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⑦ 黑暗之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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⑦ 黑暗之塔-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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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事儿我们干定了。”杰克说完了自己的意思。
  “没错。即便如此也不会改变我的想法,如果真有机会,我定会狠狠踢他又丑又懒的屁股。”
  杰克听了忍不住大笑起来,枪侠也轻笑了一声。随后,罗兰疼得龇牙咧嘴地站起来,两只手都捂在右臀上。“混账。”他轻吼道。
  “疼得厉害,嗯?”
  “别管我的伤了。跟我来。我给你看点更有意思的东西。”
  罗兰似乎一瘸一拐的,领着杰克走上了环绕山腰的小路,估计是通往丘顶的。走到拐弯处,枪侠再次打算盘腿坐下,可最后疼得一咧嘴,只能单腿跪坐。他用右手指着地面,说:“你看到什么了?”
  杰克也屈下一膝。地上满是小圆石头和碎裂的大石块。此处的坡面已有破乱迹象,划痕复杂。就在他俩蹲下的身后,有一两处灌木被折断了,杰克觉得那看似牧豆树。他凑过去闻了闻,新近断裂的分叉处渗出微微辛辣的树汁。接着,他又仔细检查了碎石斜坡上的划痕。有很多又细又浅的印记。如果这些是足迹的话,显然不是人类留下的。同样,也不会是荒漠野狗之流。
  “你知道这些划痕是怎么留下的吗?”杰克问,“你要是心知肚明,就说出来吧——别再让我和你掰手腕。”
  罗兰露出一个仓促的苦笑。“再跟着踪迹看下去。看看你能发现什么。”
  杰克站起来,慢慢地跟着这些划痕往前走,同时佝着身子凑近地面,就像个胃疼的小男孩。碎石路面上的划痕逐渐绕住了一块大石头。石头上浮着一层尘土,分明也留下了那种踪迹——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路过时,轻快地扫了一下石头。
  还有几根硬直的黑色毛发。
  杰克捡起一根来,接着,立刻松开手指,又狠命吹了吹,确定它没有粘在身上,他像是触了电一般微微颤抖。罗兰敏锐地观察着他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你就像是走过自己坟地的鹅。”
  “这太可怕了!”杰克发现自己竟然有点结巴。“哦,上帝啊,这是什么东西?是什么在偷、偷看我们?”
  “就是米阿所称的莫俊德。”罗兰的嗓音没有一丝变化,但杰克发现自己几乎不敢抬头正视罗兰的双眼;那双眼睛,此刻是那么凄凉黯淡。“她说我是那小家伙的父亲。”
  “他在这儿吗?晚上也在?”
  罗兰点点头。
  “听到……”杰克几乎无法说下去。
  但罗兰可以。“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是啊,还有我们下一步的计划,我想是这样的。也听到了泰德的录音。”
  “可是你不能确定啊。这些踪迹可能是其他东西留下的。”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既然已经听苏珊娜描述过当时的情景,这些踪迹只能让杰克联想到那只长腿的蜘蛛怪。
  “再往前走走。”罗兰说。
  杰克犹疑地看了他一眼。风儿在吹,送来了狱营地的背景音乐(现在播放的是“忧愁河上的金桥”),也传来了远处的雷鸣,巨石滚动一般的低吼声。
  “什么——”
  “跟我来。”罗兰说着,下巴一点,指向滚满碎石的斜坡。
  杰克跟了上去,心里明白这又是一堂课——跟着罗兰你永远像是学校里的学生。即使在被死亡的阴影笼罩时,你仍需要学习。
  在那巨石的另一边,小路笔直地向前延伸了约三十码,接着再一次急转,消失在视野里。在这段短短的直路上,那些划痕尤其鲜明。一边三条,另一边四条。
  “她说她开枪打中了他的一条腿。”杰克说道。
  “她是这么说的。”
  杰克试图去想象一只七条腿、和人一样高矮的大蜘蛛,可最终发现自己办不到。他猜想,其实是自己根本不愿意去想。
  过了第二个转角,便可见到那具完全干瘪的尸体。杰克非常肯定,这只小兽曾被活生生地开膛破肚,但也许未必吧。没有外泄的内脏,没有一滴血,更没有嗡嗡飞的苍蝇。只像是一大块尘土,隐约可辨——极其难以辨认出——是类似犬类的躯体。
  奥伊走过去,用力闻了闻,接着抬起一条腿,在这块“尘土”上撒了一泡尿。它回到杰克的脚边时的神情就像是刚刚谈好一笔大生意。
  “这是我们的访客昨夜的晚宴。”罗兰说。
  杰克赶忙四顾张望起来。“他现在也在偷窥我们吗?你觉得是吗?”
