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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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婵娟-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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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蔺婵娟望了他们紧张的表情一眼,发现他们满头大汗,好似怕被人‘发现他们的存在似地躲躲藏藏。
  “我会保密。”蔺婵娟再次点头答应。
  这件事就在蔺婵娟大方的允诺下敲定,只待她能找到一个既不多嘴、又能做出十字架的师傅,便能顺利进行。
  伤脑筋。
  在还没找到那位“既能保密,又能办事”的伟大师傅之前,蔺婵娟能做的,就只是待在店里发呆,顺便翻翻传教士给的“天主十诫”。
  天主十诫,好奇怪的书名,不知书中的内容,是否就如那两个传教士的行径一样神秘?
  蔺婵娟好奇地将“天主十诫”翻开仔细阅读,正读得入神之际,门口突然多了个人,不消说又是仲裕之那痞子。
  “早啊,婵娟,在看些什么书?”仲裕之远远就看见蔺婵娟攒着眉头在看书,表情十分专注。
  “‘天主十诫’。”她头也不抬的回答。
  天主十诫。这是什么怪书?
  “是论语一类的书吗?”仲裕之好奇的盯着她手中的蓝册子看。
  “算是吧!”她耸肩,根本懒得理他。
  这是什么态度?
  见她理都不理,他干脆一把夺过她手中的书瞧个仔细,瞧着瞧着,竟瞧出一声怪叫来。
  “天啊,这是哪门子规定?!”他指着书的内容哇哇叫。“一大堆诫律和法条,别说是人。就算是马也会闷出病来!”这个不行,那个不对,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接着,他把书扔在一边。
  “别看了,婵娟,你根本不应该碰这本书。”他好心劝道。“书中说的这些话,都是违反人类自然本性的论调。不读也罢。”
  “谁说的,我倒觉得它说得挺好,挺符合人类本性,尤其是那条‘不得淫他人子女’,最适合你。”蔺婵娟冷冷的将书本拾回,塞进他的手里,硬要他忏悔。
  “还有,你瞧它上头写的:‘世界上惟有三事得以诱人作罪,一者自专,二者贪财,三者贪色。’你不觉得很耳熟吗?好像某个人?”
  是是是,是很耳熟,这几条诫律分明都是冲着他而来,教他百口莫辩。
  “是谁给你这么可恶的书?”他气得脸红脖子粗。“这本书依我看根本应该列入禁书或烧掉,为什么会落入你手中?”要是让他知道是谁带坏她;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抱歉。这是秘密。”蔺婵娟无意告诉他。
  仲裕之马上流露出一脸要在她店里赖到天荒地老的无赖模样,逼得她只好改口。
  “好吧,我告诉你。”她不得不妥协。“是那天撞到你的那个人给的。”
  “那个大个子?”仲裕之愣住。
  “对,就是他。”她点头。“他是个传教士,来咱们金陵传教。”只是教还没能来得及传,就先办丧事。
  “你、你和传教士交往?!”仲裕之大声小声的叫,引来蔺婵娟的白眼。
  “是又怎么样?”无聊!
  “是就糟了!”他难以置信的望着蔺婵娟。“难道你没听说过有关他们的传言?”
