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今后唯您猫首是瞻!”
两人一猫来到后院。白知县掏出狗洞里的杂草,掌上红光一闪,就把苏苗苗和自己都变成了寸许高的小人。喵神农老大不乐意地通过了狗洞,表示以后衙署必须专门修个猫洞供它通过才是,和狗共用一洞太*份了。
白知县跳上猫背,喵神农说声抓紧,便风驰电掣般跑了起来。城西北湖多,白知县想先去那里验证。
苏苗苗走出两条街巷,拐进一座小庙,身上法咒自解。她恢复原来大小,到路边叫过一辆马车,让车夫赶往城东旗杆荡方向。
***
“堂堂知州,在兴化县眼里,还不如一个小书童呢。”宋衮笑着,玩着手里的匕首,站在木笼前说。
王景紧盯着匕首,浑身发抖:“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宋衮揪住他一缕头发,贴着耳根嚓地削了下来。
王景吓得一缩:“好汉!你若杀了朝廷命官,会招来大军的!”
宋衮笑道:“兴化县执意剿匪,我们弟兄借你性命一用,叫那兴化县不敢与我们为难!”
王景心中暗骂白知县,惹了匪债要他来还,口中忙道:“是,是,相安无事才能国泰民安嘛,这兴化县年少无知,贪功冒进,我回去一定重重训诫他!好汉,你放了我罢!”
朱庸低问前来报信的喽啰:“可有动静。”
喽啰道:“大门紧闭,不见有人出来。”
朱庸脸上的喜色刚刚浮起,又消失了:“不对,他们不来救知州,也不去救书童了吗?三哥写了‘湖心相候’……”
宋衮脸上变色:“这么久没人出来,情形不对。那兴化衙署,可有什么机关暗道?”
两人面面相觑。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破水而出,丰沛的剑气袭来,一下将他们之间的案几劈成两半。宋衮、朱庸就地一滚,翻身起来,却见一个身穿红衣、发结双鬟的小姑娘,一剑劈开了木笼,伸手去拉王景:“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快出来!”
“什么人?!”宋衮扬手飞去一刀,红衣少女侧头躲过。
“我?”少女的欢笑跟银铃一般,“凭你,也配问姑奶奶高姓大名?”她把剑身一侧,结结实实地在他脸上拍出一条通红的印子:“你这个丑矮子,就是这水寨的头儿?”
“不得无礼!”朱庸叫道。
少女一剑打掉他手里的羽毛扇子,又削掉他头上的纶巾:“凭你也配用羽扇纶巾,充什么诸葛孔明?”
朱庸一向以水寨诸葛亮自居,此刻真是气得吐血,手指她道:“你,你……”
喽啰们抄家伙围了上来。朱庸指她尖叫道:“给我杀了她!”
王景吓得一下子就瘫在地上了。
少女没好气地踢他一脚:“还朝廷命官呢,这么不中用!”她长剑扬起,倏地画了个圈,一群喽啰衣襟划破,惊得倒退两步。
宋衮骂道:“就一个小娘皮,你们还收拾不了!”少女冷冷一笑,和喽啰们混战起来。越来越多的喽啰涌上前去,她却左冲右突,带动喽啰们一会往左跑,一会往右跑,不断有喽啰摔出战团。
宋衮见势不妙,一眼看到躺在地下的王景,便冲过去抓住他一只手,将匕首按了上去:“小娘皮,你若不束手就擒,我就砍下他的手!”
话音刚落,少女的剑便落在了他脖子上。她笑得天真无邪,眼里闪着亮光,落在宋衮眼里却跟飞天夜叉一般可恶。“怎么,你要和我比比,是我砍脖子快,还是你砍手快?”
