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梅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哈哈,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贪小便宜了。天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儿,以后你该明白这个道理了吧。”
叶青瞪着吴梅说:“你少在那儿幸灾乐祸。哼,一点儿起码的同情心都没有,真是的。下次等你被人家骗了,我一定敲锣打鼓好好庆祝一下。”
吴梅好不容易忍住笑,说:“好啦好啦,我可没幸灾乐祸,就是听你说你老公睡觉染了个大花脸,觉得特好笑嘛。你够幸福的了,还有老公安慰你,哪儿像我孤家寡人的,就是给人家骗了,也没人替我申冤。”
《似是而非》十一(3)
叶青又发了半天牢骚,气才慢慢消下来,最后还是说:“下次再让我遇见这个老头儿,非得报警把他抓到公安局不可!他那副老实模样,也不知骗过多少良民了!”
吴梅赞同地说:“是啊,这种人真得狠狠地治一下。他不单是把人的钱给骗了,更主要的是把人的感情给伤害了。你说是不是?”
叶青不住点头:“说的对。”
吴梅看看时间不早了,准备继续写教案。叶青看着吴梅,脸上忽然露出好奇的表情,仔细打量了一会,弄得吴梅有些坐立不安了。
“你打量什么哪?我脸上刻字了?”吴梅低头看看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叶青似笑非笑地说:“这几天你好像有点儿不太一样啊。”
吴梅脸一红,说:“有什么不一样?还不是一张平凡的脸。”
叶青摇头说:“不对不对,虽然是同一张脸,但现在这张脸上却洋溢着异样的光彩,简直就像放电嘛。”又打量了两眼,忽然凑上前,小声说,“老实交代,是不是有情况了?”
吴梅笑了:“什么情况?”
叶青神秘兮兮地说:“还跟我装傻?那天咱俩一起去酒吧,有个男人请你去跳舞,我可亲眼看见你俩在舞池子里,一下子进入白热化状态了哦。后来我想回家,找了半天也没见着你的影子。我问你,你上哪儿去了?”
吴梅脸更红了:“我……我喝了酒,觉得头晕,又怕你还没尽兴,就自己先回去了。”
叶青根本不相信吴梅的话,摇着头说:“把我当傻瓜了吧?我虽然给那个糟老头儿骗了,你想用这么一句话搪塞我,可也没那么容易。”
吴梅无可奈何地看着叶青:“真拿你这人没治。”
叶青得意地笑起来:“怎么样?群众的眼睛还是雪亮雪亮的吧?告诉你,那天晚上一找不着你,我就猜到你是跟那个男人走了……”
吴梅忙把食指放到嘴唇上:“嘘——姑奶奶,求你小声点儿好不好?”
叶青却不以为然地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又不是有夫之妇,被人剥夺了和异性交往的权利。都三十五岁的女人了,交个男朋友还得躲躲藏藏的?”她脸上又露出了怀疑的神色,“难道不成那个男人是有妇之夫?”
吴梅难为情地说:“瞧你说的,你看我是那种女人么?只是,只是……唉呀,别人要是知道我跟他是在酒吧认识的,岂不会把我们想像得……想像得很不堪?”
叶青脸上越发好奇了:“哎,你的意思是说,你们真是从那天晚上就开始建立关系了?”
吴梅不好意思看叶青,脸扭到一边:“我们……那天聊得挺好的。”
为了保护自己的名誉,吴梅本能地避重就轻,含糊地回答了叶青的话。
叶青笑嘻嘻地问:“哎,他是干什么的?哪儿的人?多大年纪了?各方面条件怎么样?有没有……”
吴梅笑着打断叶青:“你以为你是警察啊?跟查户口似的。”
叶青叫起来:“哎,我这是最基本的问题啦。这可是对你的下半辈子负责任,你别看你三十五岁了,有时候头脑也够单纯的。喏,你也知道了,现在外面有多少骗子,专门找冤大头骗呢。”
吴梅被叶青再三提醒自己的年龄,心中暗生几分不愉快,不想再和叶青继续讨论下去了,便轻描淡写地说:“好好好,我知道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过也不能因噎废食吧?我既没幻想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也不想占人家便宜;要财没财,要色没色,有什么好骗的?”
