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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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情-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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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死亡
夜,陡然黑了,时针指向十二,分针的尾巴搭在了数字六。

  苏弯弯有那么恍如隔世的一瞬,白光光烈日下散光的眼适应不了猝不及防的黑。她的心有些痛,她纤长的手,用力,用力,心没有那么痛了。

  夜风很清爽,苏弯弯的腋窝下,脖颈下没有一丝汗,长发飘飘,红色的裙裾在撩人的夜风下露出细长而匀称的小腿,亮色的漆皮高跟鞋在主人惬意的心情下漫不经心地舞蹈着,并且时不时在那突出的小石阶梯上小留片刻。苏弯弯喜欢夜的冰凉,因为白日阳光的咄咄逼人,因为白日睁开眼,一切也就大白。

  苏弯弯也很喜欢夜的冷静,喜欢夜的体贴、柔情。夜总是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拂去人的愁思,转移人的思想。斗室,一盏桔黄的小灯,阻隔了外世喧嚣与纷争的洁净玻璃窗,徐徐展开的美丽窗帘,还有那一床碎花被子,无语,却也无比忠心地迎候主人滚烫的身体,冰冷的心,午夜煎熬、辗转难眠时,任苏弯弯把它踢来踢去,甚至甩到地板上,它仍在苏弯弯的身旁。

  苏弯弯却也厌恶夜,苏弯弯定义它仗势欺人,仿佛一幅撕不破扯不断的面纱,放好了毒,藏好了蛊,男人甩下白日笔挺的西装,不着内衣裤,女人褪下白日裹得严严实实的婷美内衣,也落得一丝不挂。夜,是原始而丑陋的。

  爹爹啊,爹……爹啊,你睁开眼看看我,看看我啊,看看我!

  抢天呼地的声音仍在继续,苏弯弯没有丝毫的怕,却有些不耐烦,这哭还消多久?

  苏弯弯的房子临近医院,更确切地说,她的南窗可以看到住院部的太平窗,她的西窗可以看到,这不,午夜了,几个护士急促的脚步,晃动的吊瓶,伤者的身体上盖着白色的布料,头侧着,看不到脸,却见油亮油亮的头发,整个披覆了下来,似临空而泄的瀑布,刺目的是,她胸口血样的红,那血似水汩汩地流,浸透了白色的布料,漫延着,吞噬着……

  苏弯弯看到一个医生在走廊上疾驰着,一边穿他的白大褂,一边大声吼,3号手术室,3号手术室。

  医生戴着一副眼镜,三十几岁的模样,却也眨眼进入3号手术室,不见了踪影,徒剩长长的走廊,几盏黄色且昏的灯。

  呵,苏弯弯打了一个漫不经心的哈欠,暗忖道,半夜出事,这真是不让人安宁啊,可苦了那个医生了,原本可以美美的睡。

  突然,又一阵抢天呼地的哭。

  苏弯弯这下睁大了眼,晶亮的眼照耀了夜的黑。

  一衣衫布满尘土的妇人匍匐在地上,瘦如干枝且黑的手前伸着。

  一老汉窝在墙角,蓬蓬的头,抖突的手,长长的烟斗,燃着的火柴却始终碰不上烟斗中的烟。

  那个瘦瘦高高的少年,因缺乏营养而略显苍白的脸,他身上的红T恤是她前几日寄给弟弟的十六岁生日礼物。

  旁边那个高挑女子,彭姗姗。

  还有,背着手,在走廊上走个不停的,老村长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细且长。

  苏弯弯的心剧痛。

  苏弯弯低下了头,发现胸口在汩汩地流血,上面赫然插了把刀子。

  她又发现,她坐在窗沿边缘,八楼。

  而她一向有恐高症,三楼就是她的万丈深渊。

  不,不,粉身碎骨,粉身碎骨。

  不,不……

  苏弯弯害怕,害怕。

  苏弯弯救命草般地双手握向胸口那把刀子,狠命地拔出却也刹那间摔了下去。

  不,不要!

