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依依装没听见她的说话。过气领导,所有的人都瞧见了大少对她的厌恶,保不定过两天就下课的,还在这頣指气使个啥呢。
“去叫服务员拿热毛巾,否则,你信不信明天我就通知会计部给你算薪水。”看见央行的人已经被方伟、大飞他们架出去,房间里没了外人,叶萱严肃起来。有种就试试,我走之前肯定会先让你走人!
赵依依冷着脸去了。
叶萱蹲身伏在大少身旁,手伸出来,犹豫片刻,还是收了回去,轻轻地,却异常坚定地说:“大少,至少今天,我还是您的助理,您这样子,我,我不放心,一会我跟您回坤苑,”坤苑没两人,赵依依哪是个心细的主呵,她的确是放不下心,见他眼光睨来,声音更低沉了些,却依然那样坚定,“哪怕是当天和尚撞一天钟,我也得把今天的钟撞响了。明天,”她的头低了下来,“明天我会把辞职报告交给您!”
醉得欲晕欲死的大少胸如重锤。她竟是懂所有人的心思,包括他!
他查她、疑她,却没有问她,那般聪慧的女子,怎会不知道?但却是由着被查、被疑,他恨怒了半天,焉知这半天的时间里她没有徘徊、没有伤心?他是boss,自是有权力发泄,而她,只能选择把一腔心事卷入心深深底。
这女子,年纪轻轻,怎么会有这样一份骄傲和自尊,令她宁愿选择离去也不愿主动解释?
大少头疼了起来,欲裂欲爆的那种疼法,他呻吟一声,装作没听明白她的话,仰入椅中。赵依依适时进来,也没理会叶萱,娇蹙着眉细细替大少抹脸擦汗。
大飞将车开到大都会门口,叶萱合着他与赵依依将大少送入车中,自己拉开了前车门。
“叶总,我让大飞帮您拦辆车吧!”见她要跟车走,赵依依不依了。
“赵依依,如果你不想干了,现在就可以走,我会叫会计部把薪水给你算足月。”叶萱冷声说,丝毫没理会她,进了前排车座。
赵依依面红耳赤,楚楚可怜地将目光求助地投向大少,那人却似醉倒了般紧闭着眼,也不出声,她只得低声道歉:“对不起,叶总,我没别的意思……”。
“那就上车吧。”
大少不太清楚情况,异常奇怪这赵依依脑子是不是被门夹过着了,怎么有胆色发难叶萱?再看看叶萱那张温和却无表情的脸,隐隐感觉到:怕是一场风暴要来临了!而叶萱,那样勤勉、与世无争的她,也会被卷进去吗?
快立春了,花园里光秃秃的花木上都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绿意,叶萱倒了杯热水捧在手里,呆望着那些个花木,春天快到了,自己的春天呢,在哪里?
“你把大少惹着了?”不知什么时候,大飞走了过来。
“是呵,一不留神踩到了他的尾巴。”叶萱勉强提起个笑容,轻描淡写地说。大飞是个好朋友,所以,不能把他牵扯进来。
“在屋里找不着你,我打你手机怎么转到秘书台了?”她的“机德”一向很好的。
“哦,”她捋捋被风吹乱的头发,“可能是没电了。”
她越是云淡风轻,大飞越觉得问题严重,怎么回事,大少回苑后在卫生间又呕又吐的,眼见着那个赵依依被搞得手忙脚乱,她也不去帮忙。
“你,没事吧?”
