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当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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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当国- 第3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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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院伺候的长随小跑着进去通报,不多时马栋穿着衣甲就匆忙出来,虽然半夜叫醒,可马栋身上甲胄穿的整备,刀跨在腰间,亲兵们看了都是心里有数,自家老爷晚上睡觉搞不好都没有脱掉甲胄,到底是什么局面,居然弄的这么紧张。
  去了正厅,把睡下去的亲卫都给叫起来,在外面加了两道岗,然后才进来那人弄了上来。
  半夜进来这人,不过是青衣毡帽的平民打扮,身上不太干净,肤色黝黑,须发脏乱,个子倒是不矮,这样的打扮一看就是在大同城内城外卖力气的,可这样的人爬进副将府邸干什么?
  马栋在那里盯着,身边早有亲卫头目上前,先是问了句:
  “身上可带着兵刃?”
  “没有,小的们送过来的时候已经搜了一次!”
  那头目点点头,蹲下来看看手掌,又吩咐人脱了这人的上衣,前后都看了看,这才回身对马栋低声禀报道:
  “老爷,这人从前应该在军中呆过,而且真刀真枪的厮杀过多次,搞不好就是戍边的兵卒,不过看手上的茧子,最起码三年没摸过兵器了?”
  “马栋没有问为什么,他身边几个亲卫头目都是家里带出来的能手,有本事的角色,他们说这般,那定然如此了,马栋点点头,肃声说道:
  “弄醒了,问他话!”
  马上有人弄了盆凉水过来,一下子浇了下去,那人浑身一颤,立刻醒转了过来,看到屋中灯火通明,四周全是拿着兵器的健壮汉子,立刻是扭动起来,浑身被捆的结实,那里动弹得了,边上的人看他乱动,上去就是几脚,嘴里骂道:
  “瞎了你的狗眼,我们马总兵的府邸你也敢闯”
  虽说是副总兵,但下面人自己叫,都是习惯去了这个“副”字,那人痛叫几声,却听到了这个称呼,忍痛开口问道:
  “这里确是马栋马将军府上?”
  “你以为是谁家里,就敢这么……”
  亲兵家丁的喝骂还没说完,捆在地上的那人又是挣扎起来,周围的人忙上前按住,那人大声喊道:
  “马大人,马将军,小人有大案禀报,小人……”
  话喊的声音太大,才说了一半,就被一名亲兵手脚麻利的用破布塞住了嘴,马栋一直是沉着脸在看,他边上的长随在耳边低声说道:
  “老爷,这必然是大同镇的混帐事,没人愿意管就说到老爷这边来了,临来的时候老太爷叮嘱过,这边的麻烦咱们少牵扯,反正是晚上,不如就地料理了,明日抬出去埋了,谁也不会说什么。”
  马栋的脸愈发阴沉,他脑中却想着的是皇宫暖阁中,小皇帝笑着对他说的那些话,难不成和这个有什么干碍,沉吟良久之后,他吐了口气,开口说道:
  “你是谁?你要说什么大案?”
  五百八十三
  听到马栋问出问题,在他身边的那位亲信立刻直起身,对着屋中的人沉声说道:
  “各自出去值夜,小心些!”
  屋中的亲卫都是齐齐躬身答应,屋中剩下马栋和三名亲兵,亲兵上前把人提到了马栋身前,解开了困在他腿上的绳索。
  那偷跑进来的人总算能直起身子,先对着马栋不管不顾的磕了几个头,带着哭腔说道:
  “小人等了这么久,总算找到能做主的人了……”
  “先不要废话,说你是何人,说你要说何事,不然现在送你去官府也是一样。”
  马栋没好气的呵斥了一声,那人浑身颤了下,立刻开口说道:
  “小的是镇羌堡的把总刘进。”
  报出这个名号来,屋中几个人都诧异的对视了眼,镇羌堡是大同镇北端的塞口,是大同北边的门户,也是大同镇去往草原上的重要关口之一,在那里做个把总不算清苦,这样的人来告什么状。
  “可有什么验证?”
