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碧优缇公司在公司的员工餐厅里召开年会,其实就是个自助餐形式的吃喝玩乐会。辛苦工作了一年,许多人憋着劲儿想要在年会上大吃一顿,大玩一场。平常倒是也有不错的同事,三五成群地出去吃饭,喝酒,唱歌,但那花地都是自己的钱。这回是免费的,一分钱也不用自己掏。不吃白不吃,白吃谁不吃。
年会上的车东赫,身穿一套修身的银灰色阿玛尼高级西服,配上里面的白衬衫,把他衬得风度翩翩,有点儿国民美男张东健的意思。公司里一大堆女同事围在车东赫身边,车东赫跟这个说几句趣话,跟那个挑个眉甩个眼风,把这些女同事迷得天旋地转。
河智恩在远处拿着杯勾兑的桔子汁,不时看表。八点五十五了,可能承秀哥已经到公司楼下了。她偷偷地往车东赫那边瞄了一眼,没想到车东赫正拿眼睛瞄着她。冷不防地撞上车东赫的目光,河智恩吓得连忙移开视线看向别处,窘迫地抬手把桔子汁凑近唇边,喝了一口。
喝完桔子汁,河智恩咬了咬牙,放下杯子向外走去。车东赫早就想过来和河智恩聊几句,无奈身边的花花朵朵太多,脱不开身。河智恩是个很吸引他的女孩,在他心里,目前排名第一。一见河智恩要走,他顾不得这些花花朵朵了。
“河智恩小姐!”他在河智恩身后喊了一声,分开那些花花朵朵,向河智恩走来。
车东赫毕竟是自己的上司,河智恩不好装聋子。听车东赫叫自己,她不情不愿地停下了脚。
“智恩小姐要去哪儿?”车东赫站定在河智恩面前。
河智恩有些不自然地笑了下,“我想回家了。”
车东赫动作夸张地一抬手腕,看了下手表,“这才几点?还不到九点呢,大家难得聚在一起,再多玩儿一会儿吧。”
河智恩推辞,“不了,回去晚了,我妈该着急了。”
车东赫扭脸“呵”的一笑,“你都多大了?又不是十岁的小孩,有什么好担心的?”
河智恩接着找借口,“我家离公司很远,晚了,怕不好叫车。”
车东赫热情地往回拉河智恩,“没关系,叫不到车,我送你回家。”
河智恩心里着急,一时又找不到新的借口。正在这时,她的皮包里传来一阵音乐声。她连忙借机撸掉车东赫的手,“对不起,我的手机响了。”
车东赫站在一旁,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河智恩有些窘迫地从包里翻出手机,一看,是林俐的。“哥?”她如遇救星地接起了电话,“你在我们公司楼下呢?啊,好,我马上就下来。”按下电话,河智恩对车东赫说:“我妈让我哥来接我了,真不好意思,我得回家了。祝您玩儿得愉快!”说完,她给车东赫深深鞠了一躬。不等车东赫再说话,她转过身,向会议室的门口小跑而去。
“那个,智恩小姐!”车东赫在河智恩身后伸直了手臂,像要挽留。无奈河智恩根本不回头,几步跑到会议室门前,拽开一侧的大门,一侧身,挤了出去。
车东赫望着河智恩消失的方向,懊恼地使劲收回了手。
真是的!他都计划好了,今晚采取行动。
结果,空欢喜一场!
真是的!
碧优缇公司楼下,林俐穿着黑色短款羽绒服,戴着白色的毛线帽,围着灰色的围巾,等河智恩从公司出来。过了一会儿,河智恩像个仓惶出逃的灰姑娘似的,出现在公司门口,敞着大衣,向她奔来。
“哥!”河智恩快乐地叫,嘴里冒着白色的哈气。
林俐冲河智恩微微一笑,没有出声。还好,我来得及救你。
“哥,我们去吃点儿东西吧。”河智恩冲过来,亲昵地揽住林俐的胳膊。
林俐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年会上没东西吃吗?”
