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涵似乎对四名边防小战士很有好感,和他们谈得很热络,不时还逗得他们哈哈大笑,最后,四名边防小战士还掏出手机,让我给他们同沈涵来了张合影,才依依不舍地和我们告别。
就在我们已经滑动木船往前走以后,四名边防小战士还朝着我们大喊了一句:“前面水势涨了,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挺可爱的一帮小孩儿嘛,诶,我怎么看你脸色不太好,怎么了?”沈涵正在感概,一看我苦着脸歪在船头,就问道。
“没事儿,就是心里有点儿不得劲儿,不舒服。”我看着船头劈开的银白色浪花,闷声答道。
“怎么会突然不舒服,你是不是晕船了?来,我看看你的脉搏。”沈涵毕竟是护士,立马露出职业本色。
“不用,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我朝沈涵摆摆手,表示没大碍,不用大惊小怪的。
第172章 水鬼渡娘
“你什么时候开始感觉难受的?”沈涵还是有点儿不放心地追问道。
“就刚才,咵的一下子就不得劲儿了。”我赌气似的答道,自己都感到有点莫名其妙。
“那是什么原因导致你突然不得劲儿的呢,能说说吗?”沈涵好像故意在气我一样,笑问道。
“我,我不说,说了怕你骄傲。”我将下巴贴在船帮上,不看沈涵。
沈涵似有所悟,也不再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船边飞溅的浪花。不经意间,一抹嫣红悄然飞上了她如凝脂般嫩滑的脸颊这当儿,一直木讷地划着船的乌日根用蒙语唱起了一首舒缓的民歌,他的声音沧桑浑厚,歌声缠绵悱恻,如泣如诉,听得我心里若有所动。凭直觉,我感到乌日根唱得应该是首蒙族的情歌。
“这是蒙族情歌,叫小情人,这个醉鬼,倒是挺会儿挑时候啊,呵呵”老魏头儿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揶揄。
我先看了一眼完全沉浸在自己歌声的意境里的乌日根,又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听得如痴如醉的沈涵,并碰巧与沈涵闪着晶莹泪花的黑眸邂逅,四目相对,我们俩都有些慌乱地赶紧避开对方的视线,心头撞鹿。
他大爷的,我这是怎么了?我撩起一捧河水摸了把脸,试图使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捋一捋已经乱成一锅八宝粥的思绪。
就在我附身撩河水的瞬间,恍惚看见河底下有一道黑影倏忽而过,动作奇快。
“河底下有东西!”我下意识的一声大叫,着实吓了沈涵、老魏头儿他们一跳,乌日根的歌声也戛然而止。
我再定睛一看,就见浅绿色的水里面一张泛着黄白色光泽、就跟泡抽了的腌萝卜似的的女人脸上下浮沉,又密又长的头发在水面下随水流不断飘荡,就像一团团的水草。/top/ 小说排行榜
那张女人脸在看了我几秒之后,慢慢地翻滚着沉入水下,我就看见一袭黑色长袍在水里慢慢地变小,最后完全融入光线照射不到的漆黑寒冷的河底。
我的脑海里迅速闪现出在乌日根家看到的那个黑衣女鬼,它们应该同是害得乌日根家破人亡的水鬼一族。
这时,船体下突然传来非常嘈杂的声音,就好像有密度很大的鱼群从船底下有过一样,以至于连船身都开始微微震动。
“咋回事儿?地震啦?”我扒住船帮,伸出脑袋徒劳地向往船底下看,结果自然是毛也看不清。
老魏头儿一把拉住学我的样子、也想探头往下看的沈涵:“别看,你不想要命了。”同时,对我喊道:“你别一惊一乍的,跟个没见过世面的林场老娘们似的。有乌日根在,你怕个吊啊。”
老魏头儿的话一下点醒了我,看来,那些水鬼跟乌日根之间一定是达成了某种契约,只要是乌日根行船,就保全船人员的安全。难怪这唯利是图的老魏头儿会与跟乞丐、疯子差不多的乌日根交往,原来看重的是乌日根的这一手儿啊。
