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骞伸手握住自己的手腕,那道伤口,又在蠢蠢欲动的痛。像蛇一样,顺着手臂飞窜到心脏,狠狠的咬上一口。
回看还未散尽的落英,丁小情缓缓的道:“怯兰王也曾问过您为何要修仙,您也曾问过我为何要修仙,而今,我倒要问问您,为何要修仙?”说着,丁小情一双眼睛如星般熠熠生辉,直耀刘子骞的心底。“仅仅是为了用高深的仙法幻出这一场浪漫花雨吗?还是用您长久无限的生命,嘲笑我这个为了偷生,屈辱寄篱于怨通的小小女子?”
说到这里,二人之间是长久的沉默,丁小情也突然在想,来怨通修仙真的只是为了活下去吗?活下去,有什么意义吗?活着是重要的,但若只是孤独的活着,与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您说过,仙人有仙人的职责。”丁小情叹了口气,还是把心里所想说了出来,“是的,您是仙人。‘仙’是您的责任,也请别忘记,‘人’是您的权利。先成人,再为仙,若是连一个人都做不好,又上哪里修来仙?无欲无求,真的是仙人的最高境界吗?心怀六界天下的仙人,就容不下一个小小的魔吗?”
丁小情转头看着还在院里轻轻摇曳的荧彩草,轻轻的对刘子骞道:“您那一场盛大的花雨,还不如这一朵真心而采的小草对我重要!”说着,丁小情对刘子骞躬身施了礼,转身再不回头的进了屋中。
我只是一个苟活于世的小小女子,只想拥有属于自己的小小幸福。
而幸福,不是权倾朝野,不是高深的法术,不是与天地齐恒的寿命。幸福只是,我每一个卑微的愿望能实现的瞬间。
对于上一世,丁小情猜,怯兰王应该是一个拥有绝世容颜的女子,从几次在回忆中模糊的遇见,她看着那个缈曼的身姿,可以得出这样的断定。而且,怯兰王已成魔尊,只怕已修到呼风唤雨,天地玩弄于掌股间的阶段。可是,就算她拥有这些,又有什么用?失去了族人,失去了自我,难怪她最后宁可魂魄散尽,也不愿再活下去。
上一世,怯兰王只怕有过爱,有过恨,可是到头来呢?自己转世为人,与上一世没有半点联系,就连痕迹都没有留下。若不是冷无香粗暴的将她送回洪荒,她还会在人间界自由的活着。
所以,要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因为,到了下一世,你谁都不会记得!
坚定了自己所想,丁小情心里突然通透如镜,她已经想好明日要为华丹青演一首什么曲子了。想象着他们听到那歌时的表情,丁小情脸上露出了笑容。
洪荒界的仙人们第六十五章石头挑人
日出东海落西山,愁也一天,喜也一天。
当你面一件事的时候,你会先选择你的态度,你的态度可以是想解决这件事,或想敌对这件事。而在你选择你的态度的时候,这件事最终的结果如何,也早已随之做出了选择了。
所以,当丁小情每天早上醒来时,她会看着窗外晴朗的蓝天,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做出这一天如何渡过的选择,当然,不出意外,都是要好好的过。
窗外,邱卫哮提早的就来鸡猫子喊叫着怕她迟到。
丁小情呢,应了一声,就在屋子里开始好好的收拾自己。人靠衣妆马靠鞍嘛!“绿绮”可是件上品仙器呢!自己今天与人家同台演出,怎么能怠慢了它呢?
