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力和马力叠加,正当面的一个人尽管穿着皮甲,可胸腹间还是被大刀直接豁开,大刀撩起,另一只手握住加力,抡起看下猛地劈向另一边,又是一人被砍掉了半边身子,那人还来得及举刀去格挡。
砍完之后,大刀并未继续劈砍,反而顺势做个平端的样子,马匹冲势没有停下,大刀的尖端猛地刺入了前面一人的胸膛。
也就是几个动作,面前已经倒下了三个人,其余几个冲上来的都是大惊,虽然有必死冲锋的勇气,但下场是必死的时候,大多数人未必会硬顶着上前。
可战场之上,那能容得了他们逃跑,又是这样狭窄的空间,几个鞑虏骑兵刚刚背转身,后背就是中箭,直接扑倒。
“马大人好身手,当年张翼德也就是这个样子吧!!”
一名同样是皮袍缠身的汉子一边张弓搭箭,一边上前笑着说道,马三标嘿嘿一笑,举刀说道:
“当不得这么说,老哥,咱们今日杀个痛快,就能回去歇息几天了。”
“哈哈,草原上虽然发达,可也折腾的太累,等回去,哥哥我请你去大同的窑子,咱们兄弟痛快痛快!”
说话间,又是张弓搭箭,前面又有敌人应声而倒,马三标也是挥刀冲上,方才准备射箭的鞑虏兵卒已经被射倒。
场面完全是混战,放松了警惕的鞑虏骑兵没有马匹,也没有抵抗的准备,乱成了一团,马三标率领的人居高临下的砍杀射杀,完全是上风,又砍了几个,马三标却发现前面已经全是自家人在那里砍杀。
优势已经确定,剩下的就是看能杀伤多少了,马三标放慢了速度,一个拿着木矛的人却赶上来粗声说道:
“老马,这帮大同的家丁还真是好把式,就是不太守规矩了些!”
马三标瞥了边上的汉子一眼,低声呵斥说道:
“赤黑,小声些,大人可是有吩咐的,他们只要是大面上听话,其余的事情不用理会。”
赤黑抹了把脸上的血,笑着说道:
“不理会就是,不过这帮人可是肥了,哪些东西可值钱的很。”
议论几句,赤黑将手中的木矛放平,又是吆喝着冲了上去,王通在天津卫的马队,凡是在草原上生活过的骑兵都被调拨而来,他们不到四百人的队伍,显然用处不大,但马栋却把自家的亲兵拣选出三百精锐编入其中。
虽然宣府和大同的边兵都不敢出战,但军将们的亲兵家丁却的确是精锐,而且这一干人就是为了和鞑虏作战训练,马上的功夫,草原上的情形都是熟悉的很。
双方结合在一起,又有三江商行在山西打探消息,有心算无心,军兵精锐对付商队护卫,那自然是手到擒来。
他们每次抢掠来了东西,开始都是绕远沿着边墙走,送到白羊口那边的军营储存,到了后来,马栋更是用了自己的关系,草原上有两个小部落帮忙运送抢掠来的财物,而且这两个小部落有时候就是马队停驻之处。
有这些隐蔽,俺答部派到草原上的骑兵想要找到搜寻到什么,可就不容易了,至于这一次,完全就是摆下了一个陷阱,等待这个千人队上钩。
马三标本来就是粗豪性子,他手下那些骑兵,在草原上回来的汉人和蒙人,都是经历过磨练灾难,也都是刚烈随性,在草原上军纪不像是在天津卫那么严格约束,这一干人反倒是如鱼得水,过得痛快。
加上马栋那边派过来的亲兵更不要说什么军纪,双方的关系相处的很好,马栋的家兵自然是姓马的,和马三标这边还攀上了亲戚。
杀戮开始,那个小部落的帐蓬中立刻钻出许多青壮,开始整理帐蓬,并且给牲口套上大车,马队冲杀毫无防备的步卒,并不需要太多的时间,杀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很多鞑虏已经哭泣着丢下武器投降。
一开始也是有逃跑的心思,不过几个侥幸上马的同伴,却被这伙马贼的人追上射死砍死,逃也逃不了,打也打不过,只能试试投降了。
但跪地投降的人并没有等来怜悯和抓捕,马贼们兵器依旧在挥舞不停,惨叫声依旧在继续……
……
战场上安静下来之后,那个部落的帐篷什么的都快整理完毕了,遍地都是尸首,血腥气和锅中饨煮羊肉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十分的怪异。
但大家这段时间内都是见惯了生死,眼前这景象实在是算不得什么,还有人去锅中弄了碗汤来喝,马三标一干人都是翻身下马,那名先前和他搭话的马家家丁头目又是跟了上来,看着尸首啧啧惊叹,开口说道:
“这么多首级,要是弄回去,怎么也给我家将主弄个侯爷当当了!”
