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因为和议在身不能出战,眼下出了这叛将万户,手中有俺答近四分之一的兵力,俺答肯定还要招抚这些叛军归队,若能趁这个机会,将这股鞑虏叛军歼灭,就是断了鞑子的一臂,让俺答少些祸害大明的力量,大人,若俺答从西域回返,一切都是空谈妄言,王大人,王大人,这机会放过就没有了,请王大人三思,三思啊!!”
五百零七
那两名报信的蓟镇亲卫说到最后都哭了起来,在那里不住的磕头,这厢车中是用毛毡铺的地面,居然额头上也磕出了血。
王通打开厢车的窗户,招呼了一声,过来几名护卫把人拽了下去,王通这边却没下车,众人聚在车上都有些沉默。
“大人,从几十名家丁经营到这几千人的虎威军,大家花了多少辛劳,可戚继光一句话,这些本钱就都要赔进去吗?咱家不答应,大人,直接回密云后卫,若有官司,咱家去御马监去兵部打,监军也有节制兵马之责,到时候就说是咱家的主意!”
没想到先出来说话的居然是监军蔡楠,蔡楠满脸涨红,却是激动之极,李虎头在那里也是气呼呼的样子。
反倒是谭将和谭兵虽然面有怒色,但却没有说什么话,反倒眼神交流了下,厢车之中比外面可是暖和不少,王通靠在厢壁上,感觉有些疲倦,闭上了眼睛。
看到王通这个样子,厢车中的几人都是安静下来,方才被拖下去的那两名蓟镇信使的哭喊却传入车中,谭将掀开帘子探头出去大沉声喝道:
“把这些人捆起来,嘴都堵上,蓟镇当差这么不多年,他们就不知道扰乱军心的罪过吗?”
外面有亲卫吆喝着答应了声,不多时喊声就听不到了,厢车中安静下来,外面吆喝马车和军将们宣讲的声音不时传入,王通闭了好一阵眼才睁开,睁开的时候脸上全是坚定的神色,开口肃声说道:
“今晚聚集众将议事,商议明日拖住鞑虏大队之策!”
一听王通这般说,蔡楠一愣,李虎头却先跳了起来,他还没张口,王通已经伸手拦住,开口说道:
“戚大人所说看似不近人情,可此事目的却是为了大明的社稷安宁,俺答能在草原上经营起这样的局面,也是了不得的人物,那叛将带着这么大的力量出逃,若相斗则两败俱伤,被人占了便宜,若招抚则可以损失降到最低,俺答这样的人杰,如何会舍利趋害!”
蔡楠想要说话,王通用目光止住,又是开口说道:
“鞑子少一个,大明就少一分祸害,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只要做成,就能伤了俺答的元气,为大明争得几十年太平,为何不去做!”
“大人,咱们立下车营,鞑虏啃不下就要后撤,若要将鞑虏拖住,那就不能依靠车营,这个损失,咱们虎威营本份做事办差,何苦招惹这个祸事!”
蔡楠还是忍不住开口,王通声音放低了些,开口问道:
“本官靠着锦衣卫千户千余人,府邸里养些家丁,商行养些护卫,船上路上的再养些青壮,海盗们敢不敢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王通突然转开话题,不过不算虎威营,杂七杂八的力量加起来也不怕那海盗上岸了,王通又是继续说道:
“靠着这些,足矣护住天津卫和自家的富贵,本官有天子的宠信,更不愁将来的富贵荣华,本官为何要练这虎威军,吃了多少挂落,花费了多少钱财,可有什么好处,麻烦却是这么多。”
厢车中诸人都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王通脸色淡然,肃声说道:
“我练这支兵马,就是想为大明,为天子多做一些事情,这虎威军不是我王通一人的什么本钱,是大明的军队,既然是大明的军队,为大明江山社稷有利的事情,那为什么不去做!!”
