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全寿看他忙来忙去,不知要做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很快,院门开了,一群鞑子冲了进来,挨屋搜查。门外三个人撬开房门,见里面有人,一个鞑子举刀便要砍,云津立刻举手大声喊道:“我们是铁匠!我们是铁匠!”
那鞑子立马停了手,看了看蹲在地上的周全寿,举着刀示意两人不要动。然后三个鞑子聚在一块叽哩咕噜争论什么。很快,一个鞑子满脸不高兴,好似骂了句什么话,便走了出去。剩下两个鞑子示意云津和周全寿转过身去,先在两人身上搜索一番,见无兵刃,又让两个趴在墙上。云津感到那鞑子拿煤灰在自己背上划了几下,也不知道画了什么。然后两个人被捆了手,拴成一串,蹲在一边。
云津见一个鞑子捡了自己包袱,便起身说道:“那是我的包袱。”说完便后悔了。
那鞑子也不理他,打开了包袱,见有几两银子,面有喜色,把银子抓了。另一个鞑看见了,也过来抢,但抖开了衣服,却见一把匕首掉在地上。那鞑子大怒,抄起一把铁棍便向云津打来,云津扭过身,本想用后背受这一棍,却不想那鞑子打的高了,云津被一棍打在后脑,登时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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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俘虏
云津觉得身子一晃一晃的。
感觉很像小时候常做的梦。梦里他在一个人怀里,那人抱着他跑的很快,好像还骑着马,他只看见两边的树木向后飞去。有时也会停下,那时他总是觉得柔软甜蜜,手里好像总抓着什么东西,好像是天上的月亮。
云津睁开了眼,身子动了一下,感到有人背着自己。
“可醒了!”周全寿扭头对身后的云津说道。
云津看了看四周,前后有上百人,都是百姓打扮,个个无精打采,垂头丧气。这些人都被捆了手臂,被绳牵着一步步往前走。两边都有鞑子骑兵跟着,不时挥舞马鞭,鞭打行的慢的人。不远处几片人群,却是寻常百姓,有上千人,妇女老幼挤做一团,哭声一片,周围几队鞑子骑兵来回奔走,把百姓往东北方向趋赶。
云津让周全寿放他下来,摸了摸后脑,仍是疼痛不已。问道:“怎么到这里来了。”
周全寿见云津无恙,放下心来,便道:“咱们早出了城,走了有十里了。”见云津脸上仍有疑惑,便又悄声道:“那鞑子打了你一棍,另一个人就与他吵了几句。之后他们就让我背着你出去,一路把咱们押到东城马厩,与十几个百姓关在一起。等了两个时辰,又把咱们赶出城,与这些人押在一处,一起往这里来了。那些百姓是路上遇见的,也不知是要到哪儿去?”
云津想了一下,小声说道:“女真人人口不多,总是抢咱们的百姓去做奴隶。他们要攻广宁,怕这些百姓在后方趁乱逃走,所以要把他们趋赶到小辽河以东,那里是鞑子的势力,到了那儿再想逃就不容易了。”
云津忽然想起李小山他们,便问道:“郭叔他们?”
周全寿忙小心看了看周围士兵,悄声说道:“咱们走时鞑子并没有发现他们,应该能躲过去。可就怕鞑子不走,老郭他们也不好脱身。”过了一会儿,周全寿回头看着云津说道:“你小子也真是胆大,不好好藏着,竟跑出来。为了我一条命,值得吗?”他虽嘴上说的严厉,但眼里却是十分感激,若不是云津拉他扮了工匠,他早和鞑子们拼命了。
云津苦笑一下,说道:“也不全是为了你,实在是那洞太小,容不下了。”云津说的倒是实话。当时众人下了地窑,里面已经挤满,云津再下去,只能像蹲在坛子里一般,而且还要压着下面的人。他看周全寿奋力抵着门,实在是条好汉子,也不想他就这么死了,又想到那夜矮子说的那话,便想到扮了工匠,鞑子兵贪赏钱,也许会留他们性命。果然被他料中。但他也没想之后的事,现在成了俘虏,如果逃不脱,仍是被拉去做奴隶。
云周二人随着人流往前走着,一边观察周围情形。云津见周围地势开阔平坦,无险山密林,如果逃走,会被骑兵轻易追杀,性命定不能保。而从此地一直到辽阳,一路除河流与几处树林荒村,并无险要易藏之处。况且此时正月,辽东正是天寒地冻之时,河上结冰尺余厚,人马走上去如平地一般,也无法靠河流与敌人骑兵周旋。若想逃跑,实在不易。
思虑许久,想不出办法,只得拉了拉周全寿衣袖,小声道:“越往前去,越是难逃,得尽快想办法。”
周全寿听了这话,问道:“你有什么主意?”