  马栋沉声问道,不能对方说什么身份就是什么身份,总要拿个凭证出来,那人更是激动,颤声说道:
  “小人上衣腋下有个油纸包,请大人这边拿出来。”
  自有一名亲兵过去,翻检几下,皱着眉头拿出个油纸包,把油纸包在马栋身前打开,里面有告身和腰牌,都是把总的凭证,亲兵验看了,冲着上面肯定这说法。
  马栋摇摇头,大同镇的军将头目有什么冤情,不去找总兵、监军却要半夜偷爬进自己的府邸来告状,这背后还不知道牵扯了什么事情,必然有麻烦,想要推出去不管,可想想暖阁中天子说的话,还是开口问道:
  “你要告什么案子?”
  那人挣扎着又是磕了个头,嘶声说道:
  “小的……小的要告,要告分守大同左卫参将余四强,告他勾结鞑虏,告他残害大明官兵,告他意图不轨……”
  越说声音越是凄厉,说到最后,一名亲兵拿着手巾捂住了他的嘴,免得声音太大惊动了周围。
  分守大同左卫参将余四强,大同镇的精锐兵力都是在西边,玉林卫、威远卫、大同右卫、平虏卫、云川卫近十万兵马戍守在大同镇西侧,因为西侧向北不足三百里的地方就是归化城,就是土默特部的金帐所在。而大同城到镇羌堡这片区域的防卫,除却总兵和副将直属的兵丁之外,就是大同左卫防护了,严格来说,镇羌堡也归分守大同左卫参将余四强镇守,但实际上,拒墙堡和镇羌堡几处边塞堡垒,都是各成体系。
  “勾结鞑虏,你可不要妄言,余四强是什么人,是我大明的堂堂参将,是潞王岳丈勇胜伯余元刚的小儿子,这等勋贵武将,怎么会做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那边亲兵从那人嘴上移开了布巾,这人带着哭腔说道:
  “大人,四年前镇羌堡四百多条人命,都是被千刀杀的余四强领着鞑子杀了干净,四百多条人命……”
  马栋眉头一皱,打断了他的话说道:
  “四百多条人命,镇羌堡算上军属百姓五千人,他们冲进去杀了四百多人,怎么没有惊动,这事情怎么没人知道,刘进,你不要以为本将初来,要是想要赚什么空子,弄什么玄虚勾当,直接个宰了你丢出去。”
  马栋语气森冷,这刘进听到之后也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总算冷静了些,开口说了起来……
  大同边镇克扣军饷是个传统,边塞的堡子要依靠军饷过活非得被冻死饿死,不过大家也都有办法,边塞有个好处,就是靠着草原,收取过路商户的银钱,或者自己运送些货物去和草原上的鞑虏贸易,都能赚的不少。
  生意归生意,为了万全期间,鞑虏不能距离边墙太近,太近了会被人以为大举入侵,搞不好惹起狼烟,所以规矩是由大明这边用车马送过去,在草原上收货交钱。
  粮食、盐货、铁骑、丝绸棉布运过去换成了毛皮、牲畜,皆大欢喜的生意,镇羌堡十几个把总,谁出去谁发一笔小财,所以大家都是轮流前往。
  四年前某一天轮到了刘进,刘进带着大伙的货物,又带了自家的货物一起去了北边,虽说大同距离俺答汗的部众不过二三百里的距离,可镇羌堡这边和这等庞然大物是搭不上什么关系的,也就是和附近的小部落做生意而已。
  出去两天,在一处水草地交卸了货物,拿到了银钱和毛皮牲畜,一伙人兴高采烈的回返,在半路上却遇到了另一队人。
  草原广大,可人马都要喝水休息,能停驻扎营的地方其实不多,走一条路,差不多停驻的就是一个地方。
  这队人中许多汉人,也有几个鞑虏,在水泊边上扎营,刘进这帮人也看出来,对方的不少人都是刀枪齐备,训练有素,不知道是那家的兵丁,或许是大同镇的,不过这个也不奇怪,大家都和草原上的鞑虏做生意,彼此心照不宣就是。
  刘进他们这一次发了笔财,鞑虏们没有足够的牲畜和毛皮,银子也不够,却拿了金子来买卖,被刘进他们将价格压了下去,可回到大明这边兑换,肯定会多赚三成不止,一路上都是欢声笑语,高兴的很。
  在晚上扎营的水草地这里,直接宰了两头羊烤了起来,草原上的马奶酒虽然酸涩,可也是酒,酒肉齐全,就吆五喝六的热闹起来。
  喝得兴发,刘进这边也大方,割了半片羊,拿了几皮囊的酒,直接带人送了过来,说什么萍水相逢就是缘分,大家也一起吃喝乐呵。
  那边的汉子都是小心戒备,不过还是接了酒肉,跟着刘进过去的人中却有在这边看到了相熟的,还笑着打招呼说道:
  “你不是跟着左卫余参将吗?夜来这边做生意了?”
