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笑声四面而来。
庾志却是不恼,他脸色如常,径自嘻嘻笑道:“没有郎君,没有郎君。嘿嘿,看在王七郎历劫归来的份上,我的神鼻可以证明,马车中没有郎君,只有女郎。”
这话说得比没说还糟,王弘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桓九郎则是噗哧一笑,那中年名士则长叹一声,转身便走,“走罢走罢,好好的一场乐事,全被庾子成给搅没了。”
这话一出,人群于唏嘘遗憾声中,笑声大作。
第084章 回陈府了
这时,整个车队和人群,都处于喧嚣混乱当中。陈容朝左右瞅了瞅,见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一块,便跳下马车,两三下挤入人群中。
她身手灵活,钻来钻去,轻轻松松出人群,向陈府所在的方向跑去。
这时刻,所有的人流都在向王弘所在的方向涌去,陈容反其道而行之,走起来很容易,不一会,她便来到了南街。
走到这里,整个世界安静下来了。
望着这熟悉的街道,死里逃生的陈容,左顾右盼着,只觉得一切都那么的熟悉,那么美好。
她走过几家属于自己,店门紧闭的店铺后,远远地便看到有一家店门大开的。这店面是买胭脂水粉的,到处都蒙有粉色沙曼,红木打成的柜台,漆的光亮的油漆纤尘不染的。
陈容快步走入。
守在店中的是一个高高瘦瘦,二十七八的青年仆人。他见到陈容上门,连忙迎上来,客气地笑道:“这位郎君······”
就在这时,陈容把纱帽一摘,露出了面容。
青年仆人一呆,转眼惊喜地叫道:“女郎,女郎!”
陈容望着他一笑,道:“是我,不用那么激动。”
青年仆人用袖子拭了拭湿润的眼角,颤声说道:“我们日夜都担心着,莫阳城传来的消息,也一天比一天惨烈,奴实在是怕极了。”
陈容却不耐烦了,她胡乱点着头,问道:“平妪呢?她现在可以露面了。”
“是,是”青年仆人连忙说道:“奴去叫他来。”
陈容挥了挥手。
这个店铺面积不小,一进一出的两个房间。陈容走到里面,在里面唯一的一个塌上坐上来。
坐下后,她一边喝着酒水,一边四下打量着。这店面打扫的相当精致干净,可是有点冷清,看来生意一般。
就在她寻思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转眼间,平妪冲了进来。她一看到陈容,眼眶便是一红,泪水汪汪地下来了。
平妪以袖掩脸,见陈容站起来要抱自己,却退后一步都开了她。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陈容面前,呜呜哭泣起来。一边哭。她一边指责,“明知那莫阳城市死亡之地,女郎怎能说去就去?便是被那南阳王索取了去,好在也能活着,也能平安到老,女郎难道没有听说过吗?好死不如赖活着?”
她说一句,便咽中一噎,又说一声,又泣不成声。陈容向她看去,见到只是这几天,他那乌黑的头发,两鬓竟染了霜。
陈容心中感动,连忙扶着平妪的双臂,强行把她拉起。刚把平妪扶起,她一看到陈容的脸,又是一阵啕啕大哭。
平妪这一哭,直哭了一刻钟,才在陈容不耐烦的劝告下住了嘴。
两人挨着他坐下,陈容赶紧问道:“我离开后,陈府可有异常?”