  “什么样的传言?”蔺婵娟反瞪他一眼,觉得他越来越无聊。
  “就是、就是他们嗜吃人肉那件事啊!”在她严厉的瞪视下,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理由越来越薄弱。
  “你真的相信这个说法?”她一副他是白痴模样的看着他,看得他越加心虚。
  “呃,就算这是胡说八道好了,我还听说过一些有关他们不好的事。”他硬着头皮死撑。
  “哪些不好的事?”她自他手上抽回书,无聊的坐回椅子上翻书。
  “就说他们很没礼貌,长相怪异又行为淫乱。满嘴口臭薰死人,谁和他们说话都会昏倒,捱不了一个时辰。”仲裕之把自外头打听到的消息一一吐出,蔺婵娟先是看了他一眼,后继续翻书。
  “你看我昏倒了没有?”她的眼光老盯在“不可淫他人子女”那条诫律上头。
  “耶?”她在说什么……
  “我昨儿个跟他们说了一整天的话,你看我昏倒了设有?”她索性站起来,让他看个明白。
  “呃,这……”
  “再说,若要论起礼貌问题,恐怕你还差人一截。”她憋着怨气说。“还有,他们的长相的是跟我们不一样,可也不到怪异的地步。要我说,我还觉得他们长得十分英俊,牙齿也很健康。”虽然他样样不比人差,可道德修养方面有如天壤之别。
  蔺婵娟火冒三丈的请他先反省自己,再来批评别人。冷峻的俏脸,难得出现了红光,急煞了仲裕之。
  “牙齿健康不代表什么,我的牙齿也很健康,你看!”他撑大了一口健康洁白的牙齿,硬要她看个清楚。
  “请你把嘴巴闭起来,你这个样子很恶心。”也很好笑。
  “可是你一直称赞对方的牙齿。”他果然闭嘴,但还是愤愤不平。
  她气得大翻白眼。
  “我不是称赞对方的牙齿。”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只是说,他们并不像人们想像的那样……”
  仲裕之还是一脸痴呆。
  “算了。”她投降。“反正他们不像外头说的那样就是了。”再解释下去她会吐血,还是省点力气的好。
  蔺婵娟并不晓得仲裕之忧心忡忡的理由,只当他是在胡闹。
  就仲裕之来说,胡闹的成分当然是有啦!只是他更在意蔺婵娟的态度,她好像满喜欢那个大个子的?
  不行,怎么可以让那洋鬼子捷足先登?他追她这么久,别说上床,连手都没碰过,如此平白无故的拱手让人太可惜了。况且,他对她的感觉逐渐改变中,他可不想还没确定,就落个先行阵亡的命运。
  “我还是觉得凡事小心的好。”他再三叮咛,再三嘱咐,可惜蔺婵娟毫不领情,仍是低头看她的书,大声朗诵她的“天主十诫”。
  “第一条:不可自专。”她念得震天响。
  这小妮子摆明了跟他作对。
  “第二条:不可贪财。”她特别多看他好几眼。
  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赶走他,还早得很。
  “第三条:不可贪色。”她特别在色字加重音。
  呃,这好像击中他的弱点……
  “第四条:应孝顺父母、尊敬长者。”她又特别强调长者二字,借以赶走仲裕之这只烦人的苍蝇。
  苍蝇即刻投降,高举白旗。
  “好,算你狠。”拿本外国经来治他。“但我还是那句话,小心为妙……”
  “第五条:不可偷窃!”
  还是快走妙。
  蔺婵娟才念到第五条呢,烦人的苍蝇果然马上飞走,还她一个清静。
  总算走了。
  砰一声地放下书,蔺婵娟没想到这招这么好用,下次再用这招治他。
  不过,没看见他的日子也怪无聊就是了,蔺婵娟不得不承认。
  经过这些日子相处……不,是经过仲裕之这些日子的严密追踪,她已渐渐适应他的存在。虽然有时觉得他挺烦的,说话的内容也没什么新意,可却莫名其妙给她一种稳定的感觉,仿佛一转身就该看见他,否则不像在过日子。
  她耸肩,明白有关他们的传闻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人们私底下都在猜测他们之间必定有什么暧昧,只是捉不到证据。而他们也由得人们去说,懒得辩解,因此整个金陵绘声绘影,都说他们好事近了。
  好事,什么好事?嫁给仲裕之那个痞子?
  一个突来的念头,霎时闪过她的脑海,使她踌躇了一下。
  不,她疯了。他对她并非真心。只是想把她拐上床,这点他从不曾掩饰,她也从未假装看不懂,所以她这念头根本是多余。
  既是多余,就别浪费时间,还是想想该怎么埋葬那个外国人才要紧吧!
