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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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飙-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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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柏龄凝目望去,只见身披黄缎袈裟的天禅大师,满面肃穆之容,走在中间,左面是武当派的紫阳道长,右面是一位长衫福履,童颜鹤发,白须飘飘的老者。

三人身后,除了少林的憎侣,和武当派弟子之外,还有十余个高矮不等,分着不同服色的劲装之人。

天禅大师目光缓缓扫过横陈岩下弟子的尸体,肃穆的神情中,泛起一丝淡淡的感伤,低声问天仪大师道:“法元死在什么人手中?”

天仪大师双掌合十,躬身答道:“死在那道装小童之手。”

天禅大师抬头望望仍然横剑守在登径上的麦小明一眼,问道:“法净也是伤在他的手中吗?”

天仪大师道:“老衲调度不当,致门下弟子受了甚大损伤,还请掌门师兄,依律治罪。”

天禅大师微微一笑,道:“动手相搏,难免伤亡,岂能怪及师弟。”

高踞在岩石上的酆秋,回头对胡柏龄说道:“你乃这次邀约他们赴宴的主人,不可失了礼教,咱们去迎接他们上岩。”霍然站起身子,大步向下走去。

胡柏龄随在身后,走下突岩。

麦小明望了酆秋和胡柏龄一眼,笑道:“师父,要不要动手,他们上来了。”

酆秋微一点头,道:“收了宝剑,跟在我身后,未得我命,不许随便出手。”

麦小明也不讲话,微微一笑,把手中长剑还入鞘中,随在酆秋身后而行。

第十四回诡计毒谋一网打尽

天禅大师回顾了左右一眼,道:“道兄、范兄,那满脸红光的老人,就是息隐数十年的酆秋;那虬辑绕颊,相貌威武的大汉,就是当今绿林盟主胡柏龄。”

范铜山轻轻一拂颏下白髯,笑道:“那突岩上还有三位,不知大师是否认识?”

天禅大师道:“老衲极少在江湖之上走动,见面有限,范兄这等相问,想来定是认识他们了?”

范铜山道:“那枯瘦如柴,全身黑衣,长着两条白眉毛的人,名叫水寒;身穿土色长衫,面色金黄,一脸阴森之气的人,是人魔伍独;阴阳脸的老人,兄弟不敢肯定,但想定是毒火成全了。”

天禅大师笑道:“范兄归隐林泉数十年,仍能在一见之下,认出对方姓名,实使老衲佩服。”

范铜山微微一笑,接道:“这四人都已绝迹江湖甚久……”他微一思索,接道:“想不到这几个天南地北,各自为雄的老魔头,竟然集会在一起,兴风作浪……”

谈话之间,酆秋已和胡柏龄并肩走到,麦小明紧随在酆秋身后相护。

双方相距约五六尺远,酆秋已停下脚步,抱拳作礼,笑道:“酆秋已敬候诸位大驾多时了。”

天禅大师合掌答礼道:“老衲等迟来一步,有劳久候!”

胡柏龄目光环扫天禅大师等一眼,接道:“突岩上备有酒宴,替诸位接风洗尘。”

范铜山拂髯冷笑道:“自古以来,宴无好宴,胡盟主如若准备在酒莱之中下毒,那可是白费一番心机了。”

酆秋冷哼一声道:“如果酆秋老眼不花,大驾可是昔年总领大江南北侠义道中人物的神剑范铜山,范老英雄吗?”

范铜山微微一笑,道:“正是老朽……”

酆秋淡然一笑,接道:“范老英雄尽管放心,酆秋在诸位心目中,虽被视作黑道上人物,但还不致在酒菜之中放置药物。”

范铜山道:“酆兄纵然心地磊落,不屑施展鬼蜮伎俩,但老朽等却不得不防……”他纵声大笑一阵,冷讽地说道:“这要怪一般下五门的绿林人物,常用‘迷魂药物’等下流手段……”

酆秋脸色微变,截住了范铜山未完之言,说道:“范兄说话最好要有点分寸。”

范铜山道:“酆兄不必多心,像酆兄这等身份之人,自是不能和一般绿林中宵小之辈,同日而语。”