想明白了这一层,我原本惶恐不安的心也放下了,便开玩笑地对沈涵说道:“诶,你还真不能往下看,为啥知道不?哥告诉你吧,这下面,有食人鱼,还有专吃腐尸的危|蛄,它们要是看到你这细皮嫩肉的美女,肯定色心大气,非得争先恐后地跳进来把咱们全包圆了不可。”
“去死吧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沈涵使劲儿瞪了我一眼,但也很听话地收起好奇心,老老实实地坐回了船舱里。
对于这一切,乌日根似乎茫然不觉,依旧静静地、一下一下地划着木船,好像发生的这一切很平常,就如同落日的余晖、水面的涟漪、静谧的河岸一样平常。
此时,木船已经驶入了一片河叉众多、水流湍急的水域,我们所乘坐的一叶扁舟漂浮在浊浪翻滚、暗黑如油的河面上,就像一艘裱糊的纸船,似乎随便一个很小的浪头,顷刻之间就可以让我们遭受到倾覆的灭顶之灾。
奇怪的是,我忽然感觉到木船在一点点上升,似乎已经脱离了河面。我忍不住从船帮往下面看了一看,如我感觉到的一样,青苔密布的船身真的离开了水面,就像悬浮列车一样在空气中滑行。
我又努力向船底部看去,看不到是什么东西在托着木船滑行,仅看到几片迎风飞舞的黑色裙摆,间或还有一束束迎风飞舞、湿漉漉的长发,只是,长发上沾满了河泥和墨绿色的粘稠水草,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起从河里打捞上来的死尸的头发。
我缩回脑袋,规规矩矩地坐在船舱里,一言不发。
“看到了?死心了?瘪茄子了?”老魏头儿看了看沉闷的我,冷冷地一连问了三句话,而后闭上眼睛,似老僧入定。
“诶,你看到什么了,怎么跟受了刺激似的?”沈涵看热闹不怕乱子大,见我被老魏头儿刺儿了几句也不还嘴,就幸灾乐祸地问道。
“大人说话,小孩子能不能不要乱插嘴,弟子规没学过吗?”我知道沈涵她们这些小女生好奇心贼重,胆子又小,要是直接告诉她船底下一群貌似如花的水鬼正托着我们狂奔,最起码也得失声尖叫,搞不好就得“嘎”一下抽过去,那不是添乱吗?
“德行,脸都吓白了,还在那小母牛穿燕尾服,楞装大尾巴狼呐,切。”沈涵可不惯着我,一顿小锥子似的三七疙瘩话儿就把我造没电了。
我索性也学老魏头儿闭目养神,玩儿深沉,省得沈涵老是没完没了地挤兑我,聒噪我。
坐着“飞船”,我们有惊无险地闯过了那片险滩,当水势渐趋平缓以后,我们乘坐的木船再次落回到水里,船底下的嘈杂声也渐行渐远,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常态。
我回头看了看乌日根,他又开始挥动双桨,不紧不慢地拨动着平滑的水面,好像这一切跟他全无半点关系。
我和老魏头儿对这一切自然是心知肚明,只不过不点破而已。但沈涵对这看起来明显有悖常理的一系列事情明显的心生疑问,几次欲开口诘问,都被我用眼神制止了。
想来真是好笑,这些水鬼害得乌日根家破人亡,应属十恶不赦,可是,如果不是它们阴差阳错地与乌日根达成了默契,甘愿保护乌日根及其船上乘客的安全,我们今天可能就要遇上大麻烦了。
话又说回来,这些水鬼也是罪无可恕,情有可悯,它们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去地府投胎转世,只能靠抓替死鬼的下三滥手段为自己争取一个重坠六畜轮回的机会。生前即不幸溺水横死,死后又要承受无尽轮回的苦痛,也难怪它们会如此热衷于寻找替死鬼了。
如果能从北部原始林区顺利回来,我一定为这帮水鬼打谯做场法事,超度它们被幽闭在河底的魂灵,以便早日投胎转世,也免得它们日后再盘踞河底,荼毒生灵。
这个念头一出现,我自己都不禁哑然失笑,他大爷的,这一阶段和胖子上山下海、战魔斗鬼的,我早就已经习惯于用一个标准的阴阳先生的思维去思考眼前的这些事儿,看来,我日后还真的只能是靠当阴阳先生来赚取长期饭票了。
