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镇睁开眼,“我倒是想作,那样,我们就能少上点儿税了。”
孔孝珍松了口气,听丈夫的口气,看来账务没问题。没问题就好,作假账让人查出来,不但要缴纳高额罚金,以他们孔家在韩国的身份地位、知名度,新闻媒体能放过他们?那样的话,她可真是没法儿在韩国呆了,丢不起那脸。
孔孝珍舔了下嘴唇,思索了一下,“老公,你想想,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人了?”
车镇瘫在沙发上,仰脸望着办公室的天花板,他也觉着自己是得罪人了,但就是想不起来得罪谁了?
“我能得罪谁?要得罪也就是得罪‘爱美丽’的董事长呗。”
“爱美丽”和“碧优缇”一样,都是化妆品公司,二者的业绩在韩国不相上下,竞争得非常激烈。
“就是说!”孔孝珍吓人叨怪地一拍手,“很有可能是‘爱美丽’搞的鬼!”她觉得丈夫说得很有道理。
同行是冤家,自己家是“爱美丽”家的对手,只有把自己家搞垮了,“爱美丽”家才能一枝独秀。
真是的,太可恶了。
“老公,不然,我们也写一封举报信吧。他们能举报我们,我们也举报他们!”孔孝珍决定以牙还牙。
“别胡闹!我只是猜测,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车镇从沙发上坐起来,“你还没说,怎么会来公司?”
车镇这一说,孔孝珍顿时想起了此行目的,她的眉毛登时立了起来,眼眶也红了,把车世妍自杀的事跟车镇说了一遍。
“你说什么?!”车镇像屁股上安弹簧了似的,一下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片刻之后,他晃了两晃,又栽坐进沙发里,用手捂着胸口,两条眉毛痛苦地拧在一起。
“他爸,他爸!”孔孝珍吓坏了,顾不得向车镇告车东赫的状,连忙在车镇身上摸来摸去,摸出了一瓶硝酸甘油,拧开瓶盖,倒出两粒,按进了车镇嘴里。
车镇含着硝酸甘油忍了一会儿,忍过了最初的心绞痛,感觉稍微好了一点儿,“世妍现在怎么样?”他爱车东赫,也爱车世妍,都是他的骨血,哪个出事,都是要了他的命。
“已经没事了。医生说再晚几分钟就没救了。”孔孝珍一回想起车世妍躺在床上口吐白沫,人事不知的样子,就心有余悸。
“没事就好。”车镇捂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
“我要把东赫的室长位子撤了,所以,先来跟你说一声。”说完,孔孝珍凛然地站起来,露出一副意志不容更改的女王派头。
“他妈,你能不能不要耍小孩子脾气。”车镇一个头俩大,这些年孔孝珍的坏脾气他算是领教得够够的了。
孔孝珍觉得委屈,“我耍小孩子脾气?好,你说我耍小孩子脾气,我就耍给你看!”一转身,她从沙发的空隙走出去,向门口走去。
车镇叫了孔孝珍一声,孔孝珍不理不睬,拧着腰出了门。胸口又一阵绞痛传来,车镇费力地作了个深呼吸。先不管这件事了,她要撤东赫的职就让她撤好了,正好这一阵子他也不打算让东赫来公司,有没有室长这个职位,对东赫来说无所谓。等过一阵子,她的气消了,自己再跟她理论不迟,目前的当务之急是把税务局的这件事处理好了。
税务局在碧优缇查了五天的账,在他们派出的审计师进入碧优缇的第二天,首尔的报纸上又出现了碧优缇可能偷漏税,遭到税务局审计的报道。不但报纸,韩国的几家主要电视台也作了相关报道。报道一出,碧优缇股价大跌。
孔孝珍在家里大发雷霆,车镇在公司愁眉苦脸。车东赫并不知道自己不再是室长的事,这几天他一直乖乖猫在家里,哪儿也没去。这几天,他家门外昼夜聚有记者蹲点儿。
在家呆得五脊六兽的时候,他枕着双臂望天花板,真怪了,不顺的事全都赶一块儿了,先是自己的艳照门,后是妹妹自杀,接着又是公司曝出“假账”事件。今年他家流年不利啊!听说束草有个会算命的,等过一阵儿风声没这么紧了,他非得去束草找算命先生给算上一卦不可。
