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⑦ 黑暗之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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⑦ 黑暗之塔-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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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日下午九点十九分。
  杰克本想张口问他们怎么能确认自己是在观望楔石世界,也就是斯蒂芬·金只有不到一天好活了的那个世界呢?但他忍住了没有问。答案就在于那个时间,笨蛋,答案如往常一样:九点十九分各数字加起来也是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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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你们看到纽约时间是在多久以前?”罗兰问。
  丁克算了算,说:“该有五个小时了,至少。当时是换班号角响起来的时候,太阳没了,晚上来了。”
  也就是说,那一边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杰克也用自己的手指掐着小时默算了一遍。现在,思想变得很艰难,因为始终想着埃蒂,连最基本的加减法都变得缓慢了,但他也发现:只要他努力试一下还是可以办到。只不过,你不能指望只过去了五个小时,因为时间在美国那边过得更快。情况可能有所改善,因为断破者已经不在破坏光束了——它可能已经自我修复了——但也许还没那么快。眼下,那里的时间可能还会跑得很快。
  而且,还可能突然跳跃一下。
  六月十九日的清早某一时刻,斯蒂芬·金还坐在办公室的打字机前,像幅画儿般美好,接下来……砰!晚上就躺在附近的殡仪馆里,八个小时、乃至十二个小时一闪而过,他那些悲痛的家人在灯光下坐成一圈,想要商量金先生会喜欢哪一种葬礼,却总是违背他的遗嘱;说不定甚至会商量要把他土葬在何处。那么,黑暗塔呢?斯蒂芬·金版本的黑暗塔呢?或是乾神的版本?或是纯贞世界的版本?就将永远失去,所有这些版本。那么,你听到的声音又是什么呢?啊哈,一定是血王在笑,笑啊笑啊,不知道在迪斯寇迪亚的什么地方笑个不停。说不定,还有那个蜘蛛男孩莫俊德,跟着血王一起狂笑。
  自从埃蒂死后,终于有了悲痛以外的思绪进入了杰克的大脑。那是一阵微弱的钟表走动的响声,就像是罗兰和埃蒂测试鬼飞球时的响动。就在他们把鬼飞球交给黑李嗣去埋伏之前。那是时间的声音,而时间从来都不是他们的朋友。
  “他说得对。”杰克说,“我们必须趁早走。”
  泰德:“苏珊娜要不要——”
  “不!”罗兰说,“苏珊娜要留在这里,你们也要帮助她安葬埃蒂。同意吗?”
  “好的。”泰德答,“那是当然的,只要你们开口。”
  “如果我们没有回来……”罗兰算了算,一只眼微微闭起来,另一只眼则直勾勾地望进黑暗里,“如果到了明天晚上这个时候,我们还没有回来,那么估计我们就是回到了末世界的法蒂。”是的,估计是法蒂,杰克心想,当然啰。因为把别的推断说出来又有什么好处呢,那甚至是更合情合理的推断:我们要不就是死了,要不就迷失在众世界中,永永远远的在隔界?
