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丽而剧毒的花儿,是否入画而不入药?
这是宿命,人人逃不出的宿命。
她是这样,那佳贵嫔亦是这样。
虽说龙胤对她的误解不啻是由佳贵嫔一手编织的,然而,如今落得心碎的境地,她亦只是怨他,恨他,遍体鳞伤后心中仍不能割舍地有着他。
对于这些同为女人的对手,如桃蔓,如佳贵嫔,甚至如若熙,如皇后,再怎么斗,她总是存着一份相惜之心的。
老天作证,她在她们各不相同的杏眼凤目中看到过同样的企盼——爱与被爱。
然而,存着这份心,就逃不出后宫的宿命,她一直如此认为。
不过,溥畅是不同的。
溥畅,她微笑道,多好的名字啊——弥漫于天地之间的大气。不知怎的,她隐隐觉得,若真有人能逃出这宿命,就会是她了。并不需要走出六宫,这女孩儿的魔力,便是无形手之中化解未知的险境。
这无形之手,是老天对她一颗玲珑的一尘不染的善心的回报。
无意解了佳贵嫔的奸计,便是证明她的第一桩。
圣泽宫,锦阳殿。
“不错。这样做果然能使各方都满意。”龙胤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地握住了若熙的肩膀。“若熙,没想到你有这样的缜密周全,真是让朕自愧不如了。”
“臣妾一届小小的嫔位,只愿为皇上和皇后娘娘排忧,区区愚见,让皇上取笑了。”若熙的兴奋怕不会少于龙胤。这话虽然谦恭,她的脸上却写满了大言不惭的得意和急切非常的贪婪。
龙胤听出了她话里的要求。
他故意以灼灼的目光直视着若熙的一双杏眼。
若熙毕竟还没修炼到不形于色的地步,让他成功地发现了一些异样。
想若熙虽然有些小聪明,却从不是那等有谋的人,何以今日忽然变智慧了?大概是这鬼精的孩子从哪里听了一计,刻意拿来讨他的欢心才对。但因为难题得解,他的心情甚好,所以决定不去深究,干脆顺水推舟,送了她这份大礼。
“你这孩子……好,明天朕就下旨,加封你为顺仪。”
毓琛宫。
凝云又咳血了,这大概是今天的第三次了。太医已经来诊治过,开了些寻常的药。她虽然也听话地请脉,服药,然而她的身体她自己清楚。
若熙被封为顺仪的消息已经传遍六宫了。
终究还是让她抢了先。不知怎么的,告诉过自己不在乎,不在乎,仍不能不在乎。她的自尊心曾经占了上风,为什么不让他知道其实是我?然而这一次她的心境再也比不得上一次想出“芳晴明瑶”时的积极,很快的冷了下来。自从他为了佳贵嫔打了她以后,她对他的心就再也不会热起来了。
秋涵桃蕊在一边看着,又是生气,又是着急。说到底,她们不在乎皇上怎样,只是希望她能再次振作起来。心气好了,病才能好。若再这样下去,她们真的害怕,有一天,凝云会带着满腹的伤心和绝望香消玉殒在这毓琛宫中。
“我们到底可以做什么呢?”桃蕊咬着嘴唇道。
秋涵仔细地思索着,忽然间灵光一闪。“主子如今喜欢散步,下次时,我们带着主子往瑞安宫去。”
“瑞安宫?”
“你不记得了么?上次主子与皇上怄气,是经安妃娘娘开导才走出来的。这次我们且还去试试。”
“姑姑对安妃娘娘这样有信心吗?”