酆秋早已被范铜山讥讽之言,激得胸中热血沸腾,无名火起,但他为人阴沉,不肯妄动小气致乱大谋,勉强按下胸中怒火笑道:“兄弟今日相请诸位到这落雁谷中,旨在排解少林、武当和天下绿林道中,数十年来积结的恩怨,免除冤冤相报的屠杀。”

天禅大师高喧一声佛号,说道:“如果当真如此,老衲等就不虚此行了。”

酆秋抱拳接道:“此地不是讲话之处,突岩酒宴早已排好,诸位有什么相示之言,请入席后再谈不迟,兄弟当洗耳恭听。”

天禅大师回头吩咐随在身后的少林门下弟子,道:“你们留在这里等候……”

酆秋急急接道:“兄弟准备席位甚多,大师随行之人,亦请登岩小坐,吃杯水酒。”

范铜山笑道:“好啊!酆兄可是存心把我们一网打尽吗?”此人见识博广,句句无不如刀如剑,深刺在酆秋心中。

酆秋冷然说道:“如果范大侠怕兄弟在酒菜之中下毒,不妨留在岩下等候就是。”

范铜山笑道:“兄弟这次应天禅大师之邀,赶来北岳,早已把生死之事置诸度外了。”

酆秋接道:“兄弟只想到能和少林天禅大师、武当紫阳道长会晤于一室,即可解决武林纷争,并未想范兄,也未奉函相邀。”

范铜山笑道:“老朽自寻死路而来,酆兄不是可以省却了一番手脚吗?”

酆秋冷冷说道:“范兄自视未免过高了,纵然范兄活在世上,也于大局无补。”

这几句话说的尖酸、刻薄,范铜山那等老于世故的人,也不禁有些急怒起来,脸色一变,冷然说道:“酆兄不可太过狂妄,今日之会,鹿死谁手,还难预料,口舌薄人,算不得什么威风。”

酆秋未再反唇相讥,拱手一笑,对天禅大师说道:“请恕兄弟先走一步,替诸位带路了!”转身向前走去。

天禅大师回顾紫阳道长和神剑范铜山道:“咱们既然赴约,不可太失礼教,不妨先听听他们高论再说。”

紫阳道长点头微笑,三人并肩向前行去。

登上突岩,酒席已摆好,满桌佳肴,腾腾热气,宴开五桌,每桌上有两个绿衣美女执壶侍酒。

酆秋先行坐了主位,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笑道:“酆秋以主人身份,先进一杯。”

天禅、紫阳道长、范铜山等依次就座,但三人的相随弟子却留在突岩之下,没有上来。

范铜山登上突岩,立时暗中留神打量四周景物,但见岩上一片平坦,毫无可疑之处,心中甚感奇怪,暗道:“这突岩背依峭壁,三面又都清晰可见,不见藏人之处,以酆秋之老江湖,决不致当真在酒菜之中下毒。”

天禅大师就座之后,微笑问道:“两位函邀老衲和紫阳道长到此,不知有何见教?”

酆秋看他滴酒不进,而且开口就谈起正事,知他们心疑酒菜之中有毒,当先举起筷子,在每盘佳肴之上,夹了一筷吃下,才大笑答道:“数百年来,少林、武当两派,一直受武林中人物推祟,被誉正门大派……”

天禅大师道:“好说,好说,我们少林派中,也非绝无不肖弟子。”

酆秋笑道:“绿林中人也非个个都是可杀之辈。”

紫阳道长接道:“酆兄话虽不错,不过绿林中人,大部分不知自惜羽毛,杀人放火,无所不为,实难让人看得下去。”

酆秋大笑道:“以贵派和少林派实力之大,和绿林中人相斗数百年,也未能把绿林中人灭绝。”

天禅大师说道:“佛门弟子首戒杀生,能放手时且放手,得饶人处且饶人,数百年绿林道中并非没有过大豪杰大英雄,尽力于改革绿林中诸多积恶之习,可惜这些人不但少如凤毛麟角,而且大都壮志未酬身先死……”

他轻轻叹息一声,无限感慨地说道:“而且这些人并非死于意外,或白道人物手中,大都死于你们绿林人物手中……”

天禅大师说到此处,又感慨地叹息一声,目光缓缓由胡柏龄脸上扫过,面色十分庄肃地接道:“还有不少口是心非,借兴革绿林道中积恶之名,假行善而暗中为恶,这等人尤较杀人放火盗匪行径可恶百倍,居心实在可诛。”

胡柏龄知他最后几句话,指桑骂槐,针对自己而发,淡然一笑,默然不语。

范铜山目光缓缓由鬼老水寒、人魔伍独、毒火成全脸上扫过,笑道:“想不到这次北岳之行,竟然和数十年不履江湖的诸兄相遇……”

鬼老水寒冷冷接道:“兄弟也未料到,范兄竟然还健在人世。”

神剑范铜山微微笑道:“阎王不要命,小鬼不来拿,老朽虽然想死,也是无法死啊!”