叶青听出吴梅的话里似乎隐含挖苦,也有点儿不高兴了,收了脸上的笑容,淡淡地说:“我不过是好心提醒你,又没别的什么意思,你不喜欢听,我不说就是了。好了,我得备课了,你忙你的吧。”
吴梅向来待人宽厚,此刻看叶青不高兴,又有几分过意不去,为了以示友好,忙小声说:“哎,我当然知道你是为我好了,咱们是朋友,我才连谢谢都不跟你说的。哎,告诉你啊,他是外地的,做珠宝生意,经济上有点儿基础。以前结过婚,不过早就离了,而且也没小孩。总的说来,各方面条件都还不错。”
《似是而非》十一(4)
叶青听了吴梅的介绍,不知怎么,语气显得有点儿酸溜溜的:“听上去倒是挺合适的。就算离过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越是有本事的男人,就越是容易离婚。只要他真心对你好,你自己也确实喜欢,就别错过了。女人跟男人不一样,经不起熬的。”
吴梅有点儿勉强地笑笑,心里暗想:叶青这种女人,真是小肚鸡肠,看到人家比她过得好了就不自在。说话夹枪带棒的。哼,要是我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她在我面前才永远保持优越感呢。
转念一想,命运待自己也算不薄,虽然乔远峰来得稍迟了一些,但他是那么一个特别的男人,简直像是为自己专门设计出的一样,几乎一切都合乎自己的理想。对一个曾经对爱情充满幻想的女人来说,当青春的尾巴都已经抓不住时,还能遭遇这样一份感情,并且能够将之延续至婚姻,难道不是够幸运的吗?
想到这里,乔远峰的面孔又隐隐浮现在吴梅脑海中。他脸上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灵活明亮的目光,随时随地送出温情和幽默的嘴,以及那充满男性诱惑的身体……都令吴梅不可自拔地深陷情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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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而非》十二(1)
柯心悦把所有的窗户都敞开,让二十层高楼的穿堂风在房间里四处窜动。风掀动着窗帘,发出“扑啦啦”的声响。柯心悦穿着一件乳白的真丝睡裙,赤着脚坐在打开了窗户的窗台上,背靠着窗框,窗户外的半边身体就这么悬空挂着。
风把柯心悦的长发吹得乱蓬蓬的,她并不用手去整理。脸微微偏向窗外的空间,眼睛向楼下望着。从二十层楼的高度往下看,不远处的街道如同棋盘,行人变成了蚂蚁,眼珠一动,整个天空似乎都在摇晃,足以令恐高的人头晕目眩了。
柯心悦从小就畏高。然而此时,她就以如此危险的状态,一无依赖地坐在窗台上。在这种时候,柯心悦只要一闭眼睛,脑海里就挤满了姐姐的影像。姐姐的脸多清晰啊,虽然脑海里的姐姐时而是小时候的模样,时而是这些年的模样。但不管是什么阶段的面孔,脸上都浮现着柯心悦再熟悉不过的表情——她微笑地对心悦说话,她难过地把心悦搂在怀里,她板起脸像母亲一样训斥心悦……
身上的真丝睡裙摸上去清凉光滑,这是姐姐为柯心悦准备的。自从父母去世后,柯心悦的生活几乎全部都由姐姐打理准备,因为爷爷奶奶老了,而且身体又不好。姐姐早上总是比柯心悦起得早,因为她要为全家人准备早点,还要帮爷爷奶奶打扫卫生,要帮柯心悦整理好书包;姐姐晚上在全家睡得最迟,她要洗衣服,收拾房间,辅导柯心悦做作业,最后还要完成自己的功课……
等爷爷奶奶也相继去世后,姐姐的大学就读不下去了,虽然她再有一年就要毕业,但爷爷奶奶留下的一点点遗产,只够勉强维持姐妹俩的基本生活。那时柯心悦已经上高一了,在班上性格有些孤僻,不喜欢和人来往,学习成绩很一般。没有父母的照顾,没有任何的靠山,姐姐心里好着急啊,要是她把那点生活费用来上学,妹妹的前途该怎么办呢?