现在浑身发抖的人轮到了宋衮。他牙关咯咯打战:“你别,乱来……我我……”
“还是你想试试,这水寨里有多少人想跳出来,取代你的位子?”少女轻松地用剑拍拍他的脸,“别拿匕首唬人啦,也不嫌累得慌。兴化县怕他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女侠我可不怕。你随便切,随便剁,最好剔出朵花来,参加淮扬厨艺大赛!”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断更这么久,断更原因是近期没日没夜的加班,这也极大地透支了健康,最困的时候浓茶都不管用了,坐着站着都能睡着。因为突如其来的数项工作,我也没完成上期榜单更新量,本来定了闹钟夜里起来写,还是睡回去了。
是这样,本文我原本已经写完,全文20w,所以说是“全文存稿”,但总觉得有些地方快进不妥,便重新着手补充,第二卷、第四卷的80%都是更新期间补写出来的。现在,我估计再补充三四章就能接上存稿了(但补写时改了设定,存稿还有很多要修的地方),全文预计会有30w字。
第62章 平匪
喵神农一路往城西北跑去。芦苇起伏;小舟穿梭;一片片水域在他们眼前掠过。不是平旺湖,也不是蜈蚣湖。寅时已过,到卯时了。在哪?在哪?
“西北边就剩大纵湖了。”白知县冒出一句。
喵神农已身在郊野;突然虎吼一声,变成一只吊睛白额大虎;流星般朝大纵湖冲去。白知县也恢复了原来大小;索性高高站到白虎背上;手搭凉棚,望向远方的一带水。
大纵湖是当年孝子王祥卧冰求鲤处;此刻浩渺烟波上却遍布杀气。湖心泊了当地一只用芦苇编织的芦舟;阿文绑得跟粽子一样;放在里头,身边满是硝石、硫磺、木炭,又浇上了麻油。
离芦舟左舷和右舷三十步远各有一条旗杆寨水匪的小船,船上备有火把、弓箭;就是准备烧给白知县看的。封三坐在更远处一条船上;想象着待会芦舟燃起,白知县却救之不得的惨状,呵呵大笑。他酒到杯干,将空杯递给身边女子:“满上!”
突然,脚下传来了缓慢而诡异的结冻声。
他低头一看,刚才还波涛起伏的湖水,此刻已经结了一层厚冰。
酒杯啪地砸在冰面上,摔出一道白痕。
“怎么会?!”他惊惶站起,连连后退,几乎要摔出船去,“才五月呀,怎么就结冰了!”
整个大纵湖都变成了一面银镜。
暮春和暖的风吹过冰面,芦苇丛中,走出了一只白虎和一个身穿青色官袍的青年。他们踩着坚冰,径直向湖心的阿文走去。
阿文努力吐掉嘴里的布条,大叫起来:“主人,别过来!有埋伏!”
白知县看到了旗杆寨的水匪,旗杆寨的水匪也看到了他。
白虎和白知县径直走过去。
“快,快!”无数个火把丢向了芦舟。
白知县手一指,芦舟两侧突然涌起两道直冲上天的水墙,将火把阻住。
但芦舟上毕竟浇了厚厚一层油,油满溢到冰面上,火苗一蹭,还是着了起来。
“好,烧啊!烧大点!”封三拍大腿叫道。
火苗窜上了阿文的衣衫,可他还被浸过水的粗绳绑着,只能像条虫子一样火里扭动。可他依然叫喊着:“主人,你快走呀!”
白知县充耳不闻,一头冲进火里,将他从火里捞了出来。
“放箭!”“放箭!”喽啰们惊叫着。带火的箭镞一支支向火光中的二人袭来。
喵神农用左右肉爪猜了个拳,左爪输了。“好啦,选左边,喵!”它说着,冲向左边的小船,一口咬住一个喽啰甩上了天,又咬住了第二个。
“老虎!”“有老虎!”喽啰们一阵鬼哭狼嚎,跳下船来。
白知县轻轻一跺地,他们扑下的地方又成了水面。喽啰们跌扑入湖,溅起老大水花,转瞬间就冻结实了,只留下脑袋和一两只手还在冰面上。
白知县笑道:“出门都不看黄历吗?今天忌沐浴!”
