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冷笑两声
“你果真是伶牙俐齿的很,只不过再伶牙俐齿。这般不知事也是让人恼,一个男子半夜闯入你的房间,你敢说你与他未有私情?”
连袭玉微微愕然
“祖母原来这般不信袭玉?”
老夫人见连袭玉终于有了反应,才道
“我想相信你,可是你看看你做的事?若是这事儿传开,你还有何颜面留在荣国府?今日我唤你来本也不是想责罚与你,好在你大错未曾铸成,陵绎又格外心疼与你,所以我便也打算好好教导与你。以后莫要再犯下这错,好好留在荣国府,伺候好陵绎打理好荣国府。”
连袭玉见老夫人如此,面上恢复平静,她就是想看看老夫人是不是真的这般以为,不过现在看来,她倒是未曾怀疑,只不过想用这件事来唬住自己,好拿捏自己罢了。
“祖母多虑了,此事本就是他人谣传,袭玉与二弟清清白白,自不惧世人言论。不过昨日之事,夫君从头至尾都在,若说因为这件事而被祖母怀疑有私情,那袭玉可真是冤枉了。”连袭玉平静笑道。
老夫人看着改了口的连袭玉,脸上终于泛出怒意来“你这是翅膀硬了不成,我在这荣国府的时间可比你长,里头有些什么龌龊隐藏着难道我还不知?纵然陵绎心疼你,可是你未免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些,今日你便留在佛堂吧,将经书抄上一百遍。”
连袭玉不与老夫人争执,她正是不想一个人回半亩园,谁知道赵陵淮还会不会不管不顾的闯过来,现在倒是正好遂了她的心愿,只不过跪着抄经书,倒也比面对赵陵淮那个疯子的强。
“袭玉不敢违祖母意。”连袭玉垂首道,老夫人却被她这到最后还不肯认错的态度刺激到了,转身便离开了佛堂。
连袭玉看着左右跟着她的婆子,淡笑,拿了经书在旁边的小茶几上铺好,自己则是盘膝坐下,拿起笔墨开始慢慢抄经书,这就是所谓的事事不由人对吗?连袭玉心中自嘲着,却也未曾再说什么,只是安静的抄起经书来。
杨斐这边,二人急急忙忙赶到府衙,看着守门的衙差“你们大人呢?”杨斐上前问道。
“大人在里头呢,杨小姐可是要见?”衙差忙恭谨道,这大人都吩咐过了,杨小姐过来,他们第一紧要的就是迎她进去。
杨斐颔首,扯着元宝上前来,偷偷在衙差耳边说了句什么话,眼睛也往后瞟着,见那从荣国府跟出来的丫环还在使劲儿的往这边张着耳朵,嘴角溢出一丝坏笑,与那衙差说了几句,见他会意,转身便与元宝二人直奔里面。
柳石本在看案宗,许多年前的一桩案子倒是惹起了他的兴趣,是关于荣国府的一段秘闻,只是荣国府至今不允人谈起罢了,当初报了官之后也是匆匆撤了案子。
“大石头!”远远的杨斐的声音便传来了,柳石一怔,忙起身整理衣冠,手里拿起折扇,潇洒的打开,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见杨斐走进来,忍住脸上的喜意,微微笑着看着杨斐“杨姑娘,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杨斐睨了柳石一眼,将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的元宝甩在他怀里“来找你帮忙的。”杨斐看着桌上的水壶,拿着壶嘴便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元宝和柳石二人四目相对,元宝看到柳石倒是高兴的打了声招呼,可柳石看到元宝却觉得某个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了,急忙将元宝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出了何事?”
