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因璧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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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因璧月-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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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曾相识的声音清清的魔魅的传入耳中,宁朗不由自主的循着声音望去,前方十步远有一楼,楼匾上“雨霖楼”三个朱粉大字。 
  “云巫,云巫,本少来看你了。” 
  那声音再次响起,轻轻的在人心头一撩,宁朗情不自禁的走了过去。 
  入目的是宽敝的大厅,金玉满堂的奢华,一道浅黄身影静立厅中,微微仰首,只是背影,玉树临风已不足形容。 
  厅堂里或弹唱或说笑的无论男的女的皆移首看去,那面上顿作惊异痴迷,而楼上的门砰砰砰的一间间急急开启,红红绿绿蓝蓝紫紫的窈窕身影纷纷而出,发未梳的、衣半袒的、鞋未穿的以及身后的叫嚷声……这些全然不顾了。 
  “七少!是七少啊!” 
  “七少,终于再见到七少了!” 
  “七少,你终于来了!” 
  “七少……七少……” 
  满堂的莺声燕语,满楼的红袖招舞,可那人只是微仰着头,目光轻轻一溜,顿时满堂静悄,然后便是声声叹息。 
  一个动听如天仙妙音的声音便在这时响起:“七少……” 
  绵绵的幽幽的带着无限情思,音还未落尽,一道碧色身影便从朱栏上轻轻一跃,有如飞燕失翼直坠而下。 
  “啊!”满楼的人皆惊呼起来,有些胆小的闭上了眼。 
  “云巫。”那一声轻唤仿是情郎于半夜发出的梦呓,不经意的却是最真情的,何人能不动心。那修长的浅黄身影就这么轻飘飘的飞起来,半空中,手一伸便揽住了那碧衣佳人纤腰,衣袂飞扬间,有如飞仙下凡般潇洒落地。 
  “啊!”这一次响起的是满堂艳叹之声,“七少!七少!我也要!”满楼的佳人皆恨不得自己便是那被七少揽住的人。 
  七少一根手指轻轻一摇,叫嚷声顿消。 
  “七少,你终于来看云巫了。”那容色倾城的美人仰首痴痴望着眼前的人,沉醉在那一双水光滟潋的眸中。 
  七少绽开一抹笑容,柔魅的道:“本少来看你了。” 
  “你终于来了。”云巫闭目偎近他的肩头,唯愿此刻便是永世。 
  一时满堂艳羡与妒忌。 
  “好久没听云巫吹箫了,真有些想念呢。”七少轻扶云巫柔声抚慰。 
  云巫闻言抬首,轻轻道:“碧箫夜夜,唯待君来。” 
  七少右手一伸,一柄白玉扇如月摇开,慢声道:“‘萧凝碧、人如玉,漫道人间、不换天上月。’,云巫便为本少吹一曲吧。” 
  “好。”云巫引他上楼。 
  楼梯前,七少忽回首,目光遥遥落向门口。 
  那一刹那,宁朗只听到“咚!”的一声重响,很久后,他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心跳声。 
  七少玉扇微摆,遮唇一笑,眸光轻轻一转,便回身上楼去了。 
  那一眼,许是距离太远,又许是回首时间太短,宁朗没有看清那人的面貌,却被那一双眼眸晃了心神。 
  听说九仑山顶天湖的水是世间最清最净的水,那是从九天落融的冰雪所化。 
  听说昆梧苍泪渊的寒玉是世间最绿最纯的玉,那是敛于九渊之底灵气所化。 
  那双眼,就是浸在九仑天湖的昆梧碧玉。 
  还,并不单单如此。 
  幼时,夏夜乘凉,娘亲曾一边摇着竹扇一边说些故事给他听,故事里有许许多多藏在深山古林中的妖灵鬼怪,他们往往只要看一眼凡人,便会将人的魂魄勾走,令人或痴或亡。 
  那双水波漾漾的碧眸拥有一个独立的灵魂,而且……还是一个妖的灵魂。 
  初入江湖的宁朗对一切都还陌生,因此他还不知这样一双碧眸乃江湖独一无二的,他也并不能将这一双碧眸与那个名动江湖的名字联系起来。 
  “宁少侠,宁少侠!” 
