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由心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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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由心造-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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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了,苦思冥想,绞尽脑汁,也难捉到几个新鲜活泼的字;柔肠百结,百感交集,却无法道出这种令人心动的情绪。写来写去不能满意,稿子便给涂得鬼脸一般。默默再读别人的书,就怀疑好故事早已被讲完,精彩文字也已被用尽。很佩服音乐家靠了七个音符,就能写出无穷尽优美动人的旋律,而字典上成千上万个字,竟不够我写一篇好文章么? 照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写下去,我究竟能有多少字修成正果呢?
  后来就变得实际一些了,我安慰自己,反正写过了,也有人读过了,如今知青题材已经被人写滥;早就没有人对那种黑白年代的故事感兴趣,这段情愫,就让它回到黄土地上去吧。
  日子一天天过下去,没有姻缘的爱情,其实苦涩中也有甜蜜。探究尘世沧桑,解读人类灵魂,面对人与自然,心里就有一种沉甸甸的冲动。一生恋笔,也是缘分,拥有这位让我永远心动的情人,也就知足了。有时很替丈夫悲哀,娶一个想当作家而又当不成作家的女人为妻,实在是男人的不幸。丈夫却体谅我移情别恋,笑我是“铁杵磨针”。其实他也知道,我并不在乎成不成针,那份痴情只在不停地磨上。
  握笔伏案时,心中便满满地充盈着,灵感就像一只可爱的小妖,活泼泼地撩人振作。每每擒住它,茶饭无味,梦中也会一跃而起,笔尖鬼神驱使般地旋个不停,缕缕思绪就徜徉其中了。那份忘我、那份痴情、那份快慰,放下笔还会久久地激动。
  作文就像养女。养女本不为嫁人,而女大却一定要觅一个好人家。写作是为受用那妙不可言的过程,而每写就一篇,却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就想攀一门好亲,只好劳动编辑先生做月老。画在稿纸上乱七八糟的草书,渐渐变成平头正脸的铅字,静下心来再读自家笔墨,心情就又是别样了。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这份爱情早已变成亲情,不在乎结果如何,只要还渴望写。如今,写文章已经不需要用笔,每日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便有了新的感觉。特别是开了博客,就像出版了自己的电子文集,多年的梦想终于在虚拟中实现。
  我想,无论笔还是键盘,倘若生命的泉水依然源源地从心上流过,我的爱情就不会枯竭,就会蘸着那甘泉,绵绵不绝地写下去,永远忠于我的情人。
   。。

感谢自己
我们经常被告诫,要学会感恩。于是,当你受到一点赞扬、当你取得一点成绩,你一定要在人们向你祝福的时候,发表一番“感谢某某、感谢某某”的感言,否则你就会被看作是不明事理,不够谦虚。
  “恩”是一定要“感”的。然而,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感谢上苍从远古至今延续了我们的家族;感谢我们的父母在茫茫人海中相遇并走到一起;感谢在我们的生命历程中一切帮助过我们的人们;我们还应该感谢谁?
  那就是我们自己!
