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鱼历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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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鱼历险记-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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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秀才忍痛道:“没啥,人家认错了人,我白挨了一顿打。”

    鲤鱼大怒:“是哪个不长眼的!”
第10章 捉鼋
    白秀才好说歹说,鲤鱼才气平了些。

    待岸上迎神的队伍回城,人流散去,刚才暴揍了他的那对童男童女拨去脑袋上的花叶,下到江洲上,向江心招手。

    白秀才骑着鲤鱼,来到了江洲边。

    鲤鱼一见这两个孩子就发火:“你们是哪个蛇洞鲤鱼洞教出来的野孩子!太不像话了!能不分青红皂白吗?!能不要见人就打见人就捅刀子吗?!你看我家秀才!好好儿一条胳膊,伤成这样,以后怎么办?!快给医药费!”

    两人见这水怪突然变成个小人,骑了条红鲤鱼来,已经呆了一呆。又见这红鲤鱼开腔泼辣骂人,又是呆了一呆。

    白秀才拍拍鲤鱼,咳嗽两声:“想道歉吧?说,我听着呢!”

    两人相看一眼,对白秀才施了一礼:“多有冒犯,还请原谅。”那男孩儿打个响指,弹起一团冷色的火焰,往自己和女孩身上一拂。那火迅疾地掠过,再看时,这对□□岁的孩子都长高长大了一截,面庞也不像刚才那么幼嫩,分明是两个十四五岁的少男少女,衣服也变大变长了。女孩解释道:“他叫凤清仪,这只不过是他的幻术。我叫君如月,这次扮成小孩对付水怪,都是我的主意,没弄清楚就出手的也是我,您要怪就怪我吧。”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赔礼,白秀才支吾了两声,还是说:“罢了。”他臂上红光一闪,伤口便结了痂,不再渗血。刚才虽然捶得狠,不过是皮肉伤,如今他倒是不怕的,这鱼一样滑的身子,能挨实的也有限,只有这利刃刺伤麻烦些,还得养几天呢。

    “其实你这法子也不错。”白秀才哼哼唧唧说,“设身处地,我也会这么做的。当年李寄斩蛇,也是先以身诱蛇,成就英雄之举。你们二位看着年纪甚小,能有如此胆量,也值得钦佩。”

    君如月讪讪道:“只是百密一疏,倒有别人撞进彀中。可惜这法子只能用一遍。”

    白秀才一听,这还是怪他多事,坏了人家打真水怪的大计,不由又从鼻子眼里哼了一声。

    鲤鱼则干脆将尾巴往水里狠狠一拍,溅起水花来扑上她的脸。哼,让你欺负我们家秀才!

    君如月也不恼,抬手把脸上溅到的水抹了,微笑:“你这鲤鱼儿好忠心!”

    凤清仪递袖子给她擦脸,问:“不过,我这一千年来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水怪。可否说说你是什么来路呢?”

    白秀才惊道:“你们是神仙?”

    君如月噗哧一笑:“不,我只是凡人,他算是地仙之流吧。张骞通西域后,他就生在丝绸之路上,是汉武时的人了。”

    白秀才被漫长的历史砸晕了一下,再看凤清仪时就带着一种崇敬神仙的神情了。

    凤清仪变作男孩时就漂亮得很,现在变回少年模样,更为清俊英挺,确乎有一种神仙中人的感觉。他被白秀才这么看着,也是一派坦然,没有丝毫窘迫,还追问他:“你还没回答我呢。”

    白秀才遂老老实实把怎么吞了蛟丹变成怪物,怎么和鲤鱼结伴而行,怎么做好事都说了一遍。凤清仪笑说:“罪过罪过,忍辱行善,是菩萨行。我却把这样一个人打了,该自罚三杯。”白秀才刚想说没有酒,就看到他从袖中摸出几个钱,丢在草丛中,用帕子一盖,再把帕子一掀,便出现了一壶酒,四只杯。凤清仪提壶斟酒,自罚三杯,然后给白秀才斟酒:“尝尝,这是嘉禾楼的玉泉。”

    嘉禾楼便是此地最好的酒楼,凤清仪居然没有抬脚走一步,便把玉泉酒买了回来,惊得白秀才连声赞叹。他啜了一口,觉得这玉泉酒十分清冽醉人。君如月也毫不忸怩地自罚了三杯,向他赔罪。鲤鱼看着第四只杯子,嚷嚷:“还有我的份哪!”白秀才问凤清仪:“这位小朋友从来没吃过酒,可吃得么?”

