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人”两名护卫道。
钟静向吕照庭一摆手,“请,吕公子,我家小姐已恭候多时了。”
吕照庭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裳,拢拢头发,身上略微有些酸气,这让他有些难堪,冲着钟静拱拱手,道:“有劳了”
本以为自己又将踏入一间森严的审讯室,但一跨进门槛,吕照庭就知道自己又错了。这是一间布置得相当雅致的会客室,房子的正中央,一台低矮的茶几之前,一身素衣的女子盘坐在厚厚的地毯上,正专心致志地在泡着茶,吕照庭是大家出身,这些东西他自然也是熟练之极,此时看那女子的手法,却是相当地老道和专业,很明显是受过高人指点过的。女子低着头,看不清面目,只能看到那一头乌黑的头发随意地在头上挽了一个髻,没有任何的首饰头面,却不知从哪里采来一朵淡黄色的小花,别在头上,纤纤十指,秀丽修长,指甲之上,却涂着一层蓝色的指甲油,与白衣黄花相映,显出一种特别的妖异。
钟静没有动,吕照庭也静静地立在那里,眯着眼欣赏着那女子冲茶,屋子之中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眼见那女子端起玲珑雅致的小壶,将茶水倾倒在面前的几个小茶杯中,一股茶香四溢,将室内的檀香味也给盖住,女子拍手道:“成了,成了”这才抬起头,看着吕照庭,笑道:“是吕公子吧,请坐”纤手一指茶几对面。
女子一抬头,吕照庭顿时如受雷击,他敢肯定,自己这一生已过的三十年中,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国色天香的女子,虽然曾在脑子中无数次地幻想着这个令人闻之色变的统计调查司的主人,但无论他的想象力如何出色,也不会想到名震天下的清风居然是这样一个我见犹怜的美人儿。
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似九月之菊,吕照庭脑子里蓦地冒出这两句话,不不不,桃菊如何能形容眼前女子颜色之十一,此女只应天上有,何似出现在人间?
看到吕照庭呆呆地看着自己不言不动,清风眼中闪过一丝愠色,钟静晒笑着在背后轻推了一下吕照庭,这才让他猛地惊醒过来,必竟是大家公子,想起刚刚的失态,不由面目通红。
“吕公子,请坐”清风再次出言相邀。
“多谢清风小姐”吕照庭终于恢复了世家公子应有的风度,走到清风对面,盘膝而坐,刚刚还在牢狱之中被一帮狱卒恫吓,转眼之间便被待为上宾,这地狱到天堂的转化,让吕照庭也是心旌神摇。
凝视着对面的女子,心里却在想,如此女子,本应当轻衣素裘,手执团扇,翩翩于花从之中扑蝶为戏,或是轻带飘扬,悠然于秋千之上,或是伴歌起舞,直如九天仙女下凡,奈何世事不尽如人意,如此佳人,居然是一个黑暗之中的王者。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一句话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便叫一声糟,果然对面女子脸上微笑立敛,而身后更是传来腰刀离鞘之声,吕照庭不由汗出如浆。
清风脸色稍变,瞬间又恢复了常态,将一杯茶推到吕照庭面前,淡然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战战兢兢端起茶杯,道一声谢,举到唇边浅尝一口,此时的吕照庭惊吓之下,却是丝毫品不出茶味了。
清风慢条斯理地举起茶杯,一边小口品饮,一边缓声道:“清风迫不得已,以暴烈手段将吕公子请来,这里还要请吕公子恕罪则个了。”
吕照庭放下茶杯,稳稳心神,竭力将清风的影子从自己的脑子里赶出去,拱手道:“正要就此事请教小姐,想我北方吕氏,与定州李帅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甚至还可以说一向交好,不知为什么小姐要绑架我来此,此举于你我双方的关系可是有害无益。”
“是么?当真是井水不犯河水?”清风道:“如果真是井水不犯河水 ,吕公子到卢州做什么?你与卢州徐大帅三次会谈,可莫要说只是在叙叙交情?”
“这个?”吕照庭不由一阵语塞。
“卢州是你我双方的缓冲地带,卢州存,则你我双方相安无事,卢州倒向任何一方,另外一方必然会大大不安,我说得对吗,吕公子?”清风道:“我敬吕公子也是大家之子,这才以礼相待,如果吕公子仍然想欺瞒于我,哼哼,三木之下,何供不可得?便算吕公子死在我这统计调查司,无凭无据,你吕氏又能如何?”
