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凝声,“是,我赢了。”
……
……
那一日,当被拒的叶初寒的笑容带着一丝丝嘲弄,他漠视了她的感情,笑问她愿不愿意嫁给湛羽的时候……
“如果是湛羽,我不会拒绝!”
叶初寒扬起优美的唇角,那一抹笑意却更加深了,“为何?”
“因为湛羽他不会猜疑我,不会不信任我,不会一再地试探我,不会忘记我和他之间的一切过往。”
莲花凝注着叶初寒,眸中波光如水,坚定自信。
“无论是临阵还是对敌,他都以我的性命为重,他会为我挡住所有的危险,决计不会像门主这样用剑对着我!”
“这么说来,你倒愿意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他?”
“是!我愿意相信他,因为他即便隐忍冷漠,什么都不说,却有一颗真心,而门主却恰恰没有!”
……
……
刷!
叶初寒收回苍玉剑!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湛羽和莲花,这样就没有人看到他面容上一刹那闪过的表情,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莲花明日前往江南,按原计划夺取江南慕容世家的九王玉炔,”末了,他冷冷一笑,声音却寒彻入骨,补上一句,
“你二人之间的情谊我管不着,但只是若坏了我的大事,不管是谁——杀无赦!”
莲花眸光一动,她沉默地看着叶初寒离去,雪白的狐裘在微风中轻颤,漆黑的长发划过长衣,挺拔修长的身形,犹如一把犀利可怕的剑。
一把为了保护自己而疯狂刺伤别人的剑!
媚姬迎向叶初寒,欢笑着投入他的怀里,对于她来说,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得到叶初寒的宠爱。
莲花默然地看着他们远去。
身旁传来的是,湛羽低沉凝重的声音,“痛么?”
“痛啊!”
她听到了他的声音,望着叶初寒离去的背影,如梦一般呢喃出声,“我觉得我好像一个傻瓜,一个为了一句誓言来到这里,可是他什么都不记得,我却还要痴痴等下去的傻瓜。”
****** ******
深夜。
湛羽的屋舍内。
青冥剑放在木桌一旁,湛羽坐在木桌前,黑衣随着从窗外吹进来的冷风猎猎作响,冷硬瘦削的面容棱角分明,漆黑的眼珠犹如漫长的黑夜,没有一丝光亮。
莲花坐在他的对面,将他受伤的右手放在桌面上,聚精会神地给他包扎手上的伤口,慢慢地为他缠着雪白的绷带,认真而小心。
她一句话也不说。
左手缓缓地捏紧,湛羽锐利浓重的目光在投向莲花那张清丽的容颜时,竟然泛出一抹复杂的沉寂。
他们之间,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湛羽的目光微微闪烁,声音低沉,决意要打破这尴尬的沉默,“天山雪门要对江南慕容世家动手了。”
“嗯。”
莲花眼望着他受伤的手,轻轻地应了一声,头上的束发细带在透过木窗的月光照耀下闪烁着一片银色的光芒。
湛羽表情沉寂,毫无波澜起伏,“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江南慕容世家的九王玉炔,真的那么重要吗?”
“人的贪念是很可怕的东西,它永远都没有止境和边际,没有得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湛羽的眼神透出墨一般的黑,“而拥有的,却不知道去好好珍惜。”
“湛羽,你来到天山雪门,是想得到什么呢?你也有贪念?”
湛羽微微一怔。
苍雪之巅(22)
他侧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孩莲花,月光下,莲花的素颜清透无比,仿佛是融入了这澄净的月色。
“我没有贪念,只想求一分心安。”他的目光转向了窗外,凝注着遥远的雪崖方向,握紧的手指透出青白的颜色来,“我要为那些留在我的心里的人,做一件事情,惟有这样,他们的灵魂才能安眠,才能不再痛苦挣扎,才能轮回转生。”
莲花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色,“他们都死了吗?”