    凤清仪道:“不知道这位鲤鱼小友量深量浅,你还是先给它半杯罢。”

    白秀才将半杯酒倾下,鲤鱼匝巴着嘴在下面接着,吃完就晕乎乎地转了半圈,靠着白秀才吐泡泡。白秀才失笑:“已经吃多了。”

    凤清仪、君如月都哈哈笑了。

    几杯酒落肚,凤清仪又如法炮制,买来了马蹄糕、金桔蜜饯和莲花饼餤。三个人一边吃着,一边聊起了那个真正的水怪。

    君如月说:“那水怪除了每年必要吃一对童男童女,倒也没有侵袭行舟、牲畜。”

    凤清仪道:“一年不吃饭,一顿管一年,还非要吃顿好的,这样挑食的妖怪也少见。依我看,倒像是个快要化形的妖怪,需要吃童男童女助他化形。牛羊牲口、成年男女,都没有童男童女那样气息纯粹、血肉甜美。”他忽然看了白秀才一眼:“论起来,你倒是个好钓饵。”

    “此话怎讲?”

    “那蛟丹已经被你炼化,如今你全身气息纯粹、灵气充满。再加上尚未婚配,不食荤腥,年岁又不大,血肉只会比常人更好吃。”

    白秀才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也好,我就做这个钓饵罢。这水怪没吃上童男童女,一定腹中饥饿,要寻别的吃食代替。这几天我便在江里等他,一旦引蛇出洞,你们二位便来个攻其不备。”

    两下商定,凤清仪和君如月便带了几个服侍的小童,装作富贵人家来此垂钓嬉戏的兄妹。这几个小童一会给他们送吃食,一会打扇子,一会又搭遮阳的布棚子,一会又点艾草来驱虫,忙得团团转,把他们伺候得妥妥帖帖的。

    白秀才则在江里四处徘徊,和鲤鱼做游戏。之前君如月随手取下脖子上一条黄金杂水晶琥珀的契丹项链给他当赔礼,太阳底下亮晶晶的。他闭着眼睛往水里一丢,再和鲤鱼分头去找,谁先找到,就能听另一个讲个故事。鲤鱼的故事可真不少,什么虾公蟹婆打架,被水蛇爷钻了空子,洄游鱼和土鱼争地盘,有一对竟然相恋私奔,老鲸爷进过海底大漩涡,见过海龙王和龙公主,听得白秀才都啧啧称奇。他也不落后,编了许多故事讲给鲤鱼听,讲李白的师父裴旻和大鲨鱼大战三百回合,裴旻输了,李白就去和人家斗诗,耍赖硬掰回一局什么的,鲤鱼也听得津津有味。后来一人一鱼都累了,鲤鱼就在江心练习跳高跳远,他在旁边大呼小叫地助阵。

    许是他这鱼饵确实很香,等了一天多,真水怪就上钩了。次日寅时,白秀才还没醒,湿漉漉地躺在江洲芦苇中的浅水里,凤清仪、君如月倒是早就从帐篷里出来,放下了钓竿。

    水比昨日大了许多,浪涛翻滚,江风吹得芦花乱飞。

    凤清仪垂下钓丝,蓦地手中一停。君如月也低声道:“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巨大的鼋壳在江心浮起,底下利刺横生,十分狰狞。它看着熟睡的白秀才,张开嘴,露出了锋利的牙齿。

    “哗啦!”水花溅起,泼醒了白秀才。他一个激灵弹起,一眼瞥见大鼋,扬手一道红光就出去了。红光像一道绳索把大鼋缚住,激得它全身狂抖。凤清仪、君如月把钓竿一丢,一前一后跳入水中,飞速赶到,按住大鼋狠捶。那壳比铁还硬,本来伤不了它多少。可这只鼋奇怪,壳里长了许多利刺,一捶那刺就往它肉里扎。几拳下去,它就惨叫不止,壳子里就往外冒血,直呼“饶命”。凤清仪、君如月刚把手一松,大鼋就猛地膨胀起来,蓝电一闪,利刺横飞。“不好!”凤清仪、君如月翻身卧倒,白秀才双手一交,红光骤起,拉成一张大网把利刺扫落。

    鲤鱼呆呆地看着他们,突然大叫起来:“住手,住手!秀才,这是我鼋大曾曾叔祖爷爷!鼋大曾曾叔祖爷爷,这是我结拜兄弟!别打了,别打了!”