杨斐喝完水,二话不说,拉着柳石便匆匆往外而去,直奔荣国府。
老夫人坐在厅堂里喝着茶顺着气,可是一想到连袭玉的性子她便头疼不已。团以鸟技。
“祖母今儿个心急了,我瞧着绎哥儿媳妇是个明事理的,定然不会与赵陵淮有何瓜葛。”一女子走进来,黑底的襦裙,上面绣着白色的梅花,一身的衣裳也不过黑白两色。
老夫人看着来人,轻叹一声
“我怎么不知她与赵陵淮没有私情?只不过现在赵陵淮势大,大夫人是个一心向着杨府的,我儿又是一心向着他们娘两的,只有我苦命的陵绎,爹不疼娘不爱,现在若是这个媳妇也不得用,在荣国府他的日子定是要难过了。”
“梅儿知您心里苦,也知绎哥儿苦,但是我瞧着她是个聪慧的,现在软硬不吃,怕是心里头还存着什么顾虑罢了。”女子笑道。
“顾虑?她能有何顾虑,本就是扬州城的大小姐,杨府素来不与朝廷内外的势力相争,她嫁到荣国府来,只要一心一意护着陵绎,掌管好荣国府便可,她还能有何事?”老夫人反问道。
女子淡笑
“祖母不必心急,绎哥儿是个讨人喜欢的,等他这个夫人对他死心塌地了,她也就能得用了,她现在也是年纪小,祖母还是莫要过多苛责才好。”
老夫人拉过女子的手,疼惜的看着她
“知道你是个心善的,当初若是你嫁与陵绎,我也就没有这么多担心了。”
“祖母又说胡话了。”女子眼里闪过一抹失落,却及时收敛住没让老夫人瞧见。
☆、第一百零五章 交代
老夫人轻叹着摇头不说话,却见外头忽然走进个丫环来“老夫人,梅夫人,外面京兆尹大人来了。说要请见老夫人和少奶奶。”
“官府的人怎么会来?”老夫人皱眉,方才的女子也福身行礼团以鸟划。
“既如此,梅儿便先退下了。”
老夫人怜惜的看了眼女子,看着她温婉如玉的小脸,笑着颔首,自己则起身往前院而去。
杨斐和元宝两人还在焦急的等着,以前他们就听说这大宅里头,越是这种老夫人越是可怕,连袭玉就这样被唤了过去,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没。
“柳大人今日怎么来了荣国府。”老夫人笑着走过来道。
柳石躬身笑道
“是因为昨夜之事,昨夜有一穷凶恶极之徒在被官府追捕时,忽然消失不见,柳某带着衙差寻了一晚也未能寻到。今日刚巧听到昨夜荣国府少奶奶的院子里出现了刺客,所以特来想要请少奶奶告知于我一些详细的情况,柳某感激不尽。”
老夫人看着柳石,此人官声好,又是京兆尹。还是宁国府的庶子,虽为庶子。却是个谁也不能得罪的主,若是与此人相交,荣国府定然有百利而无一害。
“柳大人客气了,你办案本就是为百姓,现在只是唤孙媳出来询问,自然是使得的。”老夫人笑道“来人,去请少奶奶过来一趟。”老夫人吩咐道。
小丫环接了命令,自然是匆匆往后院而去,杨斐和元宝见此。这才松了一口气。
老夫人这才看到躲在柳石身后的杨斐和元宝
“你们便是袭玉的弟弟妹妹?”
杨斐和元宝身子一僵,两人皆是换上一副大大的笑容,忙不迭的颔首称是。
老夫人看了一眼柳石,又看看她们二人,心下了然,嘴角也扬起了笑意“柳大人是与他二人一道来的?这两孩子,怎么还躲在柳大人身后?”老夫人笑道,语气里的试探却不言而喻。
“老夫人不必介怀,斐儿与元宝甚是可爱,柳某心悦之至。”
杨斐听完柳石的话,脸腾的一红,眼珠子死死的瞪着柳石。斐儿这名儿是谁许他叫的,王八犊子!