“没事,太晚了,你早点休息吧。”叶萱的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却不想让大飞见着那份软弱。她的亲密男友、她为之卖命的boss,哪一个为着她想过丝毫、问过一句“你没事吧”?在商言商,费云军自有他的事业要追求,而大少,自有他的家业要维护,只有她叶萱最傻最笨,活该做炮灰。
“叶总”,赵依依寻她寻到了花园里,“大少,大少叫着要您去”,她态度恭敬了不少。Boss醉成那相,嘴里却不停地唤着她的名字,还撒酒疯要找她,再呆的人都明白了这位叶总在boss心目中的分量,赵依依有点后悔自己之前太轻率了。
“我先去了”,叶萱给大飞打个招呼,正眼都没瞧赵依依一眼,往大少房间走去……
房门虚掩着,大灯也亮着在,她径直推门入内,见着大少已在床上呼呼入睡,晚宴他确实喝了不少!想着不管怎样,总是他拼着喝酒才使得那位张科长无暇调戏她,心里也是慢慢浮起层怜惜,怕着他喝了酒夜里醒来叫渴,便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柜上,拧亮盏壁灯,将光线调到最弱,关了大灯,准备出屋。
“叶萱”,他在床上闷闷地叫了一声。
吵醒他了!她走到床前:“大少,需要我做点什么?”口气里多了生疏,少了柔情。
“我渴,要喝水”声音里带着赌气。
水不就在边上吗?要喝不会自己拿?她有些诧异,又想到还能再侍侯他几天呢?便没有作声,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递给正撑起身的他。
“啪”的一声,水杯被他一掌拍落在地板上。
“你!”叶萱惊怒地抬头望去。
那人满脸通红,带着一身的酒气抵到她面前:“怎么着?你不是特能隐忍吗?去,再给我倒一杯来!”
他醉了!叶萱深吸口气,转身把地上的碎玻璃片拾起来扔掉,又重新给他倒了杯温水。
“啪!”,水杯又被他一巴掌拍落。
“你做什么?”叶萱的火气腾腾地往上升起来了。
“怎么着,火了?发脾气呀!”
“你?够了,陈大少!”,她忍了一天的愤怒被他煽动了出来,“我只是替你做事,并不意味着要受你欺负,何况,我明天就不做了,你爱欺负谁就欺负谁去,不要惹我。”
“不做了?哼”,他冷笑一声,“你本来也就什么都做不了,滚回老家去做家庭妇女吧,哦,也不行,牙齿都有咬到舌头的时候,到时被老公吼两句不是连这个职业也做不下去了,去尼姑庵吧,对着尊泥菩萨才没得气受。”
“你!”她气极无语,今天才知道这个大少是不是盖的,醉得跟个鬼似的,言语却还可以尖酸如此。
“我什么我,我做了什么,你这样容不下瑁辉、容不下我?”
“你还好意思说,你的查询电话都打到我老家去了!”左右都撕破脸了,叶萱也就无所顾忌,想起下午晚些时母亲打电话给她时乍惊乍喜的话:“萱啊,你在家大银行做高级管理人员啊?怎么都不跟家里人说呢?这要不是你们行里打电话来做什么高管档案核对,爸妈都还不知道,你这傻丫头,过得不好不说,过得好总应该吱一声吧……”她听得肺都快气炸了,却还是得隐忍着应付母亲,全是拜陈大少所赐!
“叶萱,”他咳嗽着说,“经理级别以上的管理人员全部都必须核验履历、家访、签责任担当书,你上任的第一天人事部就应该告诉过你,你说这查询电话是单单只针对你的吗?”
呃,她一愣,好象……不过,“那你们查我的男友总算是侵犯了隐私吧?”说到费云军,她脸红了起来,心底掠过丝涩意,这个项目,可是毁了桩感情。
“你还好意思说!怡心介绍柴氏入局,虽然大家都知道,她仍是照足规矩说明柴俊是她同学,你呢,费云军是你什么人还需要我说吗?你可有知会?”
“气死!我向天发誓,我和你是同时知道怡心找的服务伙伴是他!”叶萱的眼泪已经包不住了,委屈得嘴唇都颤抖起来。
“那你说出来呀,解释给我听呀!”总算是把她最大的弱点逼出来了,大少一阵暗喜,放松地将忍了良久的咳嗽咳了出来。
“我……”她有点语结,见他咳得难受,下意识地忙一手扶住他一手伸到他后背轻拍,做都做了,才恼起自己来:这不还和他吵架在吗?怎么那么贱!
