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主子。”
秋屏天微皱起眉,也说道:“莫清绝,江东流县乡绅莫瞿之子,自幼就未出过江东府,但他的品行才华都为乡里所津津乐道,说来也怪,他明明是个有才也很有抱负的人,却一直未曾参加乡试,只是做一个平凡的私塾先生。”
“一介书生,更是未曾见识多少战场厮杀,莫清绝却能够面不改色,指挥数十万大军攻城杀敌……这人,着实不简单!”
一时,几人沉默。
“秋,让你的密探配合影卫追查。”半晌,司苍卿对秋屏天吩咐道。
如今战事结束,最大的隐患便是那个一直牵引着他走入精心安排的布局里的人——莫清绝,则是目前最大的嫌疑人。
“自然,”秋屏天点头,想了下,补充道:“不过有一点倒是查清楚了