人魔伍独冷冰冰地接道:“今天这‘落雁谷’就是你葬身之地了。”

范铜山笑道:“咱们数十年不见面,想来几位都又各有几手绝技,老朽今日能够开开眼界,埋身‘落雁谷’死亦无憾。”

酆秋拂髯一笑,接道:“诸位这等争辩下去,于事无补,兄弟柬邀诸位到此小聚,还有正事相商。”

天禅大师道:“老衲愿闻高论。”

酆秋道:“贵派素有武林中泰山北斗之称,实际也是数百年来,实力最强的正大门派,代代以来,常出才人,行道江湖,和我们绿林中人作对,但经数百年不停的搏斗,使兄弟发觉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紫阳道长道:“不知什么要事,想来定是惊人之论。”

酆秋微微一笑,接道:“这数百年来不停的搏斗之争,绿林中人,仍然未被全数灭绝,而且每次大挫之后,必有绝技问世,这搏斗永难禁绝,似此等怨冤相报,不知何时休止,而且双方积仇愈来愈深,成了水火难容之势,各走极端,使后辈中人,先有了难以并存之心。”

天禅大师道:“酆兄之论,果有见地,但不知有何高见,以息此绵延不休的纷争?”

酆秋笑道:“这就是兄弟相邀诸位,到此‘落雁谷’中的主要相商之事。”

范铜山轻轻一皱眉头,道:“酆兄这些话,可都是出自肺腑么?”

酆秋微愠说道:“难道兄弟还与诸位说笑不成?”

天禅大师低喧了一声佛号,问道:“老衲自信有能束约门下,但绿林道上,多是各自为雄,只怕难以听命酆兄。”

酆秋道:“此事谈来虽易,但做来仍需一番苦心,兄弟之意,想请大师和紫阳道兄……”

话到此处,忽见一股浓烟,冲天而起,范铜山霍然站起身子,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酆秋已挥手对身侧几个绿衣美婢说道:“快去查查,哪里起火。”

六个绿衣美婢躬身应命,急奔而上。

范铜山看酆秋神色自若的端坐不动,心中狐疑不定,暗道:“这老魔头不知耍的什么花枪,目下天禅大师、紫阳道长,似都为他一席说词所动,我无法揭出阴谋真相,看来今日之险,实叫人防不胜防。”

那浓烟就起在紧依峭壁与尖岩之间,相距几人也不过五六丈远。

酆秋似是十分关注那突起火势,人虽端坐未动,目光却一直盯在浓烟爆起之处。

那六个绿衣美婢直奔突岩尽处,纵身而下,但立时重又跃上突岩,奔了回来,直至宴席之前,才停下脚步,说道:“掌灶厨师不慎引燃炉边野草,已然及时抢救,就要熄灭了。”

酆秋微微一皱眉头,击案而起,大声喝道:“浓烟爆涨,火舌隐现,分明火势正在蔓延,哪里像行将熄灭的样子。”

