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剑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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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剑兰心-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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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脊到了,老花子也到了。

文俊知觉全失,向前一扑。

老花子百忙中掠到,相距四五丈,突然伸手虚空一抓。

文俊身影一侧,但他的冲力太大,只窒了一窒,向下一栽,立时不见。

“我该死!假和尚也该死!”老花子在文俊落下处掩大呼道:“半步之差!半步之差!这孩子神智已失,跌下千丈黑龙潭,不跌成肉泥,也将永埋潭底。假和尚害人不浅啊!”

文俊悠悠醒来,只觉浑身酸痛,眼前其色如墨,伸手不见五指。他想转侧,不成,浑身力道全失。他只能开合双目,感到身下的岩石,传来澈骨奇寒而已。

他不知身在何处,更不知浑身力道何以完全失去。良久,耳中突然听到一丝肃声。

黝黑的空间里,萧音在空气中抖颤,凄凉,低回,令人闻之酸鼻,哀上心头,心弦中发出共呜,泛起无尽的哀伤。

良久,萧音突敛。文俊的眼中充满了泪珠,发出一声凄凉无比的悠悠叹息。

“娃娃,你该醒了!”这声音真冷,不像发自人类之口。

文俊心中一震,打一寒颤。但他知道自己未死,分明仍在人世,不然何以有如此真实的感觉呢?他吃力他说道:“我没死!请问是哪位高人救了我一命?”

“别问是谁,你感到怎样了?”

“浑身痈力,如同瘫痪。这里何以如此黑暗呢?”

“算你命大,从高崖跌下黑潭的人畜,只有你是唯一幸存的东西。但要晃没有老夫在,你也活不了。”

“谢谢你,老前辈,晚辈没齿难忘。”

“你的命是我救下的。”

“晚辈感铭五衷。”

“你得替我办一件事。”

“晚辈力所能逮,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你可不能反悔。”

“晚辈并未答应去办,但晚辈将尽全力。大丈夫千金。一诺,绝不轻言背信,允诺必先明辩,晚辈不敢轻言,但请老前辈吩咐,经便斟酌。”

“哼!你先答允老夫必能办到才行。”

“晚辈恕难答允,老前辈但请先说。”

“你非先答允不不然唯有一死。”

文俊不悦的说道:“老前辈好没道理,难道说要晚辈取天上月亮,晚辈也必须答允不成?死固是人生憾事,但死并不能令晚辈屈服,做那不可能之事。”

“娃娃,你不怕死我倒相信,不然就不会投崖自尽。”

“胡说,晚辈昏神失足,怎说自尽?大丈夫当堂堂正正求生,岂能效弱者之为自绝?

哼!“

“你不先答允老夫,只能一死,与自绝又有何分别。”

“这另当别论,不达良心,信守不逾只能算是死道。”

“喝!你这小子倒有一肚皮歪道理,就让你死于道吧!”

黑暗中立时声息俱无,只有气流的嗡嗡微响。

不知过了多久,文俊动弹不得,运功又不可能,他只能静静地等死。渐渐地,他口干舌燥,肚内肌火中烧。平时,他三五日不吃不喝,仍无饥渴之感,可见已经躺了十日经上了。

他渐入昏迷。脑中前程往事,纷至沓来,远处的萧声,不时在他耳中响起,如位如诉,哀伤苍凉,撕裂着他的神经,给他无比的经神折磨。

但他仍然一声不出,绝不屈服。终于,他昏倒了。

第六章

醒来时,银色的亮光耀目。他发觉自己躺在一个巨大的黑潭边突出的一块巨石上。

四周,百丈外是高参天齐的绝壁飞崖。那银色的亮光,发自身畔一个怪人手中,那是一枝银萧。

怪人的长相并不唬人,脸上皱纹密布,但慈眉善目,惟一可怪处是他的须发,其白如雪,将他的身躯全行罩庄。他坐在石上,除了发必和脸与手,任何部分亦未露出。

文俊惊一崩而起,怪,先前消失的力量,已经完全恢复,而且更是充沛,他怔在一旁,张目结舌。

“孩子!你坐下。”老人说话了,亲切得像父亲对儿女。

文俊如受催眠,顺着坐下。

“你已经昏迷半月,服下了一颗千年龙菩,终于去尽体内杂质,与你体内的玉浆触合,你已经可以达到打能生死玄关之境了。”

“谢谢老前辈栽培。”

“你可知道我是谁?”

