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明白!”
王通翻身上马,看了看列阵等待的步卒,他打马开始跑向了各个步兵团队之前,亲兵们连忙跟上,到了队列前面,亲兵们以王通为中心按照一定的距离站好,这样王通的大声喊话,会被次第传话给各处,确保每个人都听到。
“距离此处二百五十里的孤山堡,那里等着我们虎威军,等着我们去取得胜利,我们要尽快赶到那里,取得胜利,援救友军。”
队列中很安静,士兵们都是肃然聆听,王通翻身下马,又是说道:
“骑兵将护卫辎重队伍,本帅和你们一同步行前进!”
军纪森严,可场面还是骚动了下,本来在马上的亲卫和各团军将们都是下马,王通挥手示意,口令发出,步兵队伍鱼贯而出。
每个人都知道接下来几天的行军会很辛苦,但每个人都心甘情愿,干劲十足,因为他们的主帅和他们一起走,一起行军。
在周围和城头观看的各路将领都是感觉不可思议,李如桢更是小声对李如柏说道:
“王通这么苛待自己,到底是图个什么,难道就是为了打胜仗,荣华富贵和享受就全不要了?”
“不明白,不过这王通能打这样的胜仗,能到如今这个位置,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李如柏的回答也是不知所谓。
虎威军的行军从来都是不求快,只是求稳,每日间行军时间不多,在扎营和拔营上的时间反倒是很长,务求不给敌人可乘之机。
不过这次从沈阳城前往西南方向的孤山堡,却是要求全速行军,速度为先。
在冰天雪地之中行军,士兵们必须要吃饱,但为了保证速度,又不能携带过多的装具和食物,所以王通这次是尽可能保证步兵的给养和行军速度,让他们消耗的体力得到补充。
全力保证兵卒,那民夫就顾不上了,兵卒们紧紧携带仅供一天使用的干粮,在中午会有短暂的休整,燃料什么的就地取材,他们要比平时正常行军多走三分之一甚至更多的路程,而运送粮草辎重的民夫和牲畜因为负重则走不了这么快,所以虎威军夜晚扎营之后,他们要晚几个时辰才能赶到,虎威军补充干粮之后继续前进,然后周而复始。
不装太多东西的大车也能保证速度,这个大车可以在虎威军扎营的时候提供防御,可以在行军遇敌的时候提供遮蔽,多余的大车也被丢在了辎重队伍中,虎威军所携带的大车仅仅够围起营寨用。
士兵们可以得到充分的休息,民夫和牲口则不能,肯定会有民夫累出问题,牲口们或许会被累死,但这个都是可以舍弃的代价。
如果是大明其他地方的步卒,在这样的行军中会彻底的走垮,闹出哗变都不是不可能,但有足够取暖衣物,和吃饭保证吃饱并且有足够荤腥的虎威军来说并不是太大的问题,他们有足够的体力可以应对,训练也保证了这一点。
王通不担心会有什么人来攻击守备力量薄弱的辎重队,在能估算到的范围内,没有人这样的机动力和兵力抄截王通的后路,即便是真来了,虎威军的步兵团也能够得到消息之后进行救援。
至于半路上袭击虎威军的步兵团,那就是自己找死,会在坚实无比的钢铁丛林中变得粉身碎骨。
这样的行军走到第二天,就开始有牲畜累死,牲畜立刻被用作改善伙食,第三天,开始有民夫逃亡,但迅速的被马队追了回来。
虎威军步兵团的速度始终没有减慢,一直向前……
九百八十六
分守辽南副总兵孙守廉现在很后悔,他已经在孤山堡这里打了整整六天,孙守廉怀疑自己能不能享受到王通许给他的那么多好处,这些年家中积攒下来的万贯家财恐怕也要留给子孙去用了,话也说不准,大明朝这地方,孤儿寡母的又有这么多钱财,少不得会被一些狼子野心的混账盯上。