封三见大势已去,忙拿出一支烟花响箭来,要通知城东的宋衮、朱庸。
喵神农一个疾冲,撞在他腰上。封三摔了个大马趴,在冰面上倏地滑出十几丈远,可仍然举着引线冒火的烟花响箭。阿文离他不远,慌乱间一个懒驴打滚,用肚子压住烟花响箭,彩色焰火从他身子底下噗噗地冒出来,射在远处的石头上。
白知县赶上一步,一脚将封三踩住,将封三肚皮着地冻在了冰面上。
突然,阿文面色一白,痛叫一声。
白知县忙伸手将他翻了过来。阿文肚子上插着把牛角小刀,伤口洇出了血水。
就在这时,封三将重获自由的右手举向天空,一束焰火终于冲向天际。
“……”白知县慢慢转过头来,眼里仿佛燃烧着红光。
封三得意地大笑起来,可转瞬间他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心脏狂跳,血液逆流,仿佛全身的血失去了控制。右臂突然抻直,像是整条手臂都泡进了冰水里,然后,手肘猛地扭向了一个诡异的角度。封三瞪大眼睛,望着手肘处的骨头茬子和手臂里结冰的血,发疯地嘶叫起来:“啊啊啊啊——鬼啊——”
白知县背着书童,跳上虎背,经过茫茫冰面,冲向湖岸浓郁的离离草木。
他身后,封三和几十个水匪都冻在冰里,只听见封三在发狂地嚎叫。
***
划着小舟巡逻观望的钱小乙望着旗杆荡畔毫无动静的芦苇丛,拿出水囊,喝了口酒:“兄弟,一直没动静呀?县衙里的人就当真不救知州了?”
在他一仰脖的时候,小舟微晃。苏苗苗一掌劈晕他身后的喽啰钱小二,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手中亮出一物。钱小乙眼前金光一闪,他眼中的旗杆荡就多出了几条官兵船。这是苏苗苗的一件法宝——卫夫人《笔阵图》,能隐迹藏形,也能暂时变化幻象。
“啊呀呀呀呀!”钱小乙叫了起来,“来人啦,来人啦!”他一转过头,苏苗苗就变成了他眼中的钱小二,真正的钱小二却隐形了。
“钱小二”跟着他叫唤了起来:“啊呀呀呀,来人啦!我们快回水寨报信呀!”
“对,对!”钱小乙昏头昏脑地划起桨来。
小舟划过旗杆荡,穿过七拐八绕的芦苇迷宫,来到水寨外围。
“咦?”钱小乙愣愣地说:“今天寨子里怎么那么热闹。”
当然热闹,鲤鱼都快把里面叮叮咣咣搅翻天了,正摁着宋衮逼他说“我是河豚我最毒”,踩着朱庸逼他说“我是猪猡我最蠢”。王知州抱着头藏在她身后的香案下,不敢探头出来。
听得外面苏苗苗清叱一声:“是何人抓了王知州,速来见我!”
鲤鱼笑道:“救兵到了,我得走了!”
众水匪都奇怪了:怎么救兵到了,她还要走?
鲤鱼长剑一挽,甩了个剑花,一指宋衮的咽喉,又指朱庸的咽喉,再划了一圈,将众人都指了一遍:“听着!谁都不许说见过我,明白吗?!”
水匪们纷纷捂眼叫道:“从没见过,从没见过!”
正疑惑间,红衣少女从窗口一跃而出。紧接着,另一面墙上的窗户被劈开了,跳进了一位汉衣苗饰的少女。
一时间没人胆敢上前。
王景抖抖索索地从供奉关羽的香案下爬出来,伸长手叫道:“小娘子,救我呀!”
就在这时,城西北亮起了烟花。屋外的小喽啰们叫了起来:“三哥放响箭了!”
宋衮、朱庸面如土色:“那白知县的人去救书童了!”放烟花响箭,自然是叫他们动手。可动了手,干得过新来的这个“救兵”么?可若轻轻儿放知州离去,这“大哥”和“军师”可就威名扫地了,今后还怎么在诸位兄弟面前抬起头来?