平妪掏出手帕拭去泪水,沙哑地说道:“异常倒是没有,只是听说,你伯父大发脾气,说你一个小姑子,出远门也不向家族说一声,还说你回去后要跪祠堂。便是你的那些姐姐们,也在宴会时,说过你或许是跟男人私奔了。不过你伯父派人查了你的财帛后,都说你没有拿起一分钱物,定然不是失踪。”
陈容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牵着平妪的手,说道:“妪,随我回陈府吧。”
平妪一惊,睁眼看她,“女郎,我是被赶出来的了。”
陈容蹙了蹙眉,道:“无妨的,我便说这一路上你忠心为我,便又被我收了回来。”说到这里,她冷笑道:“大不了,我再当着所有人宣布,你的一切支出,由我个人承担,保证不费家族半粒米粮便是。”
平妪低头寻思起她这话的可行性来。
陈容哪里耐烦,她命令道:“妪,你那里有没有我的衣裳?时间不早了,我们要回陈府了。”
平妪连连点头,道:“有的有的,那天被赶出时,我为存个念想,把女郎在北方时常穿的旧衣裳拿了两套。我这就去拿来。”
不一会功夫,平妪便拿了一套陈容的衣裳过来。
陈容换上时,尚叟也驾着马车悄悄地赶了过来,当下,三人坐上马车,向陈府返回。
陈府的大门处,婢仆们来来往往的一个个踮着脚,向北城门方向张望。叽叽喳喳声中,纷纷叫道:“不知王七郎会不会从此路经过?”“定然会的,看到没有,几位郎主都去迎接他了。”“不是说南阳王迎着王七郎,去了南阳府吗?”“定然没有去,如果去了,北门怎么还这么热闹?”
乱七八糟地叫嚷声中,陈容向尚叟说道:“走侧门吧。”
尚叟明白她的意思,当下驾着马车,向着一处偏远的,王七郎的车队绝对不会经过的侧门驶去。
果然,那侧门出冷冷清清的,陈容地到来,只是惊动了几个门卫和府中护卫。
当马车驶过陈微的院落里,那院落里冷冷清清,多半陈微也去看热闹了。
陈容的院落里,仆人们因为主人不在,都无所事事的,突然看到陈容回来,一个个喜形于色,他们一窝蜂地涌上,围着她询问起来。
陈容没有回答,她挥退众人,回到府中沐浴更衣,直在桶中泡了大半个时辰,她才懒洋洋地站起来,换上一套浅绿的新衫。
她走到院落时,隔壁陈微的院落里,已是笑闹声一片。
平妪有点心神不定,见到陈容走来,连忙迎上去,不安地问道:“女郎,可要去见过郎主?”
陈容蹙眉想了想,点头道:“也罢,迟早是躲不过的,便去见吧。”她想,现在王七郎平安归来的消息弄得满城风雨,想来陈元和阮氏也不会太过惩治她。
陈容刚刚转身,才都出几步,只听得陈微的惊呼声传来,“什么,阿容回来了?”
她的叫声一起,只听得一阵脚步声蜂拥而来,转眼,陈容的院门处,便探入了七八个黑压压的脑袋。
这下陈氏的女郎们,刚约在一起见过王弘,刚刚回来,便听到陈容出来的消息,又是好奇又是吃惊,便齐刷刷地冲了进来。
望着张望而来的众女,陈容福了福,叫道;“阿容见过各位姐姐。”不等陈苗问出口,她已垂着头,不安地说道:“我正准备向伯父请罪呢。”
她的话音一落,陈茜便叫道:“一道去一道去。”
陈微在后面叫道:“我父亲不在,他给王七郎接风洗尘了。”
陈容依然低着头,恭敬地说道:“便是见过伯母也是一样。”
陈茜不耐烦了,她冲了进来,叫道:“呆会再去吧。”一直冲到陈容面前,她才停下脚步。
歪着头,朝着陈容打量半晌,陈茜突然问道:“阿容,你怎么会这个时候回来?”
陈容明白她的意思是问,你怎么会与王七郎同一时间回来。
当下,陈荣双眼明亮明亮的,她抬起头看向众女,急急地说道:“听说王七郎也在今天回来了?他是平安无事回来的?街上好热闹呢,你们也去欢迎他了吧?太好了。”
她这语气,这表情真是开心又期待,隐隐中还有着不曾迎接王七郎的遗憾。众女见状,不由相互看了一眼。
刚才,她们听到陈容在这个时候回来的消息时,第一想法便是,她为什么与王七郎同时回来?
现在看他的表情,莫非是巧合?