“我并非对安妃娘娘有信心,”秋涵嫣然一笑,“而是对主子有信心。主子并不知道自己的力量有多大呢,我们要让她知道罢了。”
瑞安宫。
这座坐落于六宫静谧处的宫殿气氛甚是雅致清幽,正如它的主人一般。安妃品性端的是高华疏离,温顺静默,随分从时,冷静而不冷淡,温柔然不矫柔,如一杯清茶,水波不兴而清澈澄净,芬芳清雅却沁人心脾。
自从欣妃去世,朋月宫被划为六宫禁地后,毗邻的瑞安宫也跟着冷清了下来。
在安妃的循循善诱下,凝云将心中的苦闷一一道处。安妃极有耐心地听着,没有提任何问题。
然而凝云说的愈多,她的表情愈发复杂起来。
最后,她两条修长的远山眉紧紧地蹙了起来。
凝云见状,抱歉道:“姐姐是清修之人,妹妹不该以自己的俗事相扰。”
安妃见她沉心,立即又微笑了。“妹妹误会了,能为妹妹分担忧愁,我怎会觉得受扰呢?所以适才皱眉,是忧心妹妹所致。”
“姐姐觉得我的分析不对么?”
“非也。”安妃抚摸着怀里的白兔,“妹妹对感情的剖析有理有据,让人不能不信服。然而敢问一句,为何硬要去分析一切呢?”
“我不懂姐姐的意思。”
“感情的事无据可依,无理可讲。情由心而发,妹妹与其冥思苦想‘爱’或‘不爱’的理由,何不干脆问问自己的心,究竟走上了哪一条道路?”
凝云苦笑道:“若还读的懂我的心,我亦不会用脑来探寻了。”
安妃舒然一笑,仿佛春日暖化寒冰的温暖。“红尘中人之所以苦,皆是因为不懂自己的心。其实这人心说难便难,说易也易,只是有时人们甘愿不懂罢了。”见凝云不以为然,她笑道:“妹妹聪颖悟性胜我百倍,上次我不过说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妹妹亦解其意,这次定是姐姐无稽,妹妹当没听过便可。”
畅音阁。
若熙封了芳顺仪之后,讨好她的人又多起来,她自然得意的紧。然而得意之余,她亦不会忘记自己实际上是借了人的光。讨好她的人亦都小心翼翼地,生怕触到这个痛处。
而偏偏就有人不服,硬要与她碰一碰。
那人便是倪良娣。
倪良娣本是新人中第一个得宠的,然而如今春夏秋冬中三人崛起,遮去她不少的风头,她本就怀恨在心,巴不得找刚晋升的若熙错处,找到了错处不说先去跟皇帝告密,只顾得盼着逞个口上的强,煞煞若熙的威风了。
今日六宫的大大小小聚集在畅音阁听戏,便是好机会。
若熙远远地见到倪良娣,尤其是她那洋洋得意的神情,脸色登时阴沉下来,止住不走了。
“妹妹怎么了?”欧阳流莺问道。信宜馆与永和宫既近,若熙又有意与流莺要好,是故最近两人走的极近。若熙的脾气自是刁蛮了些,好在流莺温和敦厚,对她容忍有加,才相处的好。
“姐姐看,那是谁?”
“不是倪良娣么?”流莺不解地答道。
“你瞧她那个样子,知道什么秘密似的,讨人嫌的紧。”
“妹妹不喜欢她,我们莫去理她便是。”
“逃么?”若熙气道。“我偏不要她得意。”说罢就要上前,流莺拉住她道:“大家弄僵了总归没什么好处,她不过是个仗了势的小人,你又何必与她一般见识?”
若熙听了,认定流莺不想招惹倪良娣背后的皇后和佳贵嫔,当即冷言道:“姐姐怕她的话走便是,我林若熙不怕她,偏要与她弄僵!”
流莺听了这冷语,脸色也颇有些不对,然没有发作,只默默松开了拉着她的手。倪良娣这时已走了过来,讪笑着对若熙道:“瑶婉仪和芳顺仪大驾光临呢,最近贵人可都赶在一起了。”
“你想说什么?”
“芳顺仪气势好盛啊!我也没说什么,你又何必心虚呢?”