元宝都是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柳石,将他上上下下大量了一番,模样清俊又有担当,还是正二品的大官,比他老爹的五品皇商可不知大哪儿去了,不错不错。
柳石似乎察觉到二人的目光,轻咳两声,转眼便瞟到了门外的身影。
“柳大人。”连袭玉进来对着柳石微微颔首示意,虽然她的丈夫是七品小官,可是这里好歹是荣国府不是?是先帝所赐的正一品大宅。
柳石也笑着起身
“柳某是想询问关于昨夜之事,不知少奶奶可曾还记得。”
连袭玉颔首,看了一眼首座的老夫人,行了礼便开始慢慢与柳石说道起来。
赵陵绎匆匆赶回荣国府时,柳石刚刚离开,瞥了一眼他的马车,匆匆进到里面,便看到老夫人对着连袭玉,任旧是面带怒容“想不到你还有这般撑腰的,看来往后我可是动不得你了。”老夫人看着底下站着的连袭玉道。
杨斐听着老夫人这话就来气,本就是这老夫人不明就里还非要强行处罚连袭玉的,方才柳石在这里的时候她也是和颜悦色,现在人走了,她便变脸了。
连袭玉抬头端正的看着老夫人
“祖母客气了。”既然你非要说柳石是来给她撑腰的,那她便也不反驳了,左右你是有着气儿要撒,不过平白的想全赖在自己头上,她也不能让你撒顺畅了不是。
老夫人远远的便看到了赵陵绎的身影,眼眸微闪,旋即便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面色都带上了苍白“老夫人,您怎么了,莫不是哮喘又犯了。”一旁的妈妈着急道,忙吩咐了去请大夫。
赵陵绎原本还担心连袭玉被老夫人责骂,一进来便只看到连袭玉站的笔直,而老夫人面色虚白还在大口的喘着气。
“怎么了!”赵陵绎看到老夫人如此上前道。
一旁的妈妈看了一眼站在赵陵绎身后的连袭玉,委屈的不敢多说,只是眼眶都红了“老夫人,您且再等等,大夫一会儿就来了。”妈妈不断的帮老夫人顺着气儿道。
杨斐和元宝皆是吓了一跳,看着老夫人这样子,跟个就要死了一般,急忙走到连袭玉身边扯扯她的袖子,担忧的望着她。
连袭玉也皱起了眉头,只是静静的看着老夫人。
赵陵绎面色微紧,上前扶住老夫人替她小心的顺着气,连袭玉也看的清楚,老夫人这模样倒也不像是装的。
老夫人紧紧的抓着赵陵绎的手,死死的瞪著连袭玉。
赵陵绎这才转过脸来看着连袭玉
“夫人,你先回去吧,迟些时候我会去找你。”
连袭玉看到赵陵绎眼里的歉意,眉头微紧,颔首转身,她并无意让赵陵绎为难,不过赵陵绎这般只是又一次的说明了,这个男人身上背负的太多,多到永远不可能只安心的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
看着连袭玉平静的离开,赵陵绎不知为何,心痛如绞,他知道,自己又生生的将她推开了一步,但是玉儿,等我处理完这些事情,我一定会只陪着你,过我们两人的日子,你无恨,我无债。
已经到了四更天,半亩园却依旧灯火通明,连袭玉拿着书倚靠在暖榻上就着烛火细细看着,絮儿进来两次,添了茶水就下去了。
杨斐和元宝今日跑了一天也累了,早早的便歇下了也未再多陪着,整个半亩园都是寂静无声。
赵陵绎过来的时候,原本没抱着连袭玉还在等的希望,可是一看到满院的烛光,这些时日所积下的郁气全部都消失了。
“怎么还没歇下?”赵陵绎看到倚在暖榻上看着书的连袭玉柔声道。
连袭玉放下书坐起身来,端了杯茶放到赵陵绎面前“祖母可还好?”
赵陵绎笑着颔首
“祖母无事。”看着烛光下的连袭玉,面色似乎柔和了许多,少了白天时所见到的的冷静和疏远,就现在这般,两人安静温和的坐在一起,说着话儿,他觉得,此生最美也不过如此了。
“嗯。”连袭玉淡淡颔首,只等着赵陵绎说话,今日他让她等,自然是有事情要交代。
☆、第一百零六章 她还活着!
