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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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狼之眼-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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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向那个母亲的尸体,又开始吸了起来……
  转过头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的眼睛,冰冷,漠然,一行黑红色的东西从她左边破裂的那个眼角淌落下来,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而后被水泥地顷刻间吞噬得一干二净。
  忽然,似乎意识到了我的目光,她蓦地站了起来,促不及防地直直看向我。
  我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她朝我露出一丝笑,然后倒退着,朝远处慢慢飘走。我立刻跟了过去,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想要追上她,问问她最近到底去哪儿了,并且,她刚才到底在做些什么。
  小芊走得很快,和空气一样的快。我跟得很吃力,不过,总是能够在她身影彻底消失之前追上她。她始终是倒退着走的,一张苍白的脸看着我,微微地笑。我不敢开口叫住她,那会儿是白天,我不想让人当我是疯子。
  就这样不知道跑了多久,当我觉得自己已经精疲力竭的时候,转过一堵墙,小芊的身影,忽然消失了。
  地上传来轻轻的‘哈……哈……’声,低头定睛一看,一只白色的京巴,瞪着双晶绿色的眸子,正蹲在地上咧着张嘴巴冲我嬉笑。
  手指瞬间变得冰凉,紧握着,却握不出一丝热度。
  我看到自己站在一幢小楼前,小楼有着精致的磨砂玻璃门,门里暖暖流淌着玫瑰色的光线……那只突然出现的京巴很乖巧地蹲在玻璃门的前头,仰头望着我,轻轻喘息着。边上有块铝合金招牌,上面几个妖娆的烫金字——留连坊。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完全黑了,除了留连坊的大门,那些玫瑰色的光,以及京巴眼中波动的绿,我看不到任何东西。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的恐惧过多暴露在那只狗的眼里,我一动不动僵立在原地,不敢前进,也不敢后退。身后是一团悬崖般莫测的暗,我甚至无法知道,那一步之遥的距离,退过去,究竟是块平地,还是地狱的入口。
  那只狗笑得很开心,碧绿色的眼睛里,静静流动着的东西叫做意味深长。它似乎在品尝着我的恐惧,同样的一动不动。
  半晌,它张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站了起来。
  我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幸好,后面是整块平地。
  那只狗又笑了,这次,甚至发出沙哑的嘿嘿声,仿佛哮喘病人从胸腔里挤压出来的呻吟。它突然开口了,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跟我走吧……”
  “啊————!!!!!!!”我控制不住的尖叫声和它的说话声前后相差不到半秒。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不是一条结实有力的胳膊把我的肩膀牢牢环住,如果不是在那一瞬我感觉到了熟悉的体温和气息,我真不知道那样歇斯底里的尖叫,会被自己持续多久。
  “优,”背后的声音低沉,却有效平稳了我急促跳动得快要裂开来的心脏:“傻站在这里,干什么?”