“这是什么意思?”若熙果然心虚,嘴上却不认输,“听了什么风言风语、假语村言的,自己留着就好,六宫里少了张尖嘴也够热闹了!”
倪良娣冷笑。“是呢,我听了风言风语就只有搬弄口舌的份子,芳顺仪听了风言风语就能得到晋封。要说,在这宫里,果然谁最不要脸,谁才活的越好。”
“你……”若熙气得说不出话来。
流莺见状,只得再次犹豫着伸手出去拉她。
倪良娣见流莺护她,越发起了劲,诡笑道:“可不?快拉着芳顺仪,这顺仪小主要再得意下去,任凭婉仪比她位次高,也不放在眼里呢!”
流莺见战火燃向自己,亦无法躲了,只得回嘴道:“良娣慎言,若熙妹妹何曾不把我放在眼里,又何曾不把良娣放在眼里?这样的话传了出去,又要惹出是非来。”
“是非是谁自己惹出来的,婉仪倒像还不清楚呢。”倪良娣道。
流莺怎会不知道真相?她怕倪良娣真的说了出来,若熙更是难堪,干脆不再激她,只是手上拉若熙的力度又大了些。
“妹妹,这戏不甚好看,我们走罢。”
“再一样的品级,婉仪也是五仪之首,顺仪是五仪之末,芳顺仪不知尊卑了么?还不快听婉仪的命令?”倪良娣出言挑拨。
若熙和流莺都愣住了。
若熙好胜心强,虽然口上不说,心里早与流莺攀比了千万次,次次的结果都是从家世到容貌,从地位到人缘,自己都不如流莺。如今倪良娣火上浇油,她忽然想起了这一折,故恼怒地看看流莺,猛地甩开她,朝倪良娣吼道:“我林若熙该听谁的命令怎么也轮不到你来管!今天你想说什么,说出来便是!我自认不是敢做不敢当的主儿!再这么曲里拐弯的阴阳怪气,别怪我不客气!你倒试试看,我说到做到!”
若熙的声音高,马上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来。洛妃转过头来,蹙眉问道:“怎么没的又吵起来了?是听戏还是听你们?”
流莺无法,这才正言对洛妃道:“娘娘恕罪,我们不吵便是了。”说罢小声对倪良娣道:“良娣的话说的够多了。再为难若熙妹妹,也莫怪我不客气。她再有千般不是,顺仪是皇上封的,良娣对皇上的旨意也有异议不成?”
“这……”
“宫里的事,从来都是遮着比明着好,这两日良娣在长春宫克扣了什么,也不是没有人知道,要我去报给洛妃娘娘听么?”
倪良娣张了张嘴,不再说话了。
“她克扣了什么?”回宫的路上,若熙问道。
“妹妹别问了。”
“告诉我嘛!这回她让我难看,下回她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还是不知道的好。”流莺严厉道,“妹妹方才也太急躁了,险些闹大。洛妃是知道这回事的,碍于身份才不拿出来搬弄,若倪良娣挑起了这个头儿,难保她不落井下石……”
“你也瞧不起我么?”若熙本憋了一肚子的气,经她一教训顶了上来。
“这是什么话?你这会子气头上我也不辩,以后你自然明白。”流莺说罢转头要走。
“你明明同她们一样瞧不起我!哼,明里不说,暗里也是这么想!”若熙一气起来口不择言。若流莺同她吵起来倒还好,偏偏人家有涵养,仍是不理,她这才没了意思,越发挑事。
“是啊,我是没有路昭容那个脑子,想不出来东西。难道这六宫中争宠的,就个个都靠的是光明正大么?”她半是对流莺辩解,半是对自己辩解,语气中不经意间透出一丝凄凉。
流莺叹了口气。事是做下来,但恐怕最不能原谅她的,就是她自己了。
“我是比不上人家了,貌也没有,才也没有,还能怎么办?”
