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部门,连续抢占M城晚报头版头条,这在M城新闻报道史上前所未有。
一时间,报纸电视铺天盖地宣传。
标题新闻,通讯报道,访谈……形式花样翻新的报道方式;电台声波,荧屏图像,报纸铅字,网络评论……四大传播渠道,把丘阳医院产权改革的消息从丘阳向M城市向全省扩散,像块巨石投河,反响巨大,引起业内轰动和社会广泛关注。一时间,“卖医院”成了街头巷尾谈论的话题。
“久旱逢甘雨”。这新闻如一场及时雨,让好一些久久盼望医疗改革带来实惠的老百姓着实高兴一回,同时也让许多人心里更加不踏实——公家医院卖光了,看病到私人医院,放得心吗?
市长刘全友亲自打电话给柯腾达,表扬他推行的医疗改革干得漂亮。
火候到了。
柯腾达被意料之中的成功和媒体大张旗鼓的宣传鼓噪得兴奋。趁热打铁,他立即着手向市委市政府报请召开全市卫生工作会议。丘阳试点已被媒体炒作得沸沸扬扬,成了医疗改革敢吃螃蟹的典型,市委市政府当然得为全市医疗改革推波助澜。市委领导以特事特办的支持态度同意召开会议。
会议时间定在下月中旬周六上午。
得到消息,柯腾达吃了定心丸,抑制不住内心高兴,喜得合不拢嘴。他专程到覃斯彬办公室,商量会议召开的有关事宜。
覃斯彬又是点头又是出主意,表面热情,心里在嘀咕:柯腾达神气什么?下月上旬。不是还有一段时间?周六开会。这个会议特别紧急特别重要吗?不是。既然不是,放在周末开就表示领导并不重视。还有,你是被胜利冲昏了头。柯腾达,你这样的老狐狸也利令智昏犯糊涂啦。吹吧吹吧,吹得越高,你会跌得越惨。嘿嘿,你别得意太早了。现在开会。好!!!你开得越早越好,等会开完,等医疗改革的烟幕满世界弥散,最后改革不成功,牛皮破了,你就会后悔的。
柯腾达,走着瞧吧。
覃斯彬一直不看好丘阳试点成果。他估计丘阳卖医院会有麻烦。许多问题没解决没定妥,匆忙卖掉医院,不出事才怪?矛盾掩盖得一时,又岂能长时间不显露?等矛盾暴露,纠纷会不可避免发生。
丘阳试点没按原计划按部就班运作,突然加快进度,就跟覃斯彬有关。知道区县领导班子要调整的信息,他打电话暗示李民富,赶在调整前推出第一批拍卖医院,在社会上造成重大影响,赢得好口碑,为调换位置为谋求进步创下政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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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念 第十九章(1)
龚平和邵承丰之间,关系突然有实质性进展。
省卫生厅来通知,各地市卫生局医政科长、护理干事和分管领导到老少边地区开会。最近忙着抓丘阳试点,好几次会议邵承丰打发科长参加,这次他必须忙里偷闲抽时间去,再不参加会议没法向卫生厅交待。
晚上,焦吉功被其他地市医政科长拖去打牌。他是人来熟,搞医政工作不久,结识的人不少。当然他没忘邀请邵承丰同去玩玩,被推辞。他有意给邵承丰留下自由活动的空间。
宾馆在山脚下,邵承丰和龚平沿着弯曲的小路边走边聊。走到半山腰小亭,龚平站下来。山城万家灯火,像玻璃碎片在脚下发着零星碎裂的光点。邵承丰一手叉腰一手拿报纸扇着风。“这里风景不错。登高望远,一览无余。坐坐吧?”