  罗兰说:“我觉得,还在长个儿的男孩子需要好好休息。”
  杰克只觉被某种异样的情绪刺痛了,他不想仔细揣测原因,便抛之脑后。嫉妒?显然不是。他怎么可能嫉妒一个刚出生就吞噬生母的家伙呢?但他和罗兰血脉相系,没错——如果你非得较真儿的话,那确实是他的亲生儿子——但那只是一次意外事故。
  难道不是吗?
  杰克的直觉告诉自己:罗兰在谨慎地观察他,他的凝视令杰克感到很不自在。
  “在想什么呢?”枪侠问。
  “没什么。”杰克答,“只是在琢磨,他会在哪里栖息。”
  “很难说。”罗兰说,“光是这座小山上就有上百个洞穴。来吧。”
  罗兰走在前头,两人又折回到刚才杰克找到黑毛的大石头前。一到那里,罗兰就有条不紊地刮去莫俊德留下的足迹。
  “你干吗要这么做?”杰克脱口而出,他本不想用这么尖锐的语气发问的。
  “没必要让埃蒂和苏珊娜知道这事儿,”罗兰说,“他只想观望事态,不想插手介入我们的事情。至少就眼下的情况而言,他不想介入。”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杰克很想反问一句,但刺痛感再次袭来——这一次更明显了,绝不可能是嫉妒——于是他决计把问题埋在心里。让罗兰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这时候,杰克宁愿睁大眼睛,提高警惕。就好像莫俊德会傻到暴露自己似的……
  “我最在意的是苏珊娜,”罗兰说,“小家伙显身一事,最可能会严重干扰她。而且对他来说,看透她的思绪也是最容易的。”
  “因为她是它的母亲。”杰克说着,一点儿没意识到自己改换了人称,将“他”说成了“它”,但罗兰听到了。
  “没错,他和她是紧密相联的。我可以信任你吗?保守秘密?”
  “当然。”
  “还要尽力守护好你自己的意念——这同样非常重要。”
  “我会尽力的,但是……”杰克耸耸肩,仿佛在说,他真的不知道怎么才能守护意念。
  “好。”罗兰说,“我也会尽力守护自己的。”
  大风又刮起来了。“忧愁河上的金桥”已经放完了,现在跟上一首(杰克可以非常肯定)甲壳虫乐队的歌,副歌结尾是哼唱着“哔—哔—哔—哔—哔,耶!”杰克想知道:在眉脊泗和蓟犁间的尘土飞扬、死气沉沉的小镇上,他们知道这首歌么?当众光束渐渐黯淡、联结众世界的纽带缓缓松开,而每一个世界都默默沉沦时,在有席伯酒吧的那些小村子里,可有谢伯·伍利①『注:谢伯·伍利,美国二十世纪中期著名演员和乡村乐歌手。』在走调的钢琴上弹奏甲壳虫的“开我的小车”?
  他使劲地甩了一下脑子,恨不得能将这些默想甩到九霄云外。罗兰仍在观察他,杰克分明感到一股异样的恼怒正涌上心头。“我会闭上嘴巴的,罗兰,也至少会努力看牢自己的意念。别担心我。”
  “我不是担心。”罗兰说道,而杰克发现正在努力克制自己窥视首领脑海的冲动:想要看看他这话是否当真。他仍然认为偷窥别人的意念是下策,不仅因为那很失礼。不信任感酷似酸性物质。他们的卡-泰特已经够脆弱了,还有那么多任务要完成。
  “好的。”杰克说,“那就好。”
  “好!”奥伊附和道,仿佛也打心眼里喊出一句“那就说好了!”。这让他俩都微笑起来。
  “我们知道他在这里,”罗兰接着说,“看起来他还不知道我们发现了他的踪迹。在这种情况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杰克点点头。这种论断让他重新有了几分镇定。
  苏珊娜用惯常的步态来到洞口,他俩也正走在回洞的路上。她深深呼吸,兀自微笑。当她看到他俩时,笑得就更灿烂了。“我看见帅哥了!你们起来多久了?”