孙守廉依托太子河沿岸堡垒军寨布置的防线,已经是被突破了,本来孙守廉是打算将这个防线尽可能的向西延伸,能连接到辽阳最好。
这样兵力充足的辽阳就能提供一定的支援,可辽阳城周围收缩的厉害,让孙守廉愤怒的是,辽阳居然还把靠近辽阳城的军寨兵卒抽调过去,让太子河上的兵力更加虚弱,结果被南下的女真力量纵横来去,打的千疮百孔。
女真商人在辽镇的行动向来不受什么限制,还有不少女真人在辽镇这边当差当兵,对地形熟悉的很,他们行进调度都是熟门熟路。
舒尔哈齐率领的女真力量,靠着沿路洗劫村寨补充给养,标准的轻装前进,尽管沿途一片焦土,汉民好像是经历了地狱一般的劫难,但让孙守廉这边却是防不胜防。
女真大队最深入的时候,曾经打到过连山关,那里距离孙守廉的大本营定辽右卫凤凰城也就是不到两天的路程。
布置的防线没有用,王通那边又来了信件安排,孙守廉也不能窝在城池内据守,他将凤凰城托付给城内的大户们联防,将城内城内能带出去的力量全都搜刮一空,主动北上去找舒尔哈齐接战。
辽镇这边克扣军饷也是常例,孙守廉手头比其他人宽松点,但也按照常例每年扣下个两成或者三成,要不然显得不近人情。
这次出发,孙守廉的部众并没有在界凡寨那场大败中吃亏,不过传闻听到了不少,太子河和官道一线的军寨村寨失败和逃亡的人很多,他们带来的消息却让别人有些担心,人心惶惶。
孙守廉也是掏了家底,不光是补发积欠的粮饷,还多发了两个月作为开拔,而且还许诺军功两倍赏赐。
他也想的明白,按照王通的吩咐去做,荣华富贵都是不必愁了,如果让女真人突破了过来,不光是自家的地盘被荼毒,真要是几个大城失陷,朝廷追究下来,自己可没有李成梁那么厚实的积淀,到最后这新到手的分守副总兵没了不说,搞不好还要被治罪。
孙守廉这边大军动,舒尔哈齐那边却开始退,防御突然间变成了追击,能将这支女真军队逼离自己分守的范围也就罢了。
不过王通一连串的命令他却不敢违背,只能是追击,舒尔哈齐却只是走,孙守廉沿途收复了失陷的若干军寨堡垒,不断的向辽阳报功,倒是感觉到有甜头了,只要舒尔哈齐这边出了边墙,自己就算是大功一件,而且不用花费什么力气。
他甚至追到了太子河沿线,完全恢复了自己设立的防御阵地,倒是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
不过追击到太子河东线松树口一带的时候,一直是不跟明军做正面战斗的女真军队却猛地扑了过来。
孙守廉所率的万余兵马根本抵挡不住,本来按照先前的敌情,舒尔哈齐带着七千余人,其中千余骑兵,可接战的时候发现,对方投入的力量再人数上就已经要比孙守廉这边的多,足有上万,骑兵也差不多到了三千。
如果说孙守廉率领的是充满勇气,战意十足的部队,那么双方的遭遇战会打的十分惨烈,孙守廉逃都没办法逃出来。
辽南的明军显然不是这种能死战的军队,孙守廉也没心思战死在这边,一接战,稍落下风之后,就是率军撤退,舒尔哈齐的兵马自然是紧咬不放,将诶下来就是一路溃退,从松树口向南过一堵墙堡,然后是碱场堡,这几个堡垒都是没有站住,最后到了孤山堡。
孙守廉的部下虽然溃散不少,可跟上的人更多,这也是此处靠近边墙,周围多是山脉,后面又有追兵,如果失散了多半是性命难保。
孤山堡的规制不大,不过孙守廉却比女真兵马早到了一天,孤山堡和西边的洒马吉堡以及瑷阳堡都是隔着山脉草甸,实际上,孤山堡这边对大军来说是退无可退,孙守廉也只能在这边死守了。
早到这一天,被孙守廉利用的很充分,所有兵丁,不管是能战的还是不能战的,都被他发动起来,在城外挖掘壕沟修建工事,并且开始搜刮堡子附近村寨积储的粮食。