  我睁开了从刚才那狗开口说话时就紧闭着的眼睛。
  忽然发现周围的世界居然还是白天,面前早已没了留连坊精致暧昧的大门,一条胡同幽深曲折。周围人来人往,不多,经过时都悄悄朝我这里看上一眼。一切,都和平时没有任何两样,如果不是那只绿眼睛的狗依然存在着的话。
  它蹲在一块石板上,静静看着我,以及我身后的俄塞利斯,嘴角弯弯扬起,笑着,向我无声证明着刚才所看到的一切,不单纯是种幻觉。
  “俄塞利斯,它……”我指着那条狗急急看向俄塞利斯。
  他挑眉看了看我,再朝着我指的方向张望了一眼,然后,搂着我的肩膀,在那只狗的嗤笑声中,头也不回把我带出这条巷子。
  狗一直没有跟来,我回头看向它的时候,它碧绿色的眸子一眨不眨注视着俄塞利斯的背影,那眼神,仿佛想将他整个人给看穿……
  “俄塞利斯,你看不到那只狗吗……”一直到走在大街上,周围全是人群和车辆,我才缩在俄塞利斯的身边,轻声问他。
  “狗?”他看了我一眼:“什么狗。”
  “你跟我来到这里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他怔了怔,不语。
  “你不是看到我有危险才来的吗,你那么厉害,连鬼都能杀,别告诉我刚才你什么都没看见!”不知不觉中,我的嗓子渐渐拔高,周围有人朝我看了看,我低下头。
  没有回答我,他自顾着朝前走。我明白追问无益,所以只能不声不响跟着,但手始终拽着他的衣服不敢放,怕一旦放了,又会卷入什么莫名其妙的幻境中去。
  “优,”走了半晌,他似乎总算愿意开口了。这时候已经能看到我所居住的小区,在周围林立的高楼围绕下,似有若无地凄凉:“有些东西,眼睛是看不见的。”
  “你是说,我刚才看到的,你看不到。”
  “对。”给我这声肯定的时候,我留意到,他深邃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淡淡无奈。
  “可你能抓鬼,那天晚上……”
  “我用的是这个。”他低头看着我,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见我不明白,他微微一笑:“有时候,直觉能告诉我一些用眼睛所看不到的东西,就如同刚才,虽然看不见,但我感觉得到你的恐惧。”
  “感觉得到我的恐惧,我的恐惧是什么样子的。”我故意糗他。
  “你的恐惧……深得像咆哮的红海。”
  “哪有那么夸张,你讽刺我。”
  “是你不厚道在先。”
  “喂!”
  “优,”
  “干吗。”
  “答应我件事好不好。”
  “说。”
  “以后……如果再看到什么,再听到什么,你千万不要紧张,也不要激动,能不能够做到。”
  “我……不知道。”
  “你可以。”
  “我……”
  “你可以。”
  “……我可以。”
  “铃——铃——铃!”一阵响亮的电话铃声响起,突兀打断了我的思路。
  俄塞利斯似乎也被那铃声吃了一惊,看了看我,又看看桌上那部电话。电话离他很近,不过显然他没有帮我接听的意思,任着那铃声疯狂地嚣叫。
  我匆忙奔了过去,把电话一把抓起:“喂?”
  “优,是我……”
  “婶婶?”虽然电话那头的话语颤抖得几乎辨别不出音调,但我还是马上听出了婶婶的声音:“你……怎么了?”
  “你叔叔他……出事了……”
  叔叔死于车祸,确切的说,是他自己亲手制造的一起车祸。
  婶婶哽咽的话语给我勾勒出当时的一个大概:当时他正同客户开车驶出公司,因为路口黄灯即将跳绿灯,他等不及变绿一踩油门就冲了过去,结果撞上横向道急着想趁变灯前过马路的卡车。车当时就斜歪出去,撞在人行道旁的灯柱上,车头凹陷,一块玻璃贯穿了他的喉咙。而坐在副驾驶座的那位客户,仅仅受了点轻微的脑震荡。
  婶婶不断念叨着他本来开车有多小心,从来不会去争那几秒钟的时间,然后不停地哭,不停地哭,怎么劝都劝不住。
  此刻,叔叔的遗体静躺在殡仪馆遗体瞻仰柜里,一身笔挺的深灰色西装,脸色安详,仿佛睡着了一般。本是个仪表堂堂的人,经由美容师巧手妆点,看上去和生前几乎没有任何两样。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身体周围没有自己的灵魂游走。