流莺越发可怜她,干脆安慰了起来。“你若说这样话可是妄自菲薄了,芳顺仪的容貌在六宫中,便不是一枝独秀,亦是出类拔萃的,皇上不也喜欢的紧……”
若熙安静了些,流莺还在絮絮地说着什么,她却听不见了。她端详着这张写满了关心的脸,渐渐地,眼神变化了,一种幽深诡辟的光芒闪闪地,在她一双杏眼中变幻叵测。
“你怎么了?”流莺见她变色,问道。
“你是谁?”她的声音中透着寒意。
“什么?”
“你是谁?”
“我是欧阳流莺啊,你怎么了?”
若熙上前几步,伸出手捏住流莺的下巴,手上暗暗使力,似乎要把她的下巴捏碎。流莺只觉得一股凉意滑过脊梁,她轻轻地想去碰若熙的手。
这只手冷的如冰一般,正如她的眼神。
“你是欧阳流莺,不是她……”
“谁?”
“……为什么你单单因为长了她的脸就受宠若此,我却还要受着这许多白眼才能爬的这么辛苦?”
就如同一种看不见的魔法划过了周围的空气。
眨眼之间,流莺不再颤抖了,那种幽深诡辟的光芒竟然也出现在了她的眼中。
“妹妹累了,我送你回信宜馆去吧。”流莺掰开若熙的手,这次她的力气大的多了。
“你说……我不应该愧疚……你的宠不也是偷来的?”
此刻流莺脸上的表情再度高深莫测了,好像进宫这些日子来那个八面玲珑,步步高升的瑶婉仪不曾那样温暖的笑过。
现在的她,正如选秀时若熙认识的那个冷面佳人,少言寡语,淡漠冷冽。
“你知道的,是不是。”若熙笑了,她终于发现欧阳流莺的弱点了,“你知道皇上为什么喜欢你——为什么这么喜欢你。你的宠是偷来的,与我一样,只不过偷的是个死人的宠而已。”
流莺脸上的表情再度变化了,这次她看上去不止一点点的疑惑。若熙冷笑:“不必装了,你知道自己长的像那个死去的怀欣皇后,你也知道皇上把你当作了她的影子。”
刺激了流莺,她心里总算有些舒坦了,转身要回宫。
流莺将她拉住了。
“你说什么?”
“从前的时候我见过怀欣皇后——当时的欣妃,你与她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若活着,大概有二十一二岁罢。可惜她死了,若非死了,你哪里来的机会?所以说是各人有缘法,我也无话可讲。想说的就是,别以为皇上真的无缘无故喜欢你,你再美,比你美的也有……”
“若熙……”流莺看上去非常激动,她死死地盯住若熙,“你说我长的像一个死去的妃子么?”
若熙也有些奇怪了,她惊讶的样子不像装出来的。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事可是六宫上下人尽皆知的‘秘密’。”
“是那个喜欢白色的女子……她是个妃……这……”
“正是,怀欣皇后生前最喜欢白色,和一切与白色有关的东西,水仙,胧月……”
“水仙?”流莺打断道。
“皇上当年为她建了胧洁园,里面就是各式的水仙。”
“胧洁园……”流莺不停地自言自语,来回踱起步来。
“你怎么了?”若熙见她样子不对,有些害怕了。怀欣皇后的事在后宫中是不可以谈论的。
“你知道胧洁园在哪么?”
“当然知道。”
“你……你能不能带我去那胧洁园瞧一瞧?”流莺一把抓住若熙的手,急切地求道。
“不行!朋月宫和胧洁园都是后宫中的禁地,要是被发现了……”
“好妹妹,姐姐只求你这一次,这至关重要,求求你了……”
“真的不行。”若熙决定适可而止了,转身要走。
“果然是你骗我。”
若熙过头来,正迎上流莺轻蔑的眼神。
“哪有什么故去的妃子?哪有什么胧洁园?你根本是嫉妒我才编出来的,现在又不敢承认了,是不是?”
“我没有骗你!”
“那就带我去看!”
十五 晓风不散愁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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