  试想,无论你的祖先是谁,无论他们是不可一世的帝王,富甲一方的贵族,还是地位卑微的庶人,只要那延绵繁衍的枝蔓有一处折断,你就只能是冥冥中的一粒尘埃,永远不可能成为人类;无论你的父母是包办还是自由,他们的婚姻生活幸福、平淡、还是不幸,只要他们不曾互相拥有,我们就永远不可能被缔造、被孕育,哪怕稍有一点点偏差,我们就会错过横空出世的机会,永远不可能诞生。
  而这个机会——形成一个独立的生命个体,对于我们来说,只有这一次。
  为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在我们还是一个小小的细胞、带着不可改变的遗传基因、毫无感知地渐渐成熟的时候,就已经出类拔萃;我们必须健康、活泼、拥有最快的速度和顽强的生命力,才能在与亿万同类的竞争中获得成功;为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必须适应母体的环境、不断汲取营养,长成一个正常的胎儿。
  从受孕到诞生,从婴孩到成人,是一个平凡而伟大的过程。这个过程意味着我们的父母有了一个不同于他们其他子女的宝贝;意味着大千世界会出现了一个对别人无足轻重、对我们自己和家人无比重要的草根;意味着我们每一个人都将在特定时代、特定时刻和特定场合相识、相知其他同类,织造出我们自己的人际网络。
  物以类聚,人与群居。在这一生中,学习什么样的知识,掌握什么样的技能,做出什么样的选择,结识什么样的朋友,拥有什么样的价值观,取决于我们对事物的认知和对生活的态度;取决于我们的兴趣爱好和情感的内省。
  人生百年,弹指一挥间。无论功成名就也好,碌碌无为也好,我们都要感谢自己,感谢我们在不能把握历史、不能把握社会的局限下,把握了我们的出生,把握了我们的成长,把握了我们的生存,把握了我们的命运。正如《国际歌》的作者欧仁·鲍迪埃所说:“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感谢自己,也是一种感恩。
  

夯 歌
又想起那段曾经拂扰我心灵的旋律和与它相伴的日子,竟在舞厅里。那天,应友人之邀,难得地舍出整整一个晚上,只想领略一番读书以外的怡悦。
  舞厅不是我经常光顾的地方,尽管我很迷恋那种用身体表达情感的韵律与展放。平时,我喜欢把时间揉碎,一小块一小块地消磨在书桌旁,品嚼别人的文字,也炮制自己的文字。只有实在禁不住诱惑的时候,才偶尔进一次舞厅。
  小号和萨克斯像一对互诉衷肠的恋人,缠缠绵绵地吹奏着德沃夏克“自新大陆”中那段脍炙人口的乐曲,令人怦然心动。
  我只会一种舞步,还不熟练。舞伴却十分出色,一个快而稳健的旋转,把我卷进舞池,便觉得如梦如痴了。跳舞的最大妙处是可以让思绪心猿意马,随着音乐而沉浮。下意识地和着节拍,脚下却迟迟疑疑,走得格外夹生。在一种莫名其妙的错觉中,好像赤足踩着柔软酥香的泥土,心中涌起一串飘忽不定的音符。
  那是一段久远、空旷、质朴而又沉重的旋律,从天地间传来,朦朦胧胧的。
  一曲终了。舞伴问:“怎么,你的情绪,漫游到哪儿去了?”“对不起。”我说,有点儿心不在焉地。音乐再次响起,耳边乐声绵绵,心中却掀起波澜。
  我的注意力还是不能集中。仿佛又走在了千山万壑中,头顶是深邃悠远的蓝天,脚下是坚实浑厚的黄土。鞋跟轻轻滑过光洁的地面,蓝色的华尔兹在流光溢彩中旋转,与心中的浑厚和凝重交融,于是,我捕捉到了那段潜藏在心底的旋律,一首拙朴、亢奋的夯歌。
  当年我插队的小山村,有一位远近闻名的“伞头”。所谓伞头,就是陕北大秧歌的领舞者。据说,传唱《东方红》的李有源就是一个出色的伞头。村里那位伞头好嗓子,好人才,好心地。他教我们学会了一首无词的歌,“嗨呦呦嗬嗬嗨呦,嗨…呦嗬呦嗬……”;那是在打夯,抬石头,干重体力活儿时唱的劳动号子。
  第一次听到它时,我简直不能相信,世界上竟有这样壮美、放达而又凄婉的歌,曲调古老、简洁,歌词虚无,却意味深长。它在诉说什么?开天辟地的盘古?还是炼石补天的女娲?亦或是矢志填海的精卫?