  “就一会儿。”罗兰答。
  “你感觉如何?”
  “很好!”罗兰说,“我醒来的时候有点头疼,但现在已经不疼了。”
  “真的吗?”杰克问。
  罗兰点点头,用力揽了一把男孩的肩膀。
  苏珊娜问他们是不是饿了。罗兰说是。杰克也说是。
  “那好吧,进来吧。”她说,“让我们瞧瞧有什么吃的。”
  3
  苏珊娜找到一些鸡蛋粉、几罐“谨慎牌”玉米杂烩牛肉。埃蒂取来了开罐器和一只小小的燃气烧烤盆。他兀自嘟哝了几句,然后启动了燃气烧烤盆。那东西突然说话时,他有点儿吓了一跳。
  “您好!我的嘎木锐牌罐装燃气已贮满四分之三。在沃尔玛、本那比和其他连锁超市都能找到嘎木锐!选择嘎木锐,就锁定了优质!这里有点暗,是不是?我可以帮您挑选菜谱并设定烹调时间吗?”
  “你可以帮我让你闭嘴吗?”埃蒂话音刚落,烤盆就不再吱声了。他不免暗想:自己是否冒犯了这东西?接着又想,也许应该自杀,为这世界省下一些问题。
  罗兰打开了四罐糖水蜜桃,闻了闻,满意地点点头,说:“不错,我想是的,很甜。”
  等他们吃完早餐,洞口的光线略有闪动。过了一会儿,泰德·布劳缇甘、丁克·恩肖和锡弥·鲁伊兹就出现了。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缩头缩脑、战战兢兢的人,他衣衫褴褛、颜色褪尽,正是罗兰要求他们带来的罗德里克之子。
  “请进,吃点东西吧。”罗兰和蔼可亲地说道,仿佛被意念搬移过来几个人不过是司空见惯的平常事儿。“还有很多呢。”
  “也许我们可以不吃早餐了,”丁克说,“我们没有太多时——”
  他的话还没说完,锡弥突然双膝一软瘫倒在洞口,翻着白眼,干裂的唇间吐出稀薄的白沫。他开始浑身痉挛,两腿漫无目的地蹬着,一双橡皮拖鞋在碎石土地擦刮出划痕。
第十章 最后的闲聊(锡弥的梦)
  1
  在苏珊娜看来,你无法将眼前的景象简单地描绘为“嘈杂”;说实话,要制造出这样的喧哗至少得有一打人,而这儿只有七个人。算上罗德人是八个,你不得不算他一份,因为恰恰是他吼得最响。他一看到罗兰便立刻跪倒在地,高高举起双手来回挥动,俨然是裁判员在宣布成功获得附加分①『注:此处的“附加分”是美式橄榄球术语。』;接着开始飞速地重复额手礼。每一次俯身叩首,他的额头都重重地撞击地面。同时,嘴里还用发音古怪的元音尖声念叨着。就在他展示这一套起落有致的体操动作时,其双眼一直直勾勾地盯着罗兰。苏珊娜有些怀疑此刻的罗兰是正在接受膜拜的某个神。
  泰德也跪在地上,但他关注的只是锡弥。老人将两只手掌覆在锡弥的头部两边,想竭力制止它的前后颠动;罗兰在眉脊泗就熟悉的这位老朋友已经被地上尖利的小碎石擦破了脸颊,那一处伤差一点就划进了眼睛里。此刻,鲜血正从锡弥的嘴角涌出,流淌在微微留有胡楂的脸颊。
  “快给我点什么东西堵在他嘴里!”泰德高喊着,“快呀!不管是谁!醒醒吧!他会把自己咬死的!”
  装有鬼飞球的板条箱旁还支棱着木盖子。罗兰敏捷地拿过来,摆在自己撑起的一只膝盖上——苏珊娜注意到,那半边臀部似乎没有痉挛的迹象了——罗兰一掌将木板劈成几块。苏珊娜一把接住迸飞到半空中的一块碎木,转手递到锡弥跟前。她不需要像别人那样跪下了,因为,无论如何她总是这个姿势。碎木的一端留有折断后的尖利豁齿。她将这一段包起来,再塞入锡弥的唇间。他是那么狠狠地咬下去,以至于她清楚地听到了咔嚓一声。
  与此同时,罗德人继续用尖利得几乎像是假声的高音吟唱着。她只模糊地听懂了几个字词——向您致敬,罗兰。蓟犁,艾尔德。
  “有谁能让这家伙闭嘴吗?”丁克喊起来,奥伊也开始狂吠。
  “别管罗德人,抓住锡弥的脚!”泰德打断丁克的话,“让他安静下来!”
