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当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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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当国-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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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都在外面当值。
  冯保进了那屋子。却看到秉笔太监张诚正在那边看折子,尽管张诚是皇帝的伴当,司礼监秉笔太监,可在冯保面前也要客气恭敬,一见冯保,张诚带着笑容站起来问安,冯保用手按了按,示意坐下。
  冯保坐在位置上,先用手在眉间按压下了,闭着眼睛出声问话,声音中颇为的疲惫:
  “今儿个外面应该没什么事情吧?”
  “冯公公,先在内外都是一片叫好的声音,说首辅张阁老清丈田亩乃是为我大明谋万世之举,各省各府都着紧在做呢。”
  冯保叹了口气,坐直了身体沉声说道:
  “吏部尚书张瀚一上任就用懈怠的罪名罚了河南、山西、山东七个知府的俸禄,有这么个态度在,谁还敢在清丈田亩的事情上懈怠。”
  边上的张诚点点头,在右侧堆着的折子里面翻了几下,抽出来一本折子说道:
  “湖广和南直隶、江西几处都有官员上书,说清丈田亩本是好事,可地方上却有人以为清丈出来的田亩越多越好,有把九分田当成一亩来算的,有把八分田当成一亩来算的,个别刻薄的甚至是六分一亩,地方上怨气颇大……”
  冯保刚拿起朱笔来,听到张诚的话,摆摆手冷声说道:
  “能多收些银子上来比什么都好,库里什么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前年才算没了亏空,可到现在才一共存下不到百万的银子,皇上要大婚,各处要都伸手要银子,还不知道年底怎么腾挪,这样的折子今后都要压下,银钱要紧,地方上些许怨气,忍过这一时也就罢了。”
  张诚神色也变的慎重许多,可方才冯保的话语已经有点训斥的味道,气氛也变的尴尬起来,张诚眼珠转了转,随即又笑着说道:
  “今日的呈报上,说那谭纶家的家将已经到了王通那边,这谭子理也真有意思,看了几眼就又给东西,又托付家将的。”
  “谭纶身为文臣谋武事,和戚继光、俞大猷交好,多在朝中直言,和士林文官龃龉不少,那王通谁都能看出前途无量,的确又有才能,这谭子理一来是的确要给大明做个名将种子,二来和这王通拉上关系,攀上棵大树,免得今后被人清算……”
  冯保随口说了几句,就打开折子开始批阅。
  一百二十三
  安排了谭家那些人去宅院休息,王通却还没有时间休息。
  马三标搬过来住的时候,他老娘马婆子千叮万嘱,说是把在家里的习惯改改,要好好伺候王老爷。
  平日里也就是隔着一道墙,从小还抱过王通,突然间要敬重对待,还真让人很不习惯,好在王通不太在乎这个,马三标要做的也就是自己干什么的时候,想起来就把王通那份捎带上。
  人都走了之后,马三标在院子里砖台搭起的炉灶上烧水,给自己和王通准备睡前的洗脚水,每日里训练,手脚上的水泡要挑破,要热水洗漱,要喝开水等等规矩,马三标虽然觉得絮烦,可也习惯下来了。
  皇城的钟鼓声传来,夜已经深了,门外却有马蹄声传来,马三标打了个哈欠。心想这时候来南街,十有八九就是来找自家老爷的。
  果不其然,偏门被人拍响,吕推官的声音在外面传来:
  “在下吕万才,求见王大人!!”
