她家住得偏远,用水也不方便,村里有两口井,都离她家较远,家里用水,都要去井里挑回来,装在家里的水缸里,她本人没什么力气,每次都只能挑半桶,若是整桶的水,会压得她直不起腰来。
当时村里人看她只挑半桶水,心里还好奇怪,问她:“以前挑一桶水跑得飞快,现在怎么挑半桶都吃力了?”
这话问得她怪心慌,满头满脑的冷汗,慌乱作答:“大病了一场,身子还虚得很……”
别人见到她比以前瘦了一圈的身体,这话也就信了,后来也就没人再问她类似的问题。
挑水回来洗衣服,实在是太费力了,还是背了衣服去前面的河边洗比较划算,虽然也有点远,但总比挑水回来省力气。
第10章
说干就干,寻了个背篓将衣服背上,再拿了个木盆之类的东西,关了院门就往河边走。
其实平常到河边洗衣服的人还是很多的,只是阿瞒不太喜欢跟村里的人来往,大家都有意避着她,看她的眼神带着异样,虽然她不是十分在意,但被人这样对待,心里总会有些不开心的,所以她就不跟人来往了,也不爱往人多的地方凑。
到了河边,看到有五六个妇人在洗衣服,一边洗,还一边说笑,看到她来了,说笑声就停顿了一下,钱阿瞒心里就有点郁闷了,至于这样嘛。
也不理会她们,自个找了个地方,放下背篓,开始洗衣服。
那些妇人的说笑声,也就停顿了一会,马上就又开始了,钱阿瞒洗着衣服,也留心听了下。
“听说那吴秀才病得快不行了,现在天气冷了,病人都是冬天难熬,我看他啊,估计熬不过这个冬。”那妇人口齿伶俐,长得肥肥胖胖的,钱阿瞒在脑子里想了一圈,才想起这妇人叫兰草,大家都叫她阿兰嫂。
一个年纪稍长些的妇人接口道:“这吴秀才身子骨一直都不好,这么多年了,都是病病歪歪的,没见他好过,当年他刚搬来村里时,我还想过把我家红姑许给他做填房,这幸亏当时没许给他,要不然可拖累我家红姑了。”
“什么?阿婶你还动过这心思啊!这吴秀才家,你咋看得上眼呢?”一边的妇人惊讶的问道。
“嗨!这吴秀才怎么也是个读书人啦,而且人家还是个秀才,当年搬来村里,虽然瘦弱了些,但那模样,可是全村长得最好的,红姑当时心气高,所以我才有这心思。”老妇人徐徐说道。
“还好阿婶当时没将红姑许他,这吴家哪里是过日子的人家,你瞧他家,上好的地虽然有五亩,若是平常人家,日子肯定过得红红火火,但他自己却不去种地,佃租给人家种,一年收几石的粮食,这也罢了,有几石的粮食,日子也过得,但他整天书啊纸啊,笔啊墨啊的,往家里搬,就这花钱的速度,有多少钱,都给他败了,而且还常年吃药。”
“可不是,嫁进去还有个现成的儿子要养,所以我当时啊,左思右想的拿不定主意,还是红姑她爹劝了我,说他身子瘦弱,看着不是个长寿的,我才打消了这念头,如今看来,我家老头子还是有眼光的,这看人看得准。”
见她如此夸着自家男人,几个妇人挤眉弄眼的说道:“可不是嘛,要说阿叔眼光最好的,还是瞧上了阿婶您,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啊?”这打趣的话一说完,几个妇人就嘻嘻哈哈的笑开来。
老妇人顿时笑骂:“你们这些没羞没躁的,居然打趣起我来,看我不告诉你们家男人,让你们男人好生捶你们一顿。”那老妇人也嘻笑着说道,想是这样的玩笑也经常开,并不见她生气。
几个妇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阿婶,你就饶了我们吧,可不敢再笑话您了。”虽是告饶的话,语气里均是带着揶揄。
第11章
吴秀才是谁?大湾村有几十户人家,散散落落的住在这一片宽阔的山坳,钱阿瞒认识的人也不多,附近住的几家,经常见着人,但都叫不出名字来,再远一点的人家,听都没听过,更别说见。
但听她们说这吴秀才,秀才么,一听就是读书人,没想到这样的山村里,居然还有个秀才的存在,不过听她们的口气,这个吴秀才似乎并不太如人意。
听话里的意思,这个吴秀才估计是个迂腐的书生,只知道读圣贤书,而不知道居家过日子,难怪他会身体不好,整天坐着不运动,身体会好才怪了,如此只知读书,而不知民生的人,就算做了官,估计都是五谷不分的糊涂官,难怪这些妇人提起他来,语带轻蔑,果然还是有道理的。
不过人都快病死了,也是可怜,还带着个孩子,不知道那孩子有多大了,没了娘又没了爹,以后的日子不知道该怎么过?