  丁克立即蹲下身子,抓住锡弥的两只脚踝。一只脚已经光着了,另一只脚上还穿着可笑的橡胶拖鞋。
  “奥伊,别叫!”杰克一说,奥伊就不叫了。但是它用它的短脚挺立着,肚子鼓鼓地贴近地面,毛发蓬张,看起来似乎个头膨胀了一倍。
  罗兰蹲伏在锡弥的头边,前臂支撑在山洞的碎石地面上,再凑近锡弥的耳边,喃喃地念诵起来。苏珊娜只能听到只字片语,因为罗德人的高音呼号仍在继续。但她确实听到了一点:是威尔·迪尔伯恩……一切都好……停歇吧——她想是这些词句。
  不管罗兰说的是什么,似乎奏效了。渐渐的,锡弥放松下来。她能看到丁克抓住锡弥脚踝的手也放轻了些,但依然预备着他再次抽搐蹬脚时能再次紧紧扣住。锡弥嘴边的肌肉也明显松弛下来,不再咬紧牙关了。那片碎木依然夹在他唇间,上门牙还嵌在里面,现在似乎也松动了。苏珊娜轻手轻脚地将木块取走,并惊讶地看着软木上浸血的两排齿痕,有几处甚至被咬进了半英寸深。锡弥的舌头有气无力地耷拉在嘴边,让她想起奥伊某天午睡时四脚朝天的模样。
  现在便只剩下罗德人喋喋不休犹如拍卖商的高呼了,还有低沉的怒吼潜藏在奥伊的小胸膛里,它正戒备森严地站在杰克脚边,眯瞪着双眼审视这位不速之客。
  “闭上你的嘴,安静点,”罗兰如此吩咐罗德人,接着又补上了几句异族语言。
  罗德人惊愕地停了一会儿,接着又开始了一段新的念诵,双手依然高高举过头顶,瞪着罗兰。埃蒂则盯着这家伙的鼻子看,他的半拉鼻翼被黏稠的伤口吞噬了,红彤彤的像只草莓。这个罗德人摊开布满血痂的脏手掌挡在眼前,仿佛枪侠过于明亮,晃得他无法正视,他向一旁栽倒。一对膝盖靠向前胸,同时迸发出一声响屁。
  “哈泼②『注:哈泼(Harpo),美国三十年代好莱坞喜剧明星。同时也是美国“脱口秀”女皇奥普拉创办的制作公司的旗号(Harpo是其名字Oprah的反拼写),成立于一九八六年。考虑到埃蒂和苏珊娜来自不同的年代,所以这里的Harpo可能两种意思都有。』开演了。”埃蒂这句爽快的玩笑足以让苏珊娜笑起来。然后,洞内终于一片寂静,只能听到洞外的大风呜咽,还有从底凹-托阿传来的微弱的音乐,再有便是天边仿佛碎骨滚动一般的隆隆雷声。
  五分钟后,锡弥睁开了双眼坐了起来,却像个不知身在何处、为何在此、又如何到达这里的人一般茫然四顾。最后,他的目光落定在罗兰身上,终于,他那可怜而倦态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笑容。
  罗兰也回报给他一个微笑,并伸出手臂,“你能来我这儿吗,锡弥?来不了,我就过去拥抱你,一定的。”
  锡弥四肢撑地地爬到蓟犁的罗兰跟前,灰扑扑的黑发垂在眼前,他将头倚靠在了罗兰的肩头。苏珊娜感到泪水刺痛了她的双眼,于是将视线移开。
  2
  没过多久,锡弥就能背靠洞壁坐起来了,脑后和背后垫着原本盖在“苏希巡航三轮车”上的搬运用毛毯。埃蒂递给他苏打水,但泰德建议喝白水更好些。锡弥一口气喝完了一整瓶佩瑞尔,又接着喝第二瓶。泰德在喝罐装诺兹阿拉;其余的人都在喝速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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