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去打听到的,现在可不是谁都知道此事。”
宁宁不得不问:“那是谁放了毒药进去呀。真是太可恶了,这种人非处死刑不可。”
姜嬷嬷道:“此事是在秘密审讯,说东宫里已经有不少人被关起来审讯了。”
宁宁微微皱了一下眉:“是谁做主审呢。”
姜嬷嬷说:“是让太子殿下亲自在审讯,皇上也在时时关注着。”
宁宁听闻事情居然变成这个样子了,不由就在心里狠狠地叹了几口气。
太子的侧妃被毒死了,连带着还害死了太子的长子,现在这个案子让太子自己审讯,虽然看来是很对的安排,其实此事对太子并不妙。
定然是皇帝觉得太子不说有治国之能,甚至是连自己的东宫都管理不好,以至于怀了八个月皇孙的董侧妃才被人下毒而死了,而且皇孙也没有保住。
这是太子无能的象征。
本来就觉得太子平庸的皇帝,恐怕在心里会更对太子不满了。
还有便是皇帝将此事让太子审讯,而且是只在太子东宫范围内,可见皇帝可能被导入了一个误区,觉得董侧妃的事只是太子东宫内部的事,并不涉及其他。
但其实宁宁却不认为董侧妃中毒之事只是东宫之内的事情。
以她所见,太子一直无所出,现在董侧妃要生皇孙了,这对东宫来说,是一件大好事,可以更加稳固太子的地位,即使是太子妃陈氏,她大约对董氏生出过嫉妒,但是也不会做糊涂事,而东宫里另外的姬妾,她们即使为了小利而毫无大局观,出于嫉妒想要对董氏不利,她们应该也是没有条件的。
而东宫外的人,有动机又有能力的,却是不少的。
就说大皇子,他作为太子的哥哥,皇位却不是他的,他看皇帝一直对太子不冷不热,他怎么可能没有想取代太子的位置的心思。
除了他,另外的皇子也渐渐长大了,只要稍稍有野心的,估计都对皇位有所心思。
这样既害得太子痛失孩子没有继承人,又让皇帝对他失望的事,恐怕很多人愿意去做。
宁宁想到这些,便有些身体发寒,心想她那哥哥,实在没有什么雄心壮志,遇到这种事,还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状况。
宁宁因为年幼,董氏死的事,皇后甚至没有告诉她,也不让别人告诉她,是怕她是孩子,听说这种事会惊到魂魄生病。
所以即使她之后知道了董氏的死,她也没法问皇后董氏之事的后续。
而她已经有大半月没有见过太子了,太子妃最近也没有进宫来向皇后请安,皇后这里倒是经常有人来回报事情的,只是皇后不要宁宁听,再说,宁宁每日都要去书房上学,也没法黏在皇后身边听消息。
宁宁的那瓶蔷薇水,在要过年的时候才还回她的手里来,这时候,董侧妃的案子,看似也找到元凶结案了。
说加入董侧妃蔷薇水瓶子里的毒药的确是南边海外国家才出的一种花朵中提炼出的慢性毒药,这找出过海的商人前来确认过了,这种花的味道,和蔷薇水的香味类似,但是要比蔷薇水的味道冲鼻子。
宁宁是小孩子,当时去董侧妃的房间一闻就闻出问题来了,但是成人的鼻子要比孩子的钝,是少有人能够闻出不同来的,再说,蔷薇水本就是新鲜玩意儿,谁都无从比较,于是董侧妃用那水好些天了,硬是没有人发现问题。
死因确认了,是被谁下的毒也被确认了,说是董侧妃身边的一个丫头下的,指使者乃是从南边进贡上京来的一个战俘,这个战俘正是被皇后赏赐给太子做侍妾的。
这个侍妾是只有几岁时就做了战俘,家人全部死了,所以被带进京来做了奴婢,她是因痛恨皇家才做出谋害董侧妃和皇孙的事的。
事情看似完全解决了,但宁宁却不愿意接受这种解释。
这件事的受害者是太子,究其原因,还把过错算到给太子安排侍妾的皇后身上了。
总之,之后皇帝连慈元宫都没来了,即使为了他最喜欢的长宁小公主,他也没有来慈元宫。
