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妇人毫不犹豫的拒绝,王弘静静地看了她一眼,他挥手打断族叔要说的话,笑了笑,想道:看来这妇人还没有爱上我啊。真是失败,我都不准备放手的女人,居然还没有爱上我,这可怎么行?
机会很快就来了。那一次,她被人以自己的名义骗出城,一夜不归。
他带着护卫们,半夜出了城。
他要救到她。
这还是其次,机会难得,他要利用这个机会,得到这个女人的心。
果然。
她感动了。
是啊,想来以她的身份,谁能为她做到半夜相救?天下间的妇人,都会对救她的英雄感激涕零,她也不会例外。
不,像这种刚烈的,把自己保护得很好的小姑子,她最难拒绝的,便是别人的情义。别人有一分真心,她永远想以两分来还报。
她爱上他了。
他清楚地从她的泪眼中,看到了这个孤寂无依的小姑子,那如潮水涌来,无法阻止的感动和爱意。
他想,他得到她了!
这样固执的妇人,一旦爱上必是难以忘怀的。从此后,她会用生命来爱他吧?
这样想着时,静静地看着她,微笑时,王弘的心里,却生平第一次,生出一缕不自信:爱便是爱了,为什么发现自己爱上我,这个妇人会表现得这般孤凄?这么美好纯粹的事,她为什么会流着泪?还说出要他从背后给她一剑的话。甚至还说出,只有这一刻,她才是圆满的,只要一出去,一切又会回复到以往。
一个小姑子,怎么能在这么心动的时刻,表现得这般孤凄?冷静?
他想,他有点弄不懂得她了。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想起这一刻,他才发现,在通过计算,令得她死心塌地地爱上自己的同时,他也沦陷了。
他的心,已乱!
番外 王弘:那一刻,发现爱
生活还在继续,慕容恪兵临城下,他再次被困南阳城。
这次被围十分突然。当得知消息时,他还有几日时间可以准备离开。可是他不能离开,他是琅琊王七,临阵脱逃,不是他所为。
可留在这里呢?无兵无卒无人可用,要击败胡人,还真不容易啊。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冉闵的影子。
在冉闵的身边,有那个陈氏阿容,他已经视作囊中物的美人。
她言笑晏晏,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侧,表情神态,有着做作的温驯和干练。
望着冉闵和她渐渐远去的背影,王弘慢慢一笑,眯起了双眼。
当天晚上,冉闵再次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南阳城,并出现在他面前。
他是来谈判的,用他的势力,换取他日自己的相助。
谈判是好事,不过,一切得由他主导。
还有那个妇人也是,她怎么能对自己想近则近,想离则离?她明明爱上了自己,明明让自己乱了心,怎么还可以这么若无其事的跟着别的男人?
当晚,他堵住了冉闵的退路,令得他不得不重新跟自己谈判。
谈判成功后,冉闵走了,留下了那个妇人。
他派去的人回来说,妇人也不知听到了什么,有点失魂落魄,于是,熟悉他行事作风的仆人,把她请回了庄子。
这一晚,桓九郎来了,他们一起服了些五石散。
服了这药,会使人性欲亢奋。他当下喝了几盅酒后,在外面转了一圈。
微醺的他,来到了一处阁楼。
他见到了一个美得让人血脉喷张的身影。
是他的妇人,是那陈氏阿容。她的脸孔有点红,双眼亮得惊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水汪汪的,分明不似往常。
这样的她,真是美啊,直是让人魂魄荡漾的美。
看,她现在还在那里说,她要嫁给冉闵!
怒火席卷而来,他紧紧地搂着了她,在越来越干渴中,他的手和唇,不由自主地抚上了这毫无一丝赘肉,完美得让圣人也会魂消的娇躯。
他克制不住了。
喘息着,他不停地问她,是否爱他。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问。以他的地位性格,既然动了情,便直接上了就是,何必在乎她是怎么想的?
可他就是想问,这么个时刻,他就是想知道,她爱他,他是她的唯一。
迷迷糊糊中,他恍惚着觉得,这么一个让他期待太久的时刻,如果她的心中不是绝对地爱着他,那将是多么可笑?
她说了,她说她爱他。
可她同样说了,她要嫁给冉闵,她在挣扎,她想为冉闵保持着清白身。
这时,他浑浑噩噩的脑子,明显变得清醒了。可越是清醒,他便越是愤怒。
他的妇人,他平生最中意最在乎的妇人,怎么能喜欢别的男人?
是,他是给不起她要的,看他此刻如果放了手,就会永远失去她,他不能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再说,天下的女人,哪个不是失了身,便死心塌地地跟着那男人的?何况她这么爱他。
他相信,她对他的爱,会让她甩开那些不知所云的胡思乱想,安安心心地当他的贵妾,宠妾。
于是,他在她的身下垫上白缎,留下她清白的凭证。然后,他进入了她。
如此销魂,从所未有!