他说话真有意思。怎么总是喜欢用疑问句?是不是他当副职养成的习惯?在龚平的印象中,柯腾达是不用疑问句的,覃斯彬也不用。主要负责人在自己领域里说话用肯定句式。这代表权威,代表果断。
邵承丰已把手中报纸铺在石板凳上。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被龚平私下里做文章。
一番谦让。邵承丰等龚平先坐下,才在旁边坐下来,跷起二郎腿,怡然自得地欣赏山下夜景,“空气真好。”龚平说:“望山下看,景色真美。”邵承丰以男人讨好女人的姿态说:“景色美没有人美。”
邵承丰懂得与女人交流的技巧,话说得含蓄顽皮,让龚平咀嚼。
层次不同的人,坐不到一个桌面谈论话题。女人有修养,喜欢和风趣的人交谈,哪怕在言语上针锋相对。与邵承丰一起聊天,龚平很开心。
“在机关还习惯吗?”邵承丰提出实际问题。他看出她精神状态不好。龚平答:“不习惯也得适应。”邵承丰接着说,“在机关,不能是瞎子、聋子、哑巴,但有时又必须做瞎子、聋子、哑巴。”
他是提示我。龚平假装不解,“什么时候该做瞎子?什么时候该做聋子和哑巴?”女人这般装傻,是给男人面子。明知龚平套他的话,邵承丰还是高兴,巧妙地回答,“具体问题具体对待。要学会装聋作哑,不能太精明,有时还得犯点小糊涂。相信你比我还做得好。”
龚平把话题由个体延伸到群体,“我们局机关风气不正。”
这就是症结所在,要帮她松绑。邵承丰放慢语速说:“大家聚在一起,讲点痞话讲点荤段子,也正常。机关工作,科室之间业务不好交流,谈论事和议论人,容易扯是非,大家只有开开玩笑调节气氛。”
“你对段子也蛮感兴趣?”
“段子,是机关同事新的交流形式,是文学浓缩的精华。有些段子虽然颓废,却也反映了某些社会现象。其实,我们没必要排斥,也没必要紧张。以辨证唯物主义的观点看问题,应该是可以接受的。”
“你看问题很客观。”
“这是唯物主义者必须具备的素质。”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平时没人谈论哲学,龚平感到新鲜。她想把机关问题继续往深里扯,“这里,工作环境不好。”
“大家习惯这样的氛围,和睦相处也没什么不好。”
“这是和睦?这是不文明的表现,是精神懈怠。”龚平说话的口气有点冲。
精神懈怠?邵承丰猛地一震。可怕的精神懈怠。一个人精神懈怠仅是个人懒惰,一个群体精神懈怠则是作风疲沓,而一个民族精神懈怠将会是面貌颓废,从而导致时代倒退。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官念 第十九章(2)
沉默片刻,邵承丰柔声警告,“龚平,你要注意团结,要合群一点。”他察觉到,焦吉功要把她挤出医政科。早几天,焦吉功“借摆子发颤”,以执业护士考试为由头,提出把何小利抽来帮忙,被邵承丰以要上党委会研究为托词,暂时摆下来。他觉得此时很有必要提醒她,免得以后被动。龚平放低声音,但话还是那么强硬,“不打牌就不合群?不插科打诨就不合群?什么是团结?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宽厚不能无原则,包容不能无原则。”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洁身自好是对的,少掺和少搭理他们就是,不要对着顶。我们不要见人讲人话,见鬼讲鬼话,但可以见鬼不讲话。”
邵承丰点拨龚平。志不同,不相为谋。这个观点,他赞成。但环境是这样,如果龚平太不合群,对她不利。无论是以上级、同事还是朋友的身份,他都有义务提醒她。当然邵承丰这样说有私心,就是要她更加相信依靠他。
团结的另一层意思就是妥协。焦吉功是科长她是科员,胳膊拧不过大腿,不妥协又能怎样?
龚平走入第四情感的沼泽地。
自从在山上发生小插曲后,邵承丰成了她心里的牵挂。
出差回来后,邵承丰到医政科来了一次。他没进门,而是站在门口问,“焦科长不在?”
“不在。”龚平头微低着,眼睛想看邵承丰,却又不敢直接与他对视,眼神便变得游离,表情极不自然。男女之间有了身体接触,再见面,两人怪难为情。
“你告诉他,我有事找他。”邵承丰用手在书上拍了拍。他借这个动作掩饰见面的尴尬。看见他手里拿着厚厚一本书,龚平问:“什么书?”
