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头舒展开来,凤卿不再去追思那些玄奥的情感。既然不懂得为何世人总是有着那些诸多的快乐与忧愁,那就不用去自找麻烦。
不待凤岚有所动作,凤卿转身朝着里屋走去,只是淡淡地留了一句话:“唯有强者,才能存活。”
这是他的人生理念。
那些所谓的悲伤与快乐,也只有足够强大,才能真正的拥有与守护。
而在他身边的人,他不希望会是个弱者。
很快便将外间那忧伤的少年也抛诸脑海之外,凤卿掀开薄被,靠坐在床上,继续思考着日后的安排……
人生莫道初相遇(下)
月华如水,流淌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
床榻上,凤岚轻喟:拥有悲伤的人,才懂得幸福啊……
清冷的声音似乎一直在这清冷的夜里回荡,却格外地温暖人心。
凤岚怔怔地看着隔间的门,帘纱微摇,似乎刚刚不曾有人来过。
今日,是他蓝家的忌日。
当年虽年幼,但是那血腥场景已经深刻地刻入脑海中了。若不是自己阴差阳错地躲过一场灾祸,怕是自己早就是亡魂一抹吧!
年幼的他,被老仆护住,挤在围观的人群里,眼睁睁地看着法场上亲人们被斩首。
想到此,心中便难以压抑着恨意。
当时,外戚秦家掌握了几乎整个朝堂,凡不归顺者,俱是清除干净,其中最惨的便是蓝家。除了蓝家,其他一些依附于蓝家势力的家族,亦是难逃灭门之命。
故而,当年被皇上影卫找到,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加入影卫,只为了有一天,能够扳倒秦家势力。
这些年来,他的经历简直能够用九死一生来形容。身为皇家影卫,奉献的不仅是忠诚,更是生命。而他,早已是置生死于身外了。
忘记了泪,忘记了笑。
怔忪间,凤岚忽然听到一声低沉的童音:“拥有悲伤的人,才懂得幸福。”
惊愕地转过头,凤岚局促地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凤卿,不善言辞的他只能讷讷地唤了声“主子”,对方只是冷漠地看着自己,然后便转身回到里间。
这是……安慰吗?
他有些疑惑,相处不过是短短的一天时间,却始终觉得那样的话,不似这样清冷的人说出来的,虽然对方明明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唯有强者,才能存活。”
虽然话语里尽是无情与冷漠,但是这似乎是那冷情皇子最温柔的话语了。
忽然释然一笑,凤岚左手轻抚上心口。殿下说的对,只有强者,才能存活下来。过往的那些经历,不正是这样告诉自己的吗?今时今日,又何必顾影自怜?只有自己强大了,当年的惨事才不会再次发生。
而现在,他身为小皇子的影卫与贴身侍从,所能做的,也唯有强大。
在这个年幼的皇子身上,他隐隐看出了苍寰国的未来。当今圣上,不可谓不圣明,奈何世人皆知皇帝身体欠佳,时有病魔缠身。而那奸臣外戚秦家执掌了大部的朝堂势力,若是苍寰国落在那些人手上,则国将危矣,更至于民不聊生。
在当前三大国间,苍寰的势力已是渐渐衰微。
乱世降至,这苍寰需要的是一个睥睨天下的强势帝王。
那小皇子凤卿,虽说只有十岁,却坚韧不止、强势有余,更是独具才智,这样的人,才能引领着苍寰国强大起来。
原先心中的哀愁,淡了些许。凤岚合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隔扇,将房间一分为二。
里外床榻上的二人,静默地想着各自的心思,倒也是一份别致。
◇苍◇寰◇七◇宫◇
窗外,曙光微照。
“主子,”凤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凤卿已经穿好衣衫,回转过身子,只见凤岚将洗漱用具放好。
凤卿拒绝过凤岚的服侍,径自静静地洗漱着,低首间,长发总是十分碍事。在往日里,早晨起床后,都是无心替他束发。只是现在,他将无心与绿环赶了去,让他们和那几个即将一起共事的亲卫在一起。
微微不耐,凤卿翻出发带,折腾了半天还是无法束好。
静默旁观了半晌,凤岚轻轻开口,“主子,让奴才帮您吧!”
只是淡淡地瞥了眼对方,凤卿将长发绑成现代式的马尾,便也作罢。
走出房门时,凤卿淡淡地开口:“你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便可,其他的事,你不用管。”
“是。”凤岚垂首低声应道,他知道自己的本分便是影卫的工作,而主子的私事,是不允许自己插手的。
“带我去见魁吧!”
……
静静地听着魁讲述当前国内的朝野势力分派和另外两国的大体状况,沉吟了下,凤卿看向对方,道:“那柳丞相为人如何?”
“柳相国为人圆滑,长袖善舞。”魁想了下道:“好在也不是被秦家所掌控。倒是他的儿子柳意,今科状元,才华横溢,却难得正气刚直。”
“哦?”凤卿声音轻扬,“他现居何职?”
