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坊的铁匠,赶车的车夫,各家各户的男人,能动的都要动起来,孙大海你来布置安排,尽快把车阵圈起来,每一辆车都安排人盯着,前后各留出一个进出的口子,骑马的人都跟我出去!!”
看着王通一连声的命令下达,每个人都跟着行动起来,谭将连连点头,王通扭头一看,立刻大喝道:
“李虎头,给我从马上下去,和历韬、孙鑫他们一起把这车阵给我看好了!!”
被王通喊到的李虎头堵着嘴从马上翻了下去,李虎头毕竟身量小,骑在马上操控不太方便,还是不要去凑这个热闹。
众人却被这个小插曲弄的哄笑起来,气氛轻松了不少,王通看了眼在上面的谭弓。没什么新的消息,他举起手中的长矛大喊了一声:
“后面跟着的贼人是乌合之众,咱们先去把这些不长眼的混帐们杀散了!!”
谭家那十几个人见惯了厮杀,自然不在乎,其余的人都是年轻气盛,要不然就是野性不退的牧民,骑在马上齐齐的吆喝大喊。
下面那些家丁和武馆的少年也都是年轻人的性子,跟着一起喝彩叫好,王通摇摇头,杀人不是平日的演练,未免把事情看的太轻松了。
“会射箭的到前面去,射完了你们就从官道两边下去,给后面的人闪开地方,要不然连你们一起冲了。
他们跑出来的时候,刚才派出去的那些牧民已经汇合了刚才在后面的探马,一起吆喝着向前冲去。
方才拷问那个探子,已经激发了这些人心里的那股野性,各个来了劲头,吊了几天的贼人们看到自己派出去的探子被砍了脑袋,而且临死前明显是受过折磨,也都怒了,各个打马赶过来。
结果这些牧民也不含糊,十匹马十个人在官道上排列成了两排。各个张弓搭箭的等着。
马贼们分成三伙,早就从各个渠道知道前面那车队带着不下四万两银子,更别说带着的这些马匹大车本身就是值钱的财富。
这几日跟在后面,从王通他们住宿过的村落和大车店中知道,王通这个队伍中武器精良人数众多,贸然上去打,得不到便宜不说,搞不好还要吃大亏,现在聚起了三伙人,自觉地人多胆子也大了。
骑马的贼人们还好说,那些步行的这几天跟着实在是苦。又冷又没得休息,只盼着灭了前面那个车队之后分润些,也能过个好年。
看着同伴被剁了,几个头目一来是心下愤怒,二来怕伤了士气,三来那个震天虎在前面,到时候要真是动手,大头恐怕被那个震天虎全捞了去,不若趁这个时候,先鼓动者大家动手吃下来。
人人都憋着一股劲,偏偏看着前面那车队停了下来,当即人人鼓噪,一窝蜂的冲了上来,骑马的贼人们也没想着怎么控制速度,就想着一鼓作气的把前面那大车队冲开,到时候银子女人的先到先得。
骑马的跑在前面,不骑马的跟在后面,都是撒丫子的跑,王通手底下出来的人看到就吐了口吐沫,不屑的说道:
“距离这么远就他娘的撒开了跑,到了跟前马匹都没力气了,怪不得这辈子只能做贼。”
被王通派过来的牧民们则没有昨日喝酒射兔子那般轻松了,尽管手里的角弓都张弓搭箭做好了准备,可什么呼吸急促,手心见汗的迹象也都是不缺。
这些牧民听着身后的动静响,看着自家的人冲了过来,有人扯着嗓子大喊道:
“射完了别回头,下官道。”
不知道为何,听了这话,心思也就安定了不少,各个在路上等着那边冲过来的贼人。
那些盗匪看到停在路上的两排牧民,心里已经觉得不对劲,自己这边气势汹汹的冲过来,对方却还好整以暇的等着,肯定有什么古怪。
前面的人想要放缓速度,但后面的人还在闹哄哄的向前拥挤,结果这盗匪的队伍前端等于是被后面的人在推着向前。一边迟疑,一边又觉得不过两排十个人稀稀落落的,到跟前就冲垮了。