河智恩苦恼地皱了下鼻子,“有,不过都不怎么好吃,没吃饱。”
“那你想吃什么?”林俐问她。
“辣炒年糕。”
“好,我们去吃辣炒年糕。”说实话,林俐生前还从没吃过韩式的辣炒年糕,就是总在韩剧里看男女主人公吃。今天,她倒是想尝尝,这个在韩剧里出镜率颇高的辣炒年糕是个什么滋味儿?让那么多韩国男女老少爱不释口。
“哥,新年快乐!”河智恩像个小孩子。一边走,一边侧着身子蹦蹦跳跳。
“谢谢,也祝你新年快乐!”
雪,不知不觉飘下来,有点儿冷,但是,很美。
☆、第八个任务(4)
林俐和河智恩没打车,省下打车的钱,她们可以吃很多辣炒年糕。再有,街景很美,为了迎新年,首尔的街道上不少地方挂着满天星样的小灯,到了晚上,打开开关,满街的火树银花,特别好看。配上飘飘洒洒的白雪,浪漫极了。
夜晚,首尔的马路旁有很多小吃摊,有的是完全露天的,有的是用桔黄色的塑料扎出一个塑料帐篷来,门口挂着挡风的塑料帘子。外面数九寒天,帘子里虽非阳春三月,但因有塑料帘子蔽护,外加好几口热汽腾腾的大锅加持,还是要比外面暖和一些,起码没风。
林俐和河智恩在街上走了一会儿,便遇到个这样的塑料帐篷,二人钻了进去。
“欢迎光临。”穿着罩式碎花围裙的阿妈妮,一边挥着锅铲翻动着锅里红艳艳的辣炒年糕,一边笑着大声招呼林俐和河智恩。
二人找了个位置坐下,不一会儿,一个30多岁的少妇走了过来,给二人点单。两个人点了两份辣炒年糕,又要了一壶大麦茶。辣炒年糕和大麦茶很快上来了。
林俐尝了一口辣炒年糕,结果辣得直吸气。韩国人能吃辣,一般人真是比不了。她拿起桌上的白瓷茶蛊给自己倒了一杯大麦茶,唆着喝了几口。大麦茶有些烫嘴,味道也不是她喜欢的。
再看河智恩,正大口大口地吃着她自己那份年糕条。林俐给她也倒了杯茶,“慢点儿吃。”
河智恩鼓着腮帮子,眯眼一笑,“太好吃了。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辣炒年糕了。”说完,她端起林俐给她倒的大麦茶喝了一口。
林俐望着她笑,果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要是给她吃中国的淮扬菜,没准儿她和自己吃这辣炒年糕一样,也吃不惯呢。
“哥,你怎么不吃?”河智恩用下巴一指林俐的年糕条。
林俐就手把自己那份年糕条往河智恩那边推了推,“我不饿,你都吃了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河智恩果断把林俐那份年糕条端起来,倒进自己的纸盘子里,“太好吃了。哥,我们下次还来吃吧。”
“好。”林俐顺嘴答应她。心想,谁知道还有没有下次呢。“对了,智恩呐,你有没有想过离开碧优缇?”如果河智恩继续留在碧优缇,不管是在企划室还是其它部门,都有可能受到车东赫的骚扰,自己又不可能时刻在她身边保护。
林俐问出这句话时,河智恩正夹起一块年糕往嘴里送。听了林俐的话,她愣住了。她还真没想过要离开碧优缇。对她来说,碧优缇是个很不错的公司,除了室长有点儿粘人外,没别的缺点。
“哥,你怎么这么问?”她含着年糕条,忘了去嚼。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一下,感觉你工作太辛苦了。”林俐笑了一下,“对了,公司里有没有男同事骚扰你?”
“哎呀,哥~”林俐的问题让河智恩感到有些难为情。
林俐正色地对河智恩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长得好看,招男人喜欢很正常。公司不比家里,什么人都有。你敢保证人人都是正人君子?”
