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当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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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当国- 第3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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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诚心中翻江倒海,可也明白,张居正和冯保的同盟不是那么容易被撼动的,要不然李太后不会欲言又止,要遣散从人才会抱怨,说了怨言还要谈及功劳。
  殿中安静了一会,李太后淡然说道:
  “内外有别,宫外的人和宫内的人总归不同,宫内不稳,就会被外边的人钻了空子,上午的事情哀家也知道些,宫外的案子是宫外的案子,那些人在外面有牵扯,进了宫就是宫中的人,和外面断了联系就是本分人……至于外面那些,都是些可怜人,宫内也要多多抚恤才是。”
  听到太后说完,调子已经定下,张诚也只能是跪下颂圣谢恩。
  ……
  “李大人、吕大人,张公公今日在宫中传出信来,治安司和顺天府在城外各处清查无名白的动作立刻停下!”
  治安司三人事务繁忙,下午的时候却被邹义传信召集,来到振兴楼这里,邹义第一句话就让二人吃了一惊。
  “邹公公,无名白那处已经查出了不少蛛丝马迹,虽然隐藏的好,只要再下一把力气下去,一定能查出大事情,王大人那边一直关心的三阳教……”
  最先开口说话的是吕万才,听到邹义这么讲,他立刻急了,才说了几句,却被邹义抬高了声音打断:
  “吕大人!!太后已经发了口谕,我等再查,那就是大祸临头了,没有太后娘娘的支持,内外随便有什么人找个由头,你我就是万劫不复之地,我们万劫不复,还要牵扯到王大人,甚至还要牵连到万岁爷,轻重祸福,吕大人要分清啊!”
  “既然不让明查,我这边安排几个放心的人盯着,查出事情来,光明正大的抓人动手!!”
  一边闷不作声的李文远却开口了,邹义双手拍了下,叹气说道:
  “二位,这事情你们怎么看不明白呢!太后娘娘是要给内监各衙门的人卖个人情,这件事就是不让查了,外面不管做过什么事情,太后娘娘一概给他们免罪,咱们在外面盯着,若是被宫内的人知晓,一状告上去,不光是太后娘娘大怒,张公公那边肯定也难做,就算查出来什么,太后娘娘已经有了口谕,咱们这个先被坐上一个抗命的罪名。”
  李文远也不说话了,吕万才叹了口气,打开手中的折扇急速的扇了几下,半响才皱眉说道:
  “真就这么半途而废了吗?”
  “等,王大人经常说等,张公公这次也说的明白,咱们沉下心等就是了。”
  ……
  “万岁爷,王通总是谏言,说沉下心等,是真言啊!”
  御书房是万历皇帝私密的所在,张诚带着些激动和万历皇帝说道,万历皇帝脸上颇有些兴奋,连连点头,开口说道:
  “张先生在朝中为首辅太久,小处上疏忽了,没了母后在背后的支持,朕也不必每日这么窝囊受气,张先生,让你那边说得动的言官上疏……”
  万历皇帝兴奋的有点过了,听到这话,张诚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御书房中自然只有二人,赵金亮在门外值守。
  “万岁爷,太后娘娘为何不让治安司追查,还不是为了稳定宫内的人心,先将内官收拢为用,张阁老声望日高,威势隆重,太后娘娘所以要以内臣为凭借,太后娘娘那边如此慎重,万岁爷何必贸然动作。”
  话有些不客气,大体是李太后尚且如此,陛下更要小心的意思,万历皇帝却不觉的如何,毕竟是实情。
  万历皇帝坐在那里沉默了会,却开口笑着说道:
  “的确不必急,还是老样子,朕慢慢等着就是,真是没想到,张先生这样的人,居然也犯这样的错误,有趣,有趣!”