  “你们知道法蒂吗?”罗兰在问。
  “在南边,是吗?”沃辛顿反问道。他一直和丹妮,那个小姑娘在一起。“不过,到底哪边才是南呢?川帕斯和别的一些坎-托阿以前说到那里时总是谈虎色变,好像那里神神怪怪的。”
  “那里确实神神怪怪的,没错。”罗兰冷酷地附和,“如果我们不能按时回到这里,你们可以把苏珊娜送上去法蒂的火车吗?我知道起码还有几辆火车可以运行,因为——”
  “绿斗篷?”丁克边说边点头,“或者说狼群,你们是这么叫他们的。所有D线火车都能跑起来。那些都是自动操作的。”("文"心"手"打"组"手"打"整"理")
  “他们是不是小火车?会说话吗?”杰克问。他想到了布莱因。
  丁克和泰德狐疑地对视一眼,接着,丁克转而看着杰克,一耸肩,“我们怎么会知道?与D线相比,我倒是更了解D罩杯,而且我相信这里的每个人都差不多。至少,断破者们是这样。我猜想有些守卫兵可能知道得更多。或者试试那家伙。”他一摇大拇指,指向了獭卅,他还呆呆地坐在典狱长之屋的门阶上,双手抱头。
  “不管怎样,我们不能让苏珊娜再出乱子。”罗兰轻轻地对杰克说。杰克点点头。他认为他们也只能这么做了,可他还有别的疑问。要是条件允许,他会在罗兰听不见的时候用意念传达给泰德或丁克。他不喜欢这个决定——把苏珊娜独自留下来——内心里的每一个直觉都在大声抵抗这个决定——但他也明白,埃蒂不被安葬的话,苏珊娜是不会走的,罗兰也一样很清楚。他们可以带她走,但只能绑着她、捆着她走,那样的话事态只会比现在更糟。
  “或许,”泰德说,“会有一些断破者愿意陪苏珊娜坐上南下的火车。”
  丹妮点点头,“我们在这儿不讨好,因为要帮你们出去。泰德和丁克已经让事情糟糕透顶了,可是半个小时前还有人朝我吐唾沫,就在我房间里,我去拿这个,”她举起怀里的小熊维尼,那是个击球手模样的小公仔,显然深得她的宠爱,“我觉得,你们在这儿的时候他们不会干出什么事儿,但一旦你们走了……”她一耸肩。
  “嘿,我不太明白,”杰克说,“他们自由了。”
  “自由了又能干什么?”丁克反问,“好好想想吧。他们大多数人在美国那边都活得不舒坦。完全是多余的人。可在这儿,我们是贵宾,VIP!一切应有尽有,都是最好的。现在可好,啥都没了。你们要是能这样想一想,还会想不明白吗?”
  “是的,”杰克硬生生地回答。他认为自己是不想去明白。
  “他们还失去了某些东西。”泰德低沉地说,“雷·布莱伯利写过一部小说,名叫《华氏451度》,开头第一句话就是:‘烧东西是一种快乐’。好吧,这里也一样,破坏也是一种快乐。”
  丁克在默默点头。沃辛顿和丹尼也一样。
  甚至锡弥也在不停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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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蒂平躺在一成不变的灯光下,但现在他的脸孔很干净,身上铺着舍监卧床上的被单,整齐地叠在前胸。苏珊娜为他穿上了一件洁净的白色衬衫,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杰克猜想是从舍监人的衣橱里),而且,她必定还找到了刮胡刀,因为他的双颊和下巴光滑极了。杰克尝试着去想象她坐在这里为死去的丈夫刮面的情景——一边还唱着“来吧来吧考玛辣,稻谷开始收割啦”——一开始他想象不出来。接着,仿佛突然之间,这情景闪现出来,并强有力地触动他的神经,以至于他的泪水几乎再次汹涌。
  她静静地听着罗兰对她讲话,坐在床边,十指交叉地放在膝盖上,眼帘低垂。在枪侠看来,她就像个含羞的处女,正在聆听婚约安排。
  他说完了,她没有说什么。
  “苏珊娜,你明白我刚才对你说的吗?”
  “是的。”她答,但依然没有抬起眼睛,“我要葬了我的男人。泰德和丁克会帮助我的,以免他们的朋友们——”她苦涩而略带挖苦地着重于“朋友”这个字眼,事实上,这也让枪侠有点动容;看起来,她依然深陷悲哀,“——会把他从我身边抢走,并处以私刑,把他的尸体吊在一棵酸苹果树上。”
  “还有呢?”
  “你们会找到办法回到这里、然后我们一起去法蒂,要不然就让泰德和丁克把我送上火车,我独自去那里。”
  杰克不止是恨她声音中冷冰冰、无法接近的语气;这还让他害怕。“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必须去那边,是吗?”他焦急地问,“我的意思是,你是知道的,对吗?”