宁宁听小宫女在背后说私话:“皇上最近几乎夜夜歇在杨贵妃娘娘的翠羽宫里,贵妃娘娘也不年轻了,没成想皇上依然那般宠她。”
宁宁身边的刘和轻咳一声,那些小宫女看到公主殿下,都吓得赶紧跪下。
宁宁无心在意她们背地里说八卦,心里已经起了另外的波澜。
太子殿下亲自将宁宁那半瓶蔷薇水拿来还了她。
虽然这年代并无寒暑假这种优待孩子的假期,但因近春节,天气寒冷,皇后还是让宁宁停课了,她不用每天再在书房里上课。
虽如此,宁宁知道自己贵为公主,要是不努力将来还是只能悲剧,所以,即使不去书房上课,她依然会每天看书习字,而且会注意运动锻炼身体,不想不满十岁就夭折掉了。
太子来找她时,她正在窗前描红。
太子站在她的身后看了好一阵,发现小妹妹写字写得十分专注,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出现,他便也不好贸然打搅她,于是就一直站在那里,等宁宁自己发现他。
宁宁写完了两页,手腕发酸了,将毛笔搁下,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侧后方站着人,她回头去看,发现是好久不见的太子。
她一时看着他愣了神,太子本就是个消瘦到有些飘飘欲仙的身形,现在则更瘦了,甚至有酒窝的脸颊,都瘦得颧骨突出的感觉。
而且他眼底深处的伤心和疲惫还那般明显,只是身为太子,他面上已经是一派平静和雍容,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但他越是这样,宁宁越是心疼他。
宁宁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下去,转身就扑到太子的怀里把他抱住了,声音甚至带着一点哽咽:“太子哥哥,你总算来看我了。你都有月余没来看我了。”
太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说:“我来慈元宫数回了,你都在书房上课,我可不好去打搅你,只是在廊檐下看过你,你上学认真,才未发现我罢了。”
宁宁抬头盯住他:“真的吗?有看过我?”
太子好笑地说:“这事本宫为何撒谎呀。”
宁宁撒娇道:“我以为你都要忘了我了。”
太子弯下腰低头看进她的眼里:“哥哥如何会忘了你呢。”
宁宁这才笑了。
小公主殿下长得白白嫩嫩的,像个玉人一样,眼瞳又黑亮又清澈,长长的眼睫毛衬着那清澈湖泊一般的眼瞳,让人看进去如醉菩提世界,太子抱着妹妹坐在了椅子上,抵着她的额头说:“虽然致力于学是好事,不过也不要太累了。”
宁宁对他笑,说:“哥哥也是。”
太子在这里得到了片刻的宁静,他把那装着蔷薇水的琉璃瓶拿给宁宁,说:“来,这是你的,还回来了。”
宁宁摇了摇头,道:“哥哥,我不要了。将它埋掉吧。”
太子道:“为何?”
宁宁强硬地说:“埋掉就好了。”
太子叹道:“不必担心我,虽然婉娘因这而死,但人已经死了,我不是会牵连于物之人。”
宁宁看进他的眼里,太子所言非虚,他的确还难过,但是却并没有郁结的感觉。
宁宁说:“哥哥,你对世间名利看得太透彻,以至于无执念,甚至要无爱无恨,你这样,怎么好?”
宁宁对太子这个状态是觉得非常奇怪的,太子并没有受到什么大的挫折,反而从小享受权利,身为太子,受万人敬仰追随,这种人,为权势所迷,性情狂妄傲慢的,历史上不知道出过多少,但宁宁想来想去,还真没有想出谁是一副佛祖状态的,她这太子哥哥,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模样的呢。
难道天生如此?