  猛然听得叫唤声,宁朗一惊,如梦初醒,才发觉屏息许久,此刻胸腔一阵闷痛。 
  “宁少侠,这是七少叫我交给你的。”一个模样秀丽的小丫头将一个锦布包递给他。 
  “啊?给我的?”宁朗惊奇的接过,打开一看,当即愣住,这不是自己掉在聂府的东西么,钱袋药瓶一样不缺,另外还多了一个小小锦囊,打开锦囊,里面装着几片金叶,一数,不多不少正好七片,那叶尖上细细的还似刻着什么印记。 
  “宁少侠可数清了,没少东西罢?”那小丫头一双眼睛落在他脸上,看得甚是仔细,似对他很是好奇。 
  “这不是我的。”宁朗老实的将那七片金叶连着锦囊递给小丫头。 
  “喔,这是七少赠你的,你收着罢。”小丫头笑着将金叶推回。 
  “七少?”宁朗疑惑道,自己似乎并不认识这么一个人啊。 
  可这小丫头却不作回答,只道:“婢子任务完成,少侠请便。”说罢转身走了。 
  留下宁朗呆呆站在门口举着手中金叶,半晌后他忽想起了聂府里隐于竹帘中的那个人,记得聂重远便唤他“七少”。 
  “原来是他。”宁朗缓缓转身,抱着布包,不明不白的道,“原来他是男的。”   
  二、有子若青莲(上)   
  六月天,夏阳最炽之时。 
  赶了半天路的宁朗,眺望着前后,想寻处阴凉地歇歇,奈何荒效野外的,连棵大点的树也没有,极目只有光秃秃的山丘与烈日下晒得干裂的泥路,正无奈着,忽有一缕琴音入耳,他一听不由精神一振。有音自是有人,有人便有可能有人家,不如前去讨杯水喝,再向人家买点干粮,肚子很饿了。这么想着,脚下自循着琴音而去。 
  那琴音极微,宁朗担心还未寻着,音便断了,当下施起轻功,飞掠而去,可飞了半晌却还未见着有人。再翻过了一座山丘,眼前是一片苍翠的树林,林中隐有屋檐,不由心中大喜,当下往树林掠去。 
  此时近了,那琴音清晰入耳,曲调甚是简单,可听来却觉韵味无穷,且每隔片刻便会有“叮”的锐声响于琴音中,仿似是与琴音相和,又似是想掐断琴音,融和中又蕴着一丝突兀。宁朗每听一声,心头便觉躁动,不由自主的便运起内力相抗,谁知,才一运功体内顿时气血翻涌,耳鸣目眩起来。糟了,他猛然一惊,可内息奔腾已无法自控,正自艰险时,那琴音忽地一顿,然后一个清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静气,息功。” 
  他当下从之,果然,内息不再翻腾,耳鸣晕眩之感也渐渐消失,而琴音又柔缓奏起。 
  “不要伤了他人。”那清和的声音隐约响起,似在劝诫某人。 
  宁朗听着不由更是好奇,此刻他已完全将饥渴抛之脑后,只往树林深处去,想看看是何人在弹琴。 
  树林之后却是一片竹林,森森凤尾,青青翠翠,随风轻摆,闷热烦躁顿消。那琴音依是清泠,那“叮”的锐响依间隔一段响起,只不过不再令人心跳失律。 
  穿过了竹林,顿时眼前一亮。 
  前方是数丈高的山壁,爬满苍绿草苔,细细流水缓缓而下,直落清湖,湖上玉琼飞溅,田田青荷如盖,朵朵白莲玉立,湖边一栋古朴雅致的木楼,有浮桥一座通往湖中,湖心青荷白莲中隐有小亭一角。 
  宁朗见着这样的地方只觉心静神怡,所有的饥渴疲倦顿扫而光。脚下移动,沿湖走了一段,然后踏上浮桥,直往湖中心走去。外看只见青莲团簇,走入才知这湖极广,走了半盏茶的功夫,琴音顿清,抬目望去,小小的石亭中两名男子相对而坐,一抚琴,一弹刀。 
  弹刀的人背对着他,一袭黑衣,看不着面貌,可那背影却透着一种冷峻孤绝之感,横刀于手,屈指弹之,那“叮”的锐声正是他所发。抚琴的人正对着他,微垂着头,青衫如荷,眉目雅逸,墨发半束于冠半垂肩则,全身无一饰物,素淡净然,莲叶拥之,犹似谪仙。 
  宁朗不由自主的在距其丈远处停步,不敢惊扰,但那抚琴的青衫人却抬首看了他一眼,那似谪仙般的人却有一双空濛如雾的眸子,仿是隔着万水千山望来,那么的遥远却又那么的深挚动人。 
  “旁有茶水点心,阁下自便。”青衫人看着宁朗微微一笑,似是知晓了宁朗满腹的饥渴。 
