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只见阴手一魔右手一按石壁,疾若流矢,猛地向门外射去。
谷寒香芳心一震,娇喝道:“阴手一魔,扔下解药再走!”喝声中,一掠数丈,闪电般的追到了外面那间石室,震腕一剑,直向阴手一魔后心刺去。
这间石室内没有灯亮,仅凭门外射入的一线微光,幽暗之中,但见阴手一魔形如鬼魅,倏地拧身一旋,右掌一挥,击出一股冷森森的凉风。
谷寒香练的是至柔极阴的内功,情知只要被他的“阴风掌”击上,则所受之伤,必较他人远为严重。当下不敢托大,左腕一抡,疾劈一掌宝剑翻飞,护住了周身要害。
阴手一魔突然跑到右面壁下,大袖一扬,巧妙无比的在壁上按了几下,但听隆隆声响,通往峡外的石门霍然而开。
谷寒香冷声道:“你撒手一走,偌大一片家业,弃了岂不可惜?”
阴手一魔怪笑道:“你动了黑风峡的一草一本,我管教你‘迷踪谷’化为平地。”
忽听那张敬安笑声道:“老前辈,家师业已坐镇‘迷踪谷’内,在下奉命到此,即是为了与两位释嫌修好,请两位即时命驾,同至‘迷踪谷’共商大事。”
谷寒香闻听酆秋已到谷内,惊疑之下,双目冷电迸射,转向张敬安脸上望去。
张敬安当门而立,昂然发话,神情中流露出一股得意之色,他本来皮包骨头,而且面黄如蜡,好似久病初愈,一眼望去,文弱不堪,毫无起眼之处,这刻存心卖弄精神,点头晃脑暗影深沉中,看起来古怪可笑。
那无名老叟则更为怪异,但见他紧贴在张敬安身后,悄然而立,仿佛一条鬼影。
阴手一魔先前被无名老叟点住了“晕穴”,穴道一解,顿时向外逃窜,未曾留意到张敬安身上,这时听他发话,移目望了过去,不料目光所至,却见无名老叟如影附形,紧贴在他的背后。
老魔头已成惊弓之鸟,愣了一愣,陡地双足一顿,猛朝石门外纵去,他轻车熟路,勿须光亮,身形微晃,业已消失在腹道之中。
谷寒香心念电转,正在筹思应付无名老叟之策,张敬安陡然跨步向前,朗声笑道:“师嫂,这地上躺的,可是名叫钟一豪的那个家伙?”
他跨上一步,无名老叟跟上一步,如影随形,亦步亦趋,张敬安已具一身上乘内功,到了不着皮相之境,当年在“迷踪谷”的大寨之内,曾经当着群雄之间,将罗浮一叟伤在“血手印”下,无名老叟随在他的身后,他竟懵然不觉,怎不令人骇然!
谷寒香心知无名老叟是在向自己示威,那张敬安腰上血渍未干,却神气活现,直对自己行来,不禁心中一烦,厉喝道:“畜生,赶快闪到我的身后!”
张敬安闻言一呆,高声道:“师嫂是唤我吗?”说着身形一晃,直对谷寒香闪去。
无名老叟突然阴侧侧一笑,右臂疾操,一指戳在张敬安腰上,手腕一翻,将他挟在腋下。
谷寒香看在眼中,不觉满头云雾,讶然道:“此人是酆秋的弟子,老丈杀之则可,擒在手中,岂非无益有害?”
无名老叟冷嗤一声,道:“老夫要将这畜生带回山去,派作守洞之用,杀一杀酆秋的面皮。”
谷寒香忍不住莞尔一笑,双眸一转,道:“老丈在哪一座名山遁迹?倘若酆秋找上门去,岂不讨厌?”
只听无名老叟“呸”的一声,道:“酆秋可没有你这个丫头胆大,他对老夫避之犹恐不及。”
谷寒香本非少女,加之连年颠沛流离,境遇悲惨,因而失去了欢乐的心情,如今被无名老叟口口声声唤作丫头,不禁生出一股哭笑不得的感觉。
她暗暗忖道:“这老叟的武功,似乎不在佟公常之下,倘能得其臂助,对于报仇之事,必然大有俾益。”
无名老叟看她沉吟不语,顿时举步向她身前走近,幽暗之中,但见他目射寒光,冷焰逼人。
谷寒香背贴石壁,倏地滑开丈许,左手执定毒针喷筒,冷峻地道:“老丈意欲何为?”