“你什么你,开完会到现在,过了多少小时,你说你不知道,你说你茫然无措,你有来找过我解释、说明、求助吗?到底你是领导还是我是领导,难不成非得我找着你问才对?我还没骂你、没罚你、没给处理,你倒是受不得怀疑、委屈了、要辞职了,我告诉你,就你这性,说句愚蠢那是轻话,无知、任性、没出息、难成大器!只配回去洗衣烧饭,”大少强忍着不去理会她扑哧扑哧落下的眼泪,今天非骂醒她不可。“你以为只是做事就拿得下这个职位了吗?那你去威胁赵依依干嘛?”
他竟是知道她扬言要撵走赵依依!叶萱哭着,脸却羞红。
“能干只是你这个职位的其中一项要求,强硬、善交流、甚至逢迎、欺哄、笼络,哪样缺得了?我要象你那样只求问心无愧,早就有墓志铭了”,又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他是真的乏了,声音疲了下来,“你给我滚出去,想清楚,历来职位高低、收入高低是与压力、心智成正比的,你抗不下来,明天把辞职信给我。”
“我,我……”,大少把她骂得只知道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的字字句句,如鼓棰敲在心底,何曾说错,她就是他所骂的这样一个傻丫头呀!历来自认高洁,可那只是对普通工作者的要求呀,自己向往高薪重职,希望有方天地可挥遒,可就如大少所说,行为做事,什么时候真正把自己放在了这个高处?这近十个小时来,她生费云军的气、生怡心的气,生大少的气,自怜自惜,却以解释、交流为耻,整个就一林黛玉心理,林黛玉怎么死的?小心眼病死的,难道自己真的要学她,纵是才情满腹,也落得郁郁无志?
手中人的身子颤抖了起来,她回过神,怕他病发,顾不上找纸巾,扯着千多块钱的毛衫袖在脸上胡乱擦了两把,低声弱气地说:“您躺着,我去找赵依依拿药来。”
正待转身出去,手被握住,回头见他脸上的怒意虽未全褪,但已有了丝和气:“我要喝水”,见她眉头一挑,忙急急加上一句:“这次是真渴了。”
她抿嘴笑起来,尤带着泪痕说:“放心,我特能隐忍,你拍了我再倒就是。”
他也咳着笑起来:“你倒是,先学会自夸了呵。”
大厅里,听着他俩断断续续吵架声的赵依依略有些幸灾落祸地问大飞:“你说大少会不会今天晚上就炒了叶萱鱿鱼?”
笨女孩!大飞不屑地看她一眼:“你见过哪家CEO炒人会先吵架?”
“叶萱!”,方鸿余气急败坏地冲上21楼,越过Dina,直闯进她的办公室,叶萱喜欢敞开式办公,倒免了他敲门还是撞门的尴尬。
“你做的合作预案,要求费云军的‘凌云’修理厂交纳20万的质保金,那是你俩的家事,我不管,为什么把授信额度调成了2000万?还要柴氏交纳30%的保证金,600万耶,你想钱想疯了?我就搞不懂,环环相扣,我们的资金已经非常安全了,你还搞那么多事出来干嘛?”他咆哮声之大,以至于Dina都有点担心会不会惊动大少。
叶萱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来,平静地等他发完飙,拨通外线:“Dina,你帮方经理倒杯凉开水来。”转向他:“方经理,邮件看完了?因为我同时发给了所有的相关人等,所以,我不知道这是你个人意见还是几家合作方的同感?如果是你个人意见,我马上解释给你听,但是,我只讲一次,抱歉没有时间和精力反复讲解;如果是几方都有异议,那好,约个时间召集大家开会,我负责讲至达成共识为止。”方鸿余两口子一个唱脸红一个唱白脸,在行里是人尽皆知,这是方鸿余登场,等了解了她的意图,马上就应该是怡心表演了,叶萱可不要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没事陪他两口子玩的,要就一起来。