谭将和谭兵听得动容,他们是谭纶的家将,谭纶是忠义臣子,平日言行做派,行事举动都对谭家的家将们深深影响。
为国有利,何必惜乎一人生死,这就是他们的宗旨,方才争论,这事对虎威军凶险太大,他们尽管有想法却也不便开口,不过王通这般说,却正让他们心头震撼,感觉自己没有跟错人。
直到这时,谭将才开口说道:
“老爷说的是,可能拖住鞑子的法子实在是太少,不管怎么做,都会死伤,这个……”
王通脸上浮现出笑意,摇摇头沉声说道:
“总是憋在车营中守御,这样的兵丁即便是练的勤装备好,可还是瘸了一条腿,真正去厮杀一番,才能成为好兵,再说了,你们怎么知道咱们就会输,就会死伤惨重,不要太小瞧了虎威军的兵甲精良!”
王通这般说,厢车中的气氛才轻松了不少,蔡楠沉默了会,开口说道:
“大人方才说那些话,一定要给那徐广国在京师多多宣扬,不能咱们这么尽心办事,却被朝中的人疑神疑鬼,总是挑咱们的不是!”
“这个本官也要做的,蔡监军先记下来,这等公忠体国的豪言壮语,京师士子想必最愿意听,就和那戏文一般。”
王通调侃的说了句,厢车中人都是哄笑了起来。
……
上千骑追在虎威营的周围,不靠近,却也不远离,但虎威营的车队始终走的很稳,甚至还有民夫跳上大车冲着那边高喊挑衅,不过鞑虏的骑兵也能沉得住气,当然,更可能是听不懂汉话。
天快要黑下来的时候,虎威营开始落车扎营,外面兵卒在那里小心戒备,也没有什么空子可钻。
鞑虏三股骑兵碰了头,留下了一队后退了几百步,也是下马开始生火造饭,另外两队则是朝着西面去了。
起了将近一个半时辰,天已经黑了,不过也能远远看到天边好似繁星一般的点点光芒,这边就是俺答万户那吉特的大营了。
久在塞外,对地形自然比明军要熟悉很多,这边就是一个水草窝子,正适合大队人马扎营停驻。
两股马队合二为一接了盘问,然后进了营盘,有几名军官被领向营地中央的那个大军帐,这军帐有寻常帐篷的几十倍大小,里面装二百人也是容易,更让人惊讶的是,这牛皮大帐的尖顶居然在火光照耀下闪烁着金光,好像是刷了金漆或贴了金箔。
在草原上能有这等气派的人,一般都是有个“汗”的头衔称呼,是称霸一方的大人物。
军官被人领进帐篷,把白日里的见闻禀报,又恭敬的退了出去,帐篷十几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穿着锦袍的贵人们盘膝坐在上面,彼此对视,坐在最中间的一人身材高大,身上穿着大红色的长袍,须发整齐,可却有花白之色,他沉声说道:
“听儿郎们讲,这股明军从头到尾都扎的严实,没有乱一点,在草原上和其他部众打,去南边和明狗打,打了几十年,能被跟着还不乱的,都是强军!”
在他下首一个绿袍大汉端起银碗来喝了口,粗声说道:
“那吉特大人总是这么小心谨慎,科尔沁部的勇士们却是不怕,明狗守城还是行的,来到草原上,他们连个兔子都不如?”
那吉特瞥了他一眼,又是说道:
“科尔沁部若是能打,又怎么会被俺答赶到了东边去,这伙明狗若是兔子,怎么会折损了几千勇士,你父亲让你跟着我,就是怕你冒进轻敌!”