  就是这一笑,消了宁朗满怀的敬畏与紧张,仿如见着自家师兄般亲切温情,而且听这清和的声音便知是刚才替他解危之人,心中顿生好感。往旁看去,石亭的宽栏上摆着茶壶茶杯,还有数盘点心,不看还好,一看顿时只觉喉咙冒烟饥火上升,咽了咽口水,再看看那自顾着抚琴、弹刀的人,宁朗便也顾不得讲客气了,走入石亭,先倒茶水连喝了三杯解了渴,然后便捡着盘中的点心吃起来,一边吃着,一边打量着两人。 
  都很年轻,约莫二十三、四的年纪,此刻他的位置可看着了弹刀人的侧面,只觉那线条有如刀削,完美却凌厉,闭着眼,世间万事万物尽如尘埃。而抚琴的却是信手弹来般的轻松,时而迅疾时而轻缓,那空濛的眸子时而看一眼弹刀的人,时而远远落向那青荷白莲,一派悠闲洒逸。 
  “歇一下如何?”也不知过了多久,青衫人开口道。 
  虽是问话,可弹琴的手却已放开,琴音顿消,而弹刀声也在同一刻止了。 
  弹刀人睁开了眼,看着对面的人道:“为何总不能尽情一决?” 
  青衫人轻轻一笑,道:“你已鲜有敌手,何必执着。” 
  “哼!”弹刀的黑衣人冷冷一哼,甚是不满,“你和他一样,可总有一天我必要明明白白一决胜负的。” 
  “原来这世上还有另一个人也令你无法可施呀。”青衫人随口应道,一边掏出丝绢拭着琴弦。 
  黑衣人手一反,那刀便落回背上的刀鞘中,“我也正奇怪,你与他怎么说也是齐名人物,怎么到现在都未曾相识?” 
  青衫人手微微一顿,然后抬头冲黑衣人一笑,道:“原来是他。唉,闻名如许年,却缘铿一面,一直引以为憾呢。” 
  黑衣人眼中浮起一丝极淡的讥诮,“他也这么说。” 
  “有缘自会相见。”青衫人不在意的道。转首,空濛的眸子看向宁朗,面上笑容浅淡恰到好处,“茶点用得可还称心?”清和的嗓音,温雅的容仪,这炎炎夏日里,却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宁朗闻言脸一红,站起身来抱拳道:“多谢公子,我……我吃饱了,很好吃。”确实很好吃,那茶入口清凉带香,那点心他从未吃过,只觉着比以往所有吃过的点心都要可口,真不知是什么做的。 
  青衫公子静静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阁下不必客气。在下明华严,是此处主人,这位是列炽枫。”手指指对面的黑衣人,又抱拳道,“刚才信手游戏差点误伤阁下,实是抱歉。” 
  明华严、列炽枫这两个名字若换个江湖人听着顿会马上肃然起敬,奈何此刻遇着的是初入江湖还只行过一次糊涂义行的宁朗,所以他只是局促的抱着拳,微低着头,总不大敢直视那人似青莲的公子。 
  “不……不客气,我……我叫宁朗,路过这里,听到琴音就来了,打扰了你们,对不起,我……我这就走了。”说罢转身就走,才走了一步,忽又转身回头,“对不起啊,我吃了你的东西还没给钱的。”说着从怀中掏出钱袋,想了想,从锦囊中捡出一片金叶递到明华严面前,“这个……够不够?”圆圆的眼睛询问的看着他。 
  明华严一愣,看着眼前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然后轻轻笑起来:“阁下快快收起,那些粗陋的东西阁下喜欢乃是在下的荣幸,岂敢收钱。” 
  “这……不大好吧?我平白无故的吃了你的东西,而且还是这么好的东西。”宁朗心中很是过意不去,说着手中的金叶又往前递了递,黑衣人列炽枫眼一抬便看着了,不由眼光一凝,然后转头看向宁朗。 
  那一眼看得宁朗面上一寒,只觉得这人的目光有如刀锋,而他的人,就那么坐在那,也似一柄出鞘的宝刀,锋芒毕露寒光烁人,不自觉的手便抖了抖。 
  “能相遇便是缘,看阁下也是江湖人,怎讲这些俗礼。”明华严抬指轻轻推开面前的金叶。 