“晚辈愚昧,请示老前辈仙讳。”“说起来你不会知道,你太年青了,不说也罢。

你可知道我要爸爸答允之事么?“

“如老前辈说出,晚辈将尽力而为。”

“那是试你的心地,总算不负所望。可惜!我仅能再活半年,要是假我一年时日,你将成为武林中一代英才。可惜呀!可惜!”

“老前辈具锣不减英华,怎出此言?”

老人掀开长髯,露出双足,文俊大吃一惊,那不是足。而是两根树枝。老人平静他说道:“为了这一双足,我百年来未离黑龙潭半步。时至今日,已经年届一百八十高龄。

半年后将是我油尽灯枯之期,你能坠崖不死,也是有缘。你做骨天生,而心底守正不阿,不轻言诺,可见正是武林难得奇才。克有生之年,将倾力造就你这武林奇才,为武林大放异彩。但你得用力,倾力以赳,不然你将无法由潭底出山,只能老死在这绝地黑龙潭。“

“晚辈恩师仙逝两年有半,临终曾要晚辈另投名师,不知晚辈是否可向老前辈执弟子礼?”

“那也好,可是。将来在武林中,你的辈份将骇人听闻。日后行道江湖,你终不可将我的名号示人,你能力到的话,我就收你为弟子。”

文俊起身肃容,虔诚地跪倒老人身前,行了三跪九叩之礼,肃容说道:“弟子叩见师尊,皇天后土同签,弟子如违背师父金谕,神明硕之。

“徒儿请在一旁坐下,听为师一一道来。”

老人仰首向天,悠然神往他说道:“一百卅年前,我与吴天一道及南海一僧在天台山证道:盘桓三月,印证神功。那吴天一道当时乃昆仑一百零八代掌门入,南海一僧乃普驼第一高僧。吴天一道以天罡神功练成九转玄功,可说功参造化,南海一僧经雷音佛法练成不坏法身。可是他们比起我的浩然正气,仍差一筹,但他们两入却不分上下,嗅念倏生,不该以无上修为,作孤注一掷的拼搏,结果,双方两败俱伤。临别,各自约定以全部心法传授弟子,十年后再晤天台。”

说到这儿,他幽幽一叹,接着说道:“这一别无人远隔,幽冥异路,实可慨欢。吴天一道于返回昆仑途中失踪,可能伤发身死,昆仑绝艺自此失传。南海一僧病倒普陀,从此不谈武事,下落无人知悉。我在十年后带着我那孽徒至天台赴约,仅接到南海一僧送来手书说——目下正在造就一位俗家弟子,罗技印证之事就此作罢。我带着孽徒邀游江湖。没想到一念之慈,几乎丧身在黑龙潭中。”

他目中闪过一丝衷伤的光芒,语音转为沉重又道:“我收的那位孽徒,本是荒野中拾来的弃婴。我费尽心机增植。妄想人力可以回天。因他天性贪狠。故而想以后天之努力变化其气质,可惜仍一切徒然。在邀游江湖时,他敢妄为。有我在,他深怀戒心,将我恨入骨髓。终于,他伴我到黑龙潭畔摘药,竟然起了杀师之念,出其不意以掌猛袭我的双足,将我震落黑龙潭下。”

“他呢!”文俊虎目怒张地问。

“他在那儿。”老人用手向黑潭中一指,“已经骨肉全化了,他没想到我会临死反噬,以银萧化出伏魔神音,将他同时摄下绝崖,终致自食其果,你想知道师父的姓名么?”

“弟子在恭叩师父圣讲。”

“儒林狂生皇甫浩。”

文俊脑中轰一声响,不相信这是事实,但是实俱在。在本朝定鼎以前,元勒子气数将尽之际有一个读书人别号儒林狂生,名叫皇甫浩,他奔走江湖,联络江湖志士,干了许多惊天动地的反抗元人的大事。据说,韩山童就是他一手培植,才能高举义旗的,至于他的武功,据说天下无敌虽有人不信此事,但天下英雄豪杰绵听命于他却是事实,如无超人能耐,何以如此?