所以,当邱卫哮无奈的站在朝阳下再一次催促丁小情出来时,那扇木扉这才缓缓的打开。丁小情探头而出,看着邱卫哮微微一笑,一头长发柔顺的垂在肩头。身上那身皂色的衣衫洗得干干净净,熨烫的平平整整,身后背着“绿绮”,一付乖乖女的样子。
“嗨,快走吧!我今天可没迟到。”丁小情走到邱卫哮身边,轻轻一拍他。
邱卫哮这才醒过闷儿来,啊了一声,二人说说笑笑一起往大殿走去。
今天只是确定所入门下,所以,只有几位当事人和怨通的掌事们参与,大殿前并没有前一次众弟子齐到的景象。待今日投奔的门下定了,隔日才会举办正式的拜师大会。
大殿里,那七名自幻境中自保的同门早已到了,站在殿中。几人又等了一会儿,三位壁尊及几位怨通的长老一齐缓步入殿。
一直到今日,丁小情才算完全明白怨通山的掌事人都有几个。除去三名壁尊外,每座仙山还有三位长老,共分九殿,每殿都有长老的亲传弟子为门下弟子上大课。而后,每位亲传弟子又有自己的弟子,当这些弟子达到一定修为时,就可以自己开门收徒。
但是这五百年来,都只有文瑾瑜和华丹青这二壁在招徒教授。绝情壁上的三位长老看壁上一时也不会再有弟子增加,便有二位仙游出山,不知云游何方。剩下的一位,也在山上闭关修炼,不知何时才会出关。
所以,说是三壁九殿,其实只有六殿在收徒而已。
此时,除了三位壁尊,六位长老前来,还多了怒嗔壁的茱萸,痴妄壁的伊胜雪。这几年一,他们俩也为怨通山培养了多位修仙者。
看众人已准备好,伊胜雪看了一眼文瑾瑜,见他微微点头,便了然的一躬身,走了出来。先是向几位长辈施礼,伊胜雪转过身来,对着九位弟子朗声道:“各位同门,怨通山执撑洪荒千年以上,力持六界平衡。各位能通过怨通的招徒大会,自当是与怨通有缘今日请几位壁尊共同前往,与大家商定拜师大事。”说着话,一双眼睛在众人面上扫过,看到丁小情那张微微而笑的脸,再看到丁琉璃装作淡默实则趾高气昂的表情,不由得心里一乐:“这二个姐妹,还真是不一样呀!”
身子一侧,闪身让出几位长老。几位长老的手中,各执几颗空冥石,灌入了自己的仙气,黑色的空冥石此时通体透出一道道幽暗的红光或绿光。众位弟子还没明白过来,几位长老手一抖,几块空冥石腾空而起,在空中转了一几转,四散飞去。
原来,空冥石中注入的正是二壁修行所适应的属性,飞到空中,空冥石自会去寻找与这股仙气相应衬的人,停在那人的上空,就说明这个人适合这种修行方法。闪红光的是文瑾瑜的痴妄壁,交绿光的是华丹青的怒嗔壁,一时屋中红绿交错。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空冥石已选定了自己看好的弟子,停在他们身前。
每个弟子都欢欣鼓舞的接住停在身上的空冥石,高兴着自己找到了合适的师门。
除了……丁小情童鞋。
此时,她的面前停着红色的空冥石,而丁小情却并不愿抬手去接。
文瑾瑜原本在这种肃穆的时刻不愿动怒,但看到丁小情一脸的不愿意,不由得又是怒起:“丁小情,你怎么回事?”
