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乌达的事情震惊了所有人,有好事者还去探访过他的故乡,等到了地方才发现,昔日家园早已被暴雪埋没、无一生还。由此事情也变得更加离奇了,信徒中风传着两个说法,一是家乡驱逐小乌达,受到了神罚;另则是家乡本就不详,但神明庇佑让小乌达提前离开免于受灾……不管那种版本,都和神佛脱不开干系。
事情越传越广,最终为柴措答塔宫获知,大活佛降下法旨,传召小乌达入圣宫觐见,更开恩将其收做近shi弟子。随后二十多年里,乌达表现出众,做事jīng细干练,和他的年纪全然不相符,这道不难解释,神授歌者开启智慧mén,岂是凡人能相比的,再加上他那份无法作伪的虔诚,深得大活佛信任。
反复三遍吉祥咒结束,乌达终于抬起头:“恩师唤我何事?弟子尊请法旨。”
大活佛摇了摇头:“没有法旨要传,唤你来是想问问,七七法会准备得如何了?”
法会浩大,博结座下亲信各有职责,乌达负责的则是大活佛最最重视的部分:外使。
密宗佛法盛行于高原,但并不是说外域就没人信,最简单的,南理就有大批苦修笃信密宗,大燕和草原上也有不少信徒,七七法会之际,各地信徒都将云集而至,此外还有汉境禅宗的重要人物到访。
对于普通的信徒,大活佛没兴趣听,乌达也不会罗嗦去讲,他只挑拣最重要的人物:“南理方面,以妙香吉祥地为首,百余位禅宗高僧道贺,带队的是无鱼师太。”
“那位转世尊者不来么?”
“据说无yàn尊者得神云兆,正在闭关参悟。”施萧晓不来高原,总要有个理由,乌达将妙香吉祥地给出的理由如实转述。
博结无所谓地摇摇头,毕竟,比丘尼无鱼的分量已经够重了。
乌达继续呈报:“域宗上师云顶活佛也随无鱼师太一起,届时此人如何处置,还要请师尊旨意。”
“不用特殊对待,对别家活佛如何礼遇,对他也一样就是。”博结冷晒了下:“你这边不用做什么,他的事情,我已经吩咐基恰堪布。”
基恰堪布不是个人名,而是个职位的称呼,宫中主官之意,地位与汉家皇宫中的主理大太监相似,不过柴措答塔宫里没有nv人,所以基恰堪布用不着净身,是健全人。
活佛提到的这位堪布大人,地位与乌达平齐,是博结最信任两人中的另一个。
乌达点点头,换过了话题:“燕,二十一座须弥禅院尽出代表,先汇聚于睛城,再由雷音台光明院首座天弘法事带队,到圣城观礼。”说完,停顿片刻又补充道:“天弘是燕国师的十七弟子,现在燕国地位颇高。”国师mén徒不少,本来轮不到‘阿十七’当红,但燕子坪遇到伏在前、九月八睛城***再后,jīng英弟子伤亡惨重,新一轮被提拔起的弟子,十七勉强算是出sè的。
待师尊点头后,乌达继续道:“另外,燕国师已经秘密启程,会比着大雷音台僧众早到几日。”
燕顶秘访柴措答塔宫之事乌达一清二楚,待燕顶入境后也会是乌达安排行程,全程加以照顾。
乌达一桩桩说着有关七七法会的外史到访,不过说来说去也没什么新鲜的,大活佛听得有些无聊,摆手打断了他,换了新话题:“鬼呢?现在如何了?”
