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本官要船匠水手的?”
“大老爷昨夜和官爷们商谈,小人听到的。”
吴大声音都有些颤抖,知道机会在眼前了,王通听到这个禁不住笑了,开口说道:
“倒是个聪明人,你讲讲,你一个在济南城开蒸锅铺子车马行的,怎么就能和登莱那边的海上人打交道,难不成你还比董千户更有门路!”
“董创喜他个花花公子知道什么,大老爷,山东跑青州、登州、莱州三府的车马行,最来钱的生意就是从海边带些私货,收些赃物,小的弟弟吴二和盖铁塔是换了帖子的兄弟,就是因为坐地分赃销赃才有的交情,常来常往,小的知道海边那些跑船的底细。”
吴大说的又快又急,王通点点头,又是笑着问道:
“在外面自由自在的,这帮人愿意给官家做活吗?”
“大老爷,外面风吹雨打的,除了三水王那帮人坐地收钱,其余的谁不想图个安稳出身,光彩体面,有个招安的机会,穿上身官家的皮,大家都是做梦都想,大老爷,饶小的兄弟们一命,一定给大老爷……”
王通没有接话,却笑着站起来说道:
“谁知道吴大吴二的家小在那里,说出来的,给十两银子,现在就放你们走!”
四百七十九
明明说的眼前这位少年老爷意动。自家兄弟的性命有救,却没想到这大老爷居然来了这么一出。
吴大愕然回头,十两银子不算什么,昨夜这伙官兵凶神恶煞的杀进来,大家都没抱什么活命的念头,没想到突然给出这个许诺,众人一愣,随即大喊起来。
尽管吴大眼睛好似喷出火一般,吴二在那里破口大骂,这都不耽误被抓的那些俘虏不断的有人指认招供。
吴大的两个老婆,三个女儿两个儿子,吴二的三个老婆,一个儿子,本来都是窝在家眷之中,现在一个个的都被揪了出来。
不光是妻儿,甚至连沾亲带故的都没有逃过,不多时就有三十几个人被单独分出了一堆,胆战心惊的被单独看押。
王通也是守信,现场就发了银子下去,录完口供之后直接打发人走,等这一切做的差不多。也到了午饭的时间,堰头镇的头面人物带着酒食过来劳军,却被王通让人挡了回去。
“你们两兄弟住在这盖铁塔家,还带着家人,也是因为这处灯下黑,没人知道不说,万一你们在城内出事,还有个托付是不是?”
王通方才一直在看着那边揭发吴家的家人,直到现在才回到那吴大的跟前,笑着说了两句。
吴大此时连挣扎咆哮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在那里垂头丧气的说道:
“大老爷明断,正是如此!”
王通笑着点点头,开口说道:
“你带着几个人去找吧,找到了人,饶你兄弟和全家性命,找不到,或者你人跑了,那你全家谁都不要想活,本官是分驻天津锦衣卫千户王通,要是不想要家人性命,想要找我报仇的话,本官也等你!”
“王大人,这吴家兄弟……”
“既然是本官抓的,那就本官替你看押吧!”