声音却严厉了些,那绿袍大汉满脸涨红,把银碗里的酒仰脖喝了个干净,低头呼呼喘气,却一句话也不敢说了,坐在那绿袍大汉身边的一名老者干笑着说道:
“那吉特大人的睿智在草原上谁不知道,不过那明狗军队带着的大车实在是好东西,四匹马拉车能拉的东西多很多,有了这些大车,将来部落一次出动的兵力能多出一半,再把东边的泰宁部和野人们汇集起来,就是对阿勒坦那边也不是没有胜算,到时候多伦那边……”
“哈丹巴特尔大人的好意那吉特明白,那些大车和兵器衣甲的确是让人动心,但年初死掉的那三千人也是我麾下最好的勇士,他们打成那个样子,我也不敢说有几分的把握,如果科尔沁和我的勇士们折损,那什么都不用说了。”
那老者嘿嘿笑了,看了其他人一眼,开口说道:
“万骑对几千步卒,还有什么没把握的,明狗说是三路,那两路都是失期,吃了这一路,彰显了那吉特大人的威风,立了名声,又有这么多的大车兵器,然后从容撤走,那还有什么不行的,那吉特大人这么犹豫,那么犹豫,不是还想着回到阿勒坦(俺答)那边吧?”
听到这话,帐篷中十几个人的眼神都看了过来,那吉特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回去干什么,阿勒坦早就不是当年的英明神武,整日里和西边那些番僧在一起说什么佛法,他忘了在草原上要靠马和刀才能站住的,腾珠尔王子,苏和大人,诸位大人,就依照先前定的,明日前往,可若有不对,也不能恋战!!”
……
虎威营歇息了一夜,第二日拔营启程,向南走了一个时辰就停了下来,就地扎营列阵,刚刚准备完毕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雪原西边似有乌云升起,隐约有闷雷之声,地面上的震动不需要耳朵贴地就能感觉到。
鞑虏大军来了……
五百零八
“大人,还有半个时辰左右就能到我军跟前!!”
在望楼上的哨卫大声的呼喊道,在车阵之中的民夫丁壮已经有些慌乱,民夫头目们拼命的打骂。
所谓望山跑死马,在草原上开阔,可以望的极远,但看到和到达完全是两个概念,虽然看到鞑虏大军的踪迹,可距离还有很远。
王通在大车上前后看了看,指着前面说道:
“走到前面那片平地再落地扎营!”
“大人,早早扎下营盘……”
“那边是平地,周围是丘陵,我军在那里布阵扎营,敌人却要翻越周围的丘陵,地形上会占些便宜!”
这时候的行动实在是稳不下来,人人吆喝抓紧,士兵们才行军不久,没什么疲惫,这几日粮草的消耗,大车已经空了不少,速度也能提的起来,大队的速度立刻加快了不少,只是有些散乱。
迅速到了那边,王通转身对谭将说道:
“你带本官的亲兵营和蔡监军一起盯着扎营,民夫若有乱的,立斩!”
谭将重重答应一声,立刻带着人去了,王通一提缰绳,对身后的传令兵下令道:
“传令第一团第二团,营外披甲列阵!”
他身后的传令兵大声答应了,提马前去传令,士兵们开始从大车队列的两侧齐步跑向前方,车夫们按照操练时的安排将大车转向,民夫丁壮们上去将内侧的挡板歇下,挂在两车之间,又有人牵着拉车的牲口去往车阵之中。
有十几辆大车却没有停下,反倒是吆喝着向着列阵的地方前面赶去,那边一个个营正在汇集成大方阵,马车到了两个阵型之中,就两侧的挡板都是打开,外侧队列的兵丁上前取下盔甲。
站在队列最外侧两排的兵卒,和各营营官百户总旗小旗身上都是披甲,他们拿着甲胄回到队列之中,由身后的伙伴帮忙,将板甲穿好,带上头盔。
大车们运送完盔甲则是回归车营,连接成营地,又有人从马车上搬下大小不同的火炮,虎蹲炮的数量最大,这种火炮虽然有效的射击距离只有三十步左右,可应用得当,一样可以对进攻的敌军造成杀伤。
车营每隔一段距离,又有一斤和一斤半的小炮架在上面,这也是这么多辆大车却带了六天的粮草,许多大车都是用来装载虎威板甲和火炮以及弹药。
车营连接完成,按照里面的火炮和各种防御,手持兵器的民夫丁壮甚至都可以守住一段时间,在缺乏攻城手段的鞑虏骑兵面前,说是固若金汤也不为过。
不过,虎威营的第一团和第二团都在这个车营外面列阵,各级军将还好,可不少士兵们却都有惶恐的神色。
“怕个鸟,这些鞑子不过是骑马的海盗而已,一样都是孬货!!”