  “趁早救下作家的命。”她握住了埃蒂的一只手,杰克惊愕地发现:连他的指甲都变得干干净净。他纳闷,她是怎么把指甲缝里的污垢都清理得一干二净的?也许舍监还有一套剪指甲工具,就像他爸爸总在口袋里揣着的钥匙链上挂的小玩意儿?“锡弥说熊之光束和龟之光束感激我们。我们认为,我们已经拯救了玫瑰。可是至少还有一个任务要完成。作家。懒鬼作家。”现在,她终于抬起头来了,双目炯炯有光。杰克突然意识到,也许苏珊娜不和他们一起去见——能见着的话——斯蒂芬·金反而是好事。
  “你们最好把他救活,”她说。罗兰和杰克都能感觉到,老朋友、贼骨头黛塔潜入了苏珊娜的声音,“发生了今天的事情之后,你们就最好让他活下来。而且,这一次,罗兰,你要告诉他——不许停止写作。不管是去地狱,爽到极点,还是得癌症,哪怕鸡巴烂掉都要写下去。也别去觊觎什么普利策奖了。你们告诉他,一路写下去,直到把他操他妈的故事写完了为止!”
  “我会转达的。”罗兰说。
  她点了一下头。
  “等这事儿处理完了你就来找我们,”罗兰说,说到“处理完了”的时候,他的语调略有升高,仿佛这是一个疑问句。“你会找到我们,然后去完成最终的使命,好吗?”
  “好的。”她说,“不是因为我想去——我的魂灵都没了——而是因为他想让我去。”她温柔地,极其温柔地,将埃蒂的手放回他的胸前,叠放在另一只手上。接着,她用手指着罗兰。指尖微微颤抖着。“但是,不要再用‘我们是卡-泰特,我们合而为一’这样的废话来当开场白。因为那些日子已经完了。不是吗?”
  “是的,”罗兰说,“但是塔还矗立着。在等待。”
  “大小伙儿,我对那玩意儿也没兴趣了,”虽然不完全是黛塔的口吻,但也差不离,“跟你说实话吧。”
  可是杰克明白,她并非在说实话。她还没有失去看一眼黑暗塔的渴望,那渴望一点儿不比罗兰心中的弱。甚至不比杰克的弱。他们的泰特或许是破裂了,但卡依然留存。她和他们一样能感觉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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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发之前,他们亲吻了她(奥伊舔了她的脸颊)。
  “你小心点儿,杰克,”苏珊娜说,“要安全无恙地回来,听见了吗?埃蒂也会这样对你说的。”
  “我知道。”杰克说着,又亲吻了她。他在微笑,因为他可以听见埃蒂正在跟他说,小心屁股蛋儿,已经破成两瓣啦——可又因为同样的原因,他再次哭起来。苏珊娜紧紧拥抱了他一会儿,接着便放手让他走,转身回到丈夫身边。他纹丝不动、冰冰凉凉地躺在舍监的卧床上。杰克很能理解,眼下她真的没有更多时间可以分给杰克·钱伯斯和杰克·钱伯斯的悲恸。她自己的那份已经够庞大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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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门外,丁克靠在墙上等待着。罗兰和泰德一起走了出去,两人在走廊尽头紧张地深谈。杰克猜想他们会回到林荫道,锡弥(借助于其他几人)可以在那里将他们送到美国那边。这倒提醒了他。
  “D线火车往南走。”杰克说,“也就是通常被认为是南的那个方向——对吗?”
  “差不离吧,伙计,”丁克答,“有些火车头还有名字呢,像什么美味雨、雪国之魂,但它们都有字母和数字。”
  “D是不是代表丹底罗?”杰克问。
  丁克疑惑地皱起眉头,看着他问:“丹底罗?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杰克摇摇头。他甚至不想提及在哪里听到这个名字的。
  “好吧,我不知道,不太清楚。”丁克说着,两人继续往外走,“可是我总以为D代表着迪斯寇迪亚。因为所有火车的终点站理应都在那里,你知道——在宇宙深处某个最恶劣的劣土。”
  杰克默默点了下头。D代表迪斯寇迪亚。很有道理。无论如何,很像是真的。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丁克说,“丹底罗是什么?”