吕照庭悚然而惊,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另外的身份,艳如桃花,心如蛇蝎,手段狠辣,翻脸无情,立马,吕照庭又给了清风另一段评语。
他明白,清风绝不是在恫吓他,而是真正说得出,做得到,先前在刑室看到听到的那一段,想必就是给自己的警示了。
颓然道:“清风司长,我北方吕氏于定州的确是没有恶意的”
“有没有恶意,却需要吕公子将你来卢州的使命说出来,由我们自行来判断。”清风淡淡地道。
看了一眼对面冷若冰霜的清风,吕照庭心里一阵发冷,只怕一言不合,对方便会将自己交给外面那些粗手大脚的卫兵,咬咬牙,也只能将真相说出来了,一想起自己要将家族的战略意图透露给对方知道,吕照庭不由暗恨不已。此时此刻,还是保命要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果有朝一日,你落在我的手中……
似乎看透了对方的想法,清风笑道:“吕公子,你可是在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却是小人报仇,只争朝夕”
这一击之下,吕照庭的精神彻底垮了下来,眼神都有些焕散了。
“清风司长,我说过,我吕氏对定州实没有恶意,我到卢州,的确是想拉拢徐宏伟,但也只是未雨绸缪,防着定州,因为我吕氏已经决定对东方曾氏大举用兵,战略重心完全转移到东方,担心定州在此期间对我们动手,所以拉拢徐宏伟投靠我们,这样我们吕氏只需在卢州布置少量兵力,加上卢州军队,就可以防备定州的任何举动。”吕照庭一语道破了吕氏接下来的战略意图。
清风在心中斟酌着对方这番话有几分可信,眼见清风似有不信之意,吕照庭急道:“清风司长,我说得都是实情,千真万确,没有一句虚言。”
清风问道:“徐宏伟答应了”
“他当然答应了,以定州实力与我吕氏相较,还是我吕氏更占上风,更何况定州刚刚结束草原之战,实力大损,他焉能拒绝我吕氏?”吕照庭急急地道。
清风冷笑一声,站了起来,对钟静道:“阿静,送吕公子回去,给吕公子安排一个好一点的地方,他的两个护卫也还给他吧。”
“吕公子,还要委屈你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了,我想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回去的”
“多谢清风司长”吕照庭虽然不知道清风这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但此时也只能拱手相谢。
正文 第三百四十六章:骆道明的构思
第三百四十六章:骆道明的构思
定远盘桓两日之后,李清等人便直赴上林里,赶到上林里的当天,李清便接到了清风与尚海波的密件。了解了相关事件的真相之后,李清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占领卢州罗丰,长琦两县的命令,既然卢州徐宏伟已倒向吕氏,失去了他缓冲地带的作用,那么定州就必须将这两个战略重镇抢到手中,占据战略主动权。同时在回信中,他指示清风,想办法将吕氏的这一意图迅速转达给东方曾氏,让曾氏能有充分的时间来准备与吕氏的这一场大战。
准备得再充分一些,打得再激烈一些吧李清冷笑道,定州重臣们曾分析过中原大战的各种可能,吕曾交恶也是其中一项,众人都普遍认为,吕氏实力要高出一筹,如无外力加入,曾氏必败无疑,纵然是必败,李清也希望他们抵抗得更坚决一些。
骆道明的确是个能吏,从接到担任西域东都护府都护一职不过一个多月,上林里已是模样大变,隔着上林里主城不远,一排排的房屋如雨后春笋一般拔地而起,虽然说不上如何精致,但却也能遮风挡雨,而且为了适应蛮族的生活习性,这些房屋大都是模仿蛮族习惯的帐蓬内的格局修建,外面还为他们配备了牲口圈棚,所以每一户的占地面积都比本地人要来得大一些,最为绝妙的是,这些刚刚建成的村落星落棋布在上林里周围广袤的大地上,中间却又夹杂着一个个原上林里人居住的村落,形成了一个混居的大型聚居地。
第一批内迁移民已经入住,都护府的官员和吏从们正忙着给他们分配土地,依照李清的命令,这些内迁的蛮族将以农垦为主,牧业为辅,而眼下正是春耕季节,正所谓争分夺妙,一刻也耽误不得的,所谓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
巴颜喀拉城附近的一些蛮族原住民也有不少是弃牧为垦的,这些人适应速度要更快一些,不同的只是在巴颜喀拉种植的作物与这里种植的不同而已,而那些原本以放牧为生的蛮族则要麻烦一些,对于地里的农活,他们是基本不会的,所以都护府的吏员们在为他们分配了田地之后,又还要组织人手替他们春耕,眼下,他们还只能在一旁当着学徒,不管他们情不情愿,眼下却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要不学,就准备饿肚子吧
上林里在短短的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突然多了近二十万人,二十万,对一个现代城市来说算不了什么,但在当时的大楚,这绝对是一个恐怖的数字,所幸定州准备充分,现在上林里的物资比起当年准备大战之前更多,用堆集如山来形容那是一点也不为过,而光是将这些物资分派下去,就是一个浩大的工程。
现在的上林里,是一个大工地,处处都在动工修建房屋,而他又是一个大的集市,近二十万牧民东来,因为数年的战争,商路不通,他们累积下来的皮毛要交易,多余的牲口要发卖,而他们又需要各式各样的日常必须品,各地的商人们闻风而动,赶到此地交易,或买或卖,总之是各得其所,上林里倒也因此抽取了不少的商税。
“骆都护,草原各族移来上林里后,上林里的情况比起信阳可就要复杂太多,你对治理上林里可有什么打算?”刚刚下过一场春雨,策马走在有些泥泞的的道路上,李清正在骆道明,杨一刀等人的陪同下视察着一个个刚刚落成的村落和迁来的移民,对于骆道明前期的工作,李清还是相当满意的。
“大帅,我是这样想的,上林里想要大治,至少需要三年的时间,也就是说,我需要大帅给我三年的时间。”骆道明道。
“哦,三年?为什么这么说?”李清感兴趣地问道。
“第一年,我所求的是稳定”骆道明眺望着远处星落棋布的村落,“草原一族背井离乡东来,又被迫放弃他们习惯的生活方式,心中肯定是有怨气的,习俗不同,习性不同,他们与本地原住民肯定存在摩擦,第一年中,我只能保证不出乱子。”
“嗯,说得有道理,那第二年呢?”李清问道。
“交融”骆道明道:“有了第一年的基础,第二年我的工作重心是要让双方互相认同,交相融会,这其中有些工作其实在第一年便已经展开,不过想得到效果,可能却在第二年,甚至是第三年之后,我会在这里推行定州新政,模仿崇县,成立农业互助组,牧业互助组,大帅,草原善牧,我族善农,正好互补。开办学堂,让两族的子弟一齐入学,数年之后,他们就有了同窗之谊,有了这样一些相应的措施,我相信这两族之间,将会慢慢地互相认同,融会为一个大家庭。”
“嗯,接下来便是你想要的大治了”李清笑道,“对此你有什么构想呢?”