    几个人气喘吁吁地停了手,白秀才怕大鼋又突然发难,指尖上依然隐约闪着红光。可那大鼋看了鲤鱼一眼,突然呵呵呵呵笑了,艰难地转过身去,好像要走,却一下子晕了过去。

    大家愣住了。鲤鱼哇地哭起来:“鼋大曾曾叔祖爷爷……你没死,原来你没死呀!这些年你都上哪去了?九鲤潭的大家都很想你……”

    白秀才好一会才回神,说:“鱼儿,原来……这就是你那位吃了豪猪内丹、浑身长刺儿的鼋大曾曾叔祖爷爷啊……”

    鲤鱼曾经说过,它那位我鼋大曾曾叔祖爷爷,吃了豪猪内丹后,身上的刺能飞出去闪蓝电,鸟儿飞过,都能被七荤八素地劈下来。却想不到,它为了早日化形,摆脱这捂着一身刺的破甲壳,竟到这儿来混成了水怪,每年要吃一对童男童女。

    凤清仪摸出一丸药,道:“且不管那些,给它吃个止血丹药吧!”他把丹药喂进大鼋嘴里,那血便止住了,大鼋渐渐苏醒过来,看了看他们,长叹一声:“这也是我罪有应得。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鲤鱼哭着拍水道:“别!你们别杀我鼋大曾曾叔祖爷爷,它是个好爷爷,年轻的时候,见谁都爱帮忙,发洪水的时候,还救过十来个人哩。”白秀才忙安慰它。

    大鼋慢慢地说:“呆娃哩!善恶不相抵,你行善自然有善报,行恶自然有恶报,可这边的泥巴补不了那边的窟窿。那些人是我救的,这些人也是我杀的,我认罚哟。”

    君如月发问道:“虽说善恶不相抵,但也有老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我们若能解了你这身苦厄,你待如何?”

    大鼋道:“若能不再受这利刺加身之苦,某愿诚心悔过,日日吃斋,再不害人,在水府中为那些童男童女树长生牌位。”

    凤清仪拊掌:“你果然也想起他们来了?”

    君如月一笑:“胭脂和慕容可也来了这里?”

    凤清仪道:“闻听百花令丢在这附近,胭脂一路追踪来了这里。她既然来了,小慕容肯定也来了。”

    白秀才问:“你们说的两个人,有法子帮它?”

    凤清仪道:“办法应该会有,只是免不了吃些苦头。”

    大鼋仰天长吁:“哪还有苦头,比我如今吃的更苦呢?”

    凤清仪微笑:“那好,我们去龙华寺借个地方,那里僻静,东西又齐全。”他捡起一根柴枝画个框框,让众人都走到框里。白秀才抱着鼋壳,帮它挪到里面,又从怀里寻出那个变小了的青瓷钵来,装了鲤鱼。他刚踏进框里,便觉得天旋地转,像御风飞行,眼前景物狂飙似的。等到两眼能看清楚,已经到了黄色的寺墙之内。

    白秀才咋舌:“好厉害。”

    凤清仪道:“只是普通的缩地术罢了。”他去向知客僧借了地方,要了水盆、剪刀、凿子、斧头和火盆。几人把小偏院的门一关,凤清仪拿出一张系着头发的黄符来,用手指点着火烧了。“这是胭脂的头发。”

    不一会,风声呼啸,天上出现了一只张翅飞翔的白鸟。那白鸟越飞越低,越飞越低。白秀才发现,这鸟的动作比其他鸟要僵硬一些,简直有点像是纸折的、木头刻的。待它飞落下来,落到齐墙高的时候,突然变成了一只大木鸟,轻盈地降落在庭中。木鸟上下来一个玉冠紫袍、腰佩弹弓的少年,和一个鹅蛋脸儿、挎着花篮的红衣少女。两人容貌昳丽,衣袂翩然,真像神仙临凡一般。
第11章 剥壳
    红衣少女一到便喊:“凤清仪!我追踪百花令正在要紧处,这会子唤我来若无要事,我揭了你的皮!”说着大踏步就过来了。她花篮里抖落了一朵牡丹花,落地便生成了一大株红牡丹,花叶茂然,甜香四溢。那紫袍少年有一双温柔静默的眼睛,将缩小的木鸟放进怀里,不声不响地跟在她身后。