那一刻,太美好太美好,美好得让他直累到极点,才含着笑睡去。
第二天,她醒来了。
他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半点笑容。
有的,只是震惊,痛苦,茫然,绝望……
……然后,这所有的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她的脸上只有麻木和平静。
她平静地问他,将如何处置她。
对上她的表情,他强抑这愤怒和失望,告诉她说,她“仍可做他的贵妾”。他内心知道,也许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温存软语相对的,可他就是被她的绝望伤到了,就是用这种漫不在意的口吻,告诉了她他的决定。
听完他的话,她笑了。
笑得那么妖娆,那么冷绝。
这笑容,让他的心慌乱起来。
她转向两个婢女,问起了昨晚的事,她含着笑,雍容的,优雅至极地询问她们,昨晚,是不是给她下了药。
两婢给了她肯定的回答。
她再次笑了。
这一次的她,让他不由自主地按向胸口!
不等他反应过来,她已妖娆地笑着,拿起了挂在墙上的佩剑,然后,施施然的,优雅至极地这么回手一刺!
“卟”“卟”两声长剑入肉的声音传来。
极干脆,极优美的两下动作,那侍候了他多年的两婢,便瞪大了双眼倒毙在他面前。
她提着那血淋淋地饰剑,优雅地朝外走去。
从来没有一刻,让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妇人,如此高不可攀!
这哪里还是卑微的她?
不,不,这还只是其次,他的心好慌,他好惶恐,他看着她一步一步地离去,看着她决绝地离去,看着她笑得那般妖娆,那白裳飘然似雪!
突然间,他感觉到,自己的心碎了,碎成了一片一片。
他感觉到,一股说不出的痛苦狠狠地揪着他的心,令得他惊惶万分。
他追上了她。
他无法控制的,惶恐不安地向她问出了一句话。
那句话是什么,他都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当时,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站稳,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不苦苦地求着她,不去死命地搂着她,不去流着泪,体面全无地苦苦相求。
这些,都是得益于他多年所受的教育。
可是,下一刻,他疯狂了!
那妇人,她一袭白裳,居然在两军对垒时,这般冲向了胡人阵营!
她在寻死!
因他得了她的清白,所以她要寻死!
王弘嘶吼一声,“不——”
不!你不能这样对我,你明明爱我的,明明是爱我的!
不!你不能死,我喜欢你啊,我是真心地喜欢你,我能给你富贵体面啊,你为什么不像别的女人那样稀罕?
不!你若死了,我可如何是好!
看着那一袭白影冲向万军当中时,他在嘶叫中软倒在地,久久久久,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这才发现,他离不开她了!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爱,只知道,如果失去她,他的人生将会残破不堪!他就算功成名就,也没有意义了。
一切,都会没有意义了!
他软倒在地,泪流满面中咬牙发誓:只要她不死,他在,她必在!他爱,她也必须爱!他不会放手,她就永远永远不要想离开!
就算奔赴黄泉,他也会牵着她的手!
从此后,他不允许她的字眼中出现逃离!决不允许!
番外 孩子
这是南山,素来以风景幽丽,奇秀着称。
难得一个春和日丽的日子,十数个穿着华服的少年子弟,带着歌伎,姬妾和仆人们,浩浩荡荡地走下了马车。
望着眼前幽深不知处的山林,一个白净秀丽的少年说道:“人与山俱静,好地方!”
他转向走在右侧的一个华服美少年,笑嘻嘻地说道:“苏竟,听说你执意来此,便是因此地有你的心上人?”
苏竟温柔一笑,他仰望着那层层山林,低声说道:“心上人?”念到这里,他慢慢一笑,神色颇为复杂。
就在这时,一俊美少年低沉喝道:“走罢。”
他显然是这些人的首领,一开口,众人马上安静下来,跟在他的后面,顺着山道向上爬去。
一边爬山,少年们一边谈诗论道,倒也颇为风雅。偶尔有一句佳词出口,随行的歌伎们便举起萧笛,把它吹奏出来。悠扬的乐声在山林中飘荡着。
乐声悠然,笑声不绝时,一个少年高声吟道:“举目湖山皆艳色。”他准备了个十足,却只吟了这么一句诗。念出后,他昂着头,支吾半天,长叹一声,转头问道:“诸位,下句当是如何?”
他这么一问,几个笑声同时传出。
而这些笑声中,一个奶声奶气的笑声,显得格外刺耳。
众少年一怔,齐刷刷侧过头去,只见左侧的山道中,于层层叠叠的树叶中,隐约走来一个骑马的身影。
吟诗的少年双眼一瞪,喝道:“哪个小儿在此发笑?”
