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爷,有何吩咐?”
柜台后的福伯忙笑吟吟地迎上那衣着不凡的两人,不由得被带着沿帽的那年轻人的气势所吸引。心中暗忖,看这两人的气质,定是豪门世家子弟,否则水患刚过,少有人能有资本来这酒楼。
“我想见秋屏天。”司苍卿开门见山地道。
福伯立马笑开,眯着小眼,丝毫不见意外,“东家事务繁忙,现在巡查商铺还没回来。不知二位有何要事,可否让小老儿代为告知?”
看着对方这么有经验,想必那找秋屏天的人,一向多不胜数。
“不用。”司苍卿想也不想便拒绝,“我等他回来。”根据刚才的消息,怕是不出半个时辰,那秋屏天便能回来啊。
“这位爷有何要事一定要见东家吗?”福伯依旧笑眯眯的,只是眼中不露痕迹地打量他们二人,心中暗暗有数。
“谈买卖。”
“如此,”福伯做了个请的姿势,笑意连连,“二位这边请,可以先来体验一下秋水酒楼的特色流水小筑。等到东家回来,小老儿会转告二位的意思。”
反正秋屏天圆滑的很,本人即在此,他就懒得费心了。
流水小筑,果真是别有风味,半是开放、半是隐秘的设计,根据客人喜好,有的种竹、有的植兰,或有假山,或有细流,更是时有小巧的水瀑……
“好美!”凤岚不由得赞叹,也才知道,为何那些达官贵人不惜在此一掷千金了。红尘紫陌里,这里仿若脱离了尘嚣,堪称人间仙境。
司苍卿淡淡地扫视了布局,心下有了计较:也难怪这些年,他手下的两大商号都无法追上秋记,这里的设计,便是放在原来那个花花世界里,也无多少人能够想出的。
秋屏天,果不是池中之物……
也为此,这趟来得有价值。
细细打量完,司苍卿看着凤岚那毫不掩饰的喜爱之情,脸上的冷硬稍微柔和,“岚,喜欢的话,我们便在此多住几日。”
闻言,凤岚自沉醉中清醒,带着丝丝甜蜜,“不用了,这里虽是舒适幽美,但看过了赞叹一下,也便足了。”
他不是贪心之人。主子的计划正要开始,怎能为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耽误?
静静地注视着凤岚那满是笑意而带着幸福的柔和眼眸,司苍卿很自然地伸手,仿若做了千百遍般,微微一个使力,便将对方揽进怀中。
忽然被搂进怀中,凤岚有些赧然,脸颊微微发热,想起了那日在城外破屋的事情,心下怦怦跳了起来。司苍卿虽是说过“一试”,但一切和往常无异。他也不敢多想,只觉在表明心意后,还能一直如往常般留在司苍卿,不时被他淡淡关心着,便是幸福。
司苍卿微微低头,看着凤岚脸上的晕红一点点地蔓延,眼神越发地柔和,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挑起对方的下巴。
慌慌忙忙,凤岚被迫抬头,便一下子直直地撞进司苍卿那双清泠而柔和的眼眸。
一时二人的视线便胶在一起,专注地,眼中只有彼此的身影。
这一双清澈的眼睛,明明经历了人间最痛苦最黑暗的洗礼,却依旧带着温和与纯净,所以当年他才一下子被吸引着注意力。司苍卿轻轻摩挲着凤岚的眉眼,对方僵硬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温顺地靠在他的怀中。
“岚……”
司苍卿的声音依旧清泠动听,凤岚不由得有些沉醉。
代天巡狩江东府(五)
“岚……”
司苍卿很自然地,顺着心意,轻轻地吻上了那双他极喜爱的眼眸。
感受着那细碎轻柔的吻流连在眉眼之间,凤岚的身体不由得轻轻颤抖,几乎是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紧紧抓住司苍卿身上的衣物,仿佛一不小心,便会打碎这个美好的梦。
一点点地吻在凤岚的脸上,司苍卿虽然不懂情事,但也不是完全无知,在前世也曾无意间看过所谓的情人们亲吻,他也知道除此之外,还有那些欢乐之事……
只是,他从来没有亲自做过罢!