  马三标人是粗放,不过也知道外面的是自家人,连忙过去把门打开,吕万才这次却是和王四、李贵二人一起过来的。
  到了这里,吕万才冲着马三标点点头,低声说道:
  “三标,能不能在外面看看,别有什么无关的人进来。”
  “这里半夜连个野猫都没,那有什么人,得得,吕大人你们几位先进去,俺出去看看。”
  马三标没好气的抱怨一句,拎着一把朴刀站到了院门外,吕万才三人急匆匆的走了进去。
  事情是急事,不过看到王通之后倒愣了下,王通正在正堂那边看书,在吕万才等人眼中,王通这少年有勇有谋,城府非常,而且早熟的很,但毕竟是个锦衣卫的武夫,或许认得字,可这看书的情景未免太惊人了。
  锦衣卫有文化的人实在是太少太少。有缇骑出京传旨不认识旨意的内容,还要请人告诉他之后背熟了才敢出去。
  要想读书认字,也就是千户这一等或者以上的人家才可能,王通尽管攀上了大树,可不过是小旗出身,怎么还能读书。
  王通揉揉太阳穴,苦着脸抬起头来,笑着说道:
  “没个标点分隔,这书还真读不明白。”
  他打趣了一句,有些紧张的吕万才等三人方有些放松,“标点”这词吕万才不懂,不过“分隔”二字却让他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当下笑着接话道:
  “王兄弟去请个老秀才,让他们给你把句子断开不就是了。”
  王通笑着点点头,起身招呼说道:
  “吕大哥快坐吧,等下让三标这边烧水沏茶。”
  “兄弟客气了,我们三个不渴,倒是有些要紧事要和王兄弟讲,王四,你去把门关上!”
  屋门关上,吕万才这才说道:
  “兄弟做这个刑名查案的差事快有十五年。对人名天生不会忘,在兄弟你这边看了名册,回去之后顺天府各房转了转,看了看名册,最起码有二十人的名字昨日在兄弟这边看过。”
  这差不多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吕万才擦了擦汗,又是继续说道:
  “这事情让兄弟心惊啊,下午索性让王四和李贵等人去五城兵马司随便找了个由头调来了他们的名册,领饷的兵丁里面也有不少眼熟的。”
  五城兵马司算是京师里最不起眼的武装力量,他也有兵丁士卒,不过却都是在各个城门守卫,再就有些维持治安,巡夜值守的差事,但顺天府、锦衣卫、东厂都有些职能和他们重合,兵马司的指挥才不过是个五品的武官,这等大小的武官,京师里面谁会理睬。
  这五城兵马司历来是个受气的衙门,军饷从没有按时发过,军将兵丁大都是些不堪用的老弱。
  可这样没用的废物衙门却也是官家的机构,按照吕万才的话说,有了这官家的身份就能穿着号服带着兵刃公然在街上行走,到了关键的时候,就能肘腋生患,造成防备不及的大祸。
  王通沉吟了半响,这才开口问道:
  “这件事可确实?”
  现在王通也怕自己担心的太过,结果草木皆兵,到时候让人不信任,反倒是让那些奸邪之徒钻了空子。
  听到王通问话,吕万才和王四、李贵三人对视一眼。各自伸手在怀里拿出个本册子来,吕万才轻声说道:
  “这一天没干别的,就是抄录了个名册出来。”
  王通笑笑,走进卧房把那蓝皮名册拿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吕万才抱拳作揖,翻开名册开始比对。
  这次不像上次那么麻烦,翻了没几页就找到了能对上的名字,一个个名字找出来,一个个标记上,摆在桌子上的蜡烛烧了一大半,这才对比完成。
  顺天府的官吏衙役,五城兵马的小军官和士卒,一共一百三十五个人在上面,对比完成之后,做出了标记,可王通和吕万才互相望望,一时间却不知道做什么好,过了会,王通才闷声问道:
  “找出了这些人,可以按照名单抓了吗?”
  “无名无罪,怎么去拿人,王兄弟。京师里面莫说信这个劳什子三阳佛的,就是信无生老母的白莲教、弥勒教也不知道有多少百姓,三阳教还不算犯了王法,那白莲、弥勒的都是造过反的,那还没人抓呢!”
  王通有些烦躁的拍拍头,明知这三阳教有害,可偏偏却没个理由抓,王四在边上瞅空子插言道:
  “王大人,这些不过是个虾米,抓了他们什么用也不顶,反倒是打草惊蛇!”
  “我也知道。可眼下是不抓这些虾米,甚至连个下手的地方都没有!”