文俊正在惊诧,儒林狂生又说了:“我将授你一身绝艺,为你打通任瞥二脉,可惜为时无多,不能眼见你练成浩然正气。自然可以练成这功参浩化,无敌天下的浩然正气。

孩子,我说完了,该你告诉我你的身世了。

坐年后。

汉中府鸿盛老店来了一位身材魁伟,英风超绝的少年人。他那修长的剑眉下,一双俊目清澈如一潭秋水,但有时会突然射出炯炯神光,一闪即逝。

他一身雪白肃银边的缎子劲装,腰中悬着,把用白缎子剑囊套住他的短剑,肩下是一个大革囊裂,囊外也是用白缎子套着的。

汉中府来了这么一位英华绝代的武林人物,顿时成了街头巷尾的新闻。

鸿盛老店半年前出了天大皮漏,幸而东主的钱可以使鬼推磨,不但房屋翻修得更华丽,客人也莫不以一往鸿盛老店为荣。

白衣少年午间落的店,一个时辰后就发生了大事。

三匹骇马奔入南门,蹄声雷动。领头里位爷气焰万丈,马鞭儿呼啸出声,狂风暴雨撞人城来。

在鸿盛老店对面街心中,走着一个逢头垢面的少女。她一身缘色劲装渐为黑色,背上青色小包果里也全是泥尘,怪!这叫化婆似的女人,竟然在包里前插着一把长剑。她脸上全是尘,一双眸子毫无神彩,木然地向前注视,缓止向南门徐行。

“俊哥哥!我只有这么办了。”她用只有自己可以听清的声音说:“黑死魔老哥哥毫无音讯我等不及了。别怨我。俊哥哥,我只有到吴天堡拼了,早些和你在地下相逢,免得我留在尘世孤零零地好凄苦啊!”

三匹骏马狂奔而来,看着向少女冲到。马上人突然哈哈一声狂笑,向少女急冲。

少女似若未见,缓缓前行。

马不会踏人,但受人驱策又另当别论,马到,声势骇入,先头那一匹以雷霆万钧之威猛冲。

在行人惊叫声中,少女若无其事迎向马前,只听“叭”一声脆响,怒马冲出七八丈,“叹”一声倒在地。

少女仍好好地向前走,迎向面后两马匹。

两匹马上的骑士,已看到前面那匹马正向前倒,大吃一惊,知道大事不妙。骏马怒嘶,两匹马左右一分,人立而起,马上人飞身落地。

先前那匹马倒地瞬间,马上人也真了得,凌空纵起八尺,轻如鸿毛落下地来。

这一连串递变,不过是眨眼间事,所有的街上行人,惊惶的纷纷奔逃四散,店门也关上了。

三个骑士一落地,立将少女围住,最先那人暮地大吼道:“叫化婆你好大的狗……”

“叭”的一声响,他挨了从后面掴来的一记耳光,横冲八尺踉跄站住,吐出口中的血水和四枚大牙,倏然转身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脱口叫道:“啊!是你!”

“不错,是我。一别年余,少堡主别来无恙?”

说话的是鸿盛老店的白衣少年,也就是当海狂龙梅文俊,挨揍的人来头真不小,谁不知他是宇宙神龙的大孙,风流浪子闻人雄?

他和文俊会有一面之缘,在清泥渡瞰江楼,为了缘飞鸿卜雁,几乎动手争风。那时,文俊并未存有报复宇宙神龙后代的心念,所以虽是仇人的孙子,也不愿报复。

“俊哥哥!是……你……”小女脱口尖叫,眼睛瞪得比灯笼还大:“我是在做梦!

啊!“她站不住了,摇恍着向地下一栽。

文俊大叫道:“芝妹!”抢近一把将她挽入怀中,她已昏过去,软弱地人事不省。

文俊将她的人中轻轻一捺,再挽入怀中,对风流浪子阴森森他说道:“你知道我是谁?”

“通名上来!”风流浪子大叫口中漏风,难听已极。“闻人太爷送你上鬼门关。”

他反手拔剑,响起一声清亮龙吟。另两名黑衣大汉也撤出长剑,向上一围。

文俊一字一吐他说道:“恨海狂龙!”

“呸!”三个凶人骇然叫道;脸色铁青向后疾退五步:“你就是恨海狂龙?”

“恨海狂龙。不久以前,在这儿会经与贵堡主力拼一个更次,赤焰天残再次相逢,你不信么?”