负责七七法事的外事事宜只是临时的差事,打鬼才是乌达身上的重任,乌达应道:“鬼藏于东疆,偃旗息鼓,蓄势待发。”说着,乌达深吸了一口气:“另有一事,正要向佛主程秉,有些蛛丝马迹,不过没能找到切实证据…燕国师似乎和鬼徒有联系,若属实则燕人包藏祸心,不可不防。”
大活佛并不吃惊,而是忽然笑了起来:“能查到盛景和望谷在联络?不枉我看重你,你很好。”
乌达不知该如何回应,有些犹豫,yu言又止的样子。
或许是刚才面条吃得高兴心情不错,或许是觉得时机已到不用再对心腹隐瞒什么,博结道:“有什么疑huo,问无妨。”
得了师尊允许,乌达胆子大了许多,心里又琢磨片刻,把问题归拢了下,开口道:“一年前鬼徒开始集结,藏身东疆,半年工夫集结完毕,自以为神鬼不知…弟子愚钝,求佛主解huo:大好机会为何不打?”乌达一直在主持追击反贼之事,但望谷jīng明,多次围剿都被他逃脱,这次好不容易探出对方的集结地,乌达曾向老师请令准备秘密调兵加以清剿,不料大活佛吩咐他不要去理会。
博结并未回答,而是开口反问:“仅此而已么?”
问题含糊,但乌达能懂,又沉声道:“再就是燕国师与我境逆贼有牵连,其心可诛,师尊为何、为何……弟子难解圣意。”
两件事都问到了点子上,博结痛快给出了答案:“盛景和尚与望谷联络,是在帮我做事;鬼徒逆贼集结***,这次也不是要犯上作『luàn』,他们在准备强袭大燕。”
燕国师什么身份,会替大活佛博结做事?吐蕃反贼连自己活命的都没难,发了失心疯去攻大燕?完全不靠谱的两件事,大活佛说得理所当然,乌达根本无法理解,表情mihuo目光茫然,望着师父,想问又不知该从何问去。
大活佛却不再解释什么,站起身来笑道:“功课时间到了,随我下去吧。”
&;i茫,有很多事情他都不明白,不过没关系,师父心中有数便足够了,神情又恢复虔诚,并没有急着起身,真正的尊敬永远与惶急无关,再次大跪、施礼后,才缓缓站起。
博结不着急,但也没等他,待乌达站起来的时候,大活佛已经走到大殿mén口了。很快,浩dàng钟声传遍圣山,七层神殿中所有僧侣,全都停下手中的事情,进入大殿修行功课……
就在柴措答塔宫响起之际,睛城中也震响暮鼓,天sè已晚。
除非特殊时期,平常里无论昼夜,睛城都不会封闭四mén,沉沉暮sè之中,一支来自吐蕃、已经jiāo办货物完成生意的商队,刚刚办过出mén手续,正有序穿过睛城西mén。
国师就在商队中,未易容。他的脸孔也没办法易容,不过不碍事,他有办法让境内所有过往盘查都通融、不来检查,这就足够了。
国师的车厢中,还坐着另外一个人,很年轻,看上去二十年纪,长相普通到没办法再普通,除非长期相处,否则总也没办法记住他的样子……
透过生冷惨白的面具,国师的目光也显得有些yin森:“明白了?”
稻草神情轻松,没有太多的拘束,直接摇头:“不明白。”
目光的yin森引面具而来,国师腹语的语气里带了笑意:“哪里不明白?”
“哪都不明白,吐蕃的事情完全把我搞糊涂了”,稻草笑了,伸手抓了抓『luàn』蓬蓬的头发:“但是没关系,现在先不问,我跟在师伯身边看着、想着,总会想通的…万一还糊涂,再想您求解。”
huā小飞继续去参悟那扇mén,临行前把徒弟留在了睛城给国师帮手。燕顶ting喜欢这个晚辈,这趟高原之行,带上稻草一同前往。
“很好。”国师点了点头,本待闭目养神,不料稻草的话还没说完:“不过…吐蕃的事情可以先不问,但那笔钱,您总得给我说明白了吧?”
说着,稻草显出了心疼的神情:“那么大的数目啊,拿出去白白喂狗…还不如给我呢!”