吴秀才她又不认识,是好是孬跟她都没关系,听听也就算了,并不放在心里。
钱阿瞒一门心思的洗衣服,刚开始觉得河水凉,洗上一阵之后,也就不觉得了,身上甚至还起了一层汗,她要洗的衣服虽多,但别的人比她更多,她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衣服要洗,但别人都是全家人的一起洗,自然她的速度就比别的人快了。
没多久,她的衣服就洗完了,又重新放回背篓里背回去。
她才走出没多远,就听到后面的议论声,她也想听听别人都是怎么说钱阿瞒的,所以故意放慢了脚步。
“你们说,这何家的媳妇,病了一场,怎么越长越漂了啊?”
“是啊,我也觉得长漂亮了,不过也比以前瘦了,白了些,估计是不常出门,没晒到太阳,就变白了,看来我也要少晒点太阳。”
“都说她不吉利呀,我们今天跟她一起洗衣服,会不会染上霉运哦。”说话的声音里都带着点不安,似乎她真是全身上下都在发霉的人。
阿瞒回头看了那人一眼,见是那个瘦小的年轻妇人说的,难怪会说出这话来,果然是年轻没见识的,虽然已为人妇,依然是头发长见识短的丫头片子。
“说什么吉利不吉利的,那都是别人胡说八道的,她就是个苦命的,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嫁过来房都没圆,男人就去了,你看那何长根,本来就病重了,何家的还把人家姑娘娶过来,这就是故意坑人家呀,就那样的情况,谁嫁过来都一样的命,我可是听说了,要不是何家媳妇的后娘贪财,她也就不会嫁来了,这都是命,可怜呀,在娘家没过好日子,嫁了人更命苦,你们就别再说她不好了,咱们女人的过日子,哪里是全能由自己的。”
这是那老妇人说的话,果然老年人跟年轻人的见识,是不在一个层面上的。
钱阿瞒忍不住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那老妇人,见她眉眼开阔,面目和善,嘴角轻轻抿起一丝微笑,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是那么愚昧的嘛。
第12章
钱阿瞒心情很好的回到家,在自家院子的竹杆上,将衣服晾晒好,太阳已经升上了头顶,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中午了,没有时钟的时代就是不方便,想知道时辰,就只能看太阳移动的位置来计算,她又不是土生土长的人,算起时辰来很费劲,看到别家的屋顶冒着轻烟,估计是在做中午饭了,她也收拾收拾,准备做午饭吧。
午饭依然是千篇一律,她自负厨艺不错,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空有厨艺有什么用,没有食材可为,依然只能端着碗糙米粥喝。
做了一上午的体力活,肚子此刻也饿得咕咕叫,可面前吃了近二个月的糙米粥,让她十分的败胃口,真是看着就不想吃,吃到嘴里就不想吞。
为此钱阿瞒做过无数次的幻想,等我有钱了,我要天天吃鸡鸭鱼肉,等我有钱了,我要吃鱼翅,煮两碗,吃一碗倒一碗,额,倒一碗好像可惜了,还是两碗都吃了吧……
哎,鱼翅啊!钱阿瞒吞了吞口水,咱们何日再重逢啊!