“是。”
夜色里,湛羽的声音冷寂如铁,透出一抹沉重的心伤悲哀。
莲花沉默,不再问下去。
湛羽的心中,也许有着一段很伤心的往事,就是因为这样伤心的往事,才让他变成了现在这样一个孤寂沉冷的人。
这么多年。
他都是一直沉默着,沉默地守在可以遥望见天山雪崖的这间屋舍里,没有人知道他想要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在守望些什么。
湛羽收回包扎好的右手,他黑衣凛然,将一旁的青冥剑握在手里,任由冰冷的剑鞘带去他手心上的温度。
“三年前,你为什么要来天山雪门?”
莲花凝视着桌上的一盏灯烛,苦苦一笑,“就是因为那一句誓言啊!”
湛羽看她。
在烛火的摇曳中,莲花苍白的面庞柔和而恬然,菲薄的唇角噙着一抹分外苦涩黯然的笑容,那轻盈的声音恍若梦喃。
“虽然我知道我要找的并不是这样的他,我曾爱过的也并不是这样的他,可是我也没有办法,三年来,我甘愿守着他……”
莲花抬头望着湛羽,清眸晶莹如水,烛光荧荧,映照着她纯白无瑕的面孔,透出一抹美丽的柔光,恍若一个温暖的梦。
“爱了就是爱了,你可以枉顾任何人的爱,只为他一个人痛苦难过,你可以辜负任何人的情,只为他一个人牵肠挂肚,甘愿为他做任何事情,就算是伤害自己身边的人,也在所不惜!即便……他心中已无情,即便他从未相信过我!即便他已经忘记了……所有的一切!”
窗外,落梅阵阵,夜已深沉。
莲花看着沉默下来的湛羽,她却仿佛是一个倦极了的孩子一样单手托着自己的下颌,静静地问他。
“那么你呢,三年来,为什么会不惜一切代价地保护我?”
她知道湛羽对她,从未有过爱!
因为她知道他心中另有所爱,另有让他刻骨铭心、无法忘记的人!
她感觉得到!!
“因为三年前,当我在花谷口的时候,流泪的你……像极了一个人。”
“你爱之人?”她脱口问出。
他顿住,手却情不自禁地握紧了青冥剑,浓墨般深沉的眼眸里闪过一抹痛楚的黯然,隐忍深沉的湛羽,竟也在刹那失神。
“是的。”
他这样低哑地回答她,一言犹伤,“一个我此生唯一爱的,却永远也不可能有机会去爱的人!”
木桌上,烛光如豆。
她看着他黯然的模样,“原来如此!”
湛羽低声,“你去了江南之后,如果可以,就不要再回来了。”
“为什么?”
他望着莲花被月色映照得分外柔和的面容,浓重的黑瞳终于浸染上了层层的柔和之色,而那淡淡温和,犹如夜空中的点点繁星。
“天山雪门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只有温暖的江南,才是你的家,你最应该停留驻足的地方,在那里……也许总有一个人,值得你如此心甘情愿地去爱!”
“那么你呢?”
“我……”他的手指握紧了青冥剑,黑瞳瞬间沉黯,唇角浮现出一抹清冷痛楚的笑, “我是一个被鬼神唾弃的人,若不能在有生之年弥补心中之愧……恐怕即使死去也只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苍雪之巅(23)
湛羽的声音苦涩凄凉,莲花慢慢地抬眸看他,在目睹了他面容上那抹窒息般痛苦的悲伤后,她竟微微呆住。
湛羽从莲花的面前慢慢站起。
莲花坐在桌前看着他走出木屋,看着他抱剑立于满地银辉中遥望着远处的雪崖,她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远远地,月光倾泻天山雪,洒下一望无垠的银辉,亘古千年的冰雪,萧条孤寂,偶有一只雪鹰划破苍穹,振翅直冲天际。
哗……
立于月中的湛羽,慢慢地从刀鞘内拔出了青冥剑。
青冥剑的寒冷青光映照着他清俊冷寂的面容,那一瞬,人与剑,竟有了一种默然合一的契约,人似剑,剑如人,湛羽霍地一剑向着虚空斜斜刺出,青冥剑剑气如虹,在夜空中划下一个绚烂的光圈……
一舞剑器动四方,天地为之久低昂!