突然,“嗡”一声龙吟也似的剑啸响起,锈迹斑斑的天残萧高举向天。暮地,剑气激荡,啸声刺耳,那天残剑锈神奇的消失了,亮晶晶的透明剑身,反射着天上烈日的光芒,那一圈耀目光华,迫人不敢正视。

片刻,光华突敛,仍现出那难看的斑斑锈迹,剑向下一落,缓缓入鞘。

文俊冷峻他说道:“你该信了!”

三贼如见鬼魅,浑身发抖。大热天,他们的牙齿抖得格格地响,像是掉在冰窝内。

他们脸无人色,惊惶的向后退。

文俊大声说道:“站住!”这一声巨吼,声不大,但却透人内腑:“挺起你们的胸膛,别辱没了你们吴天堡的声誉。字内双凶,如日中天,难道吴天堡会出你们这种浓包?

三贼听话了,木然站住。

风流浪子战剽着壮胆问道:“阁下与吴天堡有何深仇大恨?为何一再挑衅?

文俊说道:“仇深似海,无可化解,四年前荆山夺宝,两年前白鹿岭一针之恨。要是你仍然不明,可向你那老狗一询详情。”

“太爷自会问清,你等着,太爷等会一取你的狗命。”闻人雄一面说,一面回头。

文俊喝道:“站着,留下你的双耳。”

闻人雄打一哆咳,一咬牙,大吼一声,抢埋没一剑点出。

“滚!”文俊虎腕倏伸,一把扣住剑身,剑身立断,只一晃手腕,快得肉眼难辩,一双耳朵已经到手。

闻人雄狂叫一声,掩住双耳孔往后便倒。两个黑衣大仅吼一声,双双揉身猛扑,长剑打闪。

文俊怀中的廷芝小姑娘,在文俊一捺她的人中时已经醒来。她不言不动,一双凤目泛起了光彩,用海榜样的情的目光,静静的疑视道文俊的脸面,对身外事恍如不觉。

“俊哥哥!快意思仇!”她被黑衣大汉吼叫惊醒,突然说话了。

文俊说道:“是的,快意恩仇!”他虎目神光倏现,剑到掌出,只一晃,两大汉像被钉在街上面一般,她仍向前伸出,人却拉开架式不言不动了。

文俊冷冰冰他说道:“闻人雄,传话回去,两天之内,吴天堡如不将宇宙神龙的脑袋送到鸿盛老店,恨海狂龙要血洗吴天堡。快滚!”

他向地上只能号叫,而不能动弹的风流浪子虚按一掌。风流浪子立时停止号叫,虚弱地爬起来,抱头鼠窜而去。

文俊轻瞥两大汉一眼,突然扣指虚弹,解了两人的穴道,冷冷他说道:“割下你们自己的左耳,滚吧!”

两大汉真有种,抹掉额上大汗,长剑一闪,左耳立掉,头也不回,飞身上马而去。

这时,大东门缓缓来了许多男女老少,还有几位仙风道骨的全真弟子,进了大东门。

文俊赶走三贼,举手轻抚姑娘粉脸,无限怜惜地说道:“芝妹,一别余年,你竟憔悴得不成人形,好教哥哥心疼啊!我们到客店里再叙吧?”

“哥哥!一年多来,我好苦啊!”姑娘哭了。

“妹妹,过去的让它去吧!有哥哥在你身边,让我们并肩携手,迎接未来艰苦的岁月吧!”他轻扶姑娘香肩,向鸿盛老店内走去。

他们换了一同的客房,小姑娘匆匆洗毕,哭倒在文俊怀内,继续地诉说着年来的哀伤。

这一年多,她独自跑遍了干山万水,找不到黑尸魔的踪迹,最后她绝望了,哀伤无情地撕裂着这知情少女的芳心,摧毁了她的健康,她终于丧失了活下去的意志,决心到吴天堡找宇宙神龙一决,即使不幸,也出自心田。

文俊含着眼泪,感上心头,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他只能用无数的吻,来安慰廷芝那几乎已枯了的心田。

良久,他们悲哀已尽,重生的喜悦,在他们脸上定开欢乐的火花,小姑娘依在他宽阔的胸怀内,转悲为喜地问道,“哥,你还恨那刺你一剑迫你坠崖的绿衣姑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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