柯心悦知道姐姐从大学退学后,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了一夜。后来姐姐知道她在哭,便把她从被子里拉起来,紧紧搂着她,身体瑟瑟发着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一下一下,直到最后柯心悦昏昏沉沉在姐姐怀里睡着……
风好大,窗帘被吹得飞扬起来,扑到柯心悦的脸上,纠缠了一会儿,又呼啦一下子飞开。柯心悦的身体微微晃了晃,本能地伸手扶住窗台。晃动着的视线投射到最底层的地面时,似乎用了很长时间——柯心悦情不自禁闭上眼睛,二十层楼,多高啊,从上面掉下去,会是什么样的感觉?落到地面时,一定会摔得血花飞溅吧……
血,满眼的血,鲜红的血……
柯心悦忽然大声地啜泣起来。可怜的姐姐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一下子抛开相依为命了那么多年的妹妹,就这么走了……亲爱的姐姐,我几乎所有的爱、亲情、温暖,痛楚时惟一可以依赖的臂膀,孤独寂寞时最念念不忘的家啊……姐姐,你怎么就这么残酷地,一下子把所有的一切都抛下了呢?你不知道那个在你面前永远长不大的妹妹,回到家里再也看不到你,就等于再也回不到家了吗?姐姐!当那么多艰难困苦都挺过了,那么多辛酸眼泪都咽下了以后,你怎么舍得就这样走了?
泪水淌了一脸,眼睛全然模糊了。然而柯心悦心里,却清清楚楚地记着,就在那个可怕的日子之前一天,自己和姐姐还通过电话……
柯心悦总是那么脆脆地叫着姐姐:“姐!”
姐姐一听柯心悦的声音,马上就笑了:“心悦!”
只要是和姐姐说话,柯心悦就毫不讲究声音的温婉,像个大咧咧的孩子:“姐,你干嘛呢?”
姐姐的声音虽然带着笑,却又隐约透出点儿勉强:“看电视呢,你吃过饭了吗?”
“你怎么啦?不高兴?”
“谁说的,听见你声音,还敢不高兴?”
“啊,姐,现在你的嘴巴也变厉害啦,会挖苦你妹妹了!”
“傻瓜,我哪儿会挖苦你呢?我说的是真心话,一听你的声音,我就发自肺腑地激动万分。”
《似是而非》十二(2)
“哈哈,姐,你真学坏啦,是不是陆飞这个坏蛋教你的?他再坏,可别想通过我这个小姨子的关,不使尽十八般武艺,轻易进不了咱家的门儿。”
柯心悦和姐姐在电话里开着玩笑,觉得她们亲密得没有一丝隔阂。
“碰上你这么个刁蛮小姨子,以后你的姐夫大概会吃不消的。”姐姐也跟柯心悦开着玩笑,她的情绪似乎已经好起来了。
“嘻嘻,我逗你玩儿呢。姐,你难道不知道我是天下最乖的老妹?恨不得把全世界所有的好男人都赶到你面前,让你心平气和一个个挑拣。要是你看上了克林顿,我就找人把希拉里暗杀了……”
“喂喂喂,野丫头,话越说越没边儿了哦。”
“我说真的嘛,不过克林顿实在太花心,朝三暮四,欺骗女人对他的一片深情,这种男人太不保险,除非把他给……嘻嘻,把他一刀给……”
“呸呸呸,什么乱七八糟的呀。再胡说,下次见面我可得打你的嘴!”
“姐,现在你笑没笑啊?”
姐姐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坏丫头,成心拿姐逗乐儿。”
“姐,我最怕你伤心,最喜欢听你笑了。”柯心悦听到姐姐的笑声,心里很得意。
姐姐有一会儿没吭声,柯心悦以为电话断了,对着话筒直吹气:“喂喂喂?姐,姐……”
“我在呢……”姐姐的声音有点儿哑哑的,很温柔。“我也最喜欢听你笑,最怕看到你伤心。”
柯心悦嘻嘻哈哈地笑起来:“那我以后在你面前老是傻笑,就算有眼泪也自己使劲儿往肚子里咽,好不好?”