马三标没有接话,问了边上的赤黑几句,沉声开口说道:
“你那边死了几个,我这边有七个,两个伤重不行了,还有十六个带伤的。”
“死了十六个,二十一带伤的,这已经不错了,以少打多,从没想过可以这么埋伏杀敌,这样的大胜,回去和弟兄们说,恐怕也没有人信啊!!”
“的确是可惜了这些人的首级,按照咱们事先定下的,你们先去搜检银钱,都归你们,然后拔掉衣甲,砍了脑袋,弄个京观!”
马三标开口说道,边上的那人笑着答应,转头大声吆喝,一干人本来就在那里摩拳擦掌的,听到他这么说,都是大笑怪叫着上前。
金银值钱的物事被搜检出来,衣服皮甲都给扒光,然后砍掉脑袋,还有个特殊的处理,把尸首上的箭头挖掉收回,在那个小部落中的青壮则是去将鞑虏骑兵的马匹收拢,有完整鞍辔马具的坐骑,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血液很快结成了冰,一个个首级被堆在了空地上,天空中已经有食腐的禽鸟在盘旋,开始的时候每个人都为缴获而兴奋,到了现在,众人也都是安静了下来,这边早就有预备好的柴草和油脂,将他们和尸首堆在一起。
马三标拿着火把丢了上去,干草、油脂遇火之后,立刻开始熊熊燃烧,浓烟冲天而起,马三标勒马转身,在坐骑上大声喊道:
“回家了!!”
七百三十三
三江商行、晋和商行这几家商号声势赫赫,未必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和王通的关系,但王通对这几家的照顾,大家也看在眼中。
这几家商号组织了商队出塞,还有鞑虏骑兵接应,说白了,这等于是总督大同的钦差大人和鞑虏那边联合照应,草原上的马贼再怎么胆大妄为,难道还能抢了不成。
但大同右卫守卫在杀虎口那边的官兵,看到商队狼狈的进入关口,各个都是睁大了眼睛,马贼还真是胆大包天,居然这都敢抢。
消息很快就是传遍了各处,大队鞑虏骑兵护送到了归化城,交卸了货物,到这里都是无事的,回程在归化城这边采买了大量的特产,但这回程鞑虏就没有必要护送了,但半路上商队还是遇到了马贼。
马贼仅仅是洗掠了货物和金银,却没有伤及人命,看这个作风倒像是最早作案的那批马贼。
尽管人命没有伤及,大同镇这边好像是被人抽了个耳光,实在是丢人之极,马贼真是一点颜面也不给大家留啊
杀虎口距离大同右卫的距离不远,很快大家就知道了上峰的反应,总督大同的钦差王通王大人震怒。
这时已经是腊月二十三,大同镇里外已经能听到鞭炮声了,不过稍微对兵事了解些的人都感觉不到什么喜庆的气氛,反倒感觉充满了肃杀之意。
在归化城几百里外的东边,冲天而起的烟柱自然很容易被人发现,而且很多人也记得,在那个方向上派出了剿灭马贼的骑兵。
等第二队人马赶到那里的时候,只看到了头颅堆成的京观,现场烧的一片狼藉,焦臭的让人无法呼吸,禽鸟和野兽正在撕扯着尸体的残骸。
一名千夫长在鞑虏的层级中也是能上台面的人物,他的相貌自然有人认得,认识这一个,其余的人自然被认了出来。
每个人都在愤怒的大吼大叫,拿出兵刃来对着空中乱砍,想要从雪地和草地上的踪迹追踪却不太容易,因为大火和烟尘将大多数的痕迹掩盖了。
……
“罗参将,你部下为呈一时之欲,逼得民女上吊自尽,这个事情是真的吧?”