董创喜觉得事情不对,刚问了一句,王通就直截了当的回答了他,董创喜想要说话。被王通的目光一扫,却不敢再说话。
这个时候,堰头镇才过来了官府的差役和兵卒,堰头镇距离济南城不过十五里的路程,早晨起来几名官差来到,查明情况后派了一个人回去请援兵,却没想到到这个时候才过来,有如儿戏。
也怪不得吴家兄弟敢这般猖狂,官兵如此的迟钝,他们的确可以来去如风。
山东官场上不待见董创喜,不过他这锦衣卫千户的衔头还是颇有作用,来的官兵开始在支派下打扫战场。
不过说是打扫战场,能做的也就是把尸体搬出镇子焚烧掩埋而已,所有的俘虏王通都自己扣下,不让其他人来碰,董创喜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是捏着鼻子听命令。
比较让人奇怪的是,盖家土豪一方,也积攒了些金银浮财,绫罗绸缎什么的,王通却丝毫不要。任由董创喜的人和济南府的兵丁瓜分,却把盖家和武家兄弟的马匹,挑选了几十匹好的走。
又拿出银子来,让堰头镇的人做饭做菜,烙的硬面饼,把咸鱼、肉干什么的都是做好,还把草料什么的装了不少口袋,都是准备让马匹驮着的,看这个模样,又是要远行的意思,倒是让人摸不到头脑。
因为王通不把吴家兄弟交给自己,董创喜心中有气,不过也不敢说什么,反正吴家兄弟已经被抓住,自家在济南也是太平,手下那百户徐东慢慢炮制就是,现在就是派人去家里报个平安,调城内的兵卒过来。
到了天快黑的时候,一直是安排堰头镇忙碌的王通把他叫了过去,开口说道:
“董大人,不在你们济南府耽搁了,今晚王某就要启程回返?”
没想到这么突然,倒是把董创喜吓了一跳,心中不情愿,客气总是要客气的,连忙抱拳说道:
“王大人如此大恩,董某怎么也要在济南城大摆宴席重重酬谢才是,怎么现在就要走?”
他这挽留的话说的不尽不实,一看就知道没什么真心实意。王通瞥了他一眼,笑着说道:
“董大人看本官打的容易,觉得这算不得什么大恩是不是,本官家中有事要先走一步,留下二十人押着这些俘虏回天津卫,还要请董大人安排兵丁一同押送。”
王通说的直接,董创喜也不知道如何接话,只是在那里干笑着说道:
“好说好说!”
王通盯着他看了一会,又是说道:
“盖家这几个铺子,吴家在济南城的铺子,城外的田产,董大人这一次都吞下去了吧?”
说到这个话题,董创喜情不自禁的笑了,摆摆手说道:
“都是托大人的福,都是托大人的福,到时候少不得给大人分润。”
有的人轻浮凉薄,对别人的恩惠根本没什么记忆,这董创喜显然就是如此,吴家兄弟被除,他对王通没什么可求恳的地方,态度立刻是变化不少,原本答应的重谢不见了踪影,这些本该分给王通的战利品也变成了分润。
“船工。船匠,吴大这边去找,董大人也要去找啊!”
“这个,王大人,实在……”
“吴大兄弟被本官抓回天津卫,也不一定什么时候又是放了出来,董大人也不要把心思放下的太早。”
一说这话,董创喜的脸色立刻变得铁青,王通笑着说道:
“答应本官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董大人不要琢磨着玩什么花样,九月十五之前。本官等你给个交待。”
董创喜嘴张合几下,最后还是硬挤出个笑容,干笑着说道:
“大人镇守天津卫,山东这边董某自然会用心操办,到时候给大人个交待就是。”
有亲兵过来禀报,说一切都快准备好了,王通点点头,却转过来笑着说道:
“董大人的意思我懂,我是千户,你也是千户,彼此管不着,到时候也奈何你不得是吧,而且这吴家人再来,你也知道了应对的手段是不是,董大人可要想清楚,本官身后是谁,到时候不要弄得自己连个官位都没有,辛苦这么多年,那多不值得。”
说完这句之后,董创喜才想到,这个一直客客气气,看起来很好糊弄的少年千户背后是谁,自家是走通了张阁老的门路,花银子弄了个千户的差事,可对方却是天子宠臣,直接派到这边来的,现如今还有个指挥佥事的衔头,真要官场上斗起来,自家占不到一点的好处便宜。
想明白这点,董创喜立刻软了下来,干笑着说道:
“王大人这是哪里话,在下答应的事情自然会去做,何必说这么多有的没的,岂不是伤了自家人的和气?”