  ……
  “张阁老驳回李文远任京营副将的动议,现在京师各处纷纷传诵,不少士子写文章夸赞,是如今议论最多的。”
  杨思尘在那边读着文卷,王通拿着硬笔在一份公文上批了几个字,抬头笑着说道:
  “文臣驳天家的面子被称为风骨,却没想到张阁老这等人也做这样的傻事。”
  听到王通调侃,杨思尘笑着说道:
  “大人说的是,不过宫中对张阁老的封赏依旧,丝毫看不出什么减弱,这也是外面这么多赞颂之言的原因。”
  “不忙不忙,且等等看!”
  王通悠然说道,在最高位的几个人有了一点小矛盾,在掌控整个大明帝国的权力争夺中,这一点点小矛盾会慢慢长大,由一个小洞变成一条缝隙,然后变成不可弥补的裂痕。
  “僧格都古楞和三娘子已经成婚,照例朝廷封僧格都古楞为顺义王,再封三娘子为忠顺夫人,朝野皆以为郑洛有功,要行擢升。”
  听到杨思尘读到这个,王通冷笑了一声,把手中硬笔丢在桌上,开口说道:
  “郑洛苦劝啊,说什么分不利于蒙古,亦不利于大明,读书读的脑子坏掉了,合起来如何利于大明,还要升他的官,有什么功劳,莫非是替咱们大明去拉了这个皮条有功!!”
  俺答汗病死,僧格都古楞继位,三娘子要自成体系,又有古北口外的大捷,正是让鞑虏分崩离析的好时机,却没想到文官们居然反着这般做,真是坏了脑袋!
  五百五十五
  六月二十一这天,一抬轿子进了王通在海河商业区边上的府邸。
  王通的住处虽有护卫,却也不是太森严,毕竟附近驻扎着军队,宅邸本身也有卫队和亲兵,又在天津卫腹地,安全方面尽可放心。
  警卫不太严,所以海河附近的百姓对王通这边来了什么客人,有什么人进出都颇为清楚,上午和下午都看到虎威军和锦衣卫的头面人物到来,邻近晚上又有轿子抬进来。
  难道是王大人纳了了小妾,晚上请同僚喝酒,咱们这位王大人平日清苦的很,难道终于熬不住了。
  好热闹的百姓们到处传扬,也有本地各处势力派来打探消息看风向的,知道这个消息,彼此沟通,都琢磨是不是主动上门送礼道喜,也是个沟通的好机会。
  在天津卫的人都只求自己能在这里呆的时间久些,也不知道王大人怎么拳打脚踢,搞出来了这么多财源。
  五月下半,草原上的牲畜、毛皮开始大批的到达天津卫,据说三江商行在蓟镇和宣府两处贸易得来,这是一笔好大的生意,能在这上面分一杯羹,那就吃用不尽。
  ……
  外面的传言如果到了王通和身边的经办人耳中,肯定会笑的岔气。
  六月二十一的晚上,正厅灯火通明,王通向下,虎威军四个团总团副,王通手下的武职高官都是齐聚在此处。
  轿子在厅门处停下,撩开轿帘之后,两名亲兵上前把人带了出来,身形瘦小,举止畏缩,却正是那海猴子,王通看到之后,扬声说了句:
  “带上来吧!”
  看到一干人踞坐堂上,海猴子有些害怕,被两边的兵卒呵斥了句,才跌跌撞撞的上去,才跨过门槛,就匆忙跪在地上磕头。
  “这人就是盘踞在仁川那边的海猴子,也就是他抢了那梁道成的船只,你叫什么名字,在沈枉那边是什么位置!?”
  王通简单介绍了两句,就开口问道:
  “回大老爷的话,小的姓刘名勇,因为生的瘦小,被人叫了海猴子这个绰号,小人在大当家……不,在沈枉那人手下做个一道浪……”
  说到这里,坐在那边的众人面面相觑,李虎头开口问道:
  “什么叫一道浪?”
  “……小的这种几百人的,头目就被称为一道浪,过千人的则被叫做两道浪,沈枉则是三道浪,三道浪就这一位!!”
  王通等人都听的仔细,海猴子说完就跪伏在那里,王通又是沉吟了下,开口问道:
  “当日本官曾向沈枉要过船匠,沈枉却是不愿,后来本官这边自己造船,沈枉颇有怨言,不过沈枉在天津卫这边有近百万两的产业,他会因为造船这件事在海上抢掠进出天津卫的商船吗?”