  “不过是我在雷劈火车站的墙上看到的一个词儿。可能什么意思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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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贝特屋外,一群断破者代表正等候着。他们个个面目冷峻,也显得很害怕。D代表迪斯寇迪亚,杰克暗想,D代表迪斯寇迪亚。D也代表绝望。
  罗兰双手抱在胸前,面对着他们说:“谁是代言人?如果有人能代言全体,就让他现在过来吧,因为我们的时间已经很紧了。”
  一个灰发绅士——老实说,又是一个矮矮墩墩、很像是银行家的男人——站了出来。他身穿灰色西服,雪白的衬衫已经松了最上面的领扣,灰色背心也解开了扣子。背心松松垮垮,这男人就这么穿着它。
  “你们夺走了我们的生活,”他说。言语之间似有阴郁乖僻的满足感——好像他一直都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或是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过去所熟知的生活。请问蓟犁先生,作为回报,您给我们什么呢?”
  后面的人群吵吵嚷嚷地附和。杰克·钱伯斯一听,突然前所未有的怒火中烧。双手仿佛有了自主的意念,探向了“草原狼”机动手枪的枪把,紧紧握在手心里,并在这种触感中获得了冰冷的抚慰。连悲恸也暂时舒缓了几分。罗兰全知道,即使不用回头看都知道,因为他已经按住了杰克的那只手。他紧紧捏着它,直到杰克松开了枪把。
  “既然你们问了,我就告诉你们我将给予什么。”罗兰说道,“我欲将此地——为了摧毁宇宙,你们在此被喂以孤苦无依的孩子们的大脑——烧为平地;是啊,片甲不留。我本想布下某种飞行球,令其在我们的掌控之下爆炸,在不伤害任何人的前提下将这里焚毁殆尽。我也打算为你们指出通向外伊河及其后方的绿色卡拉之路,并以我父亲当年教给我的一句诅咒送你们上路:愿您长寿,但不享安康。”
  愤慨的怨声四起,但没有人敢正视罗兰的视线。刚才挺身发言的男子(即使怒火尚未消却,杰克也指望他能拿出更多勇气)连站都站不稳了,好像须臾之间就会昏倒。
  “卡拉仍然矗立在那个方向,”罗兰用手指着说,“如果你们去那里,一些人——甚至可能很多——会死于途中,因为沿途会有饥饿的野兽,水也可能有毒。我毫不怀疑卡拉人会认出你们是谁,曾经逗留何方,即便你们说谎也没用,因为他们之中有曼尼人,而曼尼人洞察一切。然而,在那里你们也许会获得宽恕,而不是死亡,因为那儿的人们对宽恕的理解远远不是你们这些人的理解力所能企及的。连我也不能,在那件事上。
  “他们会迫令你们做苦工,如你们所知,余生将不会在安逸中度过,我毫不怀疑,你们将在汗水和辛劳中过下半生,但我依然极力奉劝你们前往卡拉,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能赎清你们所犯下的罪。”
  “我们不知道自己一直在做什么,你这个装好心肠的家伙!”后排的一个女人暴怒地喊起来。
  “你们知道!”杰克使出全身的气力大喊回去,眼前甚至能看到黑点,罗兰的手掌再次按上他的,想按捺住他的冲动。他会不会真的一时冲动,用“草原狼”扫射这些人,为这个万恶之地增添更多的死尸?他真的不知道。他所知的,只是一旦自己的手触上了武器,枪侠的双手就会来制止。“你们怎么敢说自己不知道!你们明明知道!”
  “我就说这么多,愿你们满意,”罗兰说,“我和我的朋友们——存活的朋友们,但我也很确定,已去遥远之地的亡友也会赞同我所说的一切——会让此地留存。这里有足够的食物,够你们吃完这辈子的了,还有机器人给你们做饭、洗衣服,甚至能给你们擦屁股。如果你们情愿在炼狱里涤罪而不愿意赎罪,那就待这儿吧。如果换成是我,我就心甘情愿奔赴苦旅。沿着黑暗中的铁轨往前走。在他们揭发你们之前就自觉坦白,并双膝跪下,俯下你们的头,乞求他们的原谅。”
  “绝不!”有人斩钉截铁般高喊道,但杰克认为部分断破者似乎踌躇起来。
  “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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