就这么情愿不情愿的到了跟前,盗贼们糊涂,那些牧民们也是紧张,算计着五十步的时候,早早的拉开了弓。
他们用的弓拉力大,要快开快放,拉开弓弦早一点,胳膊和肩膀就有点吃不住劲了,饥对面的马贼到底是快,牧民的胳膊快撑不住了,弓弦一点点的放回去。
人到了三十步的时候,嗖嗖连声,十根箭射了过去,三根不知道射到哪里去,七根命中,还有两根不在要害上,可这也让盗贼们的人马惨叫,前面一阵混乱,要是草原上的精兵,此时正是射出第二箭的时候,连续三箭的问题都不大。
牧民们却没这个本事,此时慌不迭的打马向着官道下面跑,还有一个马匹被绊住,人从上面摔下来,好在人脱了身,拔腿向后狂奔。
本来有点忐忑的盗贼仅仅受了一点的阻碍,才死了三个人,立刻气焰大涨,不管不顾的继续向前冲来。
眼前着前面官道上又有两排弓箭手……
一百九十五
第二排的庄客,就是跟着王通他们出来的这一批。身后有大队的人马,心思也是安定不少,几个胆大的甚至还拿出皮囊来喝了一口,角弓就放在马鞍前。
谭将手中高举着弓摆动,王通和身边的马三标以及十几个家丁都向两边闪去,十三名谭家的家将到了距离那些庄客五步远的地方。
他们齐齐的从马鞍边上取出了弓,谭家家将用的都是大明制式军弓,弓身不如角弓粗大,形状也是狭长些,同样的,箭支也差不多要比牧民们的短箭长出一倍。
对面盗贼们叫嚣着冲了过来,庄客也都抄起了弓箭,算着还在三十步外,不能犯前面那些人的错误,要等等再开弓。
庄客们身后的谭将一行人却张弓搭箭,箭头的方向斜上,谭将眯着眼睛似乎在数数,突然间开弓射箭,身后的人齐齐跟着射了出去。
十三支长箭在半空中划出弧线,全部落入了盗匪的阵型之中,长箭沉重。盗匪们的甲胄不过是两层棉袄罢了。
“噗哧”连声,箭支贯入体内,又是从弧线射来,全部射中了贼人身体,立刻是惨叫连声,立刻是从马上跌落了一片。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盗贼们立刻乱了阵脚,谭将等人手上动作不停,从箭壶中拈出长箭,张弓搭箭仰起,又是一轮射出。
本来已经举起角弓的牧民们突然发现前面的贼人阵型稀落了不少,到了他们跟前的不过十骑,这么点人,庄客们各个心思大定,张弓搭箭居然还有了瞄准的时间。
这弓箭能射穿兔子身上的皮革,射没有披甲的人也是射的穿的,嗖嗖连声,这十个贼人里面只有两个没有被射中,此时已经是魂飞魄散,哪还敢继续向前冲,扯着缰绳就把坐骑向着两边带,拼命的要逃跑。
这次庄客们可以好整以暇的射击了,那两个人还没有跑出几步,就被身后的弓箭射了个透心凉。
“都闪开,闪开,等下跟到后面去冲!!”
王通扯着嗓子大喊道,谭将等人已经分成两行让出路。让王通等人上来,他们则弓箭放回,把挂在马鞍边上的长矛大刀拿出。
盗贼们在距离庄客们的弓箭阵线这边五十步的地方乱成了一团,那两轮准确并且杀伤巨大的箭雨已经彻底把他们吓破了胆子,没有被箭雨波及到的人拼死的拽住自己的坐骑,缰绳已经把马匹勒的痛嘶,狂躁的乱动。
前后都是如此,后面的步卒还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勾当,气喘吁吁的才跟上来,这时候拦在路上的那些庄客向着两边闪开,一些穿着甲胄手持长枪大刀的骑士迎面就冲了过来,也不知道贼人中谁大喊了一嗓子:
“是官府,官兵的埋伏!!”