☆、第12章
第十二章
宁宁小小年纪,却说出如此洞明人心的话,是让太子惊讶的,但惊讶只是一瞬,他随即就感叹了起来,说道:“世间权势,不过过眼云烟。人世沉浮,生于帝王之家,同那些百姓,又有何种区别。人求而不得,皆是一般。”
宁宁不由问:“哥哥你所求为何?”
太子道:“天下太平,百姓安乐,我所愿。”
宁宁诧异地说:“哥哥你身为太子,比起一般人,能做的事多太多,想要天下太平,百姓安乐,只要你以此为夙愿而竭力而为,如何做不到!不仅如此,你如此为民,天下民心所归,为千古一帝也不难。”
没想到太子却说:“天下大势,分分合合,即使天下太平,也不过是眨眼之事,之后乱世又会到来,人力又能做到什么。”
宁宁觉得自己哥哥已经没救了,他只能去成仙了。
连宇宙都在不断变化之中,太子却不能忍受天下分分合合,他是处女座的吧。
宁宁说:“当世之人做当世之事,哥哥,你想太多了。”
但钻了牛角尖的人,是很难把他拉回来的。
宁宁不得不问:“哥哥,你东宫里有修佛之人么?”
太子说:“父皇不喜过分推崇佛家,东宫里未曾有修佛的大师。”
宁宁在心里叹了口气,想太子这模样简直是天生有佛性,要是条件允许,他简直可以做另一个释迦摩尼,不过,条件不允许嘛。
宁宁只好和他说:“父皇最近过分偏爱翠羽宫,这可不是好事。母后身体不好,我们不要让母后过分操心才好。”
太子当然明白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还以为是皇后在宁宁跟前有说什么话,他像是上心了,又像是不上心,倒是被宁宁这板着脸一副教训人的模样逗得笑了,说道:“好,本宫都听公主殿下的。”
宁宁又无奈又好气,伸手去拧太子的脸颊,发现太子瘦得没肉可拧,不由又心疼起他来。
宫里的团圆宴是很盛大的,这次照样是在绿涛阁里办。
杨贵妃所出的七皇子已经有十岁了,他已经不再如往常一般坐在杨贵妃的身边,而是坐在了太子的下手位,这个位置安排,似乎也有些深意,因为太子的下手位,一向是坐五皇子顾世景的。
在用完了团圆宴之后,皇帝便兴高采烈地要享受儿孙绕膝之乐。
于是儿女和孙子孙女们都围在他的身边,不过因皇帝一向严格严肃,威严十足,大家都怕他,所以都很拘谨,并不敢随意说话。
皇帝却并没有发现大家的拘谨一般,依然让众人陪在他身边,他开始一个个地询问问题,算是考察,大家便也恭恭敬敬地回答。
宁宁作为小女儿,本来是最受皇帝喜欢的,但自从出了东宫的事情,他就对小女儿也稍稍疏远了一般,这次并不把宁宁抱在怀里,只让她坐在了一边。
他很快就问到了七皇子的头上,说:“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你谈谈其意。”
本朝太/祖皇帝不算起于草莽,但他最初也只是一个中级军官,所以接他班的启元帝也不是什么博学皇帝,他早年一直在征战,估计没什么时间读太多经史,所以到他儿子这一代,他就请了好老师教导他们,要求他们是治世之才。
宁宁想,太子的思想那么超脱,说不定就是读书读傻了。
除夕夜,本来应该是喝酒赌牌的日子,大家却要苦逼地接受皇帝老爹的学业考察,此时这些人都是各有心思,有心想好好表现的,心情应该还不错,平时就不好好学习的,就会够呛。
大皇子已经被封秦王,而且儿子都能打酱油了,被皇帝考察还要挨骂,所以脸色就一直不好。
太子是个学霸,回答皇帝的问题,虽然答得没有错处,还是被皇帝呵斥了两句。
五皇子回答得规规矩矩,皇帝也不满意,但是没有骂他,只是摇头不语。
这时候问到七皇子仁政的问题,只要有脑子的人,心里估计都要咯噔一下子。
毕竟这是应该问太子的问题,用来问七皇子,实在是过了。
而七皇子虽然小小年纪,却是淡定从容,说道:“回父皇,此句出自《论语为政》,是要为政以德,用政令来治理百姓,用刑法来整顿,百姓求能免于犯罪受罚,却没有廉耻之心;用道德来治理,用礼制去教化百姓,百姓就会有羞耻之心,而且知道归服。可见道德教化比严刑厉法要高明。”
皇帝便又问要如何做到用道德去教化,七皇子便开始说要开学校,要任用德高望重的贤能,诸如此类,皇帝便表扬了他。
皇帝对七皇子的偏宠是这样明显,只要不是瞎子,便都该能看出来了。
皇帝对女儿们的要求倒是不高,随意问了怀仁公主和宁安公主两句,就到小公主宁宁了。
宁宁坐在一边,对看过来的皇帝落落大方地笑着行礼,“父皇!”
