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浩!”善耘不悦的瞪着他。“你开算命馆是不是?”
“我是看你说得头头是道,忍不住技痒。”
“唐舞冬和贝皇珠是朵儿的好朋友,常到家里玩,接触较深,于是我对她们的个性多少有点了解,中肯的给予建议罢了。”
“我也是啊!我对你多少也有点了解,才敢大言不惭啊!”
“你算了吧,阿浩,让水慢慢沸腾,别急着煽火。”叶桐忍不住打断了他。“视小姐和乔小姐吃得真少,不合胃口吗?”
“不,不,”乔岚音大方的说:“听你们说话,听得入迷了。”
严浩之的注意力也转向两位成熟的美人。“女中的男老师想必很宝贝吧?不过,你们千万则让他一张英俊的脸给骗了,他除了生得好看,简直像木头一样没情趣!想不想听有关他‘未婚妻’的糗事?”
“我说过了。”善耘盛一碗蟹肉燕窝羹给朵朵。“早知道你绝不会放过数落我的糗事的大好机会,我自己先招了。”顺便为小贝和舞冬服务。
“所以说你没情趣!这么好玩的事也不留给我。”
“你有情趣,怎还打光棍?”
“寻寻觅觅嘛!”严浩之的笑脸移往乔、祝两女。
用完甜点后,乔岚音和视天姿先行离去,逛街去了。
“你们不是想逛百货公司吗?去吧!”善耘对三个女孩说:“我们在四楼的咖啡座等你们。”他抽出金卡,“喜欢的全刷进去,难得来一次。”
“尽管买,”严活之笑说:“带不走的全塞进我后车厢,过两天我正好上台北办事,顺便替你送过去。”
“不用啦,”朵朵摇头。“我什么都有了,而且也带不回去。”
朵朵不禁笑了,秀眉微微一扬,脸上漾着光彩,真形容不尽这似醉带嗔的清丽。
“大哥的朋友真幽默!”
朵朵收下金卡,翩然而去。
“真美呀!”
在咖啡座里,严浩之开始吞云吐雾,眯起眼睛凝视对面的柳善耘。
“她就是你去当老师的原因,对不?”
这次善耘没再否认。
“你亲身出马,她的成绩不好?”叶桐也点起一根烟。
“一开始真的很糟,我看了几乎要受不了,可是她又不笨,我想她只是需要人教导、督促,就试试看。”
“她一定很不服气啰?”
“那还用说,每天都给我出状况,反抗我、激怒我、装乖、使坏、啼哭,花招百出,我们就像两只公鸡在决斗,那时她想必很恨我,不明白我干嘛要多管闲事!”柳善耘嘲弄什么似的笑了笑。“可是我实在不忍心看到她那双寂寞、无依的眼神,不忍心看着她浪费宝贵的青春,心想我再不伸出援手拉她一把,可就来不及了。我扮演凶神恶煞的角色逼使她养成读书的习惯,立定一个目标:考土大学!我相信只要生活有重心,有一个目标在前面,那么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有勇气走下去。”
“听起来很像‘窈窕淑女’嘛!”严浩之喷笑。
“得了吧!窈窕淑女会主动求教授教导她,朵儿可没那样懂事。不过,最近好多了,我不必再盯得那么紧,精神上轻松不少。”
“真没想到你会对一个女人这么好,以前你从来没耐性的……”
“她不是女人,阿浩,她还是一个小女孩。”
“狗屎,我不相信你不爱她!”
“她仍是孩子性情,我没想那么多。”善耘举杯啜饮咖啡,一脸的坦然。
“好,好,我倒要看看你嘴硬到几时。”
“说说你们的近况吧!”
三人天南地北的聊着,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半小时。
叶桐看看手表。“我永远不明白女人逛街可以逛这么久。”
“你们有事可以先走,我留下来等就行。”善耘说。
“我是说视老师她们……”
“哈哈!终于说到重点啦!”严浩之倾身向前。“没想到学校里有如此美丽的女老师,结婚了没?”随即自己发笑。“这话问得傻,若是有老公,也不会跟着你团团转。”
善耘优闲的说:“她们可能先回饭店休息了,明天正午十二点左右,去参观垦丁公园。”
“多谢指点。你确定你不动心?”
“自知过不了我姑姑那关,何苦害人害己。”
“这只是理由之一吧!”严浩之的背脊挺百,再点燃一支烟。“做了两年室友,没见你对任何女人动凡心,连逢场作戏也不曾,知道你家世的朋友,都在猜测企业界将要出现一位冷面心硬的铁汉!结果呢,跌破众人眼镜,你成了充满爱心的老师。她在你心目中一定很重要,她大概还不了解自己的幸运吧!”