  大凡新死的人,因为没有接受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会有那么一段时间留连在自己尸体边迟迟不肯离开,直至遗体火化。而叔叔的遗体旁什么都没有,正如他没有一点生气地躺着,他已经是具彻底的尸体,或者说,一具空壳。
  前来吊唁的人很多,大多是生意上场面上的朋友,婶婶瘦小而颤抖的身影淹没在那片黑压压的人群中,不为人所察觉地独自存在,独自伤悲。记得在电话里时,她哭得几乎噎气,可今天却一滴泪也没有,即使是周围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人在哀乐声中开始抽泣起来的时候。
  她很安静地守在玻璃棺边,手按在那块冰冷的罩子上,罩子底下,是叔叔仿佛沉睡般的容颜。
  叔叔远在英国读书的女儿君芷两天前回的国,我在殡仪馆找到她的时候,她正一个人坐在休息室里,听着外头越演越烈的哭声,无动于衷抽着烟。
  我一把夺下她嘴里的烟,丢到地上踩灭:“你爸爸要走了,去看看他最后一面。”
  她抬头看看我,那眼神,让我蓦地一阵寒冷:“有什么好看的。看他的人那么多,不在乎我一个。”我注意到她的脸,化着很浓烈的妆,苍白,掩盖了她原本红润的脸色。唇上描着漆黑的唇膏,张扬的,仿佛干了的血。
  她避开我的注视,转眸,目光侧向我背后,指了指:“看到那女人没,死老头子的姘头,”说到姘头这两个字时,她嘴角上扬,眼里闪过一丝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残忍的光芒:“还真他妈有脸上这里来,不就是为俩钱吗,让个比自己大二十五岁的老头子上,哈哈!现在死老头子死了,哭丧还有个屁……”
  “啪!”话音未落,我一巴掌已经重重扇在了她的脸上。
  去英国半年,没想到回来后她从一个开朗活泼的十七岁少女,变成了现在这种样子。我看着她成熟的妆容,冰冷的笑,以及眼中闪烁着的与年龄不符的刻薄,没来由的,血液朝脸上迅速聚拢:“他是你爸爸!怎么可以这么说他!”
  “爸爸?”君芷抚着脸,头歪着,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他也配?你知道出事的时候坐在他车里那客户是谁,就他妈是那只狐狸精!死老头子出国一个月,回来头一件事不是看我妈,是去找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当我爸,他也配!”涨红着脸,她一口气不停地说着,仿佛在宣泄着某种积压已久的怨愤,又仿佛一条张嘴不断吐着信的毒蛇:“知道他为什么送我去英国,就因为我撞到了他和那个女人的好事!所以他擅自把我转去了英国那家学校,美其名曰那边能受到更好的教育!天知道我在那里是怎么过的!一个朋友都没!发烧将近40度不敢上医院,因为我英文他妈的太烂!还被个人模狗样的畜生骗!那只畜生!我以为,我以为他是那里真正对我好的……我那么相信他!他妈的!他妈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而苍白的脸庞,瞬间被雨点般落下的泪水糊成一团。
  我傻了,一动不动呆站在原地,看着她由原先的刻薄愤怒,到现在悲伤得几近歇斯底里。
  “姐……”她忽然把头靠在我的身上,抽泣着,有些疲惫地轻声道:“那畜生骗了我的人,骗光了我在那里的钱,我怀孕了姐……帮帮我……”
  坐在妇产科医院的凳子上,我等着接受流产的君芷从流产室出来。边上坐着俄塞利斯,这世上似乎找不出任何理由能说服他不跟在我身边。此刻,他懒懒靠着椅背,目光越过边上一个个排队等待流产的人,漫不经心地东张西望着。
  周围来来往往的不是护士,就是一对对年轻的夫妻,相携着,经过我俩身边时常会有意无意地朝这里瞥上一眼。流产室,零星坐着等候流产的女人,年轻的我,年轻的俄塞利斯……不让人产生误会才叫怪了。我突然有点坐立不安,狂尴尬。
  “你干吗老动来动去的,等看病都没耐心。”俄塞利斯似乎被我的毛躁弄得有点不耐烦,斜斜扫了我一眼。
  “不是我看病,是我妹妹!”急着撇清,却不料声音大了点,引来周围闪烁目光。
  “优,这医院怎么全是女病人。”
  “这是专给女人看病的地方。”
  “看病还分专给女人看和专给男人看的地方?”
