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那以后我便不再打篮球了。”
三井只是这样平淡的总结。他甚至还试图笑了一下,但是没有成功。
“我不再打篮球,而是跟着铁男他们混。认识了德男,然后,就像你知道的……每天混日子,打架什么的……”
七海伸手去握三井的手,却被避开了。
“这两年,自己大概是不成了。但是赤木那家伙,可以信任吗?三年级再复出,也不过是更漫长的忍耐……其实也不是没有这样想过。”
然而湘北篮球队却仍是一支弱旅。
有元三吉,关健太郎,征太造……曾经追随三井加入篮球队的武石国中的篮球手,纷纷因各种原因退部。县大赛失利后,三年级的老队员也退出的退出,毕业的毕业。残存的湘北篮球队水平低不说,队员间的关系也并不紧密。好不容易有一个相对有能力的宫城加入,却因为性格太过嚣张处处得罪人。湘北的整体水平根本没办法好好发挥,整个团队都缺乏凝聚力。
次次比赛都是大比分惨败!
赤木那家伙……说是要称霸全国,倒是给我好好的干啊!
可恶!如果我在的话就好了……
可来不及了,不可能了,就算回去又如何?
“你问我喜不喜欢篮球……”三井费力的忍住眼里不断上涌的潮意,“其实我也不知道。太过渴望,却无法碰触……我已经失去太久,等待太久,忍耐了太久了!”
“三井……”七海的泪水不断的滑落,“三井君……”
“呵……我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喜欢……还是憎恨了。”
每当膝盖的旧伤隐隐发痛,阴郁的绝望感便幽魂般从左膝盘旋而上,令他窒息。
三井垂着头看向自己的左膝:“就是因为这个伤口,我的十五岁有一半时间呆在医院和复健室。”
七海哽咽着:“三井……君……”
“尽管我花了那么多的努力去复健,可是还是不行。”三井的拳按着榻榻米,用力到指节发白“剧烈运动的时候还是会突然的使不上力气。直到现在,打架的时候还是会下意识的护住这条腿……所以,我就连打架也不行。”
三井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常常被人揍,总是得靠铁男和德男帮我报仇。”
看到七海的表情,三井笑了:“别这样。抱歉,让你难受了。”
七海用力的摇头。
三井别过头去:“总之,我就是这么没用。根本不是什么英雄……”
像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背对着七海雪,三井寿一字一顿的说:“篮球队什么的,已经回不去了。”
三井要非常努力,才能让声音颤抖的少一点。
“有着这样的伤,这样的膝盖,这样的我,已经回不去了。”
曾经那么倔强那么骄傲那么多努力与坚持,死也不肯认输的自己……最后还不是撞得头破血流……呵呵,天压海也低,不得不低头……这世界教会我很多。只不过懂得的那一刻,真的是……刻骨铭心。
三井的手下意识的覆在左膝上,然后慢慢抓紧,握拳,狠狠的捶下去!
“不是的!会好的!”
七海一把握住三井的手:“你的伤会好的!不是说至少需要一年半的时间吗?!现在、现在也许还不到时候啊!”
三井就像是哭一样的弯了一下嘴角:“嗯,是啊。也许是现在还不到时间。”
七海努力的点头:“还不到时间。所以,会好起来的。”
三井点点头:“嗯,也许会好起来吧……可是我已经回不去了。”
“怎么会……?”七海愣愣的看着三井一点一点的抽出自己的手,缓慢却又坚决。
“我已经把自己弄得太脏了。”三井悲伤的笑着,“我身陷泥沼。”
我早已深陷泥沼,无力自拔。这样的我,满身肮脏……怎么还能踏上神圣的篮球场,怎么还能去面对昔日的队友……
“你说过……喜欢打篮球的三井学长。”三井悲伤的笑着,眼里流着泪,“那个三井学长……已经不在了。”
你曾经喜欢过的那个三井寿,已经死了。现在的三井野狗……不过是个……丧家之犬。
三井转头看向窗外,天空暗沉沉的,一片阴霾。
“啊啊……想想真是奇怪呢……我是怎么,怎么……变成了这样的?”