喝声一落,一个奶声奶气的高唱声传来,“苍天不识英雄意,我辈蓬蒿自天真。”
幼嫩的高唱声飘然而来时,一匹白马出现在众人眼前。
本来,众少年对这个无端发笑的人很是不满,都带着些许怒意。此刻一看到这小儿,却是齐刷刷双眼大亮。那些歌伎姬妾们,更是低低的欢呼出声。要不是主人没动,她们只怕一哄而上了。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儿。这小儿皮肤白嫩,眼神明澈,轩眉水唇,长得极美极可爱。
最令人惊艳的是,他有一双斜长凤眼,转盼之际波光潋滟,颇具风流妖娆之态。
这么小的孩子,竟已具有绝代妖娆的美色。最难得的是,美到了极致也就罢了,偏偏这孩子一举一动,一顾一盼,都极其高贵从容,而且,任何人见了,这绝对不是一种女性的美,没有人会怀疑他的性别。
竟然在这里遇到一个这么美丽的孩童。仿佛这满山葱绿,都因他的到来,惹上了几分瑰丽奇幻的色彩。
众人看得痴呆之际,那小儿不满地瞟了一个白眼过来。可他实在太可爱了,这白眼抛得众女忍不住低笑起来。
就在这时,那吟诗的少年嘿嘿笑道:“原来是个小儿,你又不识诗,拿你家大人的诗出来唬我算什么事?”
那小儿昂起下巴,奶声奶气地说道:“谁说我不识诗?刚才那两句,本是我自己所作。”
在一片惊呼声中,小儿却懊恼起来。他摸了摸自个儿的后脑壳,嘀咕道:“父亲说,需要张扬的厉害算不得厉害,我怎么又忘记谦虚了?”
他的声音可不小,众人先是一怔,转眼哄堂大笑起来。
苏竟一直在盯着这小儿,依稀中,他在这小儿的身上,看到了某个熟悉的影子。
在众人的哄笑中,他上前一步,关切地望着孩子,温柔地说道:“这荒山野岭的,你一小儿怎地独自骑马到此?快回去吧,让你家大人担心了可不好。”顿了顿,他忍不住问道:“你母亲是谁?”
孩子歪着头,水汪汪的凤眼滴溜溜转动着。他朝着苏竟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小牙,“恩,是应该回去了,我说了要等父亲归家的。”
说罢,他也不回答苏竟的话,驾驾两声,策着马向来路返回。
望着小人儿越去越远的身影,众妇人这时才此起彼伏地低叫出声,“好美的小儿!”“也不知是谁家的?”笑声中,只有苏竟怔怔地看着那小小的人影,好一会,他摇了摇头,自失地一笑。
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停了下来,几个护卫簇拥着马车中下来的王弘,从另一条山道向上走去。
“郎君?”。
见到王弘突然止步,一护卫不解地开了口,同时,他顺着王弘的目光朝前面看去。
这一瞟,护卫马上笑逐颜开,他欢喜地说道:“是小郎。”
一边说,他一边控制不住脚步,朝着前方那小小的人影跑去。
小人儿正蹲在树下,手里拿着一根树枝,煞有介事地捅来捅去。
护卫蹲在他前面,细声细气地问道:“轩小郎在做什么呢?”
小人儿抬头了,对上小人儿这双波光潋滟的凤眼,那护卫不由笑得双眼都成一条线了,满满都是慈爱。
小人儿却没有回话,他朝护卫身后的王弘看来。
王弘见状,慢条斯理地走到孩子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淡淡说道:“怎地不回他话?”
小人儿瞟了王弘一眼,脆生生地说道:“你急什么?”
一句话噎住王弘后,他严肃地看向那护卫,奶声奶气地说道:“我在想事。”
这么小的人说自己在想事,那护卫有点忍俊不禁。他还想再笑,一侧的王弘已开口问道:“想什么?”
小人儿扁着嘴回道:“不想说。”他瞪着王弘,眼圈有点红,“你又去玩了?”
他粉嘟嘟的脸双颊鼓起,那瞪着王弘的眼中晶光闪动。王弘知道,这小子其实是在怪自己没有带他也去玩。可这小子从会说话起,便有话也只说半句。
王弘忍着笑,他弯下腰来,一把把儿子搂在怀中。
抱着儿子,王弘严肃地说道:“你是男子汉,这么点小事红什么眼睛?”
小人儿白藕一样的手臂搂着他的颈,他板着一张白嫩的脸,奶声奶气地说道:“你一走便是半月,丢下我与母亲自个儿玩,我不开心。我问母亲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母亲说,你怪我长得不好,丢你的脸,可有此事?”
小人儿问得煞有介事,只是他的话一落地,几个护卫齐刷刷地瞪向王弘。
王弘一噎,半天没有吭声。
小人儿看着他,大力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我对母亲说,绝无此事。父亲你是嫌众名士都说,我比父亲你长得好,比你少时更有才,你妒忌了,才不肯带我去的。”
王弘说不出话了,倒是他的身后,众护卫都是忍俊不禁。
王弘瞪着儿子,好一会哑然失笑道:“你这小儿。”小人儿这么板着脸,煞有介事的模样,实在可爱透了,他忍不住在小脸上亲了一下,解释道:“也是也不是。轩儿长得太招人,父亲既已归隐,便不想我儿引来太多人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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