  人类的第一声引吭,讴歌的是创造了人类的劳动。
  讴歌劳动的夯歌似乎容易使人伤感,却也容易使人在伤感中振作。粗糙的杠木压在纤弱的肩上,坚韧的麻蝇嵌进细润的肌肤。当我们蹲下去扶着同伴的肩,紧咬牙关,双腿颤抖着奋力站起来的时候,伞头便长吼一声“抬起来啰!”接着,一声号子震天动地。那一刻,我懂得了什么是沉重。
  歌声中,人们的精气聚敛在一起,步调一致,风雨同舟,生死与共。那种能移山填海的力量,像胎儿在母腹中的躁动,像车轮在铁轨上的轰鸣,像火箭在卫星基地的腾空,那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像一切奇迹的源泉。
  记得有一年发洪水,我们断粮了。一碗黄豆,一捧大米,我们十几个人竟坚持了整整三天。一次我孤身与狼邂遇在山里,周旋半日竟奇迹般地生还。老乡说我命硬,我说那是我命重啊。
  沉重,是我们这一代人共同的命运。生活的磨难,使我们的血液中被浸入了一份苍凉的责任,又有一丝不堪重负的潸然,它承载着无以释去的生命之重,伴我们兢兢业业地感受生活。尽管在情绪浮躁的时侯也会到舞厅去寻找轻松的感觉,但是,即使逍遥在歌舞升平中,那种承重之感也无法离我而去。
  我们这一代,注定要终生负重,就像那首虚无古朴的夯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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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问人性(1)
想写这个题目,有赖于我当过知青、穿过警服,并从医多年的经历。回忆这段经历,需要把时光回溯到上个世纪下半叶。
  和许多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青少年一样,我曾经狂热地向往国防绿。比大多数知青幸运,我只插队两年,因一次额外招工进了“公检法”,虽然没有马上穿上军装,也算圆了当兵的梦——那时的警服和空军服相似,仅以帽檐上是国徽而非红星为区别。我觉得,在某种意义上,顶戴国徽似乎更为神圣。
  于是,十八岁那年,我的头顶被国徽照耀着,走进了一面后来对我产生巨大影响的高墙。
  那墙里其实是一所医院,但因有着高墙电网和森严岗楼而与众不同。
  我的警服外面罩着白大衣的警医生涯,差不多延续了二十多年,其中虽有几年在外学习,但我的思维与行为方式,却始终没有脱离这一特定环境。
  一
  大墙里的医院也是医院,也有内科、外科、手术室等;唯一的不同是,它独一无二地设有一个叫做“管教科”的机构。
  我对人性最初的叩问,就是从管教科一摞摞卷宗开始的。
  管教科长是一个瘦小精干、沉默寡言的中年男子,姓吴,陕南人,复转兵,文化不高。他偶然发现我是一个精力过盛的无事忙,能写又快又整齐的钢笔字,便认定奇货可居,像对待任何可以无偿利用的警力资源一样,我被他开发成了管教科的编外秘书。吴科长非常精明,管人很有一套。“没有人天生甘心失败,‘号子’里也得争高低。”这是他能够有效管理服刑人员的全部理论基础。
  在这里,住院的病人被称为“病犯”。一样的体温脉搏单,一样的病历首页,一样的病程记录,只是所有的病历夹里,都有一页案情记录。另有服刑的医生、护士和技术人员,从事同样的专业,但身份和待遇与我们截然不同。
  高墙里面是一个小社会。几乎社会上所有的行当,里面都具备。可以这么说,在外边干什么,进来大多还干什么,比如工人开机器,农民耕种或烧砖坯,医生看病,教师授课;还有理发的、钉鞋的、修表的以及裁缝、大厨,各就各位,各司其职。
  当时他们穿的服装用两种不同颜色缝制,裤腿一红一蓝,上衣中分,泾渭分明,号称“阴阳服”。
  他们称我们为“政府”。当我第一次被人在姓后边贯以“政府”,有了一个听起来陌生、古怪的称谓时,曾极其不知所措。
  最初,我很戒备他们,内心有一种深深的鄙视、警惕和恐惧。