车东赫眼巴巴地盼着风平浪静,好去大师家批个八字儿,讨点儿破解的法子。可是不等他家这几桩事件的风波过去,一场更大的风波来了。
☆、第八个任务(10)
好容易税务局把碧优缇的所有账目全都审清了,证实碧优缇并无假账问题,不等车镇让秘书找几个报刊杂志和电视台的记者来澄清一下,一篇正标题为“贵公子原是私生子”,副标题为“碧优缇的惊天秘闻”的文章,出现在了韩国发行量最大的报纸上。
这篇报道先是把车镇进入碧优缇前的人生经历来了个详细说明:把车镇的二混子历史,跟有夫之妇崔贞淑鬼混的事,跟崔贞淑喜鸳鸯浴一氧化碳中毒的事说了一遍,说完这些事,才曝出了车东赫乃是车镇和崔贞淑的私生子的事情。
车家父子的*,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全体韩国国民面前。
“哦,天呐,天呐……”孔孝珍使劲眨着眼,看不懂报上的文字似地,盯着报纸看了又看,“这是什么?”她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太震惊了,没想到自己老公居然有如此不堪的过往。“报纸上说的是不是真的?”她拿着报纸,气势汹汹地质问车镇。
“当然不是!我要告他们诽谤!”车镇不知道是哪个有心人把这些事挖了出来。这些陈年往事,别人不说,他自己都快忘了。他早已不记得那些不光彩,不名誉的陈芝麻烂谷,早已忘了那个叫崔贞淑的女人,忘了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叫“车镇”的名字。这些年,他已经习惯被人称为“车英奎社长”。
“诽谤?”孔孝珍看着捂着心脏揪着眉毛的车镇,高声尖叫,“他们为什么不诽谤我和世妍,单诽谤你们父子?”
车东赫拿过报纸快速扫了几眼,“爸?”他从报上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车镇。
他爸嘴上虽然说是“诽谤”,查是,究竟是不是诽谤他还是分得清的。父亲的语气和表情已经承认——报上说的是事实。如果,他是私生子这件事是真的,那么报上说的父亲的过往,必定也是真的。
自己真的是私生子?!
车东赫难得地感到了羞愧。
客厅里的电话响了,帮佣大嫂去接,是一家报社打来的,想要采该车镇。大嫂捂着电话在客厅里喊,“社长,您的电话,说是新韩日报的记者。”
孔孝珍恨恨地剜了车镇一眼,咬牙切齿地对客厅的方向高叫,“把电话挂了!”大嫂吓得一哆嗦,二话不说,挂上了电话。不等她迈步回餐厅,电话又响了。大嫂接起电话,“喂,你好,啊?新罗周刊?”
孔孝珍在餐厅里听到了动静,以豹的速度冲到大嫂身边。大嫂只觉眼前一花,电话已经到了孔孝珍手里。一句不说地把电话使劲按在卡簧上,孔考珍“嚓”一下,把电话线扯了下来。
“你说,报纸上的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孔孝珍一步跨回餐厅,不依不饶地追问。只怪自己当年被他的外表迷惑了,觉得他长得很像学长。他说什么便信什么,如果报纸上说的都是真的,那她以后还要怎么出去见人?
那些阔太太们,一个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平常见了面不露声色地互相攀比,互相贬损。这此人嫉妒自己的命比她们好,一出生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吃穿不愁,后来又嫁了两个好丈夫。不像她们,很多人出生在寒门小户,吃过很多苦,必要扒掉几层皮才能进入豪门。这下可好,让她们知道自己老公年轻时候是个不三不四的二流子,还不得把她笑话死。
一想到那些阔太太们聚在一起,在背后对自己指指点点,捂嘴偷笑的模样,孔孝珍就气得直咬牙。
“你说呀?你怎么不说话!”见车镇一直不说话,孔孝珍更生气了。
车镇的心脏越来越疼,两条眉毛聚成了一个大黑疙瘩。车东赫连忙吩咐帮佣,“大嫂,快去拿药!”