  淡淡挥去脑中的念头。蔺婵娟决定把心力专注在怎么帮助传教士上面。
  经过了一番折腾,蔺婵娟总算找到一个肯保守秘密、功夫又不错的制碑师傅。当然,那是在她答应付两倍的价钱之后,方才顺利敲定这笔交易。
  无论如何,她总算对传教士们有所交代。因此这会儿她正兴冲冲的握着墓碑的绘制图,前去找传教士,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
  由于她太兴奋了,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天色已晚,等她到达传教士的住所,已是傍晚时分,好些人家都已经用过膳了。
  方格里罗他们一瞧见敲门的人是蔺婵娟,原本开着条细缝的门板立刻拉大,竭诚地欢迎她入内。
  她十分大方的走进屋里,在方格里罗的热情招呼中坐下,摊开绘制图朝他们兴奋的说道——
  “我找到肯制碑的师傅了。”蔺婵娟的笑容中不无得意。
  传教士们闻言你看我、我看你的显露不敢相信之情,呆愣了老半天才兴奋的叫道:“真的?”
  “嗯。”她点头。“我连找了几天,正愁苦之际,才想起一位父执辈的老师傅。由于他已经退休,很久不干这行了,我还是说服了他好久,他才肯答应。”既能守密又能制碑的师傅不好找,正因为他已经不在这行打混。所以她才敢放心找他,免得他们的秘密外泄。
  对于蔺婵娟如此周到费心的设想,传教士们自然很感动,两人同时显露感激之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蔺婵娟微笑。她不需要他们多说什么,相反地,她十分佩服他们,竟有勇气跨海而来,只为了传播他扪心中认为好的宗教。
  为了化解眼下的尴尬气氛,她随意朝屋里看看,却瞧见了一些让她十分感兴趣的东西。
  “那些是什么?”蔺婵娟好奇地指着不远处的桌面上,到处散落的林林总总。
  传教士的焦点也随着她的视线转移,进一步解释。“那些是地球仪、天球仪、日晷、星盘,还有象限仪和纪限仪。”
  “这么复杂啊!”她有听没有懂。“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是很有趣。”方格里罗莞尔。“姑娘若有兴趣的话,可以走近看看,我们不会介意。”
  在传教士大方的允诺下,蔺婵娟果真朝着桌面上那些仪器前进。她好奇的东摸摸、西看看,上瞧瞧、下碰碰,对这些个西方玩意儿,充满了无限的好奇,却又不知道它们的用途。
  她完全被迷住了。眼下的物件是她从没见过的东西,她打赌也没多少人见过,尤其是那个绘着一块一块有如泥巴,呈圆球体,还可以一直转的球状物最吸引她,教她无法拔离视线。
  “这是地球仪。”看穿她的好奇,方格里罗主动解释。“上面绘有全世界的地图,中国就在……这个位置。”
  方格里罗将地球仪转到某一个定点定住,用手指指着那一点,告诉她那是中国;她所在的位置。
  她愣愣的看着那一点,既吃惊也困惑,迷惑了许久,才缓缓抬头,用着怀疑的语气看着方格里罗问道——
  “中国不是全世界吗,全世界不是只有中国吗?”她的视线又重回到地球仪上。“为何我看见的只有一小块地方偏处于世界的一隅,毫不起眼?”