这么严整的层层布防,又有如此多的弓箭手,最后又冲出来一帮披甲的骑兵,若不是官家的兵马,谁有这样的排场,这他娘的就是圈套。
这一喊出来,人人都觉得的确如此,人人惊慌的看着四周,看看有没有埋伏的兵马杀过来。看着对面长枪大刀的骑兵气势汹汹的冲过来,还能骑在马上的谁还有心思恋战,直接就是拨转马匹,抓紧逃命。
走路的闹哄哄的堵住了官道,正好和前面这骑马的同伴撞到一起,人是撞不过马的,立刻被自家的头目骑兵践踏了过去,还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场面混乱不堪。
地面上有人和马的尸体,王通一行人尽管冲过来,可速度不快,免得被东西绊倒,看着距离还有十几步的时候,才敢放任马匹冲锋。
这点距离,马匹也跑不起来,王通单臂夹着长矛觉得力量不够,索性侧身双手马匹到了跟前,看着前面的骑兵背影,狠狠一下子刺了过去。
上等的兵器,双臂的力量,可不是前面那件皮袍就能挡住的,这长矛直刺了进去,王通觉得前面阻力一松,明白是次了个透心凉,直接扯了出来。
不顾前面人从马上摔下来,马匹拖着尸体冲入人群,王通手中又是连续刺了下去,身后的谭将、马三标等人都是跟了上来,拿着兵器开始杀戮。
马匹速度冲不起来。现在的王通等人纯粹是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战斗,可当真是势如破竹一般,这些盗匪就没有正对他们的,全部是背对着,加上这一跑,骑马的和走路的纠缠在一起,一时半会散不开。
本以为是一场苦战,谁想到变成了屠杀,王通双臂狠刺了下去,这一下爽利的很,居然吃穿了面前这人,力量太大,居然又把另一个靠得近也刺中,抽却抽不出来,看来是被第二个人的骨头卡住了。
王通拽了一下,没有拽出来,索性丢掉了长矛,从马鞍边上拿出了大刀,双腿驱动马匹上前,手中的大刀抡的好似风车一般砍杀。
长矛还好,这大刀居高临下的劈下,就真和这砍瓜切菜一般,一刀下去下面的敌人必然有一处和身体分离。不是脑袋便是身子。
不多时,王通穿着的铁叶皮甲已经被鲜血染红了,脸上也都是猩红点点,身边的马三标更是杀的兴起,嘴里大声叫骂着,大刀不住的劈下。
满场惨嚎哭叫,相对来说,谭家的那些家将动作幅度就小的多,手中长矛刺出就迅速收回,手中拿着的长刀也不过在人的脖子上一抹而已。
动作虽小,可每一下却也有一条人命消失。王通以为自己杀了很久,眼前没有敌人,抬头看,贼人们已经跑的四散,可回头看看,才不过冲了十步不到的距离。
王通身边三十人出头,方才的冲杀,杀了将近百人,一共二百出头的盗贼哪里还能支撑得住,人稍微被杀的散了些,有了跑的空间,登时一哄而散,谁还敢继续恋战。
看这帮人兵器都不要,连滚带爬的模样,估计是不是什么诈败,这么跑不会跑回来了,这等荒凉偏僻地方,这么跑出去,是会冻死还是会有什么遭遇,没人理会,大家都懒得关心了。
方才跑到两边的那些庄客,手中拿着宽刃的大刀,在半路上捡了不少的便宜,眼下和大队汇合,看着王通一个个浑身是血,凶神恶煞的模样,原本兴高采烈的心情都收回去不少,自己老爷这帮人实在是太凶悍了。
王通刚才那一通砍杀之后,只觉得在京师憋闷的那些闷气也消散了不少,脑中好像有火在燃烧一样,边上的谭将轻声喊了句“老爷”,这才清醒过来。
随手掏出一块布巾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王通扫了扫周围,看见那些有点傻眼的庄客,当即冷声说道:
“还在那里傻站着干什么,去把翻翻那些死人,有什么银钱和合用的兵器都拿过来。马匹留下十匹,捡那精壮的,其余都给附近村子来的那个车夫,让他去香河县报官,等下找谭兵下个报案的文书!”