谁能还给我健康的十五岁,谁能还给我……那本该荣耀闪亮的日子……
可恶啊,可恶……
哭泣的样子……好狼狈……
太难看了……
·
七海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对着这样的三井寿,七海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语言,太无力了。在这样的事实面前,说什么都无法改变。
七海的眼泪不断的掉下来。
三井仍是背对着七海,仿佛自嘲的笑了笑:“其实你骂的没错……我就是无胆的丧家犬……软弱,胆怯,只想着逃避……野狗怎会是什么英雄?我早已败给了这个世界,一个小伤就让我一蹶不振。”
让一个骄傲的人展现他的软弱,让一个呼唤胜利的人来讲述他的失败,让一个永不放弃的人,来承认他的逃避——七海雪终于明白自己的残酷。
三井仰起脸看着天:“我就是丧家犬,所以……别再管我了。”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七海流着泪无声的摇头。
“谢谢你……对我说喜欢。”三井慢慢站起来,“可惜,我没什么好给你的,不想再这样欠着你……请不要再管我了。”
七海猛地伸手抓住三井的衣角。
求求你……求求你……请不要这样子……请不要……
“松手吧……不要可怜我……”
“我不想被你可怜。”三井轻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是……三井野狗仅剩的一点自尊了。”
手中的衣角一点点、一点点的被扯开,最终握住的,什么也没有。
七海失神的看着三井的背影,一步一步,不回头的走出去。
不想就这样……就这样让他走出自己的世界……可是,声音像卡住了一样憋在喉咙里,就是发不出来。
泪水擦掉又涌出,擦掉又涌出,走出房门只看到,寒冬的庭院里空无一人。
七海雪呆呆地站在原地,她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又失落的退回来。
“三井君……三井君……”
七海雪突然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她知道她就要失去了。
虽然,也许她从未得到过,但是她明白,这就是失去。
“原来,竟然是这样的痛啊……”
七海雪跪坐在地,觉得胸口里有什么东西被撕裂了。
……
三井寿径直走出七海宅,没有回头,因为他自己也止不住泪流满面。
走出街口好远,三井才胡乱的擦了擦眼睛。摸出电话,熟练的拨下号码。
“喂?铁男,是我。……嗯,收留我一晚上吧。”
挂下电话的那一刹那,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落下来,轻柔的擦过被冷风吹皱的面孔。
三井傻傻抬起头。
“啊……下雪了啊……”
十二月二十一日,神奈川降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作者有话要说:放上原作曲版的《直到世界的尽头》,想听的同学可以点开。
大都会に ;仆はもう ;一人で
孤身一人 ;彷徨在大都市
投げ舍てられた ;空间のようだ
就像被随手丢弃的空啤酒罐
互いのすべてを ;知り尽くすまでか
如果非要探究彼此的一切
爱ならば ;いっそ ;永久に眠ろうか。
才叫爱的话 ;还不如永久长眠
世界が终わるまでは ;离れる事もない ; ;直到世界的尽头 ;也不愿与你分开
そお愿っていた ;几千の夜と
无数个夜晚 ;我这样许愿
戻らない时だけか ;何故辉いては
一去不回的时光 ;为何却如此耀眼
やつれ切った ;心までも ;壊す。
终於斩断的曾经 ;将我的心狠狠击碎
はかなき想い。この ;tragedy ;night
怀着渺茫的思念,在这悲剧的夜
そして人は ;答えを求めて
而人们总是追求表面答案,
かげかえのない ;何かを失う
结果错失无可取代的珍宝
**たらけの ;街じゃ ;夜空の
在这充斥着**的街头
星屑も ;仆らを友をせない
夜空的繁星也抛弃了我们
世界の终わる前に ;闻かせておくれよ ; ;在世界终结前 ;请听我说
満开の花が ;似合いの ;catastrophe
盛开的花一夕毁灭,这比喻多么贴切
谁もか望みながら ;永远を信じない
谁都满怀期待,却又不相信永远
なのに ;きっと ;明日を梦见てる
然而也一定梦想着明天
はかなき日々と ;この ;tragedy ;night ; ;回想起空虚的日子的这个悲剧的夜晚
世界が终わるまでは ;离れる事もない ; ;直到世界的尽头 ;我们也不会分开
そお愿っていた ;几千の夜と
无数个夜晚 ;我这样许愿
戻らない时だけか ;何故辉いては
一去不回的时光 ;为何却如此耀眼
やつれ切った ;いまても ;壊す。。。
终於暂断的过去 ;却令我心粉碎
はかなき想い。この ;tragedy ;night
空荡荡的心漂荡在这悲剧的夜晚