士兵们凭依工事进行防守,勇气和战意总是要比野战强很多,跟着过来的女真兵马在第一天攻击就是受挫。
而且在攻击工事上,女真人的经验并不丰富,甚至外面的人一直可以进入孤山堡的防御区域之内,孙守廉也得到了一定的消息,比如说,舒尔哈齐在鸦鹘关这边得到了一定补充,然后才进行反扑。
孙守廉对辽镇的军事地理很明白,女真部队现在的目的是要扫清鸦鹘关和太子河一线的明军防御,抚顺关那里是辽镇的门户,沿途军寨密布,各个大城也有足够的力量,但是在鸦鹘关这边进入辽镇,就可以沿着太子河直入辽东腹地,而且还可以沿着边墙一线和高丽发生联系。
女真和高丽之间的贸易不断,高丽在某种意义上是大明和女真人中间商,打通这一线之后,女真人不光是可以和高丽人进行贸易,因为高丽这边的懦弱,进行大肆的掠夺也是可能。
要做到这些,女真人必须要扫清沿途的障碍,比如说孙守廉这一支兵马,彻底歼灭孙守廉这一支,辽南就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的力量了。
孤山堡周围没有太大的战场能够展开万人以上的对战,孤山堡也没有什么高厚的城墙和经营多年的防御,壕沟和矮墙都是临时整备,对于敌人的阻碍并不是那么大,战斗在第一天就打的无比艰苦。
同样是普通的步卒,女真人的优势实在是太大,战斗的决心和意志也是超过,孙守廉的部下没有崩溃的原因就是因为处在守御的一方,有工事凭依,而且此时退不可退。
孙守廉将自己的家丁亲兵抓在手中作为预备队,孤山堡的防御圈有那一处支撑不住,孙守廉就会派出预备队去堵住这个缺口。
差不多是全副三江匠坊装备孙守廉亲兵家丁,又是孙守廉这边用粮饷喂饱了的,战斗力颇为精强,堵住缺口却是没问题的。
第一天的局面也就这么保持下来,但孤山堡太小了,女真人步卒的战斗力又是全面超越孙守廉部下的普通兵卒,让他们可以在几个合适的方向同时发动攻击,孙守廉的亲兵也是四处出击。
这样到处堵漏的防御,让守备官兵的士气下降的厉害,也让孙守廉的亲兵越发的疲惫。
战斗进行到第三天的时候,孙守廉得到了士卒们的禀报,说是女真兵马开始在周围的山上采伐树木,准备打造攻城的器械。
“娘老子的,平时养他们喂他们,结果弄出这么一帮狼崽子出来。”
人人都是这么骂,甚至都不要猜测,看那些制造攻城器械的人穿着的号服分明是辽镇军兵的,界凡寨大败之后,有人被鞑虏俘获,有人则是直接投靠了建州女真那边,当兵吃粮,辽镇的许多兵卒并不知道什么民族大义。
攻城器械造出来之后,守卫孤山堡的战斗就变得更加艰难了,借着大盾的遮蔽,挡住明军的而弓箭发射,女真兵卒们填平外面的壕沟,然后用木桩捆扎而成的大木椎撞开外面的矮墙。
缺少这些简易工事的遮蔽,女真兵卒很容易的就能突进来进行肉搏,弓箭也能造成杀伤,孙守廉的亲卫和标兵也开始出现了伤亡。
普通兵卒的溃逃规模变大,孙守廉接连斩杀也阻止不住,局面渐渐有点失控,攻守的战役进行到第四天的时候,有近千人的女真兵卒冲入了孤山堡之内,孙守廉亲自率领手下将这些人赶了出去。
可敌人冲入的时候却造成了很大的破坏,积储粮草的仓库被人放火,杀退敌人,孤山堡能动员救火的人都动员了起来,可战斗时无法灭火,粮草还是焚毁了许多,万把人的吃用耗费不少,孙守廉绝望的发现,想要支持下去,两天之后就只能杀马了。
下面的士卒在溃逃,有的人直接投奔到女真那边去,不过孙守廉的亲卫家兵还是足够忠心,这个局面是绝境,与其留在这里死守,不如大家护着主家逃走,这样还有一线生机。