无名老叟掌上早已凝足了功力,冷笑一声,道:“老夫念你是个女子,一直不忍搜索你的身上,如今可想出了一个法子。”
谷寒香秀目一挑,娇声喝道:“什么法子?”
无名老叟淡淡地道:“老夫先将你一掌击毙,在你的尸体上搜索,自然无男女之嫌。”
语音甫落,陡地欺身直上,身形之迅快,恍若电光一闪。
谷寒香冷笑一声,纤指一按喷筒上的机簧,双足一挫,横里闪开三步。
但听“咔喳”一声,一股毒针毒水疾射而出,直对无名老叟罩去。
她将时间拿捏得极准,无名老叟眼看手掌一挥,即可将她笼罩在掌力之下,无奈腥风刺鼻的毒雨,和沙沙作响的毒针,来势如电,罩定了自己面前的六尺方圆。
他虽早已相度好趋避之势,也不敢怠慢丝毫,紧迫中,一吸丹田真气,身子猛地一掠,闪到了钟一豪身旁,四散飞射的毒针毒雨,几乎是擦身而过。
谷寒香暗暗心焦,忖道:“这暗器虽然厉害,却只能暂保一时,他如能躲闪四次,毒针和毒水势必用尽。”
思忖间,忽听无名老叟厉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快点滚进来。”
甬道之内,传来拘魄索宋天铎的声音,道:“夫人可在里面?”谷寒香冷声道:“我在此地,你只管放胆进来。”只听宋天铎的声音逐渐移近,道:“阴手一魔由这面出去,又从正门进入了洞内,属下恐怕夫人中了他的诡计,特地前来接应。”
谷寒香暗暗冷笑,循声望去,只见拘魄索宋天铎手持单刀软索,慢步走了进来。
无名老叟突然沉声道:“丫头,你到底想死想活?”
谷寒香暗暗忖道:酆秋既已到了“迷踪谷”内,我还得早点回去,同来之人伤了大半,若不行个权宜之计,今日也逃不掉这老叟的纠缠。
心念一转,说道:“我倒是真的想死,不过为时尚嫌太早,这样吧,老丈若能再将阴手一魔擒住,晚辈但凭吩咐便了。”
无名老叟怒哼一声,道:“你敢弄鬼使诈,可别怨老夫无礼!”
谷寒香淡然道:“这个老丈放心,怕只怕阴手一魔早已远遁,老丈抓他不着。”
无名老叟突地左臂一松,扔下了张敬安,晃身一掠,一把抓住了宋天铎的右腕。
这一下动作奇快无比,张敬安的身子尚未落地,宋天铎业已被他抓住。
谷寒香冷冷地道:“此人是晚辈的属下,老丈抓住他则甚?”
无名老叟恍若未闻,却向宋天铎声色俱厉地道:“小子再讲,阴手一魔到了哪里?”
拘魄索宋天铎打量无名老叟一眼,道:“阁下何人?我刚才不是讲过,阴手一魔回到了洞内?”他虽两手执着兵刃,无奈腕脉被老叟扣住,半点劲力也使不出来。
无名老叟陡地暗将手指一紧,厉声道:“小子再讲,阴手一魔到了哪里?”
但听宋天铎惨叫一声,两手一松,单刀软索坠地,双膝一软,直往地面跪下。
谷寒香勃然色变,娇喝一声,飞身一剑刺到!
无名老叟头也不回,身形疾转,顺势一带那宋天铎的手腕,将他挡在中间。
谷寒香气沉丹田,猛地驻足撤剑,冷声道:“老丈这是什么意思?”