  “你白痴啊……”
  “砰!”正你一句我一句说着,流产室的门突然猛地被推开,里头出来的医生,冷不防让我吃了一惊。
  她雪白的大褂上全是血,镜片和手套上也是。一团团,鲜艳得触目惊心。我很快听到了周围等候者不约而同的抽气声和惊叫。
  “快!快把老刘和小张他们都叫来!快!病人大出血了!”她拦下一名护士急急吩咐着,随后旋风般退了进去。
  我坐的位置正对着流产室的门,因此在那医生退进去的瞬间,稍纵即逝地看到了里头让我骇然的一幕。虽然并没看到君芷的人,但我看到一行黑红色的血迹,正沿着手术台的方向,朝门口蔓延过来……
  “君芷!!”我不顾一切地跳起来朝流产室里冲去,在俄塞利斯还未来得及阻止我的时候。
  流那么多血,那已经不是单纯的大出血,而是血崩了,一个简单的小手术怎么会导致病人血崩,我空白一片的大脑没有那么多空闲去考虑,只知道自己的妹妹出事了,而一直疼爱着我的婶婶,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我几乎是撞进流产室的。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还没来得及应对里面医生惊诧的目光,里头所看到的景象,再一次让我骇住。
  那名浑身浴血的女医生显然在竭尽所能地用着能让病人止血的方法,即使我贸然地闯入,她也只是吃惊地匆匆瞥了我一眼,然后继续着手里的急救。我注意到她额头全是汗,同血渍混在一起,沿着脸颊不断朝下淌。
  君芷就躺在她面前的手术台上。脸上苍白,紧闭双眼的脸上满是泪痕,似乎已经昏了过去。她的两腿分开搁着,底下有个盆,里头是几团粘稠的血块。大股大股的鲜血从她下体涌出,蜿蜒的蛇般顺着手术台的铁架往下流,流到地上,和地面上那滩血汇合成一滩溪流……一身红衣的小芊就坐在那滩血上,一手抓着君芷的小腿,一手在血水中轻轻搅拌,意识到我的目光,她抬起头,冲我微微一笑。然后她回头,对着君芷的下身开始吹气。
  每吹一口,那些汹涌而出的血便更急了一分,而她脸上的笑,就又更深一分……
  “你到底想干什么!”忘了站在手术台边的女医生和身后不断跑进来的医生和护士,我不管不顾地对着拥有死神般笑容的小芊大吼:“放了她!!走开啊!!!!!!!”
  她没有理睬我,笑着,快乐而优雅。
  整个世界突然黑了,我的眼里只剩下君芷,汹涌的血,以及不停微笑着的小芊。小芊始终没有停口,不论我的表情和声音有多么愤怒和焦躁,她依然一下一下有节奏地吹着,细长的眼看着我,透着种淡淡的挑衅。
  “走开!”再也按捺不住,我几步冲到她面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甚至忘了,一个鬼,它是没有任何实体可以让人碰触到的。
  可是我的确实实在在地抓住了她的脖子,正如她笑着用沾满了君芷的血的冰凉手指,轻轻摸在我的脖子上。
  当我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小芊漆黑色的眼眸突然变了。
  如同两点幽亮诡异的绿色火苗,那眼神安静游曳着,一眨不眨看着我,森冷到骨髓的目光,仿佛要透过我的眼睛,笔直贯穿到我的心里头去。
  “咔!”在我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整个身体突然碎了!碎成千片万块的镜片,而每个镜片的碎块里,有着她暧昧不明的笑脸……
  我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哈哈……哈哈哈……哈哈”轻微急促的喘息声,从我仍然交叉紧握着的双手中传来。
  我忽然发觉自己手里似乎仍然掐着些什么东西,在小芊的身体突然间碎裂在我眼前之后,那东西软软的,毛茸茸……
  慢慢睁开眼睛,于是,我看到一只毛色雪白的京巴,在我双手的钳制下,两只本就突出的绿色眼珠此刻显得更加暴突,带着几缕血丝,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而它还在微笑,用着那张爬流着口水,上下开合不知道是在挣扎还是呼吸的嘴巴。
  我感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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