王通说完,庄客们立刻是四散开始忙碌,不敢有任何的违背,王通这才注意道战场上浓烈刺鼻的血腥气,不过他没有觉得不舒服,反倒深吸了一口气,谭将刚才跳下了马,从尸体上给王通拔出了那根长矛,走到跟前边递还边沉声问道:
“老爷,接下来怎么办,继续向前走,还是折返京师。”
经过方才的杀戮之后,王通心里一些东西已经被激发出来,他把大刀拿着方才的布巾擦了几下,开口命令道:
“用我的家丁,加上武馆的少年一起回去,先去找李文远,然后找吕万才,通过他们找到邹公公那边,咱们继续去天津,看看到底有什么虎豹豺狼拦在咱们路上。”
谭将扫了眼地上狼藉一片的尸体,笑着说道:
“老爷,这些不过是土鸡瓦狗,就算不是老爷领着大家伙出来,孙鑫、历韬他们列队出来也和杀猪杀羊一样,倒是那震天虎,要真能在京师和天津卫之间纠集起这么大的绺子,恐怕会有麻烦!”
“坚决不能走回头路,最起码今天不能走,这些溃散的贼人很快就要把消息传到那震天虎那边,咱们要是回头,自己队伍中的人本就心慌,这又快要天黑,要是大队人马追上来,武人们无妨,其他的人肯定要乱,慌乱之中,什么都顾不得,那就大麻烦了。”
王通斩钉截铁的说道,谭将稍一琢磨,肃然点头答应,却又开口问道:
“老爷,咱们队伍还继续向前行进吗?”
“不走了,就地扎营,生火做饭,距离天黑下来,还有一个半时辰,咱们扎住营,他们肯定不会等着咱们休息一晚上养足了精神力气再来打,天黑前趁咱们打完疲惫,正是机会,快去安排,还没到歇着的时候!”
谭将凛然听命,他现在的态度已经不是那种长辈对晚辈,而纯粹是家将对主人的服从了,众人还没从胜利的喜悦中恢复过来,就立刻又开始忙碌。
王通看着天津三卫的方向,冷声自言自语道:
“无非是杀人,那就杀吧!!”
一百九十六
官道向两边看去。除了那结冰的运河之外,就是田地、矮树和小路,前几日下的雪化掉了些,地面像是块弄脏了的抹布,一块黄一块白,难看得很。
王通和谭兵就在一丛矮树的后面,他们身上的宝蓝色棉袍现在变成了土黄色,身上的坐骑盖着一块毛毡,也是土黄色。
远远望过来,恍惚间也看不见有人,达到这个效果很简单,在沙土地上打个滚就成了。
太阳快要落山了,马停在他们两人的身后,伸嘴在一个口袋里嚼硬料,王通和谭兵则站在后面静立。
“状子只要能送进香河县,县令不接就要丢官,他肯定要报备调兵来救援,不过腊月各处城门都关的早,看看能不能赶上了。”
谭兵看着不远处的官道,低声和王通说道。
王通点点头,却没有接口。他们在车队东边三里左右的官道边上,几乎可以确定那震天虎肯定会从这边过来,索性自己当做探马先来看看。
夕阳的光线极为灿烂,天地间都像是染上了一层颜色,也就在这个时候,官道的东面出现了一支队伍。
的确可以说是队伍,这队伍的骑兵远不如方才那些盗贼,也就是五十骑左右,不过排列的却很整齐,没有撒马狂奔,小步在前面跑着,无论步骑,都穿着黑布或者褐布的半旧棉袄,还有个很古怪的地方,就是都蒙着脸
后面的步卒,外侧都是刀盾手,内侧则是手持长兵的人,虽然说队伍有些散漫,可这是在小跑之中,队形居然能维持得住,即便是隔着远也能大概看出来原来的排列,这就很不容易了。
除了马蹄声和脚步声,就只有头目低声约束士卒的命令,大概是五百人左右的队伍快速行进在官道上,竟然给人一种压力。
王通缓缓的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
“这要是盗伙,咱们大明恐怕早就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