  “抱歉令你失望了,姑娘,但这是事实。”方格里罗摇头。“我知道有许多中国人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但实际上不是。而且姑娘你也太看轻自己的国家,你瞧我的家乡……”他又一次转动地球仪,找到他的源头。“这里,这儿就是拿玻里,一个很小的地方。比起中国来,就像豆点大。更不起眼。”
  方格里罗安慰蔺婵娟,中国已经占了世界很大一块版图,虽不若她想像的是中心,却也不容忽视。
  蔺婵娟淡淡的接受他的安慰,可同时却也产生了另一个迷惑。他们居住的地方是那么局促,顶多和中国的一个县一般大小,可却发明了许多了不起的东西,包括她眼前的地球仪。
  她无意识地转动地球仪,为它着迷的同时亦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悲哀。人家都已经看出世界的格局了,我们却还在原地停滞不前,自认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既可悲又可笑,又不切实际。
  “看来,你们带来了许多好东西。”勉强打住悲伤的情绪,蔺婵娟收回手,转身朝传教士微笑。
  “这要看你怎么看,有兴趣的话是珍宝,没兴趣的话就是破铜烂铁,不值得一提。”方格里罗很开心她喜欢他带来的东西,这些都是他的宝物。
  “但我觉得很有价值,我虽不知道它们到底是干什么的,但一定很有用。”她凡事讲求实用,一眼就能看出那必都是些有用的东西。
  她还真没说错。
  “那些都是天文仪器,用来测天象,定历法。”方格里罗咧大嘴,笑得更开心了。“我和允琛都是学天文和物理的,这些东西自然随身携带,希望能对贵国有所帮助。”
  方格里罗开心的解释这些仪器的用处,而蔺婵娟肯定它们必能有所用处,可能会大大的改变中国的历法也说不定。
  “时间已晚,我该告辞了。”蔺婵娟总算注意到天色。“我是特别来告诉你们我已找到墓碑师傅这件事,没想到聊着聊着,竟拖到这么晚,耽误你们的时问。”
  “哪里,是我们麻烦你才对,让你这么操心。”方格里罗连忙摇手,表情十分不好意思。
  “好说,我先走了。”蔺婵娟起身就要告辞。
  “等一等!”
  方格里罗忙叫住她。
  “这么晚了,我看还是由我来送你回家,比较安全。”方格里罗是个细心的人,怕她遭到危险。
  “不用了。”她委婉拒绝。“这条路我走过几回,还算熟,不会有危险。”
  “但是在我的家乡,女士一定要有男士的陪伴,否则不能单独行走。”方格里罗坚持。
  “哦?”蔺婵娟饶是有趣的反注视方格里罗。“可是在我们这儿,除非两个人是夫妻关系,要不然有男人陪伴更危险,更容易引起非讥。”所以说民风不同,也是很有趣的。
  “但是——”
  “既然姑娘说不用,你就别勉强她了吧?”亚钦欧适时出来打圆场。“而且你忘了我们还有工作要做,也没有时间。”
  亚钦欧用眼神暗示方格里罗,他们有更重要的事待做,方格里罗这才不再坚持,亲自送蔺婵娟出屋子,再三嘱咐她要小心。
  蔺婵娟轻轻的颔首,表示他们可以不必再送,传教士方才关起门,继续他们先前的讨论。
  真神秘,这两个传教士。
  淡淡地攒起眉头,蔺婵娟并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危险,金陵的治安向来不错。尤其是李庄这边,因地处偏僻,人烟稀少,更是绝少有人来,甚少听闻过犯罪事件,毋须太过担心。
  她对金陵的治安极有自信,因此即使传教士叮咛再三,她仍照常走她的夜路,手中仅拿着一盏微亮的灯火,踽踽向前。
  起先,倒还算好,尚称平静。
  尔后,她忽而听见后面隐约传来脚步声,疑似有人跟踪。
  会不会是她太多虑,把自己的脚步声当别人了?
  蔺婵娟惴惴不安的猜测,脚步也不自觉地踏快,想借此证明是自己多虑。
  怪的是,她每走一步,后头的声响就多一回。她在原地伫足,那声音也会跟着不见,恍若唱双簧般的可怕。
  她确定,她是被跟踪了,只是不知道跟踪她的人是谁,会不会是强盗?
  蔺婵娟越想越害怕,越想赶快脱离这幽黯的小路,于是用手撩起裙摆,顾不得脚下碎石的猛往前跑,直往大路奔去。
  她跑得很快,不料后头的脚步更快,跟看着就要追上。
  不行,她得赶快跑到大路上才行!
  她拚命跑,死命的冲,终于让她看见大路的影子,可却已经来不及了。
  “啊——”她忽地放声大叫。因为对方正从背后抱住她,用手臂将她紧紧箝住抱起来,让她无法再往前跑。
  “放开我、放开我!”她像只被逮住的小猫一样两手拚命乱挥,双脚吊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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