“为户部侍郎,柳意向来不齿秦家所为,在年轻官员间声望颇高。”
“秦家不会为难于他?”凤卿微微奇怪,想当年蓝家正是因与秦家作对,而被莫须有的罪名而害,转念间,凤卿便知,彼时今朝情势大有不同,“看来,秦家也开始衰微了。”
“正是如此,但秦家一族势力错综复杂,近几年间倒是依旧能够稳居其位。”
“这样吗?”凤卿冷嗤,也罢,他本来就打算亲手除去秦家势力。垂眸寻思了片刻,话锋一转,“父皇的病,还是没法根治吗?”
“正在寻找医神传人。”
“医神传人?”
“是的,当年正是医神的药,才能够保住圣体的安全,”魁倒是直话直说,“只是医神受秦家所害,逃出苍寰,后来不知去处,据说已经去世,但后来查访得知他还有一个传人,只是一直下落不明。”
“嗯。”凤卿点点头,“好了,本皇子想知道的,都知道了。你先回去想父皇复命吧。不日,本皇子也要动身,以后通过影卫联系。”
“殿下,您要去哪?”魁微讶。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凤卿漫声道:“本皇子在蓬莱阁待了十年,对这人世的一切尚且知之不深。三年内,本皇子就游历这三国吧!”
虽说他这几日从魁和影卫那里,得到了足够的信息,但是他还是亲身去体验才能够确定。
“这,皇上的意思……”魁虽能理解凤卿的话语,但几分犹豫,毕竟皇上的意思是从现在开始,让这个皇子开始学习接触政事。
“魁不用担心。”凤卿略微解释了下,“头两年,我还是留在国内,依次去亲卫所在的各地。”
他的亲卫,他自己来收服。他的势力,也须由他自己来建立和掌控。
“相信父皇能够理解。”凤卿补充了一句,便起身离开。当年在皇宫里观察的几日,对那个‘父皇’,他有几分了解。
“是,殿下。”
“岚,”走在长廊上,凤卿轻声开口,“从明日起,你不必再练原来影卫所教的武功。”
“是,主子。”没有任何异议,凤岚恭敬地回答。
闻言,凤卿忽然停下脚步,几分赞赏地打量了下凤岚,不过一日多的相处,这个沉默的少年便大致了解了自己的习性。不多嘴,不多问。看来,这个侍从,倒是选对了。
“四人中,你的武功最差。”凤卿复又开口,看着面色无愧无惧的凤岚,道:“但天资最好,潜力最大。”
凤岚只是毕恭毕敬地站着,听着凤卿的话语。
“日后,”凤卿继续道:“你就随本皇子练习蓬莱阁的内功和剑法。”
“是,主子。”
满意地颔首,凤卿继续原来的步伐,朝前走去。之所以选择凤岚,不只是对方那清澈的眼睛吸引了他,最重要还是看重对方的武学天资。且四人中,他最年幼,此时修蓬莱阁的武功也还是来得及。
比起其他的影卫,身为贴身侍从的凤岚,他要求有更高的武功。只是那影卫所习的,皆是杀人之功,并不适合他。
于他凤卿,杀人,只有是万不得已才需要。
◇苍◇寰◇七◇宫◇
春日里,阳光微暖,清风撩人。
临城郊外,一中年美妇,面色哀怨,哭哭啼啼地搂着一黑衣少年。
“主子,你当真如此狠心,留下我绿环不管不顾了?”绿环嘟囔着,这个孩子虽是冷情,但十年相处,她早视他为自己的孩子了,此次分离,却不知何日才能重见。
“嗯。”对于绿环,凤卿最是无可奈何。前世今生,所相处的女人也只有这一人,早将他视为至亲,无奈绿环性格古灵精怪,连他时常也被捉弄。此行分离,却也无奈。
临城将会是他的商业基地,至为重要,必须留下一个自己人才可。至于那些亲卫,此时还不能说是真正为自己所用。
轻轻地拍了拍绿环的后背,凤卿才将她从自己身上推开,复又看向无心,淡淡地说道:“无心,你保重。”
“主子放心,属下定不负所望。”
“绿环也会将主子所吩咐的都做好。”绿环擦了擦眼泪,淡笑开来,虽说平日自己喜欢瞎闹,但是主子心中的大业,她也是知道的。
不再回首,凤卿跳上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车前,凤岚长鞭一挥,马车绝尘而去。
许久过后,凤卿轻轻掀开车帘,回过头,看着车后滚滚的尘土,远处是隐隐约约站立的人影。
看了一会,凤卿才端坐起来,静默地看着赶马的凤岚,半晌,道:“过几日,你教我骑马吧!”