河智恩没说话,脑子里现出了车东赫在年会上瞄着自己的眼神。她心里一动,慢慢嚼起了嘴里的年糕条。
“哥,你放心吧。我会当心的,等我们结婚了,我就辞职,当个全职太太,天天给你作饭吃,好不好?”河智恩恢复了明媚的笑脸。
林俐作出苦恼的表情逗她,“那我可得多挣点儿钱才行,不然该养不起你了,你吃得太多了。”
“唉呀,什么呀,承秀哥真是的!”河智恩欠身捶了林俐两下。
二人有说有笑地吃完辣炒年糕,然后去电影院看了场电影,王家卫的《蓝莓之夜》。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是国家法定假日,平安无事。第四天,也就是一月三号一上班,河智恩就遭了殃。刚一上班,车东赫就要她去很远的咖啡馆去买咖啡和点心。顶风暴雪好容易把咖啡和点心买了来,他又说买错了,他要的不是这个口味,重买。然后,河智恩又得出去挨遍冻。
怕咖啡变冷,回来车东赫挑剔,河智恩把咖啡和点心裹进羽绒服,护在怀里。第二次回到公司时,人已经冻得透心凉。
“室长,你要的焦糖玛其朵,托帕兹芒果蛋糕。”河智恩从怀里把咖啡和蛋糕拿出来。
“放着吧。”车东赫沉着脸,看了一眼河智恩放在桌上的咖啡和蛋糕,从桌后站了起来,绕过桌子和河智恩向外走去。
“您不喝了吗?”河智恩有些搞不清状况。
车东赫没理她,答非所问,“今晚下班前,把那个冰海矿物醒肤调理面膜的企划案写好,拿给我看。”
河智恩懵了,“可是,早上您不是说让我作焕颜紧致系列的企划案吗?”
车东赫脚步稍停,“两个一起作。”
河智恩一听,差点当场哭出来。她苦着脸,跟在车东赫身后,“可是室长,那个冰海矿物醒肤的企划案下班前能作出来,已经很赶了。那个焕颜紧致系列今晚下班前根本作不出来。”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说话间,车东赫走到办公室的门前。手扶着门把手,他的脸冷得像外面的天,“今晚下班前,我要看到这两份企划案。不然……”他不怀好意地扫了河智恩一眼,“你就加班吧。”说完,他拉开办公室的软包门走了出去。
“室长,室长!”河智恩追了出去苦苦哀求,求车东赫哪怕再多给她一天的时间。车东赫双手插*在裤袋里,板着脸充耳不闻。二人一路来到楼层电梯间外,车东赫按了“下行”电梯按钮。过了一会儿,电梯来了,车东赫走进电梯,扬起头不看河智恩。很快,电梯门合上,河智恩的心里充满了绝望。
河智恩上了公司的天台。碧优缇公司的最顶层是个玻璃顶的天台,四季如春。员工工作累了,可以来这里俯瞰城市景致,放松一下。天台上人不多,只有两个其它部门的同事。河智恩选了个比较隐蔽的角落,掏出手机,给林俐打电话。电话通了,“哥~”,刚叫了一声哥,她的眼泪就忍不住下来了。
接到河智恩的电话时,林俐正在一家私家侦探社里和私家侦探谈事情。“智恩?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出了什么事?”林俐听出河智恩在哭。
河智恩遂把今天早上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跟林俐讲了一遍。林俐静静地听着,心知这是车东赫因为昨晚的事,在给河智恩小鞋穿。昨晚,她和河智恩吃完辣炒年糕坐车去电影院的时候,河智恩把车东赫挽留自己而自己拒绝的事,告诉了林俐。
“智恩,你别哭。这两个企划案,你觉得哪个好作一点?”林俐问河智恩。
电话里传来河智恩抽鼻子的声音,“冰海矿物的好作点儿。”
“那你就先去作这个,什么也不要想,先全力把这个作好。作好了这个,再去作第二个,一个一个来。加班没关系,哥晚上去接你。请你吃部队锅。”
部队锅也是韩剧里经常出现的一种“美味”,就是在煮方便面的时候,往面汤里放入一些火腿肠和金针菇什么的,跟方便面一起煮。看韩剧里的俊男美女吃得很享受的样子,林俐估计河智恩可能也爱吃。
“哥,你晚上能不能早点过来,我有点害怕。”河智恩声音听上去很无助。
“好,我六点钟过去。你要是六点之前能结束就给我打电话,要是结束不了,我去你公司陪你。”林俐看了一眼有些秃顶的侦探。
“知道了,那我挂了。”
“挂吧。”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音,林俐收了线。又和私家侦探聊了一会儿,她告辞回家。她回到家的时候,朴英兰正在作午饭,“回来了,和编辑谈好了?”林俐出门的时候,跟朴英兰说去出版社和编辑谈稿子的事情。
“是,谈好了。”林俐敷衍她。
中午吃饭的时候,林俐跟金永哲和朴英兰说,河智恩上午给她打电话,告诉她晚上可能要加班。
朴英兰听了有点儿心疼女儿,“她那部门就没有别的人了吗?怎么什么事都要她作?”