皇帝便也对她笑了,说道:“到父皇身边来。”
怀仁公主和宁安公主都长得不差,毕竟身在皇宫,吃得好养得好,即使基因不好,也不会丑,更何况她们俩都有漂亮的生母,所以都是如花少女,不过和小公主比起来,便总让人觉得差了一大截。
漂亮小女孩儿总是惹人喜爱的,更何况这还是自己的小女儿,所以皇帝即使想疏远慈元宫,此时还是把小女儿抱在了怀里,他问她:“老师近来教了什么?”
宁宁知道皇帝无非是问学了什么,累不累,又说朕的女儿不愁嫁,不用太辛苦,前面两个公主便是这种问答模式,不过宁宁却不想放过皇帝,奶声奶气装乖又高兴地想卖弄地说道:“老师教了父皇刚才问七哥哥的句子。我会背呢,之前回答老师问题,还受赞扬了。”
皇帝看小女儿眉飞色舞,漂亮得好若天宫仙童,不由笑道:“那你说给朕听听。”
于是宁宁就开始掰着手指头把那句论语背了,又说:“不过,我不觉得七哥哥说得对。”
“哦?”皇帝挑了一下眉,“那你说说呢,说得好,朕赏你。”
宁宁便笑着说:“那儿臣想要一匹小马驹,父皇可要赏我。”
皇帝笑道:“你倒觉得自己定能说得好吗?”
宁宁被他一说就苦恼了,道:“不能比七哥哥好,但父皇你就不赏我了吗。”
皇帝哈哈大笑,说:“你且说来听听。朕赏你小马驹。”
于是宁宁便开始大言不惭地说:“儿臣觉得,以德治国,现下可不行。嗯……谁说过……那个……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要是百姓没有饭吃,没有衣穿,却要他们一味讲究道德,儿臣想,这怎么做得到呢。没饭吃就会饿死,没衣穿就会冻死,百姓都死了,再谈道德,又有何用。那个……何不食肉糜……就是这样嘛,不知人间疾苦,才会说这种话……”
她虽然说得大言不惭,但眼睛一直在瞄太子,皇帝一看,就会知道,以小女儿的学问水平,肯定说不出这种道理来,即使历史上有十二岁拜相的甘罗,但他毕竟也是十二岁了,宁宁才六七岁,不可能知道这些,再说,她出宫的范围也只是到过太子东宫,哪里知道百姓疾苦是怎么回事,所以皇帝认定是太子教宁宁的。
皇帝装作自己没有看到宁宁的小动作,说:“那以德治国不行,宁儿觉得要怎么办呢?”
宁宁便苦了脸,眨了眨眼睛,只得求饶了:“要不,让太子哥哥来答吧。”
皇帝轻轻捏她的嫩脸,转头看向了太子,说:“你说呢。”
太子没想到自己的小妹妹居然在皇帝面前耍这种把戏,但他不能不接招,于是就开始说要如何让百姓安居,如何法治徳治结合,总之,还是让皇帝颇满意的。
一下子就把七皇子的存在感刷下去了,七皇子恐怕在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却还要做出兄友弟恭的模样来。
即使宁宁算是为太子解了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