“《读者》合订本。”邵承丰扬了扬书,把封面亮给龚平看。
“可以借给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邵承丰边说边走到办公桌旁边,把书递给龚平。龚平的眼神犹犹豫豫地看了看他,准备伸手接书。她模样胆怯而羞涩,感染邵承丰。他神态更不自然。龚平接过书,就势拉开抽屉放进去。
焦吉功从外面进来,正好看见龚平往抽屉里放东西的动作。他眼球猛然睁得像甲亢病人凸出来。
看邵承丰有事和焦吉功商量,龚平转身到对面办公室找材料。她想与邵承丰待在一起,又怕情绪控制不好,泄露自己的感情。特别是焦吉功在场更不行,怕被他看出破绽。龚平悄悄地想心事,直到邵承丰离开办公室,才收拾好资料过来。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龚平轻轻推开门,一时怔住……焦吉功站在办公桌前,正低头翻看她的抽屉。
小人!太不像话了。太不是东西了。哪有这样低素质的机关干部?这样的人居然还能够当科长?与这样的人在一起,隐私权都没有了。悲哀!
可鄙!变态!龚平气得火冒三丈,气恼得把骂人的话全从记忆里翻出来,在心里痛骂,还觉得骂不过瘾。她口头上没有发作,转身离开办公室。她像焦躁不安的困兽,恨不得跑到楼上书记局长办公室哭诉,请求调离科室,冲破桎梏她的牢笼。最终她放弃这个念头。焦吉功是局长的亲信,找领导起什么作用?不起作用还得罪人,找领导有什么意义?
忍!忍!忍!
捏紧拳头,龚平在办公楼走廊的墙上狠劲擂一下。娇嫩的手被坚硬的水泥墙反作用。
焦吉功是个好酒、好赌、好色的“三好”干部。
无德无才还无耻。这是龚平与他共事来形成的看法和评语。可看可不看的,要看;可说不可说的,要说;可尝可不尝的,要尝;可摸可不摸的,要摸。这是他最明显的表现。
他是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最擅长当面做人背后做鬼,当面“待人亲如一家”,背后“臭人不打腹稿”。表面看上去热情,其实内心阴暗。这是龚平从打电话这样的小事看出焦吉功的为人。他对着话筒与对方交谈,说得“水上能点灯,死人能翻身”,放下话筒一转身就骂娘,前后表现,判若两人。这种言行不一、善于变脸的表演,平时在办公室也经常看到。而且焦吉功对别人的私事相当好奇,喜欢刨根问底,说起别人的八卦也不留情,甚至会添油加醋一番。要说他与杨伟的关系不可谓不铁,杨伟就像是他科里的编外人员,两人下班还待在一起,遇着什么事全都是杨伟去帮忙。就是这样,他对杨伟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当着杨伟的面总是夸奖他如何好,如何热心肯帮忙,背着杨伟,把他说得一钱不值。
他自以为能说会道,是机关有名的“烂嘴巴”,嘴巴比筛子的孔大,漏得快。不管什么时间、什么环境、什么场合,也不管对方是什么对象,只要口里有话,冲口就出,而且越是讲粗话痞话他越来劲。他肚子里没货还喜欢卖弄,哪怕从旁边刮来一阵风,有点动静,都会当成消息传播。如果是肚子里有货就更了不得,天生的*上插哨子,吹嘘得满世界知道。可卫生局的人也怪,大家明知道他的嘴像四面透风的篱笆墙,也晓得他传播消息“打屁不挨边”,却偏偏喜欢去逗引,满足戏弄人的心理。
他最喜欢和女人套近乎。看到长相过得去的女性,不管老少都有热情。尤其喜欢与女性调口味。他与女人说话,舌头像安装弹簧,在嘴巴里咕噜噜打滚。要说他,上台面的话讲得不正点,要是论调口味,遮住他半边嘴巴也能把个半老徐娘撩拨得发浪。
要说他的浅薄与庸俗,正如何小利总结的——闻歌必唱,见舞必跳,有牌必打,逢酒必喝。按何小利的进一步解释是:闻歌必唱,一调到底,首首跑调“外婆家”;见舞必跳,一游而终,曲曲都是“游步子”。有牌必打,一打必输,场场都当“总书记”;逢酒必喝,一喝定醉,次次不醉不下场。
令龚平恐惧的是,焦吉功看她的眼光与以往不同,温和的假象隐藏着不安分的叵测居心,眼睛里有色迷迷的窥视和虎视眈眈的凶恶,好像随时准备捕获猎物,而粗俗的*话语,就是他向猎物抛撒的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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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念 第二十章
从焦吉功到医政科当科长后,龚平算是彻底看清了他的面目。她了解他的进攻路数。刚开始,他靠迎合讨好并传递友好信息收买她。“医政科副科长位置还是空缺,龚平,你要好好把握机会,争取一下。”
接着,焦吉功又向龚平发出试探信号。
在一次参加省厅医政工作会议,龚平在房间接到焦吉功的电话。
“你到我房里来?”