古人还能画饼充饥,钱阿瞒却只能想象着,我现在端的是一碗鱼翅,喝一口糙米粥,念叨一声:“鱼翅做得火候不够。”再喝一口糙米粥,再念叨一声:“鱼翅煮得不够滑。”仿佛她是置身大酒店里,正在消费的挑剔客人。
如此喝下一碗糙米粥,腹内也有了些饱感,不再觉得饥肠辘辘,看着锅里还剩的一碗粥,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吃了,心想,难怪养了这么久,身体也无法恢复到以前的样子,自己跟前身根本就不是同一个胃,她能吃粗茶淡饭,自己却没有她那种胃口,难怪别人都说她瘦弱得很,不说跟以前的阿瞒比,就是跟一般的农妇相比,她也显瘦得很。
村里人的审美观与现代人可是完全不同的,瘦在她们的眼里,可不称为美,瘦就代表了身体不好,不能下地干活,传承子嗣艰难,一般人家娶媳妇,都不愿意挑这样的,哪那是挑媳妇,简直是挑个袓宗回来供着,谁会这样傻。
钱阿瞒当然不是想保持身材,她也想自己身体好一点,现在什么事情都要亲自动手,没有个好的身体,哪里会吃得消,心里还盘算着,等卖绣品的钱到手了,一定要去买点好吃的回来补补,大病过后的身子,还是要好好调养的,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她深知这个道理,就算再穷,也不能吃食上苛扣自己的。
到了傍晚时分,阿花嫂子将卖了绣品的铜钱,拿了来给阿瞒。
“手绢卖五文钱一条,有五条,共二十五文钱,你数数……”阿花嫂子将钱递给阿瞒。
阿瞒捧着钱,眼珠子飞快的转了一圈,已数清刚好二十五文,这还是她来到这个时空,第一次赚到钱,心里十分开心,脸上笑容不断。
“谢谢嫂子了,还劳你特意送过来,到屋里坐会吧,我给你倒杯水。”话还没说完就被阿花给拉住了。
阿花嫂子去镇上,还置办了一些其它的物什,所以回来得有点晚,刚到家,就来了阿瞒这里。
“我知你手上没钱,怕你等钱使,所以就送来了,家里还有事啦,虎子一人在家,就先回了。”
想着一个个孩子在家,的确是让人不放心。
“那我送嫂子出去。”
“不用了,你还跟我客气什么,你忙你的……”
送走了阿花嫂子,阿瞒捧着那二十五文钱,数了又数,心里乐滋滋的。
第13章
有了回报,就越发的有动力,钱阿瞒摩拳擦掌,下决心要好好的干一番,努力多存点银子,早日过上自己想过的日子。
她现在习惯了一个人生活,觉得一个人的日子也不错,不像其他妇人,在家里上有公婆,下有儿女,整天侍候着一家人吃饭穿衣,农忙时还要下地干活,累死累活的,还得不了丈夫的一句好话。
这就是现在这个社会,身为女人的悲哀,她是多少的不幸,也成为了其中的一员。不过人嘛,想过什么样的生活,都可以去追求,只要自己去坚持,她的日子也未必会跟别的女人一样。
因为心情很好,晚饭时同样的糙米粥,却比平时多吃了半碗,将厨房收拾好,门窗都关严实了,看了下外面的天色,还没有全黑,却起了淡淡的薄雾,天气越来越冷了,晚上比白天的温度更低,搓了搓手,回了屋。
刚吃过饭,身上还带着暖意,这时候去床上,将床捂暖了正好,嘴角泛起轻浅的笑意,一个人过日子就是有这样的好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在得很。
为了省点灯油钱,躺 后,就将油灯给吹灭了,适应了近二个月的生活,她现在也习惯了早睡早起,但今天赚了钱,心里着实兴奋,在床上翻来翻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时间慢慢的过去,在心里默数了N多个星星,睡意全无,人却越来越精神,她总算明白,自己是失眠了。
无奈的翻身平躺,静静的睁开眼睛,屋内漆黑一片,从窗户的缝隙中,依稀能看到屋外的月光,月亮很亮啊!今天是十三还是十四了?不对,今天是十二赶集的日子,每旬的二五八日,都是赶集的日子,原来都十二了啊,难怪月光这么亮,到十五的时候,应该会更亮吧!