  “这个啊……”宁朗看看手中的金叶又看看面前谪仙似的人物,忽觉得自己此举真是****了他,忙收回手,一收回又觉得自己做得太着痕迹,倒似舍不得钱般,顿时满脸烧云,抓在金叶递不是收不是。 
  明华严看着眼前满身尴尬的少年甚觉有趣,江湖上心思如此简单的人可真是少见。 
  “要不,下次我请你吃饭好不?”宁朗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个折中办法,很是热切的看着明华严。 
  “好。”明华严想也不想的爽快答应。 
  “那就好,那就好。”宁朗嘿嘿笑着挠挠头。 
  “你这金叶哪来的?”冷不叮的斜里却一个声音冷冷插来。 
  “啊?”宁朗吓了一跳,转头看向列炽枫,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自己手中的金叶,老老实实的答道,“在虞城时有一位叫‘七少’的人赠给我的。” 
  列炽枫刀锋似的眸子闪过一抹锐光,然后上下好好打量了一番宁朗,摇了摇头,似觉得他这样的人能得到七少的馈赠很是不可思议,道:“你是什么人?从哪来?去哪?干什么?”一边四问,问得还理所当然,若换个人定觉这人态度不佳礼仪不周,怎可如此盘问别人,只能庆幸他问的是宁朗。 
  “我是宁朗,从兰州来,我本来要去云州找人的,因为没有找着,所以我便四处看看。”宁朗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笑笑,“嗯……往日师兄们说江湖很好玩……” 
  “兰州?云州?”列炽枫眉头一动,“你要找谁?” 
  “娘亲要我去找兰残……音……”说到那名字时,宁朗又忍不住脸红了红,声音也低了低。 
  列炽枫闻言眉头跳了跳,再打量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肩后背着的那柄银枪上,然后不紧不慢道:“七月中,你去华州‘长天山庄’应该可以见到。” 
  “啊?”宁朗猛一抬头,脸上有着忍不住的惊喜,“你说……兰残音么?” 
  “嗯。”列炽枫点点头。 
  “兰残音是谁?”一旁的明华严有些好奇的问道。 
  列炽枫回头看明华严,眼中又浮起了讥诮,明华严忽恍然大悟,笑道:“‘兰七少’名动江湖,却甚少有人提起‘兰残音’,猛然间还真想不起来。” 
  “这……在华州么……”那边宁朗却没听进这话直接跳起来了,然后又醒起人前失态了,顿时低下火烧似的脸,“明……明公子,列大侠,多谢你们,我先走了啊。”说罢抱拳施礼,然后抬头看看明华严又看看列炽枫,憨憨的笑笑,便转身离去。 
  “那金叶你还是好好收着不要乱用了的好。”列炽枫看着宁朗匆匆而去的背影丢下一句。 
  “呃?”宁朗回头,然后听话的点头,“好的。” 
  等宁朗走得不见影儿,明华严起身,伸手抚着亭外一朵白莲,浅浅笑道:“他唤我‘明公子’,却唤你‘列大侠’,可真有意思。” 
  风拂过,满湖青荷白莲袅袅起舞,淡淡莲香随风散开,亭中的人青衫飘动,仿似那莲中诞出的仙人。 
  “宁朗么,不知是他什么人?”列炽枫却在一边疑惑着。 
  这时,一只飞鸟忽从天而降,落在明华严肩上,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鹰儿。 
  明华严抬手,那雪鹰便落在他掌心,他从雪鹰腿上解下一个小小的竹筒,然后手一伸,那雪鹰便又飞走了。从竹筒里取出一张小小的纸条,展开,细看,眉眼静谧,无一丝波澜。 
  “我走了。”列炽枫想了半晌没想明作罢了,起身,手一摆,便往亭外走去。 
  明华严回首,脸上是那忧喜不辩的微笑,晃晃手中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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