“太晚了,我已经睡了。”
“那我到你房里去。我过来陪你睡。”
“你真会开玩笑。”
“这有什么?我们都是成年人。”
“成年人更懂得规则。”
“男人好色,英雄本色;女人*,高尚情操。你呀,思想保守。女人两脚一开,两眼一闭,什么样的男人不都是一样?你又没少什么东西。”
“请你尊重我。”
“女人是资源。资源浪费可是犯罪哦。”
“贪污资源才是更大的犯罪。”
说完,龚平撂下电话。她态度表明确而坚定。后面这句话,是警告他,若一意孤行将会产生严重后果。
她震惊。她惊骇。她恐惧。这只是前奏。对猎物,焦吉功不会这样善罢甘休。正如龚平估计的那样,麻烦不断接踵而来,以后骚扰不断升级。
早些天,龚平趴在桌上睡觉。迷迷糊糊中,她感到胸部憋闷。睁开眼睛,见一双如猪爪样的毛茸茸的手箍着她,脖子后面是湿漉漉臭烘烘的嘴巴。她吓得一弹,惊醒了。
是焦吉功。这个畜生。龚平奋力把围在胸前的手掰开,想从椅子上站起来。焦吉功用力压住她。龚平又狠劲用力想推开他,可动弹不得。无论她用多大的力都不能把他推开。他开始把手伸向她胸脯最饱满的地方。龚平急了,忙收回手,想把衣服里面那只咸猪手扯出来。她不但扯不动,那只爪子还在她柔软的部位狠命地揉搓。
龚平手脚并用,拼命地护卫自己。恰巧,门外响起敲门声。“龚平……龚平……”
是何小利在喊。救星来了。龚平想应答,张了张嘴,还是没答出话来。喊声叫停焦吉功的进攻,紧箍着龚平的手松开。龚平赶紧从凳子上起身,边整理头发边向门口走去,一把拧开门琐,逃离办公室。
她用力把门关起。门锁起,焦吉功留在里面。她给焦吉功留了面子,也是给自己留点面子。
可恨,可鄙。龚平恨得咬紧牙根。她真恨不得把他活吞了。这是机关工作人员吗?怎么这样一副丑恶嘴脸,竟然这样大胆妄为,不仅是敢吃“窝边草”,居然还在办公室这样的地方想“吃豆腐”。
何小利站在门口,看见龚平衣裳不整地出现在眼前,心里明白几分。焦吉功打牌中途退场,她晓得他会图谋不轨,才有意过来喊龚平。何小利有这本事,眼神看似不经意,可怎样细微的动作,全被她扫描进入记忆里保存。
何小利总结出一套市井理论。多栽花,少栽刺,跟同事成为朋友。这是何小利的处世原则。有这套理论作指导,她像泥鳅滑溜,与焦吉功、杨伟周旋。她是机关油子,比较圆滑,可谓八面玲珑。她从来不当面说别人坏话,遇事需要指责也是转弯抹角捎带批评。反话正说,是何小利惯用的手法,或者说是语言艺术。“碰到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