一切发生的理所当然,和所有的普通情人一样,司苍卿双臂合拢,紧紧地将凤岚搂在怀中,唇细致地轻轻碰着——其实,算不上吻。
他们都没有任何经验,自是不懂这些,只是凭着直觉与本能罢了。
终于觉得在凤岚的眼上流连够了,司苍卿一点点向下吻着,唇若有若无地划过每一个地方,这种碰触不若他本人那般冷酷冰寒的感觉,而是温柔地近乎极致。
凤岚由始至终,便是将自己交付出去,任由对方的作为。脸上久久流连的温柔,让他产生了一种近乎于天老地荒的错觉,这种错觉,若针刺般,猝不及防猛然扎进心上,是一阵剧烈的疼痛,伴随着脸上那抹温柔所带来的酥麻,搅动在胸口,急欲找一个发泄口……
凤岚紧闭着双眼,两行清泪,悄然从眼角滑下,无声息地滴落。
这天下,真的会有这样的一种人,他明明冷情绝心得仿佛超脱于人世之外,但偏偏,在某个举手投足间,或是一个回眸淡然的眼神,或是一句漫不经心的话语,或是一次细致久长的轻吻,那点温度连山涧清流都比不上,却让人以为拥有了人世间最美好的温情,更让人能够产生一种为之疯狂的喜悦与渴望……
想去追逐,而无力追逐;想去放弃,却无法放弃。
司苍卿依旧细细地吻着凤岚的脸颊,唇缓缓地滑落,终于来到一片柔软之上。
凤岚浑身一震,原本紧抓着衣物的手,不由得松开,取而代之是紧紧地回抱着司苍卿的腰,整个人完全虚软地依在对方的怀里。
细碎地轻碰着凤岚的唇,司苍卿不曾深入,只是含着,点点地吮着。这种唇齿相交的感觉,真的让人容易沉醉其中……
凤岚微微张着嘴,感受着司苍卿吮着自己的唇,忽然间,心中涌上莫名的冲动,不由得动了动唇,也是轻柔地回吻过去。
一个吻,真实,虽是不深,但却久久地持续着。
天没了,地在飞。这便是凤岚唯一的感觉,所有的一切都交到这个抱着自己的人,他便安心无比,不用去想,不用去追。
他,完全沉醉了,连有人靠近又远去都不曾察觉。
但司苍卿是知道的,只是感觉到那人没有恶意也没有靠近,便不去再管。此时,他只想这样吻着怀中的人,这种温润的感觉,美好的无法用言辞表述。
许久……
司苍卿缓缓离开凤岚的唇,眼神淡淡地看着软软地依在怀中的人,面色赤红,呼吸也紊乱。
伸手又轻轻抚了下凤岚的眉眼,司苍卿轻声地开口:“我们去见秋屏天吧!”他没有忘记来此处的目的,刚才那走近又离去的人,便是秋屏天吧!
是时候,和秋屏天谈谈了。其他的事,时间多的是,随时都可以做,也不急于这一时。
呼吸渐渐平稳,脸上的晕红也点点消褪,凤岚微微点了下头:“嗯。”
流水小筑外,小桥流水前,一青衫男子负手站立,静静地抬头看着天幕,淡蓝色的夜空,点点星光闪烁。
“秋屏天,”司苍卿站在那人身后不远,一眼就认出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秋屏天很快便转身,脸上笑容和煦,仿佛刚才什么也没看到般神色自若,只是眼中闪过惊诧,“你是……凤卿?”
刚才,他只是匆匆地看了眼,所谓非礼勿视,他便没有仔细打量。却不曾料到,那福伯眼中气质非凡气势凛人的公子,便是此人。
这意外,不是装的。当年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也不知为何,印象却极深,事后派手下密探查他的消息,竟然仿佛从没有这个人般。
“嗯。”
“不知,”秋屏天笑得温和,完全恢复寻常的样子,“你找我有何要事?”
◇苍◇寰◇七◇宫◇
流水声声,细细地作响。
被合上了门窗的雅间,便是完全与外面隔离。
秋屏天淡笑着看着凤卿,嘴上重复了声:“合作?”
“嗯,”司苍卿依旧几分漫不经心,随意地靠在椅背上,“你我合作,赚取这天下之利。”
唯取天下利吗?秋屏天失笑,“那只是外人夸大其词,秋某不过一个寻常的商人,哪真有那个实力和野心赚取天下利!”
“你有,”司苍卿不拐弯抹角,一针见血地指出,“若你愿意与我合作,我便助你达成你的愿望。”
“哦?”对于对方的大话不置评价,秋屏天只是微微勾起唇角,“那你想要什么代价呢?”
“为我所用。”
“呵呵,”秋屏天笑得灿烂,摇了摇头,故作叹息,“这天下有这样的买卖吗?我把自己都卖给你了,还叫合作?”
司苍卿淡淡地看着对方,片刻后,才开口,“于你也是一本万利,我要用的是你经商之才,其他的并不重要。只要我们合作,你便可以实现你的愿望。”
“那我倒要想知道,凤公子说我的愿望是什么?”秋屏天兴致勃勃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一个勉强称为男人的十七八岁孩子,虽然看得出其出身不凡,但……
这般傲然,到底是真的有能耐,还只是不解世事而目空一切?
“唯取天下利,”司苍卿说出这个世人评价他的话语,“常人所说的意思,旨在于‘利’字,认为你不满于自己所拥有的财富。”
“那你的理解?”秋屏天暗暗掩饰心中的惊异。
“你的愿望不在于‘利’,而在于‘取’。”那种类似于成就感的东西。
“哈哈,”秋屏天蓦然爽朗大笑,脱去原本温和浅笑的面具,倒真是开心的紧,“凤公子,这世上真有如此知我心者!”
司苍卿依旧淡然,静默地等待着对方继续的话语。
秋屏天好一会才渐渐止住笑意,眼神深沉地注视着眼前的年轻男子,冷硬完美的五官,矛盾地点缀着小巧可爱的泪痣,一双清冷的眼眸,里面是空然一片。
“那么,凤公子,你既了解我至深,”秋屏天浅笑,“你认为我对于你的‘合作’要求,会是怎样的回答呢?”