青冥剑舞中,那一抹孤寂的身影,犹如深夜里虚幻的灵魂,剑在他的手中,仿佛是有了生命力,如劲松孤柏,迅风冷电。
一剑挥落,月光下的湛羽回首,那个依然坐在屋舍窗前的女孩子,白衣胜雪,纯白的面容犹如丝毫未经雕琢的白玉,她缓缓地站起身来,微微一笑。
月下练剑的身影,转瞬已是两人。
湛羽莲花,青冥银鞭,剑影闪闪,银光熠熠,他迅即转身,剑尖冲天,她甩开银鞭,刹那流苏,卷起点点落英,美不胜收。
变幻万千的是剑,空灵宛转的是鞭,月夜下的心意互通,胜过人世间的千言万语,这是一个只要他们在,任何都不可能破坏的温暖世界。
心,就是在那一刻变得柔软无比。
在这月光如洗、星光灿烂的夜幕下,他二人携手舞剑,刚柔相济,正如三年来的历经百战的不离不弃!
不知过了多久……
青冥剑一声长啸,破空刺出!
湛羽利落地一个转身,在淡笑回看莲花的所在时,他的身形忽地定在了那里,青冥剑尖向着夜幕,再也没有落下。
他的身侧,那持鞭翩然起舞的女孩已然消失不见,只剩落叶阵阵随风翻飞……
月夜下,只有他一人!
她已去!
青冥剑从空中缓缓地落下,却是第一次如此的颓然和无力。
“走了好。”
湛羽呆呆地望着那空荡荡的身侧,痛楚在他坚忍的心中一点点地蔓延,浓墨般的眼瞳里泛起的是一抹凄凉的苦涩微笑。
“要记得,走了……就不要再回来……”
他默然站立,无声地闭上了眼睛。
自古多情空余恨;多情总被无情伤,世人只道黯然消魂,百般凄凉,却不知何时守得云开,柳暗花明……
***** *****
清晨。
温泉池边,暮霭深沉,白雾迷离。
晓寒深处,清澈的池塘,水面上,映出了一张绝美的男子面容,狭长的眼眸,如繁星落入的眼瞳。
风吹过,万籁俱静。
有一页纸笺置于七弦琴上,任风轻摆,却没有随风而去。
纸笺上,是几行淡淡的墨迹,却诉尽了一个女孩无奈的爱和哀伤。
自古多情空余恨,此处难觅有情天,情到尽时转无情,无情更比多情累,君为我谱无声曲,此去闻曲如闻君。
今日的你,是否还记得曾经那一句,相守到白头……
——莲花。
叶初寒静静地伫立在池塘旁。
他站在那里,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远远站立的媚姬终于也露出了紧张的颜色,但她却不敢走上来一步。
凉风吹来,吹动着满池的塘水。
执法长老杜衡缓慢地走上前来,在叶初寒的身后,慢慢地单膝跪下,鹰一般的眼中,透出的也是鹰的锐利。
“门主。”
叶初寒望着那被风吹动的塘水,秀雅的眼眸中,忽然闪过一抹淡淡的笑意,他终于还是仰起头来,望向花谷上空,那一望无际的天空。
“她已经走了吗?”
杜衡低声答道:“一切都打点妥当,莲花姑娘此时已经离开天山。”
叶初寒微微地一笑,望着眼前那一片空荡荡的池塘,“杜长老,从现在开始,我也有得忙了,你知道……江南莲的种法吗?”
杜衡不解。
叶初寒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向了那片池塘,眼角含笑,“从今天开始,我要在这片荷塘里,种满江南莲。”
……
……
“待得这池塘莲花绽放之日,你可愿意像这世间最平凡的女子那样,凤冠霞披,喜帕出阁,在洞房红烛摇曳之中,温婉幸福地等待夫君归来?”