木船继续前行,河道越来越窄,两岸的桦树、柳树明显变多,而且颗颗高耸入云,遮天蔽日,逼仄的河道完全被那些恣意生长、相互交错、枝繁叶茂的树杈们给遮挡得严严实实,细碎的阳光从有限的缝隙漏进来,将斑驳的阴影投射到我们的脸上和身上,使每个人看起来都平添了几分阴森可怖的味道。
沈涵下意识地抱紧了肩膀,我知道,她毕竟只是个医院的护士,初次进入这种人迹罕至、完全由茂密的野生动植物为主宰的原始森林里面,心里面那种挥之不去的恐惧之感在短时间内无法消除的,遂靠近沈涵,挨着她坐了下来,并递给她一块巧克力。
沈涵扭过头感激地看了我一下,正想说声谢谢谢,一只榛鸡毫无预兆地从近半人高的灌木丛“扑棱棱”飞了出来,吓得沈涵花容失色,失手将巧克力掉进河里。使用阅,完全无广告!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在看清肇事者是一只灰末土眼的榛鸡后,沈涵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忍不住笑了起来。
“非跟着我们来,掰开了揉碎了地劝,就是不听,这回后悔了吧,呵呵”我看着明显有些疲惫的沈涵,半是玩笑半是埋怨地说道。
“呵呵,这你就不了解我了,小女子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刺激,诶,告诉你,冬天滑雪的时候,我从来不去凤凰滑雪场,专门挑又高又陡的山坡去滑,哎呀,底下石头棱子、雪窠子什么都有,搞不好一个跟头就从山顶一直骨碌到山底下,那才叫一刺激,好玩吧?”沈涵提起在野场地滑雪的冒险经历,兴奋得手舞足蹈。
第173章 恶战悍匪(上)
“你纯属出门忘吃药那伙儿的,不是,这有啥好玩儿的,嗯,我看看,这浑身上下那块儿是义肢。呦,不会这脸也是毁容之后有再捏咕的吧,整得还挺像真的,韩国的手艺思密达?”我看着一点儿不知道愁的沈涵,不由得感慨起这社会发展实在是太快了,才差两岁,我们之间竟然已经有了如此迥异的代沟了。
“讨厌啊你,怎么什么话一到你嘴里就变味儿呢?”沈涵先是娇嗔地作势要踢我,但旋即就一改脸上的轻松,变得如有所思,目光也深邃如夜空,“其实,我真的不怕死,很多时候我都曾想到过死,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人只有死过一次之后,才会真正弄明白一个困扰了自己终生的问题,就是知道了自己最需要、最珍视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看着突然变得如哲学家一样纠结、睿智的沈涵,一时之间我都有点儿无所适从了,尤其是她刚才那番人死后才会放下一切杂念、彻底大彻大悟的话语,暗合佛家“生又何欢,死又何哀?其始而本无生;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也”的深奥理论,绝非一般只懂得网购泡夜店、苹果香奈儿的脑残族能够参透禅机的。
这个沈涵,果然很有内涵,远非其表面所显示出的刁蛮任性、喜欢搞怪的邻家小妹妹的形象。
看着骤然安静下来的沈涵。我第一次对这个女孩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因为,她本身就是一道迷。而探寻秘密,并揭开秘密,似乎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一种满足窥私欲的本能,且乐此不疲,老少咸宜。
“姑娘,你要是喜欢刺激,那正好,咱们要去的第一站,奇乾林场就能满足你的一切需求,只要你有足够的胆量和运气。”老魏头儿半天没说话,这会儿冷不丁来了一句,之后又开始耷拉着脑地打瞌睡,或者是闭眼假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终于,船头柔和地撞击在长着茂密的植被的河岸上,船身一震,老魏头儿一声吆喝:“船到码头车靠岸,顺风顺水走起来,上岸。”