善耘无言,双眼凝视虚空。
“所以我说,还是追求成熟的女人才上算。”
“我倘使心存目的,也不敢教她了。”最后他轻轻摇头,仿佛正在答覆内心的问题。
座间有一阵子沉寂。
叶桐抬眉,“小表妹回来了。”
舞冬和小贝都为家人买了些小礼物,反而朵朵两手空空。
“这里有的台北都有,想不出要买什么。”花朵朵掩嘴打了个呵欠。“走了一天的路,好累!你们还要继续聊吗?”
坐进车裹,她扬起好奇的眉毛。
“大哥,你有没有当兵?”
“为什么问?”
“二十六岁取得博士学位,觉得不太可能,在台湾跳级升学很难,如果你是读完大学才出去,算时间不太对。”
“我运气好,抽到补充兵役,只须服役三个月,上成功岭时抵销掉了,比别人多出两年的时间。”
“哦!”她做出惊奇的手势。“像大哥这样的人就是所谓的‘才子’吧!才子须配才女,你要找对象可得多费心了。”
“傻蛋!”开车的严浩之笑道:“是才子配佳人!”
他语气中的暗示意味,说得朵朵满面带羞。善耘的两眼像磁铁般深深吸住她的一颦一笑,他觉得自己即将掉入深渊,朵朵的含羞带怯、扬眉轻笑,甚至一个小小的动作──低头,均能撩动他的灵魂深处最纤敏温柔的那根神经。
第九章
新学期的开始,花朵朵正式更名,成为张朵朵。
人家问她,她只说:“爸爸得到我的监护权,所以我改姓了。”
可是,与她接触较深的贝皇珠和唐舞冬,细心的能够在她眉字之间发现到丝丝愁郁。认祖归宗,成为张君美名正言顺的女儿,不是一件好事吗?但既问不出所以然,功课又逼得人日夜难以安枕,也没心情管那么多了。
朵朵的确不快乐,可是她无法对同伴说出口,她不想成为别人同情的对象!
她的妈妈花曼吟已于香港结婚,不要她了!朵朵为此痛哭一场。开开心心赴香港会面,迎接她的竟是一场订婚宴,事先不曾给她预警,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她受不了!过不久,正式传来花曼吟结婚的喜讯,她死也不肯再去香港,她才不要祝福妈妈去嫁给别人!
张君美正式领养她,虽冲淡不少她胸中的悲愤之气,但无补于她有被欺骗的感觉,以及失去母亲的孤寂感。
一个月过去,两个月过去……
时间可以平复心中的疼痛,一场攸关前程的大考也不能幸免的将朵朵卷入那场大漩涡中,挣扎、喘息。
在这段身心俱疲的难熬日子里,只有一个人能使她再展笑颜。
柳善耘自始至终陪伴着她度过人生的第一次大考验,当她变得不爱笑的时候,他朝夕微笑视之,温暖她、鼓励她,一股沁人心脾的舒畅感油然而生,契入朵朵的心灵,于是,人生似乎没她想像的灰涩、惨澹了,整个世界又充满阳光,那么亮丽、明媚、灿烂无比,这份感受逐日增强,如此美妙,仿佛除了他的笑颜,再没有任何真实的东西了。
写完最后一道考题,仔仔细细再复检两次,然后交出试卷,出门,下楼。
她本来想缓缓的、庄重的走下楼,却又忽然不由自主的飞奔起来。善耘正在下头微笑的等着,当她出现时,他张开双臂,她似乎生出翅膀似的飞向他。他紧紧搂住了她。
“哦,朵儿,”他一张俊脸更见神采焕发。“最困难的一刻终于过去,从现在起,你不是我的学生,我也不再是你的老师,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眼睛亮晶晶的盯住她的脸。
“大哥啊!”她动容的呼唤他。
“我也不是你的大哥。”他凝视着她。
他俩的目光骤然一相交便紧紧黏在一起,朵朵心里若有所悟了,觉得自己的一颗小正以从未有过的节奏急剧的蹦跳着、蹦跳着。
“这几个月辛苦下来,你成长了不少,不再那样孩子气,气质沉稳许多,或许人必须历经痛苦才能够成长,但我认为是值得的。”
她明白他不只指联考,还包括她母亲的结婚,那才是她心头的一道伤痕。然而,曾几何时,他已填平她的伤口,她学会了接受事实,她不知晓他是如何办到的,但她知道是他,一直都是他!
“大哥!让我今天再叫你大哥,好吗?”她动情的低喊着。“你是我的成长守护神,我到今天才深深明白,你为我付出多少,你全心全意的爱护着我,用你最深的爱心容忍我,而我竟然一直胡闹、任性、不知感激,你是不是会讨厌我了?”