方鸿余一时结舌,若说是个人意见吧,叶萱这一通解释工作做完,定就把他推到发言人位置,那不搞颠倒了?若把柴氏扯进来吧,那不等同承认与客户方私相授受?她那话是个套!这点他还是懂的,可怎么应付,他就不懂了。没想到叶萱反客为主,倒将他一军,果真是士别三日,得刮目相看了,联想起叶萱以前在镜苑里的怯相,他不知道是这个职位改变了原来那个乖巧的小私助,还是这个女孩原来就如此机敏,情急之际,咕噜咕噜喝了Dina递上来的凉开水,本以为缓解了窘迫,不料看见她隐隐弯起弧度的嘴角时,方鸿余才知还是进了她的套。
“这样吧,不如请方经理拟个预案出来,我比对着作个参考,看之前的那个还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这话分明就是敷衍着给他个下台阶了,无实质作用。
眼见讨不着便宜,方鸿余只得悻悻离开。叶萱复埋头那堆文件中,抓紧时间处理完,晚上……想到晚上,她抿嘴笑了起来。
“话说回来,我也想知道那20万元质保金你和费先生商量过没有呀?”门口响起那熟悉的声音,叶萱未抬头脸先红。自那晚之后,两人都不再提及辞职、吵架之事,但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之后看见他就脸红,红完了还是要去见他。
一定是方鸿余的大嗓门把他引过来的,她赶紧起身去推他进屋。“听见他在这发飙,我还在想需不需要我帮忙呢,结果你这么快就把他打发走了,有长进呵!”
“他对我级别,就如我对大少的级别。”叶萱颇有些自负地说。
他的眼神一闪:“这是夸着我还是夸着自个儿呀?还没说呢,20万的保证金,你们,你们商量过吗,若是他交不出来又如何?”费云军的资金状况他还是非常清楚的。
说到费云军,叶萱脸色有些黯然,这里,必竟不是倾述如此复杂的感情之地,她打起精神,强装笑颜说:“是呀,我也想知道,20万的质保金都成问题的公司,不知道大少为什么要同意他入局?”
叶萱不是没考虑过取消费云军的合作资格,报告都递上去了,虽明知这批复下来之时,就是她和费云军三年的感情彻底完蛋之日,但是,追求精神第一的她,公事公办之余,还是希望籍此掂掂费云军的心到底有多真。岂料,大少否了她的提议,正式确定协议四方为:瑁辉银行、柴氏汽车公司、大公保险、凌云维修厂,并且,明确将项目交给叶萱操作,业务部和信贷部配合。
保留费云军?为什么?看到邮件时叶萱有那么一阵迷惑和失落。
“费先生的那个修理厂,我去了的,”大少慢悠悠地说。
闻言,叶萱致敬:没想到大少工作认真得连个也就四档门面,不足千平米的维修厂都要亲自去。
“当然,只看材料他是肯定过不了的。”
那你为什么要去呢?她奇怪地看他一眼,他若有所思地回望着她,又不知所谓地,叶萱脸红了起来。
“但是,费先生把厂区打理得很清爽、很干净,工人们都穿着统一的工作服,去的客户跟他们也很熟络,看得出来,他很上心,而且,经营得也很好,所以,对费先生来说,有所作为是必然的,只不过是欠缺一个机遇而已。”
普天之下,有本事没机会的人多着呢,你怎么没眷顾别人呢?叶萱腹疑,面上却不敢流露半分疑议。
“你呢?其实,看到邮件我也想问与方鸿余同样的问题,只不过,他比我快了一步。”大少问道。
叶萱深深地看了看他,那样的眼神弄得一向从容的大少略有丝无措。“汽车维修这潭水很深,我在他厂里呆过,多少知道一点,维修水平、配件质量等等,直接关系到修理厂、客户双方的利益,很难想象一个没有制约的修理厂会将客户的满意度放在首位,而我们的终端客户如果在这个环节上失去了保障,势必如多米诺骨牌效应那样,破坏整个业务的循环和发展。所以,质量保证金是一定要收的,最起码,可以令他有个约束!”
话音刚落,闻得一阵鼓掌声,不需看,她便接收到了那束赞赏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