我先搭手将沈涵扶上岸,紧接着有何老魏头儿一道将那些装满装备的背包扔到岸上,随后才一前一后的跳上岸。
上了岸,老魏头儿朝仍木然地坐在船上的乌日根一抱拳:“大兄弟,辛苦了,小商店的人晚上一准儿把酒送到你们家,半个月后,咱们还是这里,不见不散。”
乌日根不点头,也不摇头,自顾自地调转船头,咿呀咿呀地划走了。
我看看四周松树林立、杳无人烟的环境,有些心虚地看向老魏头儿:“这老先生喝得跟个横度竞二似的,能有准儿吗,他这要是不来接咱们,可瞎了。”
“操,咸吃萝卜淡操心,他答应的事儿,没有一回秃噜扣的(东北方言:言而无信的意思)。赶紧走吧,到了奇乾还能赶上吃几口热乎饭。”老魏头儿看着乌日根远去的背影,漫不经心地说道,随即背上老式蓝色双肩背包,大步流星地向林子里走去。
我也麻溜背上背包,让沈涵走在我和老魏头儿的中间,我殿后,一行三人逶迤地向吉凶未卜的密林深处走去。
尽管眼下正值金秋,天气已经日渐凉爽,但由于林子里樟子松、桦树、落叶松长得密密嚓嚓的,风根本就刮不进来,再加上太阳烤了一天,林下经年无人捡拾、厚如海绵垫子的松针不断散发出混杂着松香的蒸腾热气,走了一会儿,我已经是汗透衣衫,气喘如牛,浑身上下全是热汗,就像千万条小虫子在蠕动,又湿又痒,难受之极。
再一看沈涵,嗬,遮阳帽拿在手里扇着风,俏脸涨红,满是汗珠儿,好似雨打睡莲一般惹人心疼。
不过,这丫头心气儿很强,虽然已经是筋疲力尽,但却一声不吭,咬牙坚持着不掉队,一点儿不肯示弱。
我知道,再这么走下去,沈涵的两只脚等睡一宿觉之后,第二天早上百分之百得打水泡,那可遭了大罪了,而且必然还会耽误接下来的行程。
想到这儿,我就喊了一嗓子在前面带路兼探路的老魏头儿:“嘿,老魏大叔,歇会儿呗,累得不行了,再走我就拉拉胯了。”
老魏头儿转过身,有些不满地看着我:“这才走了几步,你就爹呀妈呀地装熊,等以后真要钻树毛子,一天走个百八十里的,你还不得累尿血了啊。我看,你要不行,趁早回去,省得到时候丢人现眼。”
“哎呀,到啥时候说啥话,没准儿到那时候我体内的小宇宙青春焕发、健步如飞了呢。但现在你要不让我喘口气儿,估计一会儿你就得背着我走了,呵呵”老魏头儿常年在山里打渔偷猎,走山路如履平地,他哪里知道沈涵的苦处。
见他执意要走,我索性几步抢过去,一屁股坐在老魏头儿前面地上,仰起脸看着老魏头儿耍起了无赖:“你就是说破大天我也走不动了,要不你就一枪打死我得了,呵呵”
“你……”老魏头儿刚要冲我发火,再一看香汗淋漓的沈涵,似乎看出了点儿端倪,冲我一龇牙,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操,**崽子心眼儿倒不少,难怪你们能挂上马子(东北俚语:交女朋友),我那傻逼儿子只能他妈一个人干靠。行了,歇会儿吧。”
沈涵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找了块儿相对干爽的树根坐了下来,柳眉微蹙,轻轻捶着小腿。
歇了一会儿,眼见夕阳西斜,老魏头儿又一叠声地催促我们起来赶路。/top/ 小说排行榜我和沈涵也知道,如果不尽快走到那个叫奇乾的小村子,我们真就得在林子里过夜了,而这儿,就连一些经验丰富的老猎人们也非到万不得已,也不会轻易尝试。
想到这里,我和沈涵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紧跟老魏头儿狸猫一样轻巧快捷的脚步。
磕磕绊绊的,我们在走了大约一个半小时以后,总算走出了那片看起来似乎无休无止、有无尽头的密林,迎面看到的,是好大的一片土豆(马铃薯)地,绿油油地,间或还有粉色的小花点缀在土豆秧子的秧尖上。
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