最后放上作者的渣手绘,三井温柔看雪图。
大家晚安。
第96章 都还是小孩子
不知不觉间;天上下起了雪。白色的,有的缓缓融化了;有的还未落下便消失了,有的却逗留在松枝间;莹莹冷冷;好像在发光。
庭院里渐渐积起雪,七海静静的坐在庭前看,那雪好似永远都不会停似的,积在地上;也积在人的心上。
她边看边流着泪;心里有个角落痛的紧缩成一团——三井君,他是多么痛苦啊。遭受着;忍耐着这样的……这样的……
七海默默的为了三井哭泣着,因为真心的喜欢着那个人,所以也真心的替他痛着。
三井君,虽然看上去很不成熟,但是实际上已经是个可靠的大人了。而我自己呢?看上去好像很成熟,实际上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鬼啊……
自以为是的想要探究人的过去,结果却像打开了蓝胡子最后的房间一般……这样子不可靠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三井君相信,有什么资格……
流泪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虚耗水分罢了。
七海站起来,缓缓合上了房间的门。
·
冷水敷着红肿的双眼,皮肤传来微微的刺痛。七海转头看向窗外的夜色,橘色路灯下,雪花在飞舞着。
冬天真是冷呵……
冬天真是冷啊……
……
深夜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将七海一骨碌从床上唤起,她撩了把睡乱的长发小跑着奔去门口。心里隐隐的期盼着,却又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喜悦。
“是谁……是谁啊?”她手紧压在把手上,倚门问道。
“阿雪,是我。”
“爸爸?”
门猛地拉开了,冷风喝着飘扬的雪花灌进来,七海洋一摘下头上的帽子,露出久违的轻松笑脸:“阿雪,爸爸回来了。”
“爸爸……爸爸——!”七海一头扑进父亲带着寒意的怀里,失声痛哭。
“怎么了?呵呵呵,这是怎么了?”七海洋一搂着抱着孩子般直着嗓子嚎啕的女儿,轻轻拍打着,摇晃着,“我的宝贝公主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呐?别哭了,别哭了……爸爸回来了。”
“唔……呜呜,嗯。”七海没有说话,只是更紧更紧的缩进爸爸的怀里。
……
平复了情绪,七海不好意思的给父亲端了一杯热茶:“没想到爸爸会突然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呵呵,想要给阿雪一个惊喜嘛。”七海洋一擦了擦眼镜上沾到的水汽,一把抓乱精心梳理的流海,“还有几天就要放冬假了吧?”
“嗯,平安夜正好是假期。今年冬假,妈妈和阿冬也会回来吧?我们是在家过节还是回大阪乡下?”七海一边系着围裙一边道。
“都不是。”七海洋一微笑着看向女儿,“今年冬假,我们全家都会在芝加哥,我已经给你订好了机票。也许,我们以后就要一起在那里生活了,一家人都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
“什……么……?”七海切菜的手猛地顿住,指尖微痛,血汨汨地流了出来。
“也许公司有意让爸爸常驻美国。上次回来的时候,想办法向公司说明了情况,希望能够将我的工作调派到芝加哥。这样冬司的病也好转了,你妈妈也有精力来照看你……这两年,辛苦阿雪了。不过这下子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七海洋一心满意足的微笑起来,忍不住站起来走到厨房门口,“虽然目前还只是一个可能,一切都还没定,只是上面有这个意思。”
要去……芝加哥吗?在这个时候,离开神奈川……离开他……
七海愣愣地含住受伤的指尖,伤口酸涩的疼着——好突然。
“怎么?开心的傻掉了吗?”七海洋一笑眯眯的看着女儿的背影,“阿雪也一直期待着吧?”
“……是啊,太突然了……”
情形似乎有些不对,七海雪僵硬的语气让七海洋一迟钝的神经也觉出不妥来。
“英语的话,阿雪应该没问题的,虽然说陌生的环境可能有一点可怕,不过……没什么比一家人都在一起更重要了……”七海洋一试探性的道。
七海的身体动摇了一下。
“阿雪,来芝加哥吧。一家人在一起。”
父亲的话让人找不到理由拒绝,然而七海雪仍是低头沉默着。
“如果有什么顾虑的话,冬假的时候,正好可以先来这边适应适应看。”七海洋一把订好的机票放到七海的手里,“冬司也很想你。”
七海抬起头:“弟弟……还好吗?”
“嗯,小提琴的发表会很成功。医生说,他的身体已经基本上恢复了。”
轻轻地垂下眼帘,七海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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