就在这时,陈容望着街道方向,声音低低,喃喃说道:“他在莫阳城那种地方,真是吃苦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
这话提醒了众女,是啊,莫阳城那可是死亡之地,陈容的脑子没有烧坏,她就算要私会情郎,也得趁着安全的时候去。看来此事当真是巧合。
相同了这一点,众女又嘻嘻哈哈起来。
陈微冲上来,她围着陈容转了一圈,笑道:“阿容,你瘦了呢,也黑了。看来,七郎如果有召,你的敖粉才行。”
她说道这里,眼一转看到平妪,不由惊叫道:“你这老奴怎么还在?”
话音一落,陈容不高兴的声音从后面响起,“这一次在路上遇到流民,平妪挡在我的前面。幸好马车及时冲过去了,如果没有冲过去,我当真不知道她会发生什么事。阿微,她是一个对我又救命之恩的忠仆,因此我把她带来回来。”
顿了顿,她抿紧唇,倔强的说道:“便是伯父要打要杀,我也要留下平妪。”
陈微怔了怔,讷讷的说道:“她救你是忠义,你把她带回是知恩图报,父亲他不会不同意的。”声音有点不快,眼前这个阿容,明知道出了这样的事,父亲肯定会由着她,居然还说什么“任打任杀”把父亲说的无情无义的。
这般陈微扁着嘴时,陈苗转过头盯着陈容,突然诡异的一笑。
她这一笑特别奇怪,众女先是一怔,转尔明白过来,当下,他们望着陈容,都露出了那种奇怪的笑容。
陈微也反应过来了,她以袖掩嘴,眯着眼睛,同情地说道:“阿容,有一件事,你一定要撑住。”
她的声音一落,陈苗在一侧不屑地说道:“她?凭她的身份,人家七郎也只是玩玩,谈不上多喜欢的,阿微你叫她撑住,用辞不当。再说了,女人嘛,当有容人之量,便是真与人七郎私定终身了,听到这种事,应该欢喜才是。”
在陈容愣愣的,迷惑中夹着不安的眼神中,众女叽叽喳喳笑了一阵后,又陈苗率先开了口,阿容,这一次你的七郎,带了一个‘卿卿’回来。则啧啧,你不知道,你的七郎叫他的卿卿,那个温柔多情啊,真是。”
她连啧几声,看向陈容的眼神中,已经是同情。而且,语气中,多多少少由着一份对那不曾谋面的‘卿卿’的嫉妒。
陈容还在呆着。
她眨了眨眼,慢慢得低下头来。便这么低头片刻后,她退后一步背对着众女,低低说道:“谢各位姐姐相告,阿容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的。”
声音低低,似乎语不成声。
众女看向她的眼神中,嘲弄之色更浓了。
陈茜走上一步,来到陈容身后说道:“阿容,你说的对,你是什么身份?人家王七郎是什么身份?真要说起来,只怕天下的人都要求你别玷污了人家的清名、”
“是啊,阿容别伤心了,既然配不上,便不要胡思乱想了。”
这个声音比较温柔,是与陈苗同一父亲的一个庶女所说。
陈微也在一侧低声安慰道:“阿容,别想了,他那人,不是你能想的。”
说到这里,她展颜一笑,上前牵着陈容的手,安慰性地握了握。她望着陈容,暗暗想道:每一次恼了她,见她可怜,又忍不住要同情他。
这时,陈容挣脱了她的手,她摇了摇头,青丝凌乱的间,苦涩一笑,向着众女一福,陈容垂头说道:“多谢姐姐们安慰,阿容真不伤心。”
嘴里说着不伤心,可她一直低着头,耷拉着肩膀,整个人似是一下子被抽去了精气神,无精打采的。
众女的眼神越发同情了。
这时,陈容低头说道:“各位姐姐,阿容不告而别,累得长辈操心。既已归来,当去告罪才是。”
说罢,她转过身,脚步不稳地向前走去。平妪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望着她那踉跄而去的背影,陈茜突然说道:“我们也去吧。阿微,你去跟你母亲说一声,阿容也是一个可怜人,叫你母亲先不要惩罚她。”
她一句话说完,便对上原地不动,表情有点僵硬的陈微,不由喝道:“阿微,叫你呢,没有听到啊?”