    凤清仪介绍:“这是胭脂,说出来吓死你,她可是天庭的牡丹仙子,掌管百花令。如今,啧啧,留在人间养孩子,不肯上天去呢。”

    白秀才吓了一大跳,这女孩儿居然是天仙!那凤清仪完全像个顽童,白秀才一直没什么“凤清仪是个神仙”的实感,可这胭脂肤光致致,姿态轻逸,眉宇飞扬,面目像是笼着微光,实打实像个神仙。胭脂走到近前,白秀才才发现她脸上的一点红并不是粘上去的花瓣,而是一块艳丽的红斑,像是梳妆时误掐了一痕胭脂。

    见白秀才一边躬身作揖,一边不自觉地盯着她的脸颊看,凤清仪吃吃笑道:“这里有个‘一捻红’的典故呢,要不要听?”

    胭脂杏眼一瞪:“再提什么‘一捻红’,我先打死了你!”

    凤清仪叫道:“好害怕,不提了!”

    白秀才很想知道,却不好再问了。

    凤清仪又介绍那少年道:“这就是胭脂养的孩子,叫慕容春华,字蓝田。胭脂管他叫花奴。你叫他慕容就好。他是京城抱琴楼的东家,那里虽然地方偏僻,出的却是汴京最好的酒。”

    白秀才想问问为何这样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已经有字,为何戴道冠、穿道袍。少年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我是孤儿,十三岁行了冠礼,所以有字。我自幼便跟姑姑学道,平日作俗家打扮,有事便穿了道袍出来。”他俊美得出奇,这种美似乎糅合了某些异族特征,高鼻深目,肤色洁白,长身玉立,像个蓝田玉雕的西域公子,不说话时就紧闭菱唇,比话多又跳脱的凤清仪要庄重沉默许多,一双眼睛却寒星般照人,让人觉得他心里有主意。

    看到大鼋,胭脂问:“就是它了?”

    凤清仪点点头:“这老鼋吃了豪猪内丹,壳里生了一窝刺。”

    胭脂在他们备好的水盆里洗了手,拿小斧头在火盆上烤:“没法子,那便揭了盖,拔了刺罢!”

    大鼋听了,偌大个身躯都发起抖来,禁不住后退了两步。鲤鱼叫起来:“我鼋大曾曾叔祖爷爷会死吗?”

    “哟,这里还有个鲤鱼小朋友。”胭脂感兴趣地朝青瓷钵里看了一眼,回头吹了吹斧头:“不死一遍,怎么知道做人有多么好!”突然,她喝道:“按住它!”

    白秀才、凤清仪、君如月连忙听话地将大鼋按住。

    “花奴,带麻沸散了没?”胭脂对着鼋壳比划着斧头。

    慕容春华摇摇头:“不过,还剩一点儿千日醉,够给它使了。”他蹲下掰开大鼋的嘴来,摘下腰间银瓶,将里面淡红色的酒液尽数倒了进去。一灌完,大鼋就呼着酒泡昏醉过去。

    “我动手了。”胭脂淡淡地说着,一斧头下去,厚厚的硬壳喀嚓一声,竟脆生生破成两半,鲜血像泉水一样喷涌出来。

    白秀才看得几欲晕去。可胭脂不管不顾,大刀阔斧地挖起了那个硬壳。慕容春华也将袍子掖在腰里,拿起凿子,抓住一根硬刺便凿了起来。他三两下便将那刺连根拔下,又去凿下一根。虽说这番作为看着实在是疼,他二人手脚却利落,无一丝一毫多余动作,一盏茶功夫便将这大鼋剥了个干净,只剩下个血呼喇的软肉身子。胭脂执朱笔,慕容执墨笔,一道在它身上用小字密密麻麻地写起了符箓,一边写,它身上就一边止血结痂,结成了紫色的痂壳,把它满头是血的脑袋也包住了。待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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