“我明日便会离开京城,要去江南。”赵陵绎笑看着连袭玉道。
“嗯。”她现在还在禁足期内,自然院子里的大小事也不需要她操心,包括他的妾。
“待我回来之后。定不会让你再受委屈,我会保护你。”赵陵绎握住连袭玉放在一旁的手。
连袭玉身子一僵,抬眼看着赵陵绎
“夫君说笑了,袭玉从未觉得委屈。”荣国府内的人还没有能力能让她觉得委屈,挣开赵陵绎的手,连袭玉淡然道。
赵陵绎面上划过一丝落寞,浅浅低下头
“我知道,可是我想所有人都不敢给你委屈,装着懦弱二十几载,第一次,我痛恨起它来了。”
连袭玉眉心微皱,看着赵陵绎半晌,却语塞了。她看到的赵陵绎面上永远是没心没肺风流不羁的,可是他越是这般,他隐藏的苦便越多。
“我会照看好自己。”连袭玉轻声道,语气里却少了些许冷意。
“嗯。”赵陵绎听到连袭玉语气里微微少了的冷意,欣喜道。
连袭玉看着赵陵绎如此。眼里疑惑更深,赵陵绎他到底在想什么?不管想什么。从一开始他们之间就只是交易,也只会是交易。
“这是娘亲给我的。”赵陵绎从胸口拿出一个玉镯子来,抓住连袭玉的手替她戴上,她连拒绝的力气也没有。
连袭玉低头看着玉镯子,算不得贵重,可是看着赵陵绎小心翼翼的模样,就知道他对他母亲的感情有多深。
“你是我的夫人,这镯子本就归你。”赵陵绎对上连袭玉的眼睛道。
连袭玉默然,却没有再拒绝。终归她也不在乎这些,戴与不戴,于她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陪我说说话吧,今夜。”赵陵绎笑了,因为连袭玉并没有将镯子拿下来,他不知道过了今夜,往后还能有多少时间与连袭玉这般。
连袭玉淡淡颔首,却只见赵陵绎一个翻身便落在了暖榻内侧,微微合上了眼睛。
“你不知道吧,我其实还有一个兄长。”赵陵绎笑道,连袭玉却看到了他眼角微微的湿意,只是想起来。便疼痛如此了吗?
连袭玉安静的坐在一侧,手捧茶杯,默然不语。
“可是人人都说他被冤鬼附了身,所以才会杀了我娘。”赵陵绎慢慢说着,如同再说别人的故事。
连袭玉微微有些惊讶,看着赵陵绎面色平静,便也未曾开口,只等着他继续说。团以帅巴。
“所以后来他也死了。”赵陵绎睁开眼睛笑看着连袭玉,可是此时的眼泪却止不住落下。
“我从未想过一夕之间,娘亲没了,兄长死了,父亲开始厌恶我,继母也在三日后嫁入荣国府,祖母对此不闻不问。”
“所以你恨祖母?”连袭玉看着赵陵绎问道。
赵陵绎吃吃一笑
“对啊,我恨她,可是荣国府里除了她,全部都希望我死。”
连袭玉不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赵陵绎,既没有悲悯同情,也没有气愤怨恨,因为对于她自己来说,她连自己的痛也都痛到麻木了,别人多痛,她感受不到。
赵陵绎垂下眼睛,掩饰住眼底的所有的挣扎和痛苦,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大“越是痛,我便越是笑,所以我活到了现在。”赵陵绎缓声道“玉儿,我会保护好你的,相信我,好吗?”
赵陵绎的语气带着一丝丝的哀求和脆弱,似乎连袭玉只要说出拒绝冷漠的话,便可以将此时的他打倒。
连袭玉没有说话,只是漠然坐着,一杯一杯喝着茶。这茶是她特意命絮儿沏好的苦茶,刚开始喝,苦到嘴里,慢慢的便苦到了心里,到了现在,她丝毫不觉得苦,只觉得也许世上所有的茶,原味便是如此。
两人皆是静默,谁也不动,谁也不说话,知道天际泛起微白,才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
赵陵绎坐起身来,温柔的看着连袭玉,手伸过来,看着连袭玉微微皱起的眉头,手停了一下,却还是落在了她的额头“玉儿,乖乖的等我回来。”语气很宠溺,如同在看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心开始剧烈跳动起来,似真正的羞怯,又带着几分甜蜜期待。
连袭玉皱起眉头,这样的心动不是她的,是这身体本身的。难道说,‘连袭玉’还活着吗?即便自己的灵魂占了她的身子。
“怎么了?”赵陵绎见连袭玉面色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