王通笑着摇摇头,开口悠然说道:
“本以为董大人尽心帮忙,到时候鲁海商行在天津卫还有许多钱赚,可董大人这么忌惮那沈枉。答应的事都这般推托,实在是让本官为难,不先把这些有的没的说出来,董大人还会帮忙吗?”
说完也不顾董创喜脸色难看,转身离开。
……
“吴家兄弟本来要留给那董创喜的,可既然有船工船匠的门路,那就不能给了,这些响马盗贼的,也会些马术懂点刀枪,带回去用得着!”
在盖家的大宅外,王通跟李虎头他们叮嘱说道,历韬和孙鑫二人都在那里准备,王通笑着继续说道:
“那董创喜很不情愿,不过也不担心他做什么,他在济南府连自家的兵卒都调不动,也没什么能耐来动你们,地方上还要派人来帮着你们一起把人带回去,鲍二小也跟你们在一起,一路上他熟也能帮得上。”
李虎头闷闷的点头,历韬和孙鑫则是恭谨的听令,王通刚要转身,李虎头忍了忍还是开口说道:
“王大哥,我想跟你一起去,这么押着人回去有什么意思!”
王通摇摇头,上前拍拍李虎头的肩膀,原来的习惯是摸头,现在李虎头个子高了,拍肩膀更习惯,开口说道:
“你如今是虎威营的兵丁,行事要听令,怎么能用有趣无趣来说!”
听到这话,李虎头下意识的立正领命,不过满脸还都是无趣的表情。
“这次带的人都是在京师王大哥自己训练的那些家仆,都在各营做官的,这次都带出来了,还有谭三哥,五哥他们,明明要办这个差事都是自家人,为什么不带我们去。”
等王通走远,李虎头还是忍不住和历韬、孙鑫抱怨,孙鑫闷声说道:
“王大哥也是为咱们好,不让咱们去肯定有他的道理。”
“……王大哥似乎把咱们当成是平等对待,不觉得咱们是属下,有些时候真是别扭……”
历韬沉默了会,才开口说道。
……
一队回返天津卫,还要等待几天,济南府会派人过来协助押运,另一队此时就在镇子外,谭兵、谭弓等人都已经在马上,五十人,却有二百匹马,马匹上都驮着粮秣给养,王通披挂整齐走到了跟前,翻身上马,沉声说道:
“今日已经有消息,八月十六离开京师,大家交情这么好,怎么也要赶上去送一程!!”
四百八十
自京师去往山西。出京师向西南走,过良乡、房山入保定府,走涞水县再向西过易州,从紫荆关所入山西。
顺天府和保定府是北直隶最富庶的两处,官道上人来人往,走的也是方便。
自从慈圣太后李氏说了一句话之后,所有明里暗里对王通不利的举动都停了下,皇帝护着王通还有机会可钻,太后都是这个态度,谁要想再做什么就是自寻死路了。
勇胜伯家的二公子余双石拿着大笔银钱来到京师准备运作,到了现在,连银钱都送不出去,刺杀失败、勇胜货栈店铺被封,一连串的消息让余双石再呆在京师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只得是回返山西。
对余双石来说,差事没有办成丧气,可离开京师,离开这奢侈享受,吃喝玩乐,实在是舍不得,陪着他在京师的家丁催促了几次。这才满心不情愿的启程。
余双石看中了秦馆的两个女孩子,想要买回家去,秦馆这边却无论如何不答应,这又让他闹了一肚子气。可这秦馆后台强硬,他也不想这么无缘无故起了冲突,只得是作罢。
还是林家的柴福林颇会做人,送了一个在南边采买的扬州姑娘,多少顺了顺余双石的脾气。
京师繁华无比,汾州也自有特色,不过从京师去往山西这段路上,却是无趣之极,余双石每日都是窝在车中。
从易州到紫荆关所差不多要走两天半,在路上都是要住店的,两省之间的通路,都是有官府开办的驿站客栈,倒也便利。
以余双石平日的享受,这样的驿站客栈他是瞧不上的,可也没什么别的去处,也只能是捏着鼻子住下了。