腹语中的笑声异常沉闷,国师微笑摇头:“那些钱你也先不用问,所有事情都是连在一起的,先看下去再说。”
稻草还想说什么,忽然车子微微一震,就此停了下来,一位随行从外面将车帘liáo开一线,恭敬道:“师尊,有个少年人拦路,手上有您赐下的信物,说要请您法驾相见。”
此时车队已经离开城mén一段了,日落西山天sè全黑,城郊路上几乎没什么行人,国师也不多问,身形一晃飘然下车,随着弟子去见拦路之人。
拦车的也是国师弟子……身份最隐秘的弟子之一,小虫子。
关心则『luàn』,国师明显一惊,挥手屏退左右,小虫子则一言不发,转身向路旁密林中走去。
很快国师就放松下来了,跟在弟子的身后,他见到了景泰。小虫子仍是不说话,对着师父和皇帝分别一礼,默默退到外面去守护。
国师微笑:“你怎么来了?”
“送、送…送送你。”回答时,景泰的牙齿打颤。盛夏时节,别人热得恨不得把自己的人皮都脱下来,景泰却冻得嘴青紫、浑身发抖,他便装微服而来,没办法身裹重裘,否则比着穿龙袍还要更引人注目。
景泰深吸了一口气,想压住寒颤,不料却冷得更厉害了:“这趟危险,千万小心。”早就嘱咐过的话,皇帝还是忍不住再说一次,国师想开口,可又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景泰笑了,长得丑再加上脸皮都被冻僵了,所以笑容很难看:“不用担心,我没事…你走吧,等你走了我就回去。”
国师仍不知道说什么,再做点头,又仔细看了看皇帝,随后转身便走,虽然没用上武功身法,但燕顶走得很快,自己离开的越迅速,他就能越早回去暖和宫殿吧。!。请记住的网址,如果您喜欢豆子惹的祸写的《活sè生枭》
第三章 红瑶
出访兄弟之盟、为回鹘大可汗登基之典献庆,南理国从上到下都异常重视,此次出访的使团也规模空前。光使节官员就将近百人,配五百禁卫,封邑和朝廷的礼物加在一起足足装了几十两大车,再算上随队的车夫、仆役,一行浩浩dàngdàng在燕境中缓缓前行,一路向北而去。
已经进入大燕境内七天,正如先前所料,燕人虽然厌恶南理,但总是要脸皮的,对过境的使团还算有风度,沿途安排官吏接领、同时还有小队官兵护送,一路都风平làng静,行程顺利得很。
今天黄昏时分,使团进入坐落于燕国南疆的古城红瑶。
入城时宋阳骑在马上,给身旁同伴讲解:“红瑶建城近千年,远比大燕要更久远。不过它受地势限制,城池规模很一般,在燕国只能算是小城,可它位置特殊,在它身后便是大燕腹地、红瑶之南则是数百里的开阔地,一马平川无险可守。”
前后都是平坦地形,唯独小城两侧有险要山势拱卫。若有天南理真的强大起来,自折桥关出兵,一旦突破了边境的‘燕夺,七营,面前便是大片坦途,直到红瑶。到那时,红瑶就会变成封拒南理的第一道屏障。
“三百年前十万洪荒怪物作luàn杀入人境,整座南理都被它们打穿,最终却在红瑶城前止步,此城的险要可见一斑了。”宋阳一边说,一边对着红瑶指指点点,好像导游:“过燕南边境夺字七营共计驻扎十万雄兵,连成七巧之势互为依仗,凭着南理的军力想要一举将其摧毁根本不可能,所以红瑶虽是雄关,但南方几乎不会有外敌入侵、向北又距离睛城遥远,平日驻兵并不算多,只有三千城守兵马。
不过在北方…距红瑶仅一日急行军之程,另外驻扎了三座镇字兵马大营,只要前方烽火一起,他们便能迅速赶来入驻要塞………………”
齐尚就跟在他身边,但宋阳说得这些他chā不上口,着急半天了…南荣则不管那套,直接chā口对宋阳道:“刚学的吧?”