  他不过是随口一问,另一队的人脸色却都变了,刘进这边都是喝的昏沉,当时那里注意得到,打个招呼乱走了几步,就摇摇晃晃的回到了自家营地,回去路上,一帮人还在那里大大咧咧的说道:
  “看那队人脸上颜色,估计都不是常来草原上的……”
  刘进存不住水,喝得腹胀头晕,睡下半个时辰就起来小解,走到货物堆后刚解开裤子,就听到营地中有响动动静,开始还不以为意,后来却听到惨叫,急忙回身看,借着营地火堆的光芒,却看到有人已经冲了进来。
  水泊子边上就这么两队人,鞑子也不会来碰这边,动手的肯定是另外一边了,刘进这边也有人拿着兵器抵抗,却没想到对方极为精强,根本抵挡不住,但刘进这边也带了四百多人出来渐渐也有了抵抗。
  刘进看着局势变好,正要出去的时候,却听到了马蹄声靠近,刘进一听就知道,来的马队不会少于五百骑,五百多骑出现在这个地方,不管是对着那一方,肯定没什么好事,刘进魂飞魄散向着另一边逃走。
  好在他出来小解,躲在营地之外,没有人发现他的踪迹,刘进跌跌撞撞跑出去几百步,黑灯瞎火的谁也看不见他,他就找了个土坑藏了进去。
  这五百多鞑虏骑兵冲进来后,水泊子边更是一边倒的局面,只听着惨叫连连,不多时就安静下来。
  那边也没想到刘进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何况几百号人杀光了,少了一个人实在是在意不上。
  刘进在那土坑躲到第二天中午,等人都走光了才敢出来,没什么意外,营地中人都被杀了个干净。
  看到这等凄惨局面,刘进真是哭都哭不出来,却也是恨得咬牙切齿,这次跟着他一块出来的,他亲弟弟和小舅子都在其中,这次都被杀死,回去也无法交待。
  而且不少人的伤口都是被人在马上居高临下劈砍而死,这样的死法,边镇军将都不陌生,这必然是鞑子下的手,再说在这个草原上,别处哪有什么五百骑过来。
  马匹倒还留在了这里,刘进不敢这时候就走,生怕对方在前面还有堵截,寻个地方躲到了第二天早上才敢战战兢兢的启程。
  刘进回想昨日的情景,思来想去,恐怕就是那句“左卫余参将”的说法惹来的祸事,他要回到镇羌堡,那么多人出去,他一个人回来,怎么也交待不过去,索性是仗着路熟过了卡子,准备晚上回去带着老婆孩子先跑。
  没曾想晚上前脚进了家门,后脚就有十几个人跟着冲了进来,刘进拼死厮杀,借着熟悉地形,又惊动了其他兵卒,居然被他冲了出来,可老婆、老娘还有两个孩子却没有出来,那房子被人放了一把火,活是活不成了。
  刘进在外面躲了几日,想要回去寻个公道,却听到传闻,说自己在草原上勾结鞑虏把货物吞了,把跟去的人都杀了,回来接了老婆孩子,一把火烧了自家房子,不知道何处富贵去了。
  莫名其妙,不过是草原上的一次偶遇,就让刘进家破人亡,还蒙受了不白之冤,这实在是刻骨铭心的深仇大恨,也的确是惊人骇目的大案。
  五百八十四
  边镇武备松弛,死了同僚战友,刘进还不觉得如何,甚至想着回到镇羌堡不声不响的继续过日子。
  可兄弟亲戚,妻儿老小被杀,却彻底让刘进恨极,他不敢继续在镇羌堡这边呆下去,去往附近找了不知道消息的亲朋借了银子,一路朝着大同而来。
  这惨案线索不多,不过刘进却记住了“左卫余参将”这个,大同镇姓余的参将也就是勇胜伯家的三儿子余四强,在大同左卫做分守参将的。