  王通的回答已经有些硬,这三阳教包藏祸心,肯定在谋划什么祸害人的大事,小处上,他们贩卖人口,设局诈财,也不知道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可摆在自己眼前,却没办法去铲除,如何不郁闷。
  的确,要是贸然行动,打草惊蛇是必然,恐怕也会惹出背后的黑手,到时候自己要抗衡的就是官府甚至是大明帝国的一部分力量了,即便自己有皇帝庇护,可敌暗我明,安全实在是不能保证。
  李贵看着王通脸色不对,连忙说道:
  “差人衙役,兵马司的将校,总归能遮蔽住几个人的,这一百多人下面肯定还有更多,真要去碰了,不能治罪还是另说,恐怕其他人就没了。”
  吕万才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那折扇拿出来,焦躁的摇晃,桌子上的烛火都跟着摇曳,明暗不定,吕万才涩声说道:
  “不管是何金银或者宫里那个胡大全,这些人背后恐怕就是想要断线自保,他们以为咱们是误打误撞查的这个案子,并没有发现背后到底有什么,若真大张旗鼓的办起来,没什么罪名,京里的言官御史就会找咱们麻烦,更别说躲在暗处那些人,到时候灰头土脸不说。恐怕这性命都难保……”
  说到这里停下,看看王通的神色,才又继续说道:
  “咱们的确要查,可必须要有个能惊动上面罪案,最好是能牵扯到宫里的事情……”
  说到这里,王通猛地拍了下巴掌,失声说道:
  “怎么就忘了这个,静街虎孙老二那边应该到了输钱的日子,到时候带着宫里来的那个蒋中高,咱们一起去瞄瞄,宫里这么多人在外面定期拿钱,这就是大事!!”
  ……
  陈思宝自从在虎威武馆吃了亏之后,就不敢回家,带着家兵家将还打输了,回去之后他老子非得用鞭子抽不可。
  好在他襄诚伯府上别业不少,跟陈武等人打了个招呼,就领着几个朋友躲到北城一处三进的小宅院中,先花了银子请来郎中给朋友和手下治伤,然后又去他哥哥那里拿了五百两银子,准备在这小宅院躲几天。
  反正他也知道自己的爹娘不会狠心不放他回去,陈思宝和一帮人在这宅院里住着,当真是如同上刑一般,坐不能坐,躺不能躺,无他,后面青肿淤血,疼得厉害。
  苦挨到了五月初二,快要到端午节,勋贵人家这等大节日都要合家团圆的,小唐等几个人住了几天后就回家去了,陈思宝却不敢动弹。
  可知道自己不回去不行,回去了挨骂挨打,过节不回去恐怕还要被家法处置,无可奈何的陈二少爷只好派长随回府探探风声。
  结果带回来个好消息,说是襄诚伯去城外的庄子查看去了,这是大好的机会,陈思宝急忙的跑了回去,以往犯事惹了麻烦,先找自己的娘亲求告,总能帮自己说说情,结果回到伯爵府,却被告知,夫人被太后娘娘请到宫里去了。
  太后娘娘经常和勋贵家的命妇们聊聊家长里短,这也是常情,陈思宝在家呆了不到半个时辰,却又听到说老爷正在赶回来,连忙又跑回外面那个小宅院。
  回到那宅院就发愁怎么办,连小唐请他喝酒都没心思去了。
  ……
  结果躲不过去的还是躲不过去,天没黑,府里的大管家就来了,说了一句话:
  “老爷让二少爷立刻回去!!”