人心惶惶之际,孙鹏举和几个人却进入了孤山堡,他们到了战场附近,就走附近的山路,才从孤山堡临山这一面偷偷进入,走的很辛苦,自家儿子的出现让孙守廉气的发疯,明明是死地,还钻进来送死作甚……
孙鹏举到来后的第二天早上,孤山堡的守军惊骇的发现,孤山堡前的敌军突然连夜撤走了。
九百八十七
打生打死到今日,孙守廉本来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可自家儿子却跑来了,孙守廉只得是调整计划,准备亲自和亲卫们断后,怎么也得让自家孩子跑出去,到时候王通怎么也要感念自己的人情,多方提携。
这个打算想定,夜里却睡不着了,辗转反侧,想想家中妻妾,想想万贯家财,实在是舍不得。
凡是孙守廉的嫡系亲信也都知道明后日就是死战之刻,大家能不能回到凤凰城还是未知之数,这等状况,自然睡也睡不着。
万万没想到,沉重了一晚上,早起来却看到了这番景象,就在孤山堡周围扎营的鞑虏大军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然,凭空消失不可能,女真人的营地规制还在,那些笨重的攻城器械也在,问起值夜的兵卒,说是半夜里听到女真队列骚动,还以为是要夜袭,但声音却越来越远,只觉得诡异,也不敢轻举妄动。
东虏女真撤退足够小心,都没有怎么惊动紧张无比的孙守廉部。
孙守廉松了一口气,他也算是从败亡的边缘转了回来,孙鹏举带来的消息却让他不得不慎重考虑。
孙鹏举快马赶来的时候,王通率领的虎威军大兵已经是出发,自己没有留住东虏的军队,这可是和王通传来的口信不符。
左右思量的之后,孙守廉命令大部分的兵卒在孤山堡修筑工事,严防死守,自己则率领二千亲卫家丁,随后追击鞑虏。
好不容易鞑虏才撤走,大家得脱大难,何苦再去追上去送死,亲卫的话本就人数不多,过去追击,那不是给鞑虏送菜吗?
“先前是为了生死,如今是为了富贵,大不相同。”
孙守廉回答的很明白。
在急行军的过程中,王通是睡的最少的,这个比较范围也包括跟在后面的民夫辎重队,每到一处扎下营地,吃完在热水中煮出来的干粮,兵卒们都是匆匆睡去,在睡前王通会各个军营抽检,看看士兵们有没有挑去脚上的燎泡,这个可是对长途跋涉影响最大的一处。
等士兵们都睡去,王通又和值夜的兵卒们一同等待辎重队的到来,辎重队到来之后,王通会统计今日里死去的牲畜,然后监督着辎重队的民夫将第二日的干粮和给养准备出来,然后才能去睡。
人是最能吃苦耐劳的动物,运送辎重的牛马不断倒闭,可士卒和民夫吃饱了饭,又有休息,却一直能坚持了下来。
虎威军已经是过了太子河和支流的交汇处,在松树口向南沿着支流行进……
从孤山堡到松树口只有一条可以供大军行进的路,王通率军一路赶来,沿途只看到望风而逃的小股女真和蒙古兵马,却看到大军的行迹。
几千上万的一支兵马不可能来无影去无踪,虎威军拐入太子河支流的时候,就可以确认一件事,舒尔哈齐这支女真军队已经堵住了。
急行军中,王通能动用的骑兵很是有限,仅有几百义勇骑兵散布在大军前进的路线上侦缉刺探,人数有限,得到的消息自然也就是有限,不过依旧可以下一个准确的判断,舒尔哈齐被堵住了。
一北上,一南下,走的都是太子河支流,必然会在河谷道上相遇。
王通手上可以动用的骑兵少,舒尔哈齐那边可以动用的骑兵却不少,而且沈阳城下的那场大胜,消息根本封锁不住,舒尔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