陈微苦巴巴一笑,应道:“是,是。”也转过身,跟上了陈容。
不一会,陈容便出现在阮氏的院落外。
这时刻,李氏正侍立在阮氏的身后,她眼尖,一下便看到陈容,当下声音一尖,道:“哟,这位贵客是谁呀?”
这高亢的声音,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阮氏和众婢同时抬起头来看向陈容。
李氏的柳叶眉,这时都快竖起来了,她带着阴笑,扭着腰肢上前一步,叫道:“哟,贵客来了,还不上塌?”
她的声音一落,见陈容没有动,阮氏温厚中带着不耐烦的声音响起,“怎么,一个小小的姑子,真不把你伯父的如夫人放在眼里?”
第85章 算盘
陈容见阮氏动怒了,连忙上前几步,朝着她福了福,低着头应道:“不敢。”
她慢慢地跪在地上,向着阮氏磕了一个头,再次说道:“伯母千万息怒,阿容刚才是走神了啊。”
见到陈容屈膝,李氏用手帕掩着嘴,得意一笑!
阮氏喝了一口奶丵子,瞟了玉紫一眼,慢吞吞地说道:“翅膀很硬嘛。”
陈容一直低着头,任青丝挡着小脸上,她抿紧唇,清声说道:“平妪抚我育我十几年,情如亲人,身逢乱世,我实是不敢放任她独自寻亲。”
她说到这里,也不等阮氏再开口,身子一伏,向阮氏拜倒,求道:“虽是如此,可阿容性急,也不知会长者就自行离去,累得伯母为阿容担忧。阿容有罪,愿意受罚。”
她的声音一落,一个婢女在身后叫道:“既如此,主母给她十杖,让她长长记性。”这个婢女,正是上次被陈容用刀子骇怕了的那个,她记恨在心,便迫不及等地开了口。
阮氏皱起了眉头,她头也不回,淡淡喝道:“谁让你开口的?”
喝声一出,那婢女先是一怔,转眼她朝李氏求救地望去,见她不理自己,连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边用手小小地抽着自己的耳光,一边说道:“是奴糊涂,夫人勿罪,是奴糊涂,夫人勿罪!”
阮氏没有理她,任由她这样抽着自己的耳光。那婢女直抽了十几下,阮氏才温和地开了口,“好了,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起来吧。”
“是,是,谢夫人,谢夫人。”那婢女一边感激地应着,一边爬起身退到后面站好。
阮氏的目光,再度转向了陈容。
她盯着跪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地陈容,望着她那窈窕之极,可以令得任何一个男人心动,所有女人都为之妒忌的身躯,眉头一蹙,一抹厌恶之色流露而出。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一个婢女在外面恭敬地说道:“夫人,几位小姑子求见了。”
“谁?”问话的是李氏。
那婢女恭敬地应道:“有七八人,是阿琪,阿茜和阿微等人。”
阮氏抬起头来,她再次拿起奶丵子小小抿了一口,徐徐说道:“她们来干什么?”
不等下人回答,陈茜的笑声已经传来,“啊,四叔母的院中好生富贵。”顿了顿,她惊喜地叫道:“这是什么?天呀,这么大株的珊瑚!还有这个,这个,姐姐快过来看,真是漂亮呢。”
听着陈茜那极不礼貌的,大呼小叫的声音,阮氏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可她听着听着,那保养得白净得体的脸上,还是流露出一抹矜持中带着得意的笑容。
陈茜笑着叫着,已冲了进来。
在冲到陈容身边时,她停了下来,朝着阮氏福了福,与众女郎一齐叫了一声后,低头看向陈容,笑嘻嘻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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