丁小情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弟子希望投到怒嗔壁门下。”
文瑾瑜眯起眼,捻须强压着自己的怒火。他还没压下去怒火,一旁的华丹青倒轻松的道:“我要先看看你适合不适合我怒嗔壁。”说着话,手腕一抖,接了一块空冥石在手,注入自己的仙气,抬手投向丁小情。
却见那石稳稳的停在丁小情头上,看来,怒嗔壁的修行,她也适合。丁小情正要欢呼雀跃,华丹青倒伸出手阻止她不要得意这么早:“唉,你可还记得,我曾说过……”
丁小情看着他自信的一笑,伸手接下背上的“绿绮”,对着华丹青一扬:“放心,我一定会弹奏出一曲打动你心的乐曲。”
这份满满的自信,看得华丹青一愣。
对着文瑾瑜深施一礼,丁小情朗声道:“文壁尊,我听闻,若弟子希望转投其它门下,必须有一技之长,得到二门师长的同意才好。小情知道文壁尊门下,各位师兄师姐英雄辈出,经常替天直伸仗义之手。而小情愚钝非常,自问,一无大志扬名洪荒,二无大愿平剿妖巢。只求自保其身,安于一隅,伺弄一花一草。小情只愿在怒嗔壁上,为各位师兄师姐们炼丹修药,助他们扬名天下,还望文壁尊成全。”
一席话,倒是说得文瑾瑜哑口无言,既说明自己改投其它门派不是看不起痴妄壁,又表白了自己并无什么宏图大愿,对这天下不会构成任何威胁,就算不在你文瑾瑜鼻子底下,她丁小情也只是想养养花,种种草,晒晒太阳,看看海。如果没有什么事,以后就别这么针对她了。
文瑾瑜听完了这席话,只是冷哼了一声,拂袖转身,丢给丁小情一句话:“我倒是无所谓,你爱投在哪一门下就去争取好了,但人家收不收,我可做不了主!”一付爱理不理的样子。而眼神却转向文丹青,眼里写着询问,似在问他,这可是他指使的。
华丹青看到那道目光,差点笑出来,连忙一摊手,表示自己并不知情,又指了一下自己身后的三位长老,说明,就算自己想放水,这三位长老也不可能放水让她这么轻易就进来。
看了看华丹青身后的那三位须发皆白的长老,文瑾瑜倒了放了一半的心。那三位长老的公正清明文瑾瑜还是心里有数的,而丁小情主动放弃了痴妄壁伸出的橄榄枝,若是怒嗔壁也不愿收她,那她就真的是走投无路,只好回人间界去了。想到这里,文瑾瑜竟有些放松的舒了口气。
邱卫哮也想到了这一层,凑到丁小情身边,轻声道:“你真的有把握打动华丹青吗?”
丁小情其实也还有一点没有把握,但在幻境里看到过往,她突然对生死有些感悟。这样的仙,那样的魔,此间的人,无论做什么,还有分别吗?丁小情摇了摇头,只轻声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丁琉璃也有些不解的看了她一眼,能留在仙山不就好了吗?还要争在谁在门下吗?
目光清澈如水,面上含着如春风般的微笑,丁小情年青的脸,反射着窗外缓缓升起的朝阳,透着如玉的光。
洪荒界的仙人们第六十六章我也要插上一脚
在众人的目光下,丁小情反手摘下背在身后的“绿绮”,盘膝坐在旁的椅上,怀抱“绿绮”,闭目平缓着自己的呼吸。抬手,三指轻轮,三根如透明般的弦子轻响,低沉如流水。
缓缓的,弦音流泄,满室清音。
一片流水般的琴音间,丁小情缓缓念道:
“执笔平宣,泼墨入画一尺经年,
酌酒推砚,再写旧人三生眉间。
闲拍案尺方惊醒封陈古意,
溯五百年观今,听说书人闭目而谈。
斜斟薄茶半盏,只待浮华过尽。”
语调轻缓平和,不带半分的感情,分明是在说与她有关的那段血雨腥风,而看丁小情的样子,却似在说一段书里的传奇,只有对岁月的唏嘘,无关爱恨。
只这开头,三位壁尊就自椅中坐直了身体,看着闭目弹琴的丁小情,她说她在幻境中与墨琉香对峙时,找回了一段记忆。此时看她有些超脱的神情,三人都暗自猜惴着,她,到底找到了哪一段记忆?