“是,主子。”
盘腿坐在车内,凤卿静静地运着内功。
车前,赶马的凤岚轻抿着双唇,稍稍眯了下眼,东边的晨阳有些刺眼呢。
迎面,是细细的微风,暖和舒适。
官道上,简朴的马车,急速地朝着前方驶去。
三年往遍踏河山
马喑沉沉天色暮
旅人踯躅青石路
三载故往,已逝流年
烟花在,笑语去
十里河畔,并影立足
苍寰国皇城莲京城,十里长河穿城而过。两畔,楼阁林立,灯火辉煌;河面,画舫遍布,笑语欢声。
时近时远的丝竹歌曲飘荡夜色里,两道黑色身影,静立河边,遥望远处。
“这便是天下闻名的十里长河吗?”凤卿喃喃道,看着眼前那一片奢靡景象,倒不由让人想到中国古时金陵秦淮河。
那时则有“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而今苍寰,又仿若是另一个短命古都金陵城。
不再多作感想,凤卿偏头看向凤岚,问:“魁传书说的,是哪个画舫?”
“回主子,是绮红楼的画舫。”凤岚轻声道,抬手指向那画舫上飘摇的旌旗。
“哦。”凤卿若有所思地点头,挥了下手,“走吧。”
时间荏苒,又是一个三年。这三年里,凤卿带着凤岚走遍了三国疆土;前二年,按照他的布署,苍寰十三府俱是建立了他的势力:为搜集人才和情报以及暗杀的暗影所设东影楼,为积聚财富所建的商号。两年中,十三府,他一一走过,指点与督察暗影的训练,并指导手下商号的经营;最后一年,他大致地游走了另外的两大国:鸿承与广宇,在宏观上了解这两国的国力。
凤卿不得不承认,如今最强为鸿承,是当今苍寰国难以比拟的,若不是在位皇帝年迈体衰不思霸业,苍寰则定有外患;而那广宇,虽说不敌苍寰的富裕,政治却十分清明,人民皆为拥护,那皇帝正是一少年天子,根据他的消息,其野心甚为不小。只是当前,总体局势仍是稳定,三国相互牵制,那广宇倒也一时不敢动作。
“到了,主子。”被凤岚打断了思绪,凤卿抬眸,那绮红楼的招牌赫然映入眼帘,画舫在水面轻轻摇曳。
画舫的隔音效果甚佳,船内,静得只余细细的呼吸声。
互相打量着片刻,凤卿,此刻开始便是司苍卿,缓缓地躬下身,淡淡地唤道:“儿臣司苍卿,见过父皇。”
未曾计较司苍卿不行君臣之礼,司苍绝天面色整肃,却难掩眼中激动的情绪,听到司苍卿的话语,便急忙开口:“莫要多礼,你我是父子。”
心中喟然,这奇妙的感觉,便是血脉相连的父子亲情吧?司苍绝天审视着这个瘦高的少年,精致的面容眉眼间可看出当年慧妃的风采,狭长的眼眸里是一片冷然与深沉,左眼下的一滴泪痣柔和了原本冷漠的脸庞。
一时间,司苍绝天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朝堂上,那冷硬强势果断狠绝的帝王,此刻,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父亲,更是与亲子生离十几年的父亲。心里实为愧疚,司苍绝天半晌后才缓缓道:“这么多年,皇儿你过得可好?”
“嗯。”司苍卿轻轻地应了声,看着对方的眼睛,那里面激动的情绪,他俱是看在眼中。相较于司苍绝天,他并没有太多的感觉,毕竟,他的灵魂拥有着自己的经历与记忆。不过,眼前这位帝王,这世的父亲,他倒也不排斥。
作为一个帝王,这人有着足够的才智与力量,让他欣赏;作为一个父亲,这人虽与前世父亲凤傲竹有着同样的长相,却断然不同,他能够感觉出这个男人对着自己有着深刻的情感,是源自于血肉相连的舐犊之情,让他更是倍觉好感。
未曾想到司苍卿是如此冷淡,司苍绝天倒一时有些愣住,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孩子,终是心有戚戚,怕是那凤无非所言极是,这孩子因为缺少了父母的关心与照顾,如今便是形成这般冷清的性子。
“皇儿,你的名字叫卿?”司苍绝天找了个话题,淡淡笑道:“我便叫你卿儿吧!只是,为何你师父为你取卿字为名。”
卿,乃卿相大夫之意,身为苍寰国未来的帝王,取此字为名似有几分欠妥。
“此卿非卿相之意,”虽然不太明白为何对方将话题转到自己的名字上,司苍卿只是有问有答,“师父曾说,卿一义为尔,寄寓儿臣做真我之意。”
只是,绿环总笑话,那不过是师父的借词。她觉得,师父纯粹是觉得顺口才为他取名为卿的。司苍卿对于自己的名字无甚感觉,凤卿也好,司苍卿也罢,只是称呼而已。将希望寄托于这些不实在的东西,并无他用。
“原来如此,”司苍绝天微显苍白的脸上漾着笑意,“凤无非果不愧蓬莱仙人之名。”
轻微地颔首,凤卿不置可否,静等对方后续的话语。
看着对方虽然冷淡但是不失认真的面容,司苍绝天很快便清楚这个孩子只是天性冷淡,倒不是真的排斥自己。话语虽少,态度确实认真诚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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