宋阳笑了,还真是刚学的,在封邑里读书的时候学到了,否则他又哪会知道红瑶的典故。
众人进城、入驻由空置军营改成的驿馆、吃过晚饭,阿伊果闲得无聊,自己出去闲逛,慕容小婉也待不住,但是她懒得出去…把随身携带的骨牌盒子摇得哗哗luàn响,吆五喝六,招呼人来打牌。
瓷娃娃、小婉、南荣外加一个齐尚人手凑齐,宋阳没上桌,坐在下首看他们玩。当年大宗师陈返最喜欢打牌…‘子承父业,,罗冠的赌瘾也不小,可是桌上大都是nv娃娃,他不好意思下场,只好忍了。首发
小婉现在是凤凰城赌字号的大当家,真要较真说,她可是赌mén下天字号的人物,不过她的牌技………和身份实在不太相称。南理马吊打法很多…现在最流行的…倒和宋阳前生里的麻将牌很相似,四人当座、轮转上庄、以番算钱…既能自mō也能出铳。大家斗得赌注不算太大,五文一番,才三圈下来,小婉居然输掉四十多两银子。
小婉恨得咬牙。
输钱还在其次,丢人也不嫌寒碜,关键是今天的牌打得不爽快,基本上是要什么不来什么、扔出什么都又都有别家要。好容易捱到第四圈坐庄,牌才一立起来,慕容大家姐眼睛一下子亮了。
齐尚也在桌上,他多jīng明,只看小婉的神情就笑道:“婉大家,手上有大牌?”
慕容老大过世后,小婉自己挑了起字号,官面上的称呼便不再是‘小姐,,而是‘大家,,不过慕容大家这个叫法显得太正式,尤其周围都是朋友,小婉自己都觉得这么喊别扭,像队伍中的nv孩们、还有姐夫宋阳,都还直接喊她小婉,但‘七上八下,要直呼其名有显得有些轻薄,结果齐尚别出心裁,发明了个‘婉大家,,按照他的解释是又恭敬又亲近……关键是小婉听着还觉得tǐng顺耳。
小婉被人喊破牌面,先是一瞪眼,险险就脱口而出‘你咋知道?,,还好悬崖勒马,吞了口唾沫,把几乎要冒出嗓子眼的话给冲了回去,摇着大脑袋嘿嘿笑着,不承认:“没大牌,没大牌。”
齐尚笑:“那您赏下一张,咱先走着?”小婉是庄家,得先出牌,她光看着手里牌乐,大伙就只能干坐着。
噼啪声不停,这庄牌开打,三张过后小婉就开始叫牌,可前顺后挡,叫牌后接连七mō都没能拿到真命张,小婉又开始咬牙………第八模…还不是,不过好像有些用处,如果倒换一下,番子会少一点,但叫的张子也会更多、和牌的机会更大。
小婉手里牢牢捏这一张,先看看自己的牌,算计了半晌,又伸手去扒拉海里的牌,再继续算计,足足一盏茶的功夫过去,终于决定下定决心,好像用青砖拍人似的打出一张。
牌才刚一入海,做下家的瓷娃娃就轻声道:“我和。”
小婉大吃一惊,脱口而出:“你敢!”
“哦,那我不和了。”谢孜濯平静得很,倒是小婉盼过味来,发觉自己这次吼的是瓷娃娃,心里老大的歉意,旁人觉得好笑,唯独站在小姐身后的巴夏,来自山区xìng格执拗、是个认死理的人,皱眉道:“小姐和的就是这张。”
谢孜濯却摇摇头,主动给小婉解围:“小婉拿错牌了,不算的。”齐尚笑嘻嘻地问小婉:“真拿错了?”
小婉越输越较真,好容易出了一道大牌,无论如何也不舍得就这么夭折,厚着脸皮急忙点头:“拿错了、拿错了,牌未报未离手,不算,我换一张……”
第二张牌打出来,齐尚哈地一声笑,冲小婉嘘乎眼:“婉大家,你又拿错了。”
小婉哪顾得上去分辨齐尚是不是故意来诈自己,忙不迭把要出手的张子又攥住,第三次换张的时候,她额角都出汗了…纯粹惯xìng使然,小婉一边出牌,一边试探着望向牌桌上另外一位始终没说话的南荣,目光可怜巴巴,意思在明显不过:你不会叫这张吧?
南荣右荃对外人雍容大方、对宋阳冷若冰霜,但是对身边姐妹倒是还有份俏皮劲…笑眯眯地小婉说:“你先把牌放进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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