那边李虎头吆喝着给自己的兵丁打气,应和的人却不多,王通骑马在营地的门口观阵,西边那闷雷一样的声音越来越响,他的坐骑都有些焦躁不安,王通伸手抚摸坐骑,让它安静下来,轻轻抖动缰绳,让坐骑从两团之间的阵列过去。
坐骑焦躁,一被主人驱动,就想要快跑,却被王通用缰绳勒住,只能缓步前行。
第一团和第二团的步卒们本来都有些紧张焦躁,那闷雷一般的声音,和地面上越来越明显的震颤,让他们感觉到大敌将至。
可看到王通闲庭信步一般的打马前行,看到自家主将这么安定,每个人心思都沉稳下来许多。
在两个团的前方,几百名火铳兵正在检查弹药装填,在军将们的号令下用通条夯实火铳中的弹药,随汉斯一同的番人士兵们,却有两人被安排在火铳兵做小旗,军将们号令完,这两个人却小跑着把所有人的火铳都检查了一边。
检查一边之后,果然看出了问题,有十几名士兵太过紧张,夯实弹药后忘记抽出通条,这要是开火之后,倒是不影响杀伤,无非是把通条一起打出去罢了,可缺了这通条,就根本没有办法夯实弹药,等于废了一杆火铳。
身后马蹄声响,谭将率领亲兵已经跟了上来,后面车营已经快要结成,王通看着前面却低声说道:
“蔡监军手中有多少人,万一的时候,不要让那些民夫炸了营。”
“请老爷放心,老爷的亲兵护卫给蔡公公留了三十,加上民夫中咱们自家安排的,足够镇压。”
王通点点头,一抖缰绳率领众人跑到了阵列之前,这时两个大方阵已经排列完毕,各处准备的也已经差不多,王通一举手,两个团的鼓声急骤的响起,士兵们又是简单对齐了下队列,却是安静下来,都是看着王通。
王通手放下,鼓声停歇,王通踩着马镫,从坐骑上站了起来,大吼说道:
“今日之战没什么特殊,不过是杀敌而已,本将和你们在一起,咱们一起杀敌奋战!!!”
话说完,一拽缰绳,王通和亲卫一起跑向阵列的右侧,李虎头向前一步,高举起手上的长矛大喊道:
“杀敌奋战!!”
第二团先跟着大喊,第一团也跟着大喊,齐齐喊道“杀敌!!杀敌!!!”,一时间气势如虹,第一团在左,第二团在右,两团距离二百余步,王通在距离第二团一百步的地方立下,他边上却是炮阵。
这次却不是什么一斤炮或者一斤半的轻炮了,而是三斤炮和五斤炮这类的大炮,而且是那种有炮架炮车的野战炮,这样的火炮却是要用两匹马或者四匹马才能拖拽,放在车阵之中,为了隐蔽,不让敌人的细作看到,还特意让匠坊的大人打造了个大车的外壳,不是钻进去看,还真是寻常大车的模样。
但这样的炮制造起来并不容易,匠坊一切都是刚刚建立,也有个过程,王通这次一共带来了九门这样的大炮,六门三斤炮,三门五斤炮。
炮兵加上辅助的民壮足有三百人,都在那里紧张的忙碌,有了炮车炮架,架炮的功夫省了不少,不过忙碌的东西依旧是不少,挖出散土预备盖火,又要把一个火盆的火种分成几盆,各门炮点火总不能用一处的火。
大冷的天,木恩却没有穿棉袄,在那里一边大声吆喝,一边动手跟着一起忙碌,王通勒马停在这边上,含笑看了几眼,就看向前方。
和预先判断的没什么区别,鞑虏骑兵果然是在回程的最后一天大举来攻,这个地形也不能说是有利到了什么地步,虎威营的两个团和身后的车阵虽然扎在了平地上,在这个之外,也就是第一团的左侧有几处土包丘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