下属们包下了宅院之后,又去附近买东西收拾了一番,差不多把明面上的东西都给翻新了一次,这才让余双石住了进去。
即便是这样,余双石还是挑挑拣拣牢骚不断,大家也都当作听不见,都知道二少爷这边难伺候,回到汾州那边也就好做了。
左右路上无事,余双石每日间都和那林家送的粉头腻在一起。这扬州姑娘据说是从小买来漂亮女孩,由专门的人一样样教她伺候男人的手段,的确是韵味无穷,这晚上花费的时间多些,难免起得晚。
百余人的队伍也不能走夜路,所以越走越慢,反正银子也有,功夫也有,大家也都不急了,逍遥自在的走着,怕个什么。
距离紫荆关所还有一天路程,可余双石却等到中午才起来,顶着黑眼圈,满脸的疲惫神色,那边下人把饭食送到余双石的宅院后,回来就询问这队伍的管事何时启程。
“还走个鸟,半夜到了紫荆关所,那边门都关了,今日不走了,大家歇下,等下午我去劝劝二少爷。要这么折腾,怕是年底也回不了山西。”
“……二少爷这边差事也没办妥,也怕回去被老爷那边骂吧……”
“理会他作甚,左右训斥不到咱们身上,二少爷在那边玩的昏天黑地,也没说带着咱们一起过去开开眼……”
易州和紫荆关所这一代紧邻山西,官道上多有商人行走,余双石一行人住店的时候,也有两名从北直隶过来的商人住下。
住店之后,据说喝了生水坏了肚子,好歹没有大碍,仓促间也走不得,只能住在客栈中静养几天,想那余双石每日酒肉美色,这两位却只能住在下房喝水喝粥,的确是不公平的很。
……
“月亮还这么圆,也不知道中秋已经过了几天?”
在距离这客栈几里外的地方,马队静悄悄的呆在黑暗之中,骑士们都是下马,不少人把干粮掰成小碎块放在手心喂马。
王通望天在那里感慨,下面的人却没有接茬,都在紧张的看着客栈的方向。
“有人来了,戒备!!”
呆了一会,听到有马蹄声在远处响起,向着这边而来,跑过来的马并不快,快到队伍这边的时候却停住了马,然后三声口哨被吹响。
听到这个口哨之后,王通这边也回了两声口哨。那一骑才朝着这边走来,到了跟前那人也不下马,只是闷声说道:
“还在客栈中,客栈只有那么一个供人居住的独院,余双石就在那里住着,有十几个武人护卫,不过此时都在睡觉。”
……
余双石和林家送的粉头折腾了一次,这才疲惫的沉沉睡去,可没感觉自己睡太久,就又被人推了起来。
“让爷睡……谁他娘的扇……”
这那里叫醒,分明是在抽耳光,脸颊火辣辣的疼,余双石怒骂睁开了眼睛,一睁眼,却看到眼前一个蒙面人,还有两个满脸无奈的中年汉子。
身边女子歪着头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昏了还是死了,余双石眼睛猛地瞪大,刚要骂人,却被一名中年汉子伸手掐住了两腮,那手跟铁钳一般,立刻是喊不出来了。
那中年汉子脸色虽然无奈,不过下手却是飞快。掐住嘴,手里拿着一根皮索直接绑在了嘴上,向后一套狠狠的勒住。
嘴巴被皮索勒住,生疼不说,而且无法说话,口水直流极为的难受,可看着外面一点动静也无,屋内点燃了一盏油灯,那三个人森然的看着他,余双石浑身冰凉一片,想动。发现手脚已经被捆了个结实。
“余公子,去杀王通是不是你们余家的意思?”
半夜被人逼住不算,却没想到居然问出这个问题来,余双石在仓促间甚至连否认都没有做,只是惊骇无比的瞪大了眼睛,那蒙面人点点头,开口说道:
“看来没差了,二公子,问你的话,你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