“哦,好。”帮佣一直像个耗子,大气儿不出地猫在一边。本来她想躲进厨房,怕主人尴尬。不过主人没发话,她不能走。万一主人叫她,她不在眼前,主人该不高兴了。
药来了。车镇吃了两粒药,感觉好受了一些。
搁在以前,车镇稍皱一下眉毛,孔孝珍都紧张得不得了,生怕他有个好歹,今天她实在气急眼了。顾不得自己的追问是否会对车镇的心脏造成不良影响。
“你……”她还想追问,却被车东赫一嗓子吼了回去,“够了!”
这一嗓子声震屋宇,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了一哆嗦。孔孝珍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眨了下眼,然后她不服输地吼回去,“没大没小的,你这是在跟谁大呼小叫呐!”
车东赫的眼睛瞪得牛样大,“我爸都这样了?你看不见吗?非把他逼得犯了心脏病,你就高兴了,是不是?!我告诉你,我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唉唷,唉唷,”孔孝珍捂着胸口,气得脸色煞白,“诶!你现在这是在跟谁说话呀!嗯?我可是你爸的老婆,你的继母!没教养的家伙!”她看着车镇,指着车东赫,“你看看,这就是你的好儿子,都不把我这个继母放在眼里。
车镇刚有所缓解的心绞痛,在孔孝珍的啸叫声中,再度紧缩发疼。他张着嘴,像上了岸的鱼,紧倒着气。有心让老婆消消气,别再喊了,他的心脏快要承受不住了。可是他明白得很,他越是这样说,孔孝珍怕是会越来劲。再说,现在,他也没有力气说话。
他费力地抬起胳膊,朝车东赫招了招手,车东赫俯耳过去。“东赫,”他喘了口气,“扶我起来,我要回房休息一会儿。”
车东赫很少有孝心,这回看父亲实在有些可怜,连握带扯地,他把车镇从餐椅上站起来。
见车镇既不搭理自己,也不替自己说话,孔孝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本想再喊两嗓子出出气,然而,车东赫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不等她的不满喊出口,猛一回头,充满威胁意味地狠瞪了她一眼,把她盯得一激灵。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的不满,硬生生地卡在了嗓子眼儿里。
小杂种,早晚把你赶出这个家!孔孝珍怒目回瞪,心中暗暗发狠。
与此同时,金承秀的家人也看到了这篇报道。金永哲拿着报纸,对报纸上的中年车镇看了又看。报纸上的车镇穿西装,打领带,背头锃亮,看着少说也有一百五六十斤,一点儿当年的影子也瞧不出来了。真是想不到,世界竟然这么小,他也搬到了首尔,智恩竟然在他的公司上班。
看完车镇的照片,他一偏眼珠,又看和车镇在同一张照片里,跟车镇并肩而立的车东赫。这就是承秀妈和那个人生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当年,自己还给这孩子当过几年爸爸呢。这孩子小时候长什么样儿来着?金永哲眯缝着眼睛努力回忆车东赫儿时的模样。是个挺好看的孩子,长得比承秀好看。想到这儿,他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林俐。
报纸,家里人已经看了一遍了。所以,当金永哲第二遍再看的时候,朴英兰坐在一旁发起了感慨,“真是什么事都有,谁能想到堂堂的大公司社长,以前会是个二流子。还有那个混蛋,原来是个私生子。这下好,全韩国都知道他是私生子了,看谁家愿意把姑娘嫁他!”车东赫的身世,让她很解气。
林俐坐在一旁偶尔附和一两句。