天禅大师、紫阳道长,都不禁一起转头向那起火之处望去。

就这心神微微一分,六个绿衣美婢却乘机突然疾跃而起,分向三人扑去。

范铜山大喝一声,剑光闪动,登时把向自己扑来的一个绿衣美婢,活活劈成两段,鲜血飞溅中,夹杂着一声尖锐刺耳的惨叫。

天禅大师和紫阳道长却因分心于那突起的火势,应变稍迟,但见眼前人影闪动,两个绿衣美婢直向身上撞来。

紫阳道长冷笑一声,道:“恬不知耻的老魔头,弱女何辜,要她们白白送死。”说话之间,举手一掌,向近身的一个绿衣美婢劈去。

这三人虽然个个武功绝世,但因这六个绿衣美婢,大出意外的发难,使他们都有着措手不及之感,而且隐隐自觉功力深厚,这等粉拳、玉腿,接上两下,也不要紧。

哪知这一念仁慈,竟落入酆秋的算计之中。

原来狡猾的酆秋,早已算计出少林、武当两派中掌门人,对这些娇如春花的弱女,必然会生出惜怜之心,才利用六个绿衣美婢突然下手施袭。

但见几个绿衣美婢冲近几人之后,樱口齐张,喷出一股疾沫,十只玉腕齐扬,左袖打出一蓬银雨,右袖中却飞出一道蓝焰。

这等近身相接发出的暗器,就算天禅大师、紫阳道长,身负绝世神技,也无法施展出手,而且又背临悬崖,后退无路。

说来话长,但当时情景,不过是一刹那间,天禅大师、紫阳道长万没料到那绿衣美婢樱口中竟然暗藏了迷魂药物,只觉一股异香,扑面而来,赶忙闭住呼吸,袍袖拂动,各运内力打出。

两股强疾之风,由两人袖底卷出,强风起处,四个绿衣美婢娇躯,一齐被弹震开去,那打出的几蓬银雨,也吃那强劲之风,震飞去大半。

任两人神功绝世,也难全部闪避开这等近身的暗器相袭,只觉肩头和脸上一麻,各自中了数枝毒火。

几个绿衣美婢打出的蓝焰,吃两人拂出的强风一震,登时熊熊燃烧起来,化成一片碧绿火光。

几道闪裂的火焰相接,火势大张,贴物就燃,满桌佳肴,都成绿火附燃之物,眨眼间,就在席间筵前涌起一片火海。

爆起的绿火中,响起了酆秋惊心刺耳的大笑之声,道:“你们已中我费了三年心血淬炼的三绝神针,和七毒消魂散,以及成兄苦心制成的白磷箭,识时务者快些喝令相随尔等来此的门下弟子,要他们放下兵刃,听候发落,如再顽强不悟,执意反抗,老夫随时可使尔等横尸穷谷……”

这时留在突岩下的少林、武当两派中随来弟子,早已纷纷向突岩之上抢登,鬼老水寒、人魔伍独,在目睹天禅大师、紫阳道长和范铜山受伤之后,立时联袂跃奔到那捷径登山之处,守住要道。

麦小明已拔出背上宝剑,绿火映照下闪闪生光。

天禅大师灰色的僧袍上,已经有几处绿火燃烧起来,同时身上中针之处,也觉出一种麻痒之感。

这位德高望重,身负绝世内功的老和尚,虽然身受毒针之伤,仍然能保持着镇静的神态,一面潜运内功抗拒身受之毒,一面施出少林绝技大力金刚掌,突然高喧一声佛号,一掌推在身前席宴之上。

这一掌乃是他毕生的功力所聚,威势非同小可,狂飚突起,整个的席宴被震的飞了起来,一阵哗哗声中,碗筷菜盘,满天横飞。

那碗盘酒杯之上,都燃着熊熊的绿火,但见一团绿色的光焰,四外飞散。

酆秋目睹受伤后的天禅大师,仍有这等功力,心中暗生惊骇,忖道:“如若这一击不逞,求胜只怕不易……”

心中在想,口中也同时大喝一声,打出一记劈空掌力。

一股强猛的暗劲,应手而去,把那些横向身上飞来的碗盘之物,震得倒飞回去。

忽听紫阳道长清啸一声,纵身而起,直扑过来,手中的长剑幻起了朵朵剑花,猛向酆秋罩下。

他在生死交关,身中毒针之后,仍然不愿有失身份,先行长啸一声,才挥剑攻击过来。

站在酆秋身侧的麦小明,忽然微微一笑,振袂而起,一招“挟山超海”,疾迎上来。

紫阳道长强忍着伤势出手,早已心动杀机,出手剑势乃武当派中极厉害的绝学,准备在毒发身亡之前,一举把酆秋劈死在剑下。

一见不知天高地厚的麦小明,竟然挥剑迎了上来,心中大是愤怒,冷哼一声,挥剑划出一圈银虹,击在麦小明的剑上。

只听一声金铁相触的大震,麦小明吃紫阳道长贯注在长剑上的内家真力,震得连人带剑一齐飞了起来。

只见他长剑挥动,在空中打了一个转身,重又飞落到酆秋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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