无名老叟干笑一声,道:“丫头,你还嫩的很,这小子言中有诈,你却觉察不出。”
拘魄索宋天铎满头大汗,颤声道:“老前辈松手,阴手一魔逃出峡外去了。”
谷寒香暗暗骂道:“该死的东西。”口中却微笑道:“老丈快追,迟恐不及。”
无名老叟目如利刃,盯注谷寒香道:“老夫若将阴手一魔抓住,你敢推三阻四,可莫怪老夫心狠手辣。”
谷寒香面露诡笑,道:“那得有个时限,如果老丈抓个三年五载……”
无名老叟怒哼一声,截口道:“任他逃到天边,不出一月,老夫必能将他抓住。”说罢随手一挥,将宋天铎扔了出去。
谷寒香看他要走,急声道:“老人家,请把‘向心露’留下。”
无名老叟微微一怔,接着将手一扬,掷出一个紧口玉瓶,道:“阴毒之物,用之只恐不祥,是福是祸,你自行思量。”语音甫落,人已消失于漆黑的甬道之内。
谷寒香皓腕一伸,接住了玉瓶,蓦地一个踉跄仆身朝前栽去。
第二十四回向心毒露狭路逢仇
拘魄索宋天铎见谷寒香快要跌倒,不由悚然一惊,情不自禁地闪身向前,伸手扶去,但见谷寒香双肩一晃,倏地横飘数尺,立定身形,冷冷问道:“巴天义人在何处?”
拘魄索宋天铎暗感到背脊一寒,垂首道:“他被阴手一魔的手下弄进洞内来了。”
谷寒香突然玉容一沉,阴森森一阵冷笑,道:“这‘向心露’不知有无效应,我想命你首先服用,你的意下如何?”
拘魄索宋天铎浑身一震,躬身道:“在下乃是胡盟主的属下,决不敢对夫人稍存异心。”
谷寒香嘿嘿地冷笑道:“你也知道念旧?巴天义与你是生死之交,你怎能见危不救?”
拘魄索宋天铎暗暗直冒冷汗,俯首道:“自今以后,属下再不敢贪生惜命。”
谷寒香暗暗一叹,忖道:“仰仗这种奴才坯子,怎能报大哥的血海冤仇?”思忖之际,不禁悲从中来,两滴热泪,夺眶而下。
拘魄索宋天铎俯首无言,心中却在思念她方才突然栽倒的事,原来谷寒香日间饮下那杯药酒后,虽然先声夺人,镇住了阴手一魔,得以安然离去,但那剧毒浸入脏腑,并未能全部炼化,她久战之余,心神一弛,竟为毒力所乘。
忽听谷寒香冷声说道:“这洞内灯笼甚多,你快去点亮,小心在意,不要触动了机关。”
拘魄索宋天铎应喏一声,举步往内洞奔去,谷寒香微一沉吟,接着走到钟一豪卧倒之处,蹲下身子解开他被点住的穴道。
只见钟一豪吐出一口悠悠长气,双目缓缓张开,软弱无力的朝谷寒香望去,目光之内,流露出一片感激之色。
谷寒香轻叹一声,道:“你已服下‘万花宫’的保命神丹,性命可保无虞,‘阴风掌’须以纯阳内功治疗,我无法相助于你,你自行运功,五六日后,想来即可痊愈。”
钟一豪口齿一动,欲言又止,接着微微将头一点,手撑地面,意欲坐起。
谷寒香暗暗忖道:“他痴迷不悟,我不可过于关注,引起他的误解。”
心念一转,任他自行挣扎,提起地上的张敬安,飘身进入里间的石室之内。
麦小明依然仰面朝天,卧倒在地上,谷寒香看他脸上姹红未退,心知若无解药,势难将其救醒,于是扔下了张敬安,转身往内洞走去。
内洞中各处门户大开,壁上的灯笼多已被宋天铎点亮,谷寒香打量形势,暗忖道:“这洞中门户如此复杂,加上重重机关,今夜若非那老叟将阴手一魔制住,自己势必要陷身此处。”
忽听宋天铎的声音传入耳际,道:“夫人快来。”
谷寒香听他语声急迫,不知有何事故发生,连忙娇躯疾射,电闪云飘,循声赶去。窜入左面一座门内,纵目一扫,但见男男女女,倒了一地,纵横交错,几乎无落足之处。
宋天铎立在室中,手指地面道:“巴老大倒在此地,霍大哥却下落不明。”
谷寒香暗自惊道:“那老叟当真厉害,全洞之人,竟被他一人制住。”思忖中,跃到搜魂手巴天义身旁,翻过他的身子看,原来他的背上,挨了阴手一魔一掌,这一掌似乎手下留情,虽然依旧不轻,却非“阴风掌”力,仅是平常的重手法而已。
拘魄索宋天铎立在一旁,道:“阴手一魔的点穴手法自成一家,属下试了几处,无法解开。”