在王通的军帐之中,丝毫看不到节日的气氛,坐在椅子上的王通,冷然询问下首的一名参将,在他面前的地面上,一个千总打扮的汉子头破血流的跪在那里,浑身上下都被捆了个结实。各军各将都在那里肃立,看着跪在那里的汉子,眼神中都有些不屑。
那位罗参将相貌威猛,身材魁梧,可此时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在那里抱拳说道:
“大人,余千总一时糊涂混帐,末将愿意补偿那女方家中的银钱,请大人饶了这混帐……”
“既然确有此事,拉下去行军法吧!”
王通根本没有给这参将多说话的机会,两名亲卫听到王通的命令,大步向前,直接把人向外拖了出去。
那千总拼命的挣扎,可浑身被捆的结实,又怎么动弹的了,在出营帐之前,王通冷声又是说道:
“砍了脑袋后,用长矛挑着,各营各军宣示一番,看看触犯军法的下场!”
亲卫们轰然答应,千总张嘴要喊,却被人塞了块毛巾进去,直接拖了出去,王通看着那罗参将,开口说道:
“罗玉城,本官说过此时等同战时,不得擅自出营,你这边一个战兵的千总,居然能去市镇之中,喝多了酒冲入民家,你怎么当的这个参将!?”
王通的声音猛地严厉,那罗参将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说道:
“末将知道错了,末将知道错了,请大人饶命,请大人饶命。”
边兵和鞑虏交战时懦弱不前,但蹂躏地方却有如虎狼,也是王通的虎威军和蓟镇来的兵马军纪森严,让当地的百姓们感觉不那么害怕,也就有些松懈,可本地的军兵依旧是混帐异常,尽管王通有军令约束,可依旧是管不住。
这个余千总喝多了酒,冲进民家糟蹋了别人姑娘,那女人不堪羞辱自尽,平日里这等事都是被含糊过去的。
要是苦主闹的狠了,甚至会连苦主一块宰了,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不过现在却有王通驻扎在此处,那姑娘的爹偷跑到了王通的大营前告了一状。
王通身边的护卫,从天津卫那边过来的禁军,平日里被军纪勒束的严,自然见不惯这个,告状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王通的耳中。
禽兽之行自然应该严惩,让王通真正愤怒的是明明自己宣布战时,千总这样的军将居然还能跑出营地去喝酒发疯。
违犯军法,那自然要严惩,但这时事情又是出了岔子,过去抓人的军法队,居然被大同右卫的一干人拒之门外。
那千总手下也有千把兵马,一个个忠心耿耿的模样,还叫嚣着说什么“如果派兵来拿,大不了火并了,大家去草原上投鞑子!”
一个年轻人来这边做钦差,统领数万大军,每日间管的大家这么严,众人都是不忿气的很,都想着给王通一个好看,让他知道行军打仗到底是依靠你们那些少爷兵,还是要靠本地的边兵。
王通的应对很简单,派出了李虎头率领的第一团,带着四门大炮去了那千总所在的军营,这伙兵痞的嚣张气焰在见到第一团的整齐队列后就没了。
胡作非为归胡作非为,好歹是训练过的军兵,能看出来什么是强兵,什么是软蛋,何况马匹拖行的那四门大炮,实在是让人胆寒无比。
原本还在营门处放置了拒马鹿角,一干人在后面狐假虎威,看着大炮过来,总归觉得是个威慑,不敢这么开炮轰打自己人,还躲在后面叫骂。
李虎头眼里揉不进沙子,直接命令火铳兵射了一轮,几十具尸体摆在地上,再看看漠然的一干虎威军兵,这边的兵痞们知道自己再闹,那边会毫不留情的再杀,立刻是一哄而散。
等那千总被抓了之后,这参将才匆匆忙忙的赶来,从前不管闹成什么样子,这参将都不出面的。
知道了虎威军的厉害之后,这才不敢躲在边上看笑话了,进了虎威军的军营,看到了一路上的森严整备,气势越来越低,到了军帐之中,已经是战战兢兢,不敢大声出气。
大同镇副将马栋恨恨的看着这参将,他从前在天成卫那边,做了副将之后,下面的一干军将多有不服的,自行其事,他也无可奈何,这一次等于是在王通面前又丢了他的脸面,实在是恨极。
“马副将,这等非常之时,罗玉城纵容下属妄为,你看该怎么处置?”