……
……
只要我想——
江南莲花就将在这里,西域天山永远地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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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起江南(1)
扬州五月。
正是微风融融,柳丝清扬,满城光溢花香的好时间,扬州城内,到处花香阵阵,乳白色的琼花香馥四溢。
夜晚。
扬州城的一角。
彩绸高挂,声乐阵阵,高耸的花楼之上,高高悬挂着沉香檀木招牌,雕刻在上面的“红袖招”几个大字灿然生光!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翠屏金屈曲,醉入花丛宿。
这里正是天下第一歌舞伎馆——红袖招,附庸了诗中的那几分风雅,端的是歌舞升平,霓裳羽衣,玉树蒹葭。
从外面遥望里面,几十面紫檀嵌黄杨木雕云龙屏风将大厅遮蔽,从里面飘出来的龙涎香气浓烈馥郁。
名满天下的红袖招,老板娘云娘多年来经营红袖招,长袖善舞,黑白两道都吃得开,无论是官路,还是商路,都会卖几分颜色给她。
今日。
正是红袖招最热闹的日子。
一年一度的花魁大会。
红袖招的大厅里更是明灯高挂,富丽堂皇,贵客盈门,扬州城内的富豪官商全都聚集在这里,奢靡的气息洋溢在花楼大厅的上空,貌美的小丫头纷纷手持金盘,为满堂宾客奉上红袖招最精美的饭菜。
花魁大会,自然是为了选出红袖招乃至整个扬州城最美丽的姑娘,整个花楼里,洋溢的是浓浓的香艳多情的韵致,而红袖招里的头牌,莫过于春夏秋冬四阁的头牌姑娘。
然而,今天红袖招的老板云娘,却迟迟没有将这四位貌若天仙的姑娘带出来,反而在花楼大厅里招呼宾客。
只见她一身大红的衣裳,笑容甜蜜多情,粉蝶一般地在每一个富商老板面前打转,尤其在一张紫檀木大桌前,笑容更加甜美了。
“朱老板,云娘知道今天是您的大寿,特意为你准备了一份大礼呢。”
扬州城内,谁不知道朱老板富可敌国,出手豪阔,据说当今盛世王朝的丞相都与他有八拜之交。
雅座之上,朱老板抬起肥硕的面孔,一脸庸俗自得的笑容,“好说,好说,云娘又何必这么客气呢。”
他大笑,肥脸油腻,五官都挤在了一起,“不过能让红袖招的云娘准备的大礼,一定是天上难寻,地上难找的美人了。”
“美人,美人,当然是美人,美到*蚀骨,保证你一见了,这辈子都忘不了。”
云娘多情妩媚地笑着。
她朝着花楼入口处的丫环招了招手,那几个心腹丫环心领神会地走下去,云娘也朝着入口走去,只是在走路的过程中,如水的丹凤眼若有若无地朝着紫檀嵌黄杨木雕云龙屏风看了一眼。
云龙屏风后面,隐隐有一个颀长的人影,坐在桌后,似乎是在自饮自酌。
倒还雅趣得紧。
云娘抿唇一笑,柳枝般的腰肢轻摆,走到了花楼的*院。
少顷,妩媚多姿的云娘又走了回来。
只是这一次她走回来却与刚刚完全不同,她的手里拿着一条精钢所制的细锁链,长长的锁链上,挂着无数枚灿然生辉的银色铃铛,在大厅内辉煌的灯光照耀下,灿然生辉,炫惑人目。
云娘走上前来,锁链上银铃丁丁当当,早已经吸引了大厅里所有富商大贾的目光。
朱老板最先发问:“云老板,你这锁链的那一头,就是给我的大礼吗?”
云娘甜甜地一笑,声音妩媚,双眸生光,“算不得什么大礼,只要朱老板喜欢,出得起价钱,那么这份大礼就是朱老板的了。”
出得起价钱?!
这个扬州城内,还有朱老板出不起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