  杀死四百余名大明官兵,而且还是勾结鞑虏做的,有没有证据不说,这件事只要捅出来,上面肯定震动,下手去查,还不知道能查出多少事情,到时候这余参将自然没什么好过。
  没曾想来到大同之后,先去总兵这边告状,这次他倒是长了心眼,住在客栈里找来了伙计,托伙计送到官署中去,然后自己却离开客栈,在附近找个能藏身的地方看着。
  没有半个时辰,就有十几名官差骑马来到这边,急匆匆的上了楼,刘进心胆俱寒,如果说这告状的信笺到了总兵手中,那边只会追查,而不是派人过来,这些人分明就是来抓人灭口的样子。
  再说,算计时间,信笺递过去,最多到了文书手中,文书看了信应该上报,而不是这么大张旗鼓的过来找人。
  刘进甚至都不敢出去,在那藏匿的地方一直呆着,看官差里外搜查一遍,然后才不甘心的离开。
  没过多久,这边却多了些人,到处张望打探,有几个刘进却是认得,那分明在草原上的另外一个营地见过,好不容易呆到了晚上才跑走……
  “大老爷,小的给巡抚衙门,给监军那边,到处能送的都送过了,不是石沉大海没有消息,就是派人出来找小人,要不是神佛保佑,小的恐怕就要不明不白的死在外面了……这四五年的功夫,小人隐姓埋名,只求能给家人同袍求个公道,可求不到,这山西和大同,他余家手眼通天,谁也不敢管,谁也不敢问,大老爷来大同,铁面无私,这才让小的觉得有了指望。”
  说到凄惨处,边哭边说,无非是看到马栋和山西这边的人不是一路,又是铁面无私的模样,所以想来告状,奈何马栋这边亲卫防护的严密,一直没有机会,后来索性准备搏命,晚上翻墙进来。
  说到最后,马栋已经听不下去,边上的亲卫头目是马家的家生子,老成的很,对边镇的这些事明白的很,凑到马栋耳边说道:
  “大少爷,草原上不是大明地方,有什么杀人火并的勾当也不奇怪,那是王法不管的地方,官府不理会也说的过去,再说了,谁不去和鞑子做生意,说余四强勾结鞑虏,大明边镇有多少不去勾结的……”
  下面的刘进现在只是哭着磕头,请马栋主持公道,马栋皱皱眉,挥了下手,等在那里的两个亲兵上前堵住了这刘进的嘴,直接拖到了门口。
  刘进浑身僵直,惊恐不安,还以为这边也和其他处一样,但被捆的结实,又有人看着,怎么动弹的了。
  “……说来说去,不过是去外面做生意,还有火并杀了人这说不明白的事情,牵扯到余四强那边,那可是天家的姻亲,太后娘娘又是疼爱潞王,谁愿意管这桩事,管了未必查明白,恶了边镇上下不说,还惹上了京师的麻烦……大少爷,这人小的看也有些疯傻,不如捆了丢到街上去,让他自生自灭就是。”
  这亲卫头目资格老,别人称呼马栋老爷,他还和在宣府似的叫少爷,他说话马栋也要慎重考虑的,被他这么一说,马栋就沉吟了起来。
  沉吟了良久,外面有更夫打着梆子走过,马栋才抬起了头,开口说道:
  “把他放到库房中去,吃饭喝水不要亏待了,安排人三班轮守,这人不能跑了,也不能死了,也不能被外面的人知道了。”
  “大少爷!?”
  边上的亲随急忙说了句,马栋摆摆手,低声说道:
  “若是不管不问,来这边这么清苦守着岂不是白费了,这个人你盯着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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