“我怎会讨厌你?不,不,办不到的。”他边说边亲吻她的秀发,他的声音好似溺水的人在呼救。“我一直在害怕,害怕自己会爱上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小孩子!尤其被严浩之提醒之后,我发觉自己愈来愈不能没有你。我要你!我需要你!我爱上你!你不会明白我心中的恐慌,我的教养不容许我对一个孩子动情,那简直荒谬绝伦、忝不知耻!所以我必须保持理智,我告诉自己:只有等,等你长大。”
“等……我?”她的声音满含掩不住的欢愉。
“我不能太自私,你必须上大学,享受属于你的青春,我可以想像你会在校园中造成什么样的打动,你将是系花、校花……”
“我情愿你自私一点。”她柔柔的打断他。
“朵儿?”他深深望入她的双眸,似乎不敢置信。
“我不是八岁,我十八岁了。”她发出一声小小的轻笑,转来几乎像是哽咽。
他俩视线纠结在一起,似乎已无法动弹。
“朵儿!朵儿!”
他的声音低柔,凝目望着她,满脸漾着光彩。呼吸沉重,宛如刚刚才逆着巨浪被冲上海岸,胸膛剧烈的起伏。
“你确定?”
她点点头。他突然呻吟了一声,把她拥得更紧了。他热情的渴慕使她晕眩,几乎不敢相信他是一年前那位冷静自持的男人。
“哦,朵儿,你真的长大了。”
他的双唇落在她的唇上,热烈的、狂喜的、兴奋的感觉,像一把燃烧的火焰掠过她,直闯人她的心坎。
“爱情!这就是爱情!”
在晨曦中醒来的朵朵,结果发现那竟是事实。
她不是在作梦,最没情趣的男人一旦陷入情网,却是最温柔多情的。是物极必反吗?不!想明白之后,她才发觉是她一直误解他,他其实一直非常善待她,使她不曾产生寄人篱下的感觉。是他善于克制自己的情感吧,不愿在联考前扰乱她的心,也令人容易误解他是面善心冷,不懂情趣。
但善耘告诉她,“爱一个就够啦!冷淡一点,保持适当的距离,不但可减少不必要的困扰,你也才能够安心啊!”
或者,让其他女人认为他是木头人,才是好事吧!
听到房外似乎有动静,朵朵忙起身跑了出去。
“大哥!不……”
善耘转身看她,沐浴在晨光中的朵朵,身躯纤巧优雅,显出浑圆的成熟。她双眸闪光,双唇微微绽开,似蔷薇花瓣般诱人。
他仿佛吻上瘾了,无法抗拒诱惑。
“还叫我大哥,嗯?”
“叫习惯了嘛!”她的声音听来如同黄莺悦耳。
“试试看。”
“善……善耘。”
“再叫一次。”
“善耘!善耘!善耘!”
他低下头,再次温柔的探索她的唇。
“你不会反悔吧,朵儿?”他的声音突然微抖,带着希望与渴慕,却又有抑不住的担忧。“一旦你承认爱我,我就会自私的霸住你!不让其他男人有任何机会,这样也可以吗?”
“我爱你,你是我所知最好的伴侣。”她柔声说:“我只要一个真心爱我、对我好的男子,而我是他唯一的真爱。”
“你就是,你就是。”
他双手捧起她的脸颊,凑近自己。“你知道我有多高兴你的成长吗?”她点点头。他亲她一下。“不过,我们必须耐心点,再等你更成熟些,有足够的能力负起主妇的责任,管一个家,生儿育女……”
朵朵羞得想躲开了。
他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不让她走。
“这是新的一天,新的开始。”
“嗯,我突然想打电话给妈妈了。”
“哦?”
“自己谈恋爱后才明白,妈妈也需要有人疼、有人爱。我们母女其实是一样的,都曾经寂寞,渴望心灵的归宿。”
“朵儿,你真的长大了。”
她回头一笑。仿佛才注意到他的不同,一身高级的西服,打条斜纹领带。
“你上哪儿去?”
“你忘了我昨晚告诉过你,我要到公司去上班了。”
“这么快?”
“我已经慢了一年。”
这话使他们回想起过去一年的点点滴滴,有争执、有苦痛、有欢笑、有收获……太多太多了,够他们这一生时时拣出来回味。
“这一年非常有意义,我谢谢你。”善耘微笑说。
“谢我?若不是你,我根本没勇气进考场,应该我谢你才对。”
“你使我变得有耐心。”他嘴角轻扬。“刚拿到学位回国的时候,我意气风发,带点骄气,而你使得我磨钝锐角,变得出以前更有耐性了。”
“可见我多坏哟!”她嘟起嘴。
他重重吻下去。
“我真的要走了,不能第一天就迟到。”
地依依不舍的和他道别。
一耀眼,阳光由落地窗倾泄而入,好个明灿灿的艳阳天!
是呵,这是新的一天,新的开始,对善耘如是,对她亦复是。朵朵微微激动的合起双眸,这种喜悦、幸福的感受以前从未有过,几乎令她难以承担。
她是到了天堂吗?闯入了洞天福地吗?幸福的满足感在她周身缓缓流注着。
幸福,呵!幸福!
原来,天堂的另一个名字,就叫幸福。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