谷寒香声色不动,一掌拍在巴天义的“神封”穴上,但见巴天义咯出一口浓痰,两眼张了开来。
在一叟二奇中,巴天义的性子较为暴躁,鬼心眼却是较少,谷寒香想起宋天铎自称是胡柏龄的旧属的话,心肠一软,遂由怀中取出一个朱红葫芦,倾出一粒药丸,纤指一弹,投入了巴天义的口内。
搜魂手巴天义脸色大变,张口便往外吐,宋天铎突然反手一挥,拂在他的下颚之上,道:
“夫人赐的灵丹,赶快吞下去。”
谷寒香任他做作,视若未睹,飘身跃到一名绿衣少女身畔,检视她被点住的穴道。
那无名老叟的点穴手法极为怪异,谷寒香试了一盏热茶的时光,才将绿衣少女的穴道解开。
这绿衣少女正是日间奉茶敬客那个,穴道一解,本能地挺身而起,一看室中情势,骇得花容失色,疾步往门外奔去。
谷寒香冷哼一声,道:“你最好站住,出了门外,我便取你的性命。”
那绿衣女闻言一呆,停下脚步,在门边立着。
只见谷寒香玉掌连挥,一掌一个,转眼之间,解开了另外三个绿衣少女,和四个青衣少年的穴道。
四个青衣少年人一醒转,立时在地上寻找兵刃,绿衣少女等一见,也纷纷检取自己的兵器,转瞬间,四男四女,分别并肩而立,横剑当胸,一副凝神待敌的样子。
谷寒香面露薄哂,冷冷地望着他们,待得众人站定之后,始才问道:“你们是阴手一魔的弟子,抑或仅是下人?”
她眉宇之间,闪动着一股煞气,语言之内,流露出一种威仪,连一叟二奇这等人物,对她尚且愈来愈为怯怕,这几名少年男女,眼看阴手一魔久不现身,恐惧之情,更是油然大炽。
四个青衣少年相互望了一眼,为首一人答道:“我等俱是下人身份,并非洞主的弟子。”
谷寒香一瞥地面,其中并无起眼之人,不禁秀眉一剔,冷声道:“据我所知,阴手一魔尚有两名弟子,如今人在何处?”
为首的青衣少年顿了一顿,道:“两位姑娘原在洞内,如今到了何处,在下等却不知情。”
谷寒香暗暗忖道:“这几个少年男女武功根基不错,若能收为己用,再加训练之后,就可予以重任,只是阴手一魔尚在,他们定然不敢变节。”
心念一转,目射神光,在众人脸上横扫一眼,说道:“阴手一魔素行不义,我不信他是个待下有恩的人,你们如其永远呆在这种暗无天日的洞内,何不随我转回‘迷踪谷’去?”
八个少年男女似是大出意料,彼此面面相觑,俱都不敢事先答话。
谷寒香双目炯炯注定为首那个青衣少年,道:“阴手一魔终难逃出我的掌握,你们放胆跟随着我,谅他也无可奈何。”
想见钟一豪大步由门外走了进来,厉声道:“弃暗投明,千载良机,谁敢执迷不悟,便以绿林第四戒律治罪!”
他已将黑纱蒙在脸上,昂首阔步,看来豪迈如雄,但是讲话时声音干涩,中气短促,一听之下,即知他身负极重的内伤。
为首的那个青衣少年曾与钟一豪交手,眼见他挨了一记“阴风掌”倒于地上,不料他非但未死,而且恁快就行动自如,且还大声讲话,不觉怔在当地。
但见一个绿衣少女朝谷寒香敛衽一礼,道:“婢子等也曾听人说过,绿林四大戒律的第四条是‘逆不受命’,不过婢子等份属下人,不知洞主是否身在绿林,该否受‘迷踪谷’的节制,未得洞主面允,实不敢贸然相从。”
谷寒香看那答话的少女,正是日间捧茶敬客的那个,不怒反笑道:“你倒是伶牙俐齿,姓什么?叫什么?”
那少女答道:“婢子没有姓,贱名叫作绿云。”
谷寒香淡淡一笑道:“名字倒也不俗,咱们有一人中了迷药,现在外面躺着,你去将他救醒,领来此处。”
那名叫绿云的少女闻言之后,转面朝另外几人望去,似乎要征求众人的同意。
拘魄索宋天铎大声喝道:“还不快去,当真找死不成。”
那绿云向谷寒香望了一眼,见她嘴角挂住一丝冷笑,双目之内威严闪闪,不觉心中一馁,转身向门外快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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