姐姐又笑了:“你呀,跟姐老是疯疯癫癫的。人家看你漂亮得跟天仙似的,哪知道背后一点儿都不淑女。以后哪个男人娶了你,肯定要大呼上当。”
“哼,他大呼上当,我还不舍身下嫁呢。反正我再老,你总舍不得把我赶出家门儿是吧?大不了我就一辈子都当单身贵族,老了没饭吃,就赖到你家蹭饭。”
“哎,跟你说正经的。你别老是单身贵族、单身贵族的,那么多追求者,别挑花了眼。要是有个本分可靠的,就认真跟人家谈,哪怕钱少点儿也不怕,最重要的是感情。现在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别拖到姐这个年龄……”
“好啦好啦,姐,你这会儿真像个老妈子。你那些话我都记住了,差不多在心里生根儿发芽了。要不是记着你这些话,我早随便找个人胡乱嫁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这个世界,满眼找不着个又老实、又本分、又专一、又体贴、又知情识趣、又才华横溢、又风度翩翩的男人……”
“你又没正经了。照这个标准去找,等你成了老太婆也嫁不出去!”
“那我大不了不嫁吧。”
姐姐装出生气的语气:“你要是不听姐的话,以后就别回来看姐了。”
柯心悦笑了:“那我可舍不得。好吧,从明天开始,我就按照姐的要求,去找一个老实本分的男人,哪怕是菜场里的肉贩子也成。这下你满意了吧?”
姐姐却很认真:“要是这个肉贩子为人真的好,也没什么不行。哎,心悦,快到‘十一’了,这次国庆和中秋碰到一天里,又是长假,你回家来住几天吧,姐好久没见你了,你回来,姐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东坡肉。”
柯心悦做出垂涎欲滴的样子:“啊呀,馋死我啦,等我回去了,一定好好地吃几大块。姐,你不知道,为了减肥,现在我每天只要多吃了一点点肉,就得多跳半小时的健身操,把它全消耗掉,馋得我有时候我做梦都梦见在大嚼你做的东坡肉呢……不过,姐呀,最近我们公司里特别忙,放假的时候可能也走不开。但老板答应我了,等下个月事情忙完了,就给我放一个长假,让我回家好好休息休息。那时候我再回家多住一阵儿,你看行吗?”
姐姐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你嘴上喜欢乱说,做事总是挺可靠的。就看你自己方便的安排吧,反正姐总在家里等着你回来。哎,对了,这次回家,最好给姐多带一个人回来,也免得我没完没了替你担心。”
《似是而非》十二(3)
“嘻嘻,好吧。明天我就到处去发征友启事,问问哪个男士愿意跟我一起回家拜见姐姐大人。只要他保证听我姐的话,就可以通过啦。因为我知道,我所有的事儿都有你给我把关呢。”
“死丫头……”
……
一阵风吹过,窗帘又发出“呼啦啦”的声响。柯心悦感觉到一阵凉意,不由紧紧抱住了胳膊,把脸埋在膝盖上。皮肤触到真丝质地的睡裙,那种清冷光滑的感觉,突如其来地揪痛了柯心悦的心。
“……反正姐总在家里等着你回来……”
音犹在耳,人去如斯……
姐姐,你答应过妹妹,不管什么时候,你总在家里等着我回来的,可现在我回来了,你却到哪儿去了呢?
柯心悦在渐渐昏暗下来的空气中,不可抑制地痛哭起来。
《似是而非》十三(1)
为了能够赶在周末前到达S市,以便进行计划中的调查,星期四半夜,普克坐上一趟夜班慢车前往S市。这既是因为普克对柯心悦的许诺,也是普克为了解决自己心中的疑团,而尽可能做出的努力。
火车上有几分拥挤,每个座位都挤满了人,过道里也零零散散站着困倦的旅客,手扶着最近的椅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