云津摇了摇头,说道:“我也没主意。”
两人不再说话,随着众人前行。黄昏时分便到了河边,鞑子们下马休息,解了俘虏绳索,找了几个人去河边凿冰取水,开始烧水做饭。远处的被虏百姓也停在了河边,纷纷开始生火。云津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肚子也早饿了。俘虏们每人分了一块糠饼,又硬又涩,难以下咽;也没有水,只给了几个破瓢,口渴的人只能去河边冰洞里舀水喝。
夜里,鞑子们除了放哨的,都围到了火堆旁取暖聊天,不时还传来几声大笑。俘虏们只能挤在一处,冻得瑟瑟发抖。云津从怀里摸出一块蒸饼,被众人看到,吃也不是,分也不是,只好又放回了怀里。又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云津见手帕没丢,松了口气。
周全寿背着云津走了十多里路,很是疲惫,很快便睡着了。云津却昏了半日,现在睡意全无,坐在地上思索着如何逃生。想了半天,却想不出办法。到了半夜,百姓那边营地马蹄声响起,随后几声惨叫惊醒众人。大家都清楚这是有人趁夜要逃,却被骑兵追上杀了。
第二日,众人过了河,百姓们被往东北方向趋赶,云津众人却被押着往东去。云津知道这是往辽阳方向。自从去年金兵占了辽阳,努尔哈赤就把都城迁了过去。辽阳守卫森严,若真到了那里,怕是插翅难飞。想到此,更觉得绝望。
到了中午,众人停下休息。周全寿找到云津,见他独自坐在地上,拿着块手帕兀自发呆,便过去问他有什么心事。见云津不愿说,就换了话头,问道:“云兄弟是哪里人?”
云津道是开封府禹州人。
周全寿觉得奇怪,怎么从河南跑到辽东来了?但他也没细问,只道:“我是永平府人。”
云津此时没什么兴致,没有答话。旁边却过来一人,嘴里还嚼着糠饼,说道:“哦!我也是永平府来的。”
那人拉了周全寿到一旁。
云津见两人似乎聊得投机,便又陷入沉思。
那一年他二十岁,但已经在登州当了三年多的兵。他是因罪被充军到登州,虽然也是兵丁,但却是最下等的,连军中的杂役都不如。他没有钱打点关系,所以也没有人照顾。刚去那段时间最为辛苦。每天要到卫所去点卯,还要做最苦最脏的差事,营里的士兵也欺他新来,洗衣打扫之类的活全让他一人做。不但如此,因为他的罪名很是不堪,众人都很鄙夷,平日里总有人找由头欺辱他。后来与众人熟悉后,情形稍好些。但因毕竟是配军,还是经常被拉去做苦工。那三年里,他从一个书生变成了一个苦力兵。
那一天云津与众人在码头搬运粮草。正忙碌间,却见一个大汉正拿着一块小手帕擦汗,帕上绣着两柄短剑。云津慌忙摸了身上,果然不见了,定时干活之时不小心掉了,被着大汉捡来擦汗。
云津平日很爱惜那手帕,从来舍不得用它擦手擦脸,此时见那汉子把手帕蹭得污秽,很是心疼。忙跑过去拦了那人,指着手帕说道:“这是我的!给我!”
那汉子瞥了一眼云津,不屑说道:“给你?凭什么?”
云津道:“你捡的是我的东西,怎么不还我?”
那汉子见云津长的瘦弱,笑道:“你说你的就是你的了?长个小白脸,你当你是知府大人的女婿啊?”
众人听了都哄笑起来,纷纷围过来看热闹。
云津道:“手帕一角绣了一个月牙,你让众人看下,是我的不是!”
众人听了纷纷伸头去看,那汉子有点恼怒,伸手推开探头的人。他长的高大壮硕,一伸胳膊便挡住了众人。
那汉子不让人看,耍起无赖,硬声道:“你说是你的,那你说是谁给你的,总不能是你绣的吧?”
有些兵痞子听了,便开始起哄,纷纷道:“是啊!是哪个娘们儿送你的?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没错。要是你的,你就让那小娘子来认领,我们给她做主。哈哈哈!”
“说不定是与哪家的娘们私通,怕人知道,不敢声张。”
“这手帕说不定就是信物!”
“是不是你家娘子绣的?”
“去你娘的!”
一个小个子士兵上前,扒在那大汉耳边,对那汉子嘀咕了一阵,还不时看一眼云津,脸上尽是讥笑。
那汉子听完,哈哈大笑起来。指着云津对众人说道:“这斯原来是个淫贼。”
众人听了,都很有兴致的追问。
那汉子道:“这斯是犯了罪,发来充军的。你们猜猜他犯了什么事儿?”那汉子吊着众人胃口。
一人道:“你都说是淫贼了,肯定是与人通奸。”
又一道:“哎,不对,不对。通奸哪能说是淫贼?应该是采花儿,采花儿才叫淫贼。”
云津受人辱骂,听不下去,上去要抢回手帕,却被那汉子随手一推,倒在地上。
那汉子指着地上的云津,对众人道:“这小子弓虽。女干人家十岁小姑娘,被人抓个正着。”
众人一片哗然,有的惊有的怒,有的笑有的骂。都纷纷看着云津。
“那可是死罪!”