税务机关收到的检举信是她写的。她不知道碧优缇是否有偷税问题,但是她相信税务机关收到检举信后,必定不会坐视不理,碧优缇是韩国知名大公司,不是街边的便利店。媒体上关于碧优缇和车氏父子的这两桩报道,也是她向媒体披露的。她就是要车氏父亲不得安宁,就是要在世人面前,扒下他们的画皮。
本来,她打算上网发贴来着。但是在韩国,必须实名发贴,这样一来,很容易给金承秀一家招来麻烦。再说,上网的多是年轻人,老头老太太们很少上网,而这些人正是传播小道消息,八卦新闻的生力军。纸媒就不同,无论年轻人,还是老年人都能看报纸。
听说,韩文很好学,韩国没文盲,是个人就能看报。如果说,报纸能产生80个读者和传播者,那么报纸则有可能产生100个,甚至更多的读者和传播者。
在上一个故事《东京情事》里,她利用报刊杂志,披露了小百合和大谷胜平的不堪,经过那个故事的锤炼,她扒人画皮的本事已是愈发熟练。
车镇在家休息到第三天的时候,他的秘书颠颠地跑到了他家,向他通报了一个消息:碧优缇的几大股东联合起来,闹嚷嚷地要求召开临时董事会,讨论一下董事长的人选问题。
车镇本打算想再休息几天,一是将养下身体,近来因为儿女的事情,他的情绪一直处于波动之中,心脏很是不舒服,血压也不稳。除此之外,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想躲躲媒体,销声匿迹一段时间,消弥下大众对这件事的关注度。
一听股东们要重选董事长,他的血压“忽”一下就上去了。这件事要是让媒体知道了,又是一场丢脸。连日来,报纸、电视、网络对他们一家报道个没完没了,他的过往,儿子的出身,女儿的自杀,老婆的家世,甚至连老婆过世的前夫是谁,长什么样,自己为什么能和老婆结婚,都让人扒了透,大有不逼死几条人命势不罢休的劲头。
他在碧优缇工作了三十多年,碧优缇能有今时今日的成就,他车镇也是付出过血汗的。想罢了他的董事长,不行!绝对不行!真要罢了他的董事长,他没脸,也没心情再活下去了。
能否继续在碧优缇当董事长,关键在于孔孝珍。孔孝珍手里握有碧优缇最多的股份。哪怕所有股东联合起来反对他,只要孔孝珍支持他,他的董事长位置就能继续稳坐下去,别人再不甘心,也是白搭。
问题是,最近孔孝珍都不搭理他了。吃饭的时候,虽然还和他跟车东赫坐在一张桌子上,可是板着脸,一声不吱。自己和她说话,要么是装没听见,要么是没好气地连挖苦带嘲讽,全没了从前的恩爱。
不论如何,他不能失去董事长的位置,他得找孔孝珍谈谈。自从上次那篇报道曝光后,他就一直睡在客房里,孔孝珍不让他睡他俩的卧房了。车镇知道,孔孝珍这是心里有疙瘩了。若不是为了改选董事长的事,他也不打算向孔孝珍服软。
这回,为了临时董事会的事,他只能硬着头皮来求孔孝珍了。毕竟,他再打拼,再守护,手里的股份不如孔孝珍多。他很怕孔孝珍因为生气,作出对他不利的举动。那就全完了。
车镇进到二人卧室时,孔孝珍正盖着被子躺在床上,两眼发直,不知在想些什么。见他进了来,孔孝珍无声地翻了个身,不去看他。车镇皱了下眉,作了个深呼吸。
“孩子她妈,你就是不为我着想,也要为世妍考虑考虑。”他坐在孔孝珍的身边,温声细语地晓之以理,“你想想,我是碧优缇的董事长,世妍在外面是什么身价,我要是从碧优缇董事长的位子退下来,人家又会怎么对世妍?”
车世妍是孔孝珍的软肋和命根子,如果车镇说别的,孔孝珍可能不会动心,但是车镇提车世妍,孔孝珍的心翻腾了起来。是呀,这个社会现实得很。董事的女儿和董事长的女儿,别看只有一字之差,听在别人的耳朵里,意义可是大不同,对待当事人的态度自然也会大不相同。起码她自己在面对别人会长、社长、董事长的家人时,要比对待一般董事的家人更客气一些,笑容更多一些。
如果她的世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