  苏弯弯嘶声力竭地喊。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二章 人外——父母
苏弯弯阖闭的眼,苍白的脸,像一个修女正视她的宗教般严肃。她鼻息间微弱而缠绵的气息,一缕一缕,带着地域阎王爷也操刀切割不掉的凡世纷争扰扰,似千根丝,万根线,带着最后一丝气力,盘亘同样的凡世俗尘。

  是滕,苏弯弯珍视的真命天子梦。

  是未来,要了她命的工作渊薮。

  一切,一切,均在等待医生的治疗。

  医生冰冷无情的手术刀子在红色的血中在温热的活尸上切割着,她等待宣判,亦或生命的安排。

  手术室外。

  苏弯弯的家人

  妈妈——

  一连七天,弯弯的妈妈都梦到给弯弯洗月经的内裤,虽然弯弯已经十六岁了,却是已经到了高考冲刺阶段。弯弯的妈妈梦里都在笑,洗最后一年了,况且以后待弯弯读了高中,离开了家,她的胳膊也就够不到外地了。

  但是,洗着,洗着,盆中的水却越发的红,乃至内裤上斑渍的血却也像泼染似的血淋淋。

  接下几天,弯弯的妈妈都梦见女儿把刀子插进了心脏,口中嚷着想看看心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最后一次,弯弯的妈妈梦到,女儿一点一点把心整个剜了出来,白皙的小手高高的托着,心翕张着,一开一合。女儿说,妈妈,我的心是红色的。

  弯弯妈妈悚然而醒,汗如雨下,然后更是嚎啕大哭。

  爸爸——

  爸爸,我看会儿电视,好吗?

  乖囡,这“法制天地”有啥子看头,快去温书。

  弯弯的爸爸看到女儿有些苍白的小脸,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弯下的腰更低,簸箕地物什哗啦啦地响。

  爸爸,别出去拾粮食了,外面的雪大,已拾不到什么了。

  乖囡,你懂爸爸的苦,就要更好的温书,去,快去。

  弟——

  满满,生日快乐。

  等姐找到工作了,姐一定要在冬日里给你添一件像样的毛衣,还有羽绒服。姐毕业了,要工作了,能够赚钱了。

  满满,回忆他收到弯弯的红T恤时,那一丝微妙的情感。

  他曾在夜深人静时暗暗发誓,将来娶妻,要娶和姐一模一样的。

  姐,如一捧小溪水,清澈,甘冽,沁人心脾。

  然而,他也总为姐捏了一把汗,姐是水一样无骨的女人,小羊羔喝得,狼也唾手可得。

  所以,一切也像他预想的那般安排,不想是那菩萨和着拍子,暗赞他看事久远,亦或这一切本就是生活绝妙的讽刺。

  妈妈几日来接连的同一个梦,惊扰了家人,爸爸亦惊亦恐地去找村长。

  村长在狠狠地吸了几口烟后,背着手去了村东头,用全村惟一一部电话给弯弯打电话。

  结果仍同苏家两口子所言,关机。

  “老苏两口子。”村长把烟斗狠狠地敲向石头墙,道:“弯弯这妮子八成出事了,但也不一定。不过弯弯妈这个梦真够邪性,我这就给你凑路费去,弯弯可是我们这多少年才出的一个大学生呢!”

  村长再一次背着手走了,烟斗挂着腰间,荡来荡去。满满看着村长布褂上的洞,想哭。

  妈妈已经大哭了起来,叫着弯弯的名字。

  爸怒喊,你给我闭嘴,弯弯还没怎么样,你嚎哪门子丧!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三章  人外——朋踪
彭姗姗——

  电话铃狂想曲。彭姗姗意兴阑珊地磕着瓜子,好一阵子,才懒洋洋接起。

  “什么?”彭姗姗一下子从沙发上滚落了下来,口吃道:“××医院,苏弯弯,好,好,马上到。”

  彭姗姗似一只受伤的趔趄的龟,连滚带爬地爬到车子上,吼道:“××医院。”

  半夜三十分,被抓起来冒充司机的父亲眼睛在冒火,但面对珍珠翡翠的女儿,只有把气发在车上,悍马车也似莽撞的豹子般“噌”地蹿了出去。

  弯弯,彭姗姗整个身子也随着车子摇晃了起来,心却停留了刚才接电话的那一刻。

  电话铃一而再再而三地响起。

  彭姗姗凶悍地接起,破了命地吼,你是谁?