“苍生浮屠过眼,一念须臾之间,
修定昆仑之巅,千年一晌倏变。
溯世而敛,叹过尽千帆后,凡生怎般。”
丁小情念完最后一句,忽的一睁眼,对屋内众人狡黠一笑,手下弹奏的曲风突然加快,一扫方才的沉稳。曲风如高天上的流云一般,轻快的游走着,透着畅游天下的大气。
如此欢快的曲风,听得三人愣。就连屋内的众人也都觉得奇怪,这是走得哪一招?紧跟着,华丹青精通曲乐,马上听出了这是哪一首曲子,心头一滞,马上明白了丁小情所想,脸上轻轻一笑,又似往日的样子,斜倚在椅上,含笑听丁小情的弹奏。
邱卫哮耳尖,在丁小情开口唱之前,也以听出了她所弹之歌,不由得轻声“啊”了一声。
丁琉璃看了他一眼,听丁小情已开口唱出第一句:
“凡夫俗子亦当如此,酒足人吵闹,贪嗔痴爱唱逍遥。
我不放,管它几世浮屠颠颠倒倒,终究不过一场说笑。”
听完这一句,丁琉璃不由得凑近邱卫哮皱眉轻声道:“她唱的,难道是《凡夫俗子》?”
邱卫哮点了点头,不语。
在仙山上,面对着一众仙人,只唱自己凡夫俗子之心,还用如此张狂的曲调。
邱卫哮担心的去看此时坐在上座的三位壁尊,却见华丹青无比悠闲的斜倚而坐,面上含笑。文瑾瑜却是依旧的皱眉不语,一张脸又是气的铁青,显然是正强行压制着心头的怒火。也对,在这仙山之上,高唱一曲《凡夫俗子》,不是就在调侃这一群仙人嘛!
坐在中央的刘子骞自丁小情进来,就一直没有说话,原本木然无表情的脸,此时闭目听丁小情弹琴唱歌。
看不出来个所以然,丁琉璃又看向华丹青身后的三位长老,毕竟能不能通过,还要他们三人点头才好。那三位长老在洪荒修炼,没有千年,也有数百年。听惯了仙乐飘飘,忘记了人间烟火。丁小情爽朗大气的歌,配上三弦宏大不拘的曲风,听得人心胸为之宽广。
正巧此时丁小情唱到此歌高峰:
“浮沉乱世本无根,
但因酒剑随身而乐一生,
何谓悲欢大不了。
那些刀光剑影撩起江湖狂潮,
我抓把三弦唱歌谣。
凡眼醉释浮屠,贪婪红尘,不忘今朝。”
唱到此处,三弦之间戛然而止,丁小情猛得收手,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闭目的刘子骞。看着他一袭月白色的长袍,静静的坐在当场,不染凡尘的样子。再移眼光,丁小情看向文瑾瑜,见到他依然紧皱眉的双眉,丁小情突然释然的轻笑一抹,挂在嘴边。
余音绕梁,文瑾瑜看着她唇边突然绽开的那一抹笑容,竟然透着大慈大悲的释然。文瑾瑜的心里突然一动,记得五百年前,在屠杀魔族的最后,怯兰王纵一场巨大的魔族业火,要将在场的修仙人焚烧殆尽之时,似乎也是这样的笑着。堪破了尘世一般的笑,让文瑾瑜有些不敢面对,他低了头。就像当年,看着就要被烈焰倾吞得全军覆没之际,怯兰王挂着一抹笑,伸臂一挥,收了业火,消失无踪时,文瑾瑜也是这样的脸色——无颜以对。
丁小情这二只曲子,弹得并无太多技巧,却胜在她用琴音歌声,将自己心中所想直白的说了出来:前世之事,如今只能用来追溯,无论当年是挫骨扬灰的恨还是怨,这一世的她都只愿一笑而过。仙山之上,她,永远只是一个小小女子,一个凡夫俗子。
文瑾瑜叹了口气,面色一派晦暗,拂了袖不再言语一句。
看着他黯然的脸,华丹青倒有些不合时宜的雀跃。他在椅子上坐直了身子,询问着文瑾瑜道:“师兄,若是可以,你不如将这个小丫头让给我怒嗔壁吧?”又回首对身后的几位长老恭敬的道:“您,老几位觉得,这丫头可还行?”
三位长老看文瑾瑜已有退缩之意,又见华丹青对这小姑娘无比推崇,一付急不可待就要收于门下的样子,纷纷点了点头。
看得丁小情心花这叫一个怒放呀!抱着琴,跳下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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