在军帐之中已经能隐约听到外面的宣示喊话,王通突然开口问马栋说道,马栋一愣,连忙开口回答说道:
“罗玉城也是犯了军法,在这等时刻实在是不智,如此荒唐,怎能担任参将职位,请大人另行选派!”
“撤掉罗玉城分守大同右卫参将之职,自带亲兵家丁来军中立功赎罪,这大同右卫参将的人选,马副将你是大同的本管,就由你和监军徐公公会商决定吧!”
马栋连忙躬身答应了下来,没人去理会面如死灰的罗玉城,王通这可是卖了好大一个人情给马栋,给了他一个参将空缺安排,这让马栋在大同站稳脚跟可是大有好处。
大同镇的边兵边将心中不管如何不忿,看到了这等局面后也只能是认了,钦差大人调来的兵马都是精锐,压制大同镇这些土鸡瓦狗实在是容易的很,加上眼下的统管副将马栋都是低头,大家也知道要缩头度日了。
……
腊月二十五的时候,从草原上传来消息,归化城一次出动万骑,在草原各处搜寻马贼,务求消灭这股猖狂的马贼。
原本在草原上活动的鞑虏骑兵还有个分寸节制,不过这一次却不管不顾了,大同边墙各处,处处有警,左近的村镇经常能看到烽烟燃起,本就不浓的节日气氛被这突起的肃杀冲的烟消云散。
这边紧张成这般,钦差王通也是为商行遭劫的事情震怒,而且钦差大人和大同的各位大员议事之后,决定不能任由马贼如此横行,也不能任由鞑虏骑兵这般的猖狂活动,如果不是为了追剿马贼,反而趁势攻打大同,那岂不是大害。
敌人出动万骑,这边也要做出相应的动作,钦差王大人决意率领虎威军和蓟镇援军,并大同镇各路精锐,出塞清剿马贼,威慑鞑虏。
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是错愕,威慑鞑虏,别被鞑虏威慑就是好的,如今各路兵马云集,规规矩矩的躲在边墙后面难道不好,出去干什么,难道没听过羊入虎口这句话。
那些吃了瘪的人,比如代王府则是已经写了弹劾的折子,就等这王通在草原上吃了败仗就上奏,一干老成持重的,则是纷纷写信或者派使者前往规劝。
和年轻气盛,少年得志的人一样,王通也听不进别人的意见,一意孤行。
……
七百三十四
大军出塞,一定要携带粮秣给养,在这个时节,还需要准备马匹的草料,更不要说帐篷等物,蓟镇军兵两万,虎威军以及随行辅兵长夫近七千,再加上大同镇的骑兵近两千,接近三万的大军,携带的军需给养也是惊人的数量。
大明的兵丁,在边镇的时候,饷银和粮草都要被克扣,出塞之后,不在自己的地盘,所有的给养都需要后面输送,如果实现不了充足供应,那军心士气肯定是谈不上了,吃不饱肚子,怎么有力气去打仗,更多的时候,是人心惶惶。
不过钦差王通领军,加上前段时间也行了雷霆手段,砍下了不少血淋淋的脑袋,大家都战战兢兢,不敢弄什么手脚。
加上早在两月之前,三江商行和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