  电话那端,许久没有响动。

  彭姗姗早已没有了耐心,淑女风范尽失,拨了妇般地撒了泼,道,你给老娘放个屁,弄出个响动来,好让老娘知道你是谁!

  许久,那端终于有了响动,一老翁沙哑的声音,彭姗姗吗,我是苏弯弯的爸爸。

  彭姗姗不能再走一步,依靠着墙,整个身体缓慢地滑落了下去,满耳如山谷般萦绕着弯弯妈妈呼唤女儿的凄厉,满眼都是弯弯胸前刺红的血。

  彭姗姗与苏弯弯是大学同学,也是好朋友。

  彭姗姗是生在金銮殿的翡翠玛瑙人,骨头里浸满钙质的高傲与轻狂。然而,她就是喜欢苏弯弯这个大山骨头里浸满泥巴的小人。

  “弯弯”,彭姗姗问道:“你的名字特别诗情画意,是不是当初阿姨生你的时候,外面的天空上挂着弯弯的一轮月芽儿,羞涩,美丽,却无法让人不去注意,不去关心。”

  “不是的,不是的。”苏弯弯些许的不好意思,答道:“我的爸爸妈妈是农民,没有那些文化的。而是,而是我家周围是山,封闭了世界,唯一通往外面的山路细长而弯。我叫弯弯,是他们希望我能够走出大山,不再窝在大山里,继续几辈人的弯路。”

  和苏弯弯第一次见面,彭姗姗就喜欢上苏弯弯,问询她名字缘由。至今她仍记得。

  “姗姗。”不知道父亲走到身边,父亲的话在姗姗的耳边细弱游丝,道:“医院说有一个神秘男子送你同学来医院的,但他趁刚才慌乱之际走开了。”

  姗姗缓缓抬头,似第一次见到自己生身父亲般,贪婪不转目地注视,嘿,这个油光光的男人,刚才搂着他那个小秘书新娘睡。

  “有什么见不得人吗?!”彭姗姗突然阴阳怪气地扯高了嗓子道:“你就不能大声地说,让我们每个都听清楚!”

  彭姗姗的父亲让女儿的呵斥涨红了脸,恼羞成怒道:“你和你老子我发哪门子大小姐脾气,这大半夜的——”

  “大半夜的?”彭姗姗蹭的一下子从地上蹿了起来,吼道:“你们男人都一个样子,看到年轻漂亮就想睡。千方百计地挖,挖过来扒光了衣服睡,挖不过来,就想方设法害了她!走,你走啊!”

  彭姗姗涕泣横流,跳着脚,连拉带扯地把她父亲从医院整个轰了出去,自己也若一座小型城墙倒塌般坐了地上。

  “弯弯,你找到工作了吗?”彭姗姗回想自己最后一次和弯弯见面,自己坐在宿舍的床上,两只腿休闲地垂落了下来,漫不经心地涂着黑色的指甲油。

  “没有。”苏弯弯喝下一大杯子的水,额头、鼻翼浸满了细密的汗,微笑已经力不从心,道:“用人单位都用有工作经验的,今天面试一个文员,就有二十四个人等候。”

  “哦,这样哦。”彭姗姗两只手长长伸,满意地看着十指的黑色蔻丹,道:“好在有个好老子,否则不把我两条腿累断了。”

  “叔叔帮你找个什么样的工作?”

  “老子的一个朋友在警察局,他局里一个女警察回家生产了,有了那么个翡翠玛瑙坑。”

  “哦,不错的工作,你要好好做。”苏弯弯叹了口气,遂不作声,沉思了起来。

  “呵呵,弯弯。”彭姗姗始把精神放在弯弯身上。道:“你也不要太急了。这段日子,老子和妈妈离婚,娶他狐狸精小秘书,一家子闹得鸡飞狗跳的,我不想求他。等过阵子,我让他务必帮你找个好工作。”

  “不用了,我的事情我自己来吧。”苏弯弯勉强地笑了笑,道:“你和石头近来好吗?”