宋衮一个翻滚,单刀挑起,欺近王景,被苏苗苗一个飞踢,飘出十丈远,啪地砸在了墙上,屋子都晃了几晃。
苏苗苗一手把王景提过来:“废话我不多说,人我带走了!”
这群水匪被鲤鱼欺负得士气已失,被这一砸更是震得心胆俱落。苏苗苗提着王景,从大门大摇大摆地出去,居然没人敢拦。
她出去依旧用《笔阵图》迷惑了钱小乙,在钱小乙眼里,还以为是寨主大哥赏了钱小二一头野猪,让他划船出去找酒家烹治呢。他兴高采烈地上前来,捏了捏王知州的屁股,说:“这野猪好肥!”
王知州敢怒不敢言。
苏苗苗笑说:“是,是,够咱哥几个下酒的了。你快划!”
钱小乙乐颠颠地答应一声,使出吃奶的劲往外划去。
出了七拐八绕的水道,苏苗苗一眼就看到了正疾奔而来的喵神农,站起招手笑道:“没事了!王知州救出来了!”
钱小乙哇哇大叫起来:“老虎,老虎来了!”
苏苗苗夺过他的桨,啪地把他打晕,看了眼缩成一团的王景,又利落地把他也打晕。然后她一手提着昏迷的王知州,一手提着裙子,从小舟跳到了岸上。
喵神农跳跳蹦蹦地叫道:“喵,喵,苗苗好棒!”
苏苗苗笑道:“不是我,寨子里不知有哪位英雄来过,已经把几个贼首打得满地找牙了,让我捡了个现成。”
白知县忙问:“可有受伤?”
苏苗苗摇摇头,忽见阿文倒在他怀里,忙说:“他怎么样了?”
白知县道:“还好,肚子给刺了一刀,都怪我没照看好。”
苏苗苗上前揭开阿文肚皮上的衣服看了看,阿文半昏半醒间,脸又红了。
白知县叹道:“伤口还算浅,暂时敷了金疮药。”
苏苗苗一点头,丢开阿文衣角,道:“我把入寨的路线记下来了,我们这就通知县尉,带兵剿匪!”
王景在衙署醒来时,大局已定。白知县、刘县尉带着乡兵、弓手攻入旗杆荡,踏平了旗杆寨,捉了一串串水匪,只跑了五十来个小喽啰。拖他们回来的路上,百姓们欢呼鼓舞,扔了水匪们一脸泥巴和烂菜叶。没多会儿,县学里几个教书的便召集起了学生,弄来一个万民书,他一醒就敲锣打鼓呈到了他面前,要求嘉奖兴化县令。
他扶着额头坐起来,觉得头昏脑涨,后脑上一个包还痛得一跳一跳的。问起那天的事,白知县表示,是王知州临危不惧,奋然抗争,与他们里应外合,降服了水匪。他说得绘声绘色,恍如亲见,王景听着,觉得这才是对的嘛,什么一剑挑翻水寨的红衣少女,什么一脚踢飞贼头的苗人丫头,什么会说话还会喵喵叫的大白老虎,肯定都是白天做梦而已!可是,那个梦里,这个白知县好像还骑着老虎来着!他呆呆地看向白知县。白知县微笑着看向他,眼睛清澈见底,看上去老实无辜极了。
果然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啊!王知州心定了。
这件事,旨意极快地下来了,首恶问斩,胁从者从轻发落,着兴化知县好好教化。白知县也得了嘉奖,因初到兴化不久,资历实在太浅,没有立即提拔。但大伙都知道了,立了这件大功,兴化的知县、县尉、主簿都能挣个好前程了。
可白知县却不知为何郁郁不乐,竟然几夜不能安寝,在屋顶上吃淡酒,看星月。
苏苗苗第三次看到,忍不住跃上屋顶,与他并肩而坐,问他:“此事已圆满解决,又立了大功,你怎么郁郁不乐?阿文只是小伤而已,你不用那么自责啊。”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