心里胡思乱想着,屋外却又听到了哗哗哗的声音,这声音有些熟悉,跟上次听到的一样,不同于风声的呼呼而过,好像是人或是动物,才会弄出这样哗哗的声响来。
顿时就一个激淋,嗓子眼都提了起来,是动物还好,寻不到食物就走了,若是人,她家穷成这样,定然不是图财的,不图财,那就是图色了,她心里顿时就恨得咬牙切齿。
摸索着将衣服穿好,轻脚轻手的凑近窗户边,爬在窗户上,从缝隙中往外看,月光虽然朦胧,却将院中事物照得很清楚,她眼睛四处扫 一遍,院子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并没有看到人影或者动物的身影,暗想,是不是自己太多心了。
但又一想,自己一个单身女子,万事都应该小心一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就又爬在窗户上往外看,突然就看见院墙边的阴影下,有什么东西在动,她瞬间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半响后,才发现,是个人影扶着墙慢慢摸索着走过来,整个身形都在院墙的阴影之下,若不是他在走动,还真发现不了他。
知道来的是人,钱阿瞒心底泛起冷笑,就会欺负女人是吧!看她一个人就想来占点便宜么?这世上那有那么好占的便宜,哼,我可不是好欺负的,既然你敢来,今天就定要你好看。
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男人仗着天生的力量欺负女人,女人生来弱势,在这个时代里就更显卑微,男女的极端不平等,让她心里早就揣了一团火。
大半夜的,居然会有人敢摸上她的门,她怒从心起,胆有心生,走回床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菜刀来,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敢欺负我,就拿你来祭刀。”
“啪”的一声,气势汹汹的拉开了房门,手举着菜刀,盛气凛人的站在哪里,大喝道:“谁在哪儿?给我过来。”
尖锐的声音,带着怒气,在寂静的夜晚,显得特别响亮,不知谁家的黄狗听到了动静,发出“汪汪汪“的叫声。
阴影下的人,身材并不魁梧,棉衣下的身子,似乎在轻轻的抖动,那人被她突然开门时,就吓了一跳,随后又对着他大喝,他见被人发觉,做贼心虚,心里就更怕,他好不容易稳了稳神,抬头时,才看到那把高举着的菜刀,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有渗人的光芒,小腿又忍不住抖了起来。
他本来胆子就不大,平时也就是在嘴上占占便宜,原本以为何家娘子独身一人,以为很好得手,才壮着胆子……女人家不是都很注重名声么?就算有什么丑事不都藏着掩着么?为什么这个女人,还敢这么大声嚷嚷,要是招来人可怎么办啊!心里越想是越发慌。
那人畏缩的身影看着有点眼熟,抬起头来时,阿瞒借着月光,终于看清那人的面容,原来是村里的阿三。
“哼,原来是你,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钱阿瞒怒气上涌,一双眼睛胀得通红,在月光下显得狰狞,使劲的握了握手中的菜刀。
阿三见被认了出来,心里发慌,他还记得,前几年邻村的一个小子,半夜摸进寡妇阿花的门,后来被人抓住,生生给打断一条腿,那鲜血淋淋的场面,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被人捉了个现形,大冬天的阿三生生吓出了一身的汗,他原本还想用强,但看到那把菜刀后,心里就忍不住发抖,腿也跟着软了下去,扑通一声,跪在了钱阿瞒的面前:“何…何家嫂子…我…我是猪油蒙了心,你…你就饶了我这一糟吧…再…再也不敢了……”
说着就趴在地上磕了二个头,心里纳闷,女人不都是在家里做针线么?怎么还敢随便举刀子,想着那把明晃晃的刀,心里就直哆嗦,这女人不是善茬,还是赶快离开吧……
钱阿瞒愣了一下,不明所以的盯着他,怎么突然就跪下了,就这点胆子也敢做这种勾当,刚想发话,突然那阿三就窜了起来,三两步的跑到那处低矮的墙头,扑上墙头就翻了出去,跑得太急,身子不稳,阿瞒看着他从墙头掉了下去,听到外面“哎哟”一声,随后就是一阵踏踏踏的脚步声传远。
眼前的情况,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