林俐心说,不是没别人,是有个坏人专门找你女儿的茬儿。心里这么说,嘴上她还得编瞎话安慰朴英兰,“妈,大公司是这样的,比较辛苦。您别担心,晚上我去接智恩。”
朴英兰叹了口气,“唉,苦了我们智恩了。”
金永哲在一旁劝解,“老婆,年轻人多吃点儿苦是好事。承秀不是说晚上去接她吗,你不用太担心了。”
朴英兰又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没有错,可是有哪个当妈的能不惦记自己的女儿。”
林俐默默听着,没说话,夹了一筷子酸辣白菜送进嘴里,又喝了口豆芽汤。一句话,都是钱闹的。富人永远体会不到穷人的悲哀。生前,她虽非含着金勺生于大富大贵之家,但是父母都在高校工作,收入稳定,生活小康。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成长的她,对于穷,并无切身体会。而在这个故事里,她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穷”。
穷,就得受气。
穷,就得整日操劳。
穷就得精打细算,一分钱掰八瓣花。
下午五点半的时候,林俐给河智恩打了个电话,问她工作进展如何,企划案写得怎么样了?河智恩说,在她的电话打进来前,她刚把冰海矿物的企划案作好。现在正着手作焕颜紧致的呢,看来势必得加班了。
“你慢慢写,我这就去你公司。等到了你公司,你下来接我,我上去陪着你,大不了熬个通宵呗。实在不行,你把工作辞了,我又不是养不起你。”林俐说宽心话给河智恩听。
林俐的电话打进来时,整个碧优缇都下班了,企划室里只剩下河智恩一个人。一天之中,河智恩积攒了一肚子的委屈,在听到林俐最后一句话时化作了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她一边听电话,一边微笑着擦去眼泪,“哥,我有点儿饿了,你来的时候,给我买点儿米肠吧。”
“好,我知道了。”林俐听出河智恩的情绪有点波动,但是在电话里说什么也没用,还是见了面再安慰比较有效果。
和家中二老打了声招呼,林俐出了门,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来到了碧优缇公司的附近。她先在碧优缇附近的小饭馆里给河智恩买了盒米肠,然后才拎着米肠去了碧优缇公司。
来到碧优缇公司楼下,林俐给河智恩打电话。很快河智恩从楼上下来,把林俐接进了公司,企划室在五楼。眼瞅快到企划室门口时,林俐的肚子忽然一阵疼,她问河智恩,“智恩,你们公司的洗手间在哪儿?”
河智恩指着走廊的尽头,“哦,你一直往前走,走到尽头往左一拐就是了。”
“知道了,你先进去吧。我去下洗手间。”林俐把装着米肠的塑料袋递给河智恩,河智恩接了过来,推开企划室的门走了进去。
不知怎么搞的,林俐坏了肚子,在洗手间作了笔不大不小的“出口”业务。作完这笔业务,洗了手从洗手间出来,林俐顺着幽长的走廊,向企划室走去。走到门口,她想推门进去,却发现企划室的门让人从里面锁上了。不仅如此,企划室里忽然传来一阵噼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