  问题颇为复杂,海猴子迟疑了好久,才开口说道:
  “现在沈枉那边也是在为这桩事争吵不休,十几个二道浪以上的当家,还有沈枉这边,除了明面上能看到的产业之外,他们自家和手下有势力的亲信都在天津卫有别的生意,还用大家伙的船用来贩运货物!”
  说到这里,王通笑着点头,对边上的一干人说道:
  “和本官所料的差不多,海上做贼抢掠,还有将身家性命折进去的风险,有赚钱的生意做,他们自然愿意做生意赚钱,何况这些海盗船只众多,手里又控制着几条要紧的航线,他们就是海上最大的海商。”
  众人都点头,若有所思,边上的汤山接口说道:
  “南边来天津卫的船只越多,海商跑船的也就越多,每艘船都要给沈枉那边缴纳水钱,过路收钱,这银子赚的简单,比打生打死简单多了。”
  这也是海上实情,众人又是点头,下面的海猴子犹豫了下,磕了头说道:
  “各位大老爷说的都是实话,不过,沈枉和他亲近的那些人越来越富贵,小的们这种一道浪还有下面丁口,却没什么油水可捞,想去海上做些生意,沈枉那边又是不许,活的颇为艰难……”
  海猴子顿了下,咬牙又说道:
  “像当年的顾老虎,就领人上岸劫掠,像是小的不知死活,就在高丽的地方自己寻些浮食吃。”
  “哦?既然这般,那沈枉自家的水兵可还心服?”
  听到“水兵”这个词,海猴子愣了下,琢磨了会才明白这个词,连忙磕头回答说道:
  “回大老爷的话,沈枉自家的兵马一向喂的饱,而且他和倭寇的大名交好,真要动手,倭寇会派兵帮他,也就是这样,各处一直压的住。”
  王通略有些失望,又是开口问道:
  “沈枉这一伙,都是长驻平户吗?”
  “回大老爷的话,沈枉本队就在平户,其余几个大伙浙江和福建都有。”
  说到“平户”,屋中除了汤山之外,众人脸上都有疑惑的神色,历韬迟疑着问道:
  “大人,平户这个地名未曾听过啊?”
  看到王通示意,汤山又是开口解释说道:
  “各位大人,平户就是倭国南边靠西的一处,距离南直隶和浙江近些。”
  “沈枉能动用多少兵,多少船?”
  “……小人入伙的时间短,一直只能跟着二道浪吃点剩饭,不过听说五年前九州大名与四国大名争战,邀沈枉帮忙,沈枉率领船四百,六千五百人前去助阵,倭人大名都大为惊恐……”
  很多事情,王通在船上都已经了解,这次在众人面前问答,不过让众人了解的更加详细而已,可再听到这些,忍不住叹了口气。
  “刘勇,老实呆在宅院里不要出来,或许有用你的时候,若是胡思乱想,砍脑袋算你的幸运,带下去吧!”
  海猴子连忙磕头谢过,又进了轿子,被亲兵抬出去,且不说外面看热闹的人看到轿子抬出去,又要怎么胡思乱想,这人一走,屋中离开就开始议论纷纷。
  众人谈论,王通却开口先问汤山说道:
  “送往广东的三十万两银子什么时候能到?”
  汤山大概盘算了下,开口说道:
  “听来往的海商们说,今年海上风好,也没什么大浪,这么算,八月到广东还是有把握的。”
  海上行船,意外太多,汤山也不敢说什么太肯定的话,王通点点头,边上的谭兵沉声说道:
  “大人,沈枉这边若是在平户,他船多兵多,到时候渡海而来,胜了就上岸劫掠,败了就上船遁逃,咱们还真拿他们没有办法。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道理,咱们手里满打满算不过六七千能用的人手,天津卫处处布防值守已经窘迫,那里还有这么多的力量放在海边,要是这般牵扯,恐怕还有别的乱子……”
  “大人,这次偷袭仁川颇有效力,要不纠集船只再去一次仁川?”