  一百二十四
  陈思宝身上是外伤,休养几天也就痊愈了。不过以往在外面打输了,他老爹整治他的法子也很要命。
  一般都是扒了身上的好衣服,换一套百姓的破衣衫丢到城外京营某部,在那里坐营的是襄诚伯的老朋友,直接把他当成是普通兵卒对待,折腾个十几天然后再放回来。
  吃的粗糙,睡的不踏实,还弄的一身小伤,过惯了富贵日子的陈思宝那里受得了这个,每次回来都跺脚发誓,打死也不回去。
  这也是他陈思宝在京师和各家子弟打架,从来都是奋勇向前,而且愿意和家兵家将的学本事。
  可这次确实是大败亏输,刚开始被扇那个耳光他就没有告诉家里,现在领着家兵家将过去找场子又是这么丢人,还不知道怎么被自己的老子处治。
  想想城外京营那好像是叫花子一样的日子,陈思宝就是不寒而栗,想要琢磨个理由不回去,却没有任何的办法。
  来请他回去的这位管家连襄诚伯陈金胜都要客气对待,据说当年跟着他爷爷在大同那边出生入死回来的,肯定不会对他客气。
  磨磨蹭蹭了半天。终究还是要回去,只能苦着脸跟那老管家踏上归程。
  陈思宝也不指望自己能从管家的嘴里知道什么,一路上都是无精打采,垂头丧气的,一进府门,他父亲的亲随正在正门那边等着。
  “二少爷,快跟小的走,老爷急着让你过去呢?”
  “……这城门都要关了,不用急着今晚就把我送出城吧!”
  陈思宝悻悻的嘟囔道,那亲随愕然回头,笑着说道:
  “要出城干什么,今天老爷高兴的很呢!”
  自家的规矩陈思宝当然懂,要是自己老爹要炮制自己,长随和管家都是噤若寒蝉,不会对他说什么,可要是高兴,都愿意告诉他个消息,赚个人情什么的。
  难道自家运气好,自己老爹碰到什么高兴的事情,陈思宝纳闷的想到,走了会就到了小饭厅。
  襄诚伯府第广大,府中的人员众多,可能在这里吃饭的,也就是襄诚伯和夫人,其他妾侍都不能入内,到了这地方,陈思宝心思更安定了。老爹在这边吃饭,那一定是心情好的时候。
  陈思宝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到了饭厅,看见自己父母正在低声谈笑,看来今天没事了,陈思宝放下来心来,没想到动作一大就被爹娘看到,襄诚伯陈金胜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低声喝道:
  “没用的东西,在外面胡作非为倒罢了,连一帮半大的孩子都打不过,老子在厮杀场上的名声,全被你小子给丢了!”
  襄诚伯当年素以悍勇著称,本来他爷爷那一代之后,陈家已经属于京师勋贵的三流人家,正是这陈金胜的悍勇拼命,才又挣回了眼下这勋贵二流向上不到一流的地位,陈思宝听他父亲这么说话,立刻苦了脸,原本以为老爹心情好,不会理这件事。怎么又提起来了。
  “也就是你老子督促的勤,你还练了些本事,没有把咱们陈家的脸给丢干净。”
  没想到话又转了弯,陈思宝眼睛瞪大,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陈金胜看到他傻乎乎的模样,又是冷哼一声,开口说道:
  “还在那里站着干什么,快来吃饭!!”
  边上的襄诚伯夫人慈爱的看着陈思宝,微笑着说道:
  “今天太后娘娘召见了娘,太后娘娘还夸你来着,说你年纪轻轻却已经知道如何行军打仗,在京师的贵戚子弟里面算是难得的干练。”
  “都十八岁了,还说什么干练,我和这不孝子一样大的时候,已经在南边和倭寇拼死了。”
  襄诚伯端起酒杯喝了口,不屑的插言道,到了这时候,就连陈思宝自己都知道这不是训斥而是高兴。
  勋贵人家,除了开国和靖难时候的那些功臣之家,其余的都是因为和天子姻亲以及立有大功获封的,这样的公、侯、伯三等爵位,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封赏他们的皇帝在位,就是富贵煊赫,若是换了一个皇帝,那就要小心翼翼做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爵位富贵就被剥夺,即便没有什么祸事。也是几代之内就被边缘化。疏远败落下去。
  陈金胜靠着剿倭的军功重新让襄诚伯家的富贵保持,可眼见着天下太平,陈思宝的大哥老实巴交,陈思宝又是顽劣,这富贵败落似乎可以预计,这也是襄诚伯陈金胜对陈思宝一向没什么好脸色的原因。
  可谁也没想到,天上竟然掉下了馅饼来,陈思宝因为私怨和旁人的群殴居然被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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