  因为工作,渐渐和他们熟悉,知道了许多人背后的故事,这些故事比后来某些媒体制造的心灵独白什么的,不知道怪诞和离奇多少倍,它们更真实、沉重和不可思议。二十多年里,每一个来做检查或者治疗的服刑病人,都有机会等待我对他们病史、家族史的询问,而这种询问,很自然就会转到诸如“你怎么进来的”这类话题中。粗算起来,与我谈过话的病犯,应该不少于上千人次。至于与那些在医院工作的服刑医生、护士和刑满释放留院就业人员,接触、交谈的机会就更多。
  被长期监管的人,常常会走向两个极端,要么喋喋不休,要么沉默不语;碰上前者,我多半洗耳恭听;碰上后者只好循循善诱,后来我便落下了热爱说话和好为人师的毛病。
  接触多了,交往便随意起来,有时甚至像对待普通同事那样,偶尔也会开个玩笑。
  但是,对他们,你不能轻易相信,当然也不必时刻怀疑。
  二
  由于管教科长的厚爱,以后的若干年里,我得天独厚地阅读了数以万计的案例。我对法律概念的一知半解,归功于管教科档案柜里不断吐故纳新的卷宗。那时,几乎所有病人的案情都由我摘抄,直到几年后管教科长调走。当然,我的劳动并不全是义务的,科长工资低,子女多,负担重,我“笑纳”了许多他家无力购买的肉票、蛋票和糖票,使我得以在食堂寡淡的大锅饭之外,偶有香肠、茶蛋或者奶糖调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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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问人性(2)
每当面对厚厚的卷宗,我和管教科长总是各有期待。他希望我迅速将冗长的文字变得一目了然,而我却常常长时间地陷入对案件本身的思考。那些比任何小说、戏剧、影视作品都曲折、凶险和令人毛骨悚然的案例,经常使我的信仰遭受严重打击,认为我们这个时代,人性已经退化,人类正在堕落。
  但是后来我改变了这种看法,并且相信人性是可以解读、人类是可以教化的。
  有一个时期,我的岗位在心电图室,几乎所有新入院的病人都要在这里进行心电图检查。
  连接病人四肢的是红黄蓝黑四种颜色的导线,电极被置放在他们心前区;隔着肌肤,他们胸膛里跳动着的是与常人无异的心脏;只需几分钟,就可以从一张从机器里缓缓吐出的窄纸条上,判断病人心脏的功能——纸条上的曲线,可以披露心跳的秘密。但是,那些电极却无法穿透他们的胸腔,读取他们心灵中的秘密。
  一开始,我习惯先看病历,再看病人;后来改为先看病人,再看病历——我想检验自己通过目测对病犯案情的判断是否准确,就像我希望通过交谈,判断他们言论的真实性一样。
  起初看不出什么差异,渐渐在与对方同时察言观色中——服刑人员观察“政府”的兴趣可能比我对他们更为热烈和透彻。我开始感到了他们面相上反映出来的或毫不遮掩,或刻意粉饰的不同特征。
  我相信,性格会影响人的行为,也会影响人的面貌。表情是心理的反映,面貌是表情的沉淀。一个人的行为,是肢体对思想的图解,无论怎样掩饰,也不可能把内心世界完全藏匿起来;同样,无论怎样表露,也会遮蔽起一片心灵死角。
  一次,我从一个八十六岁的老头目光中捕捉到一丝淫意,猜想他犯了“花案”,只是不解这把年纪如何卷入风月场?后得知他的罪名是猥亵幼女;还有一次,我感到一个身体健硕、五官周正的青年眼里的一丝寒光,并注意到他面部隐隐抽搐的肌肉,怀疑是“血案”,看了卷宗,果然是过失杀人。
  当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比如那些外表斯文者,往往被认作是职业犯罪,其实绅士模样的,也做下了五花八门的案件,甚至手上沾血。
  后来,我调任理疗科医生,还做过一段心理咨询。依然是在翻开病历前,阅读每位病人的体表——他们的身高、面貌、表情、姿态、口音,无不显示着遗传或后天的生命痕迹。
  他们大部分都很年轻,聪明、健康、敏感,甚至英俊。
  比之常态社会,高墙里的人际关系更为错综复杂,这些违法精英个个来者不善,病房三天两头出案子,管教科经常要进行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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