“肯定是使了钱!有钱能使鬼推磨。”
“哦!那帕子定是抢人家小妮子的。现在还留着。”
“贼心不死。”
云津被众人侮辱,心中愤怒,爬起来又要去抢,刚上前,又被那汉子一把推倒。
“你他娘的还没完了!”那汉子推倒云津,拿出了手帕,伸到脖颈里擦了擦汗。又在云津面前晃了两晃,说道:“老子晚上要用来擦腚,你去茅坑里捡吧。”说完狞笑一声,转身要走。
众人也是跟着狂笑。
云津冲上去抓住那大汉胳膊,要拉住他。那大汉却是纹丝不动,挥起胳膊一肘打在云津脸上。云津登时便流出了鼻血,但仍是死不松手。那汉子挥手一甩,把云津甩得飞起,跌在一堆粮袋上。
众人见打了起来,都退成一圈观战,有人开始大喊助威。
云津被摔几下,知道打他不过,(后来在辽阳之时刻苦练武,也多是因为这大汉)便抓起地上一个木桶,向那大汉丢去。那大汉手一挥,打飞了木桶,两步上前,一拳杵在云津胸口,云津当即又倒在地上。那汉子在他大腿上踢了一脚,便转身要走。那汉子刚要迈步,云津便扑过去,捉了他一条腿,拼命往后拉。那汉子虽然又高又壮,却不甚灵巧,被云津扯住一条腿,便没了平衡,单腿向后跳了两下,便咚的一声摔在地上。
看热闹众人都觉得地都震了一下,纷纷欢呼起来,呼哨四起。
云津趁机上去抢回手帕,正要挤开众人出去,却被那大汉从后面拉住。那大汉满脸怒容,举手便要打来,却听外面有人叫了一声,“千户来了!”
众人一哄而散。
只见一个军官打扮的人带了几个兵丁来到码头,喝道:“聚众生事,把闹事的绑起来。”于是几个兵丁上来,把云津连同那大汉都捆了起来,拉到了军营的两间柴房关了。
云津待在柴房里等,思考着一会儿军官问起话时该如何回答。到了黄昏时分,却听到有人开了隔壁柴房的门,两个兵丁进去,像是给那大汉松了绑。那大汉道:“说好了?”
一个兵丁说道:“放心吧!都打理好了。千户也不是外人,早说了没事,都是做做样子。不过千户手下两个兵却是新来的,我怕他们不懂规矩,就让千户晚上带他们一起去祥和楼。”
那大汉说道:“哼!又要使我一两银子。真晦气!不能便宜了这斯。”
另一兵丁道:“放心!千户说了,今晚且饿他一夜,明儿再打他几十棍。打棍子的人我来寻,保证几棍下去打折腿骨,这辈子都让他站不起来。”
那大汉哼了一声,怒道:“我现在气不过这斯,你们把门打开,我先打他一顿。”
一兵丁道:“嗨,咱这就去吃酒,现在找什么气?日后有的是由头。等吃了酒,我叫咱兄弟一起来,把他闷了棉被,打他一顿,表子上又看不出。”
“就是!就是!”另一兵丁附和道:“明儿打折他的腿,夜里再把他丢到茅坑里,也让新来的那些娃子好知道咱兄弟的厉害。”
那汉子似乎消了气,跟着几人去了。
云津在屋里听的分明。他原想今天与这兵痞打斗,只要向千户说明原委,千户便会秉公处理,就是受些罚,也没什么要紧,却不想世道竟如此不公。
云津怨恨许久,肚里咕噜一响,才想起那兵丁说要饿他一夜。走到门边见外面漆黑,早过了吃饭时间,却没人来送饭,才知道那兵丁说的倒是真的。又想:等那些兵痞吃完酒,也定是会来打我出气;明日挨军棍也定是真的,万一真被打断了腿骨怎么办?而且他们还说要把自己丢进茅坑。想到这些,心中更是气愤难忍。自己之前虽受人陷害,吃了官司,被充军至此,但还是未曾绝望,想着无非是弃文从武,只要自己争口气,也能从军营里挣出功名来。但万不料竟会到如此地步。事已至此,也只好先离开此处再说。配军再逃,必是死罪。可就是被问成死罪,逃亡江湖,也胜过被打残废,受人欺辱。想到此,便下了决心。于是挣脱了绳索,跳窗而去。
出了军营,云津悄悄上了码头。他此时仍穿着军服,守卫士兵也并未太留意。于是云津上一艘军船,悄悄躲进了货仓。
第二日,等船出了海,云津便走上了甲板。船上众士兵见冒出一个人来,又穿着军服,很是惊讶,便问他是何人。
云津拿了腰牌,说了自己的姓名和军营。又有人盘问他营里各长官姓名和军中情况,云津便照实说了。他说的俱是真的,那些士兵自然相信,于是又问他如何到了船上。
云津便装糊涂道:“我也不知道,本来在屋里睡觉,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刚一醒来就在这儿了。”
众人见他脸上鼻血尚在,身份又是真实无疑,便都信了。只道有如此怪事,一时议论纷纷。船上长官要云津暂且待在船上,不得乱动,等返航时再随船回来。
云津便在船上帮着做事,不时找船员攀谈,问明了船到何处。当得知是去盖州方向,便心生一计,想做个假死脱身,再到他处重新生活。
他四下告知众人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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