  谭兵开了这个头,众人七嘴八舌的都开始说起来,王通摆摆手,肃声说道:
  “要是在海边建立万全的防线,最起码扩军两倍,战船如今造不出来,只能用炮台和火船,这又要耗费人手,如今咱们这些人已经钻了许多空子,再扩军一倍,还不知道在兵部和朝廷引出什么麻烦来。”
  大家都知道这个情况,王通又是说道:汶xin阁崘坛
  “沈枉能在那边动员近万人的力量,即便我军精锐,若要求歼灭,怎么也要派出五千兵马,这样的队伍奔波海上,万一有个闪失,承受不起。
  听王通说完,众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的确是实情,可不能坐视大敌在外,自家却无计可施,只能坐等对方动作,这让人很不舒服。
  “难道,就没办法了吗?”
  “你们忘了船厂那边正在造的战舰了吗?”
  “……那边的船厂今年最多能造出三艘,咱们的水兵还不足,等一切配备完毕,怎么也要三年后,那沈枉会让咱们等这么长时间吗?”
  听到下面议论纷纷,王通举了下手,屋中安静,王通开口说道:
  “也不必太过忧心,俞老大人说过,戚大人也说过,海盗纵横海上,依仗的是船,可若没有岸上补给食物淡水,他们什么也不是,想要滋扰天津卫,从倭人那边长途跋涉而来不可能,要补充,要休息,不能在海上,而这周围又没有海岛供他们停驻,所以若来,必在以天津卫为中心向南向北某处隐密港口。”
  屋中安静之极,听王通娓娓道来,王通继续说道:
  “沈枉经常来往天津卫,他的船队也是就近调度,他肯定在附近有一个港口,或在永平府,或在辽镇,或在山东。我们不知道这港口在何处,但吴大吴二一定能打听到,找到这个地方,拔了它,在陆上来往几百里的地方,我们肯定比船快!!”
  这番话说完,屋中人脸上忧色去了许多,马三标用拳捶了下手心,恶狠狠的说道:
  “什么劳什子三水王,到了岸上,还不是被咱们大军推平的杂碎。”
  众人哄笑,王通摆摆手说道:
  “这么做,终究还是被动,但咱们也不是这一个法子,你们以为本官送几十万两银子去广东做什么?”
  五百五十六
  万历九年六月二十八,顺天府通判吕万才被罚俸三月。
  做到这个位置的人,谁也不会在乎那不够一人一年吃用的俸禄,但罚俸,是京师对文官的严厉惩罚之一。
  清流士子,文官大臣,讲究个斯文体统,官面上很少有什么直接的训斥,若犯错或者得罪人到了一定的程度,这错又不到降职和除官的地步,一般就是罚俸了。
  而且这是个前兆,某人若被罚俸,接下来在官场上也不会有什么升迁,一路灰暗了。
  吕万才虽然只是顺天府的通判,称不上什么高品清贵,但这位位置却是要职,更不必说他在治安司的差事,他是锦衣卫千户王通的亲近人。
  自王通出现在京师众人视野之中,围绕着他虽然争议多多,朝臣清流攻讦不停,但王通在官路上却始终出于上升的态势,身边的人虽然不多,可也跟着发达,在风雨中屹立不倒,可这次却不一样。
  尽管没有大张旗鼓的宣告,可这个消息还是迅速的传遍了京师各处,很多人都觉得此事意味着什么。
  毕竟吕万才所在的治安司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张诚管辖,和王通那边亲近是亲近,可京师各种事还要依靠张公公来遮风挡雨。
  现下张公公都护不住了,难道真出了什么大事,难道治安司这个衙门要完?这么想的人很多。
  京师各处对治安司有好感的人不多,莫说那些要花钱买平安牌子的,谁又愿意除了东厂和锦衣卫之外,多这么一个机构盯着大家。
  看着治安司的人吃瘪,猜测的人有之,幸灾乐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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