  “他?”彭姗姗一脸苦大仇深模样,指甲油的小瓶瓶被她狠狠地掷到地上,道:“再一次让我发现他沾花惹草,我就把他浸在盐水缸里腌了他,让他一辈子碰不得女人。”

  “既然他仍是那样,算了,你不要和他在一起了。”

  “不!”彭姗姗一贯的骄纵任性慢慢地膨胀了起来,道:“我知道他不甘愿一辈子在我一个女人身边。那好,那我就废了他!然后像对待狗一样用锁链锁起来一辈子系在我的腰带上!”

  “哦。”苏弯弯无奈地看向彭姗姗,无奈的尾音拉得很长。

  “弯弯。”彭姗姗从床上蹦跳了下来,道:“你真是一轮山里来的弯月,太皎洁,没有一处尘世沾染的痕迹。我若是男人,一定把你手心里养着,温室里放着,以免沾染人间的种种丑恶,但——”彭姗姗叹了口气,道:“但事实上我不是男人,而且社会也不允许,你要学会,学会做精神妞。精神妞,你知道吗?你要周转男人的身边,却一丝让他们占不得你的便宜,让他们望得到,吃不到,让他们饥渴难耐。你不是说有几次工作机会,他们都在试探你吗!”

  彭姗姗沉重地抬起头颅,望向手术室,暗自伤神,始作俑者好端端坐在外面,精神妞却要没了命。

  突然彭姗姗想起一句话,那是苏弯弯的评语。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自己的事是自己的事,别人的事却也永远只是别人的事。苏弯弯说。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四章  人外——情走
深圳豪华别墅前的滕。

  夜很深了,滕似乎感染到了露水的浓重,然而他仍不愿离开,仍一瞬不瞬地盯视着紫藤花看,仿佛看得到它的抽枝拔节。

  “老公,老公——”

  宁儿每到半夜便啼哭不止,不肯去睡,而妻子尖利的呼唤声更是划破夜的黑暗与惨淡。每每这时,滕都会想,夜空被她的尖利划破了,便也是自己的黎明了。

  “喂,文学小青年,又在这伤风败俗那,没听见我叫你吗!”

  滕,眉毛不禁皱了皱,并不为妻子的幽默觉得可笑。

  滕,重重地转过身去,一瞬不瞬地看向妻子,仿佛两人是相亲第一次见面,而不是成功生产出宁儿第一个正品的女人。

  大学教育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一点教育的痕迹,膨胀,虚荣如同她的身体,如同她凸出的眼,日见一日地增长;粗俗,势力,宛如一市井小妇人,眼空于顶,自以为是,她冠以滕“文学小青年”,时时刻刻提醒滕的身份,彰显她的伟大,彰显她把“附庸风雅”、“伤今怀古”、“把花弄月”直呼为“伤风败俗”地文学修养和潜在的幽默。

  “怎么啦?”女人一只手抱紧宁儿,一只手拢向爆开的发,羞怯道:“坏男人,还说你不想?”

  滕看向宁儿,宁儿的两只小手也向父亲举了过来。

  “夜深了,你就不会为女儿加件衣服?”

  忽然,滕发现宁儿的小手紧攥着一张揉皱了的,浸满口水的照片。

  “这是什么?”等滕费了一些气力从女儿的小手中挖出照片,他力气小了而女儿的小手倒力气蛮大的,力气大了,他怕伤到了女儿,是他高中集体毕业照。而苏弯弯的小脸已让口气浸了白,看得十分不真切!”

  一种无名的怒火从滕的内心深处一点一点升腾,额上的筋络抖突着。

  滕压抑着,但他的声音却已让妻子感到他与往日的不同。

  “你怎么什么都拿给孩子玩?”

  “什么都拿给孩子玩?”女人愣了,一贯的高高在上,毋庸置疑的女王般发号施令,让她今日有了那么片刻的恍惚,但也是马上,她冲着滕疾驰的背影跳起脚来,旧锯拉硬木头般的嘎吱,聒噪,“匝地了,不就是一张破照片吗!动你心了,动你肝论!啊哈,怪不你这几天睬都不睬我,一到晚上就鼓捣那些花草,心花了吧,弯弯肠子藏不住了吧,露出你的护理尾巴了吧!”

  女人虽怀抱着宁儿,却也硕大的身躯身轻如燕,几步赶上滕,伸手欲抓住滕手中的照片。

  “够了!”滕深受钳住女人的手腕,眼中的火苗忽隐忽现,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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