“你已经答应了。”司苍卿不紧不慢地回了句,这个人的眼中有着兴趣——对于这种只执着于唯一的东西的人来说,兴趣便表示他答应了。
“呵呵,凤公子你真的很自信哪!”秋屏天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一味地浅笑,“我为何要答应?就算我是想‘取’天下利,也没必要卖掉自己;商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更何况,这可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我不是自信,”司苍卿冷冷地说道,“而是确信。”
遂补充了句,“你救济百姓为的不就是这个目的吗?还是,你说你不知道我的身份?”
“哈哈,”秋屏天又是一阵大笑,很快恢复了常态,“凤公子果真了解我至深!”
遂起身,秋屏天弯腰作揖,“草民秋屏天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安!”
“私底下,不用行礼。”司苍卿随后站起身,“既然合作达成,本宫就告辞了!”不再看对方一眼,便领着凤岚要离去。
“殿下且慢!”短短的交锋,秋屏天已经知道这个太子说话是直来直往之人,也不再故作姿态,“殿下既然特意来找草民,难道就为了确定我的意思吗?”
为何,没有一些交代。
司苍卿回头,看着秋屏天道:“本宫说了,本宫要的是你的经商之才,其他的不需要。现在,还不是时机!”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秋屏天站在原地,许久,才低沉地呵呵笑了起来。经商之才吗?他的料想猜对了一半,只是真没想到这个殿下完全不同于过往的君王一般,竟是准备要起用自己这个一介商人吗?
看来,不久之后,这个苍寰国便是一个新面貌了吧!
看着司苍卿消失的方向良久,秋屏天缓缓地走回雅间,坐在刚才司苍卿坐的位置,心情是莫名的飞扬,是因为达成自己的目的吧?
一个人静下来,才不由得想到刚才惊见的一幕……
人们说,太子殿下杀伐决断;人们说,太子殿下冷酷无情;人们还说,太子殿下睥睨人世,傲视一切……
那么多的传说,却被刚才那无意间瞥见的温情给破碎得无影无踪了。
他,起了几许兴趣,是为了将来的挑战,也是为了这两次见面却印象极深的太子殿下……
手指不自觉地轻拨着算盘,秋屏天坐在雅间里,面上浅笑,思绪深沉。
作者有话要说: ——————
好吧,我果然老了,越来越絮叨,一个KISS都写了半章+++真不是故意的,哭++++++按照这个进度,一个真正的H估计得要写上十章了,默~~~~这个速度
杀伐决断始革新(上)
昭阳城,大批的官兵押着几辆囚车沿着全场的干道游行示众,最后朝着刑场方向驶去。
街道两旁,许多围观的群众怒骂、指责着囚车里的人,更有一些极端者朝囚车扔东西。
监斩台上,司苍卿负手站立,望着远处逐渐驶来的囚车,眼神淡漠。身后,一道黑衣人悄然出现。
“主子,柳尚书巡视完津流二县时,遭到了刺杀!”
眸光一敛,司苍卿声音沉了下来,“现在如何?”
“墨紫二人护着,柳大人无碍。这是属下们查到的消息!”
接过密信,司苍卿陷入沉思。
没想到柳意也遭到了刺杀。这几日来,他住的驿馆又不少黑衣人前来偷袭,虽然没有得逞,却不想竟然又针对去柳意了。那些黑衣人身手相当厉害,像是被人培养的死士。难道是秦家派来的杀手?
直觉,不是。
他的计划很隐秘,那秦高利不可能得知。就算现在他处置了陈久凡,也不会引起那秦家过多的注意,毕竟同样的事情在过去的一年里发生了不少次。
迅速地扫完手上的密信,司苍卿看着已经被押上刑台的重犯,“湘,继续追查,依据青玉门的线索,朝别国查去!”
“是,主子。”
刑场外围观的人群,俱是义愤填膺。刑台上,跪着的几人正是当今的江东府知府陈久凡以及其师爷和手下的爪牙。
日上中天。
司苍卿声音冰冷,“罪臣陈久凡,庆丰十八年到二十一年间,尔身为津县县令,奉旨修护津流一代的南江河堤,然你等欺君罔上,上下勾结,克扣款资,中饱私囊,导致此次南江水患、河堤溃决,百万百姓遭受洪水之苦。身为江东知府,尔更是不思民之疾苦,不仅不安置好流民,反与昭阳城商家串通,哄抬物价,营取私利。”
“尔之恶行昭彰,其罪当诛,可株连九族!”司苍卿冷冷地看着那萎缩着身体的陈久凡,“但本宫不欲多做杀孽,今仅处置你数人,其他家眷充做官奴,发配边疆!”
“好!”司苍卿的话音一落,围观百姓俱是拍手吆喝叫着痛快!
随着一声“行刑”,陈久凡罪恶的一生便了结于法场之上。
环视了场外百姓,司苍卿声音微扬起,通过内力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