骆道明笑道:“其实大帅,本来我还挺挠头的,但这些日子以来,我却有了主意。三年过后,我想象中的上林里应当是粮食自给自足,商业不断外拓。”
“这么有信心?”李清道。
“大帅,这些蛮族居民来之后,我发现他们出售最多的是毛皮,有些还是硝好的熟皮,说实话,这些牧民硝好的皮子比我们本地人做得要好得多,但价钱却便宜得很,我准备将这个行业组织起来,统一收集,统一发卖,这样,就能将价格提起来,上林里别的没有,这些牲口皮毛可多得很啊,更何况以后仍在草原各地游牧的那些部落也会因为这里他们族人居多,而选择来这里交易,上林里将成为定州甚至是整个大楚的皮草交易中心,大人,这就是滚滚财源啊我们上林里只需垄断这一行业,想不发财都难啊”骆道明两眼放光。
“而且上林里自然条件也是极好的,大帅,这里的土地肥活沃,稍加开垦,便是上好的熟地,上林里河又让这里不缺水源,只要没有大的天灾人祸,我敢说,三年之后,上林里便会得到大治,将会繁荣起来。”
李清出神地看着骆道明,自己选他来上林里,还真是没有看错人啊,垄断就是财富,不错,上林里只要垄断这一行业,必然会迅速崛起。骆道明在如此忙碌的安置牧民的时候,便已替他们想到了日后的生计,这份精明的确是人所难及。
可以想象,多年以后,上林里皮草店面营集,原先的牧民们弃牧经商,就算仍然保持着游牧习性的部分蛮族也将更多地依靠上林里来获取财富,他们越富有,对定州的依附性就会越大,当一个人不需要依靠蛮力就能获取大量财富的时候,谁愿意拿刀拿枪,冒着性命危险去抢去杀呢
看到大帅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骆道明不由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合不合大帅的心意,但他再三揣摩,也只有这个方法能让上林里在短时间内不再成为定州的包袱,这不正是大帅所期盼得吗?
“你的想法很好”听到李清给出的结论,骆道明不由长长地舒了口气,这代表着自己的执政思路得到了最高统帅的认同。
“但是有一点你要注意”李清若有所思地道。
“请大帅明示”骆道明拱手道。
“法”李清简单地吐出一个字。
“我们大楚人与内迁蛮族之间,生活习性不同,处理事情的模式也不一样,上林里初期,不可以简单地套用定州现在已有的法规定制,而应当因时因地,灵活处理,在不知不觉之间让他们慢慢地接受定州法规。你们可以根据实际的情况,制定一些适宜的法规,不必宥于定州现有的一些法规体系。”
骆道明有些吃惊地看着李清,在他看来,法规的体系应当一脉贯之,即便上林里蛮族居多,也不应有所例外。
“我准备给上林里特殊的地位”李清石破天惊地道:“除了在军事上由定州统一安排管理之外,其它的诸如民生,法规,商业等等,由你们自行决定。最高统帅府不加干涉。嗯,我们姑且称之为自治吧”
“这,这怎么可以?”骆道明有些慌了,这该不是大帅对自己的一次试探吧,自治,什么自治,难道大帅怀疑自己会自立不成?“大帅,这万万不可啊”
李清哈哈一笑,知道对方心中的惶恐,笑道:“骆都护,你不用慌,你这自治,当然是在最高统帅府领导下的自治,你们官吏的任命权等都还是在最高统帅府,我不过是给你们在治理地方上更大的自由,让你们能因时因地,更加灵活一些而已。至于具体怎么做,嗯,我也没有想好,你却慢慢琢磨吧,有什么想法,可以禀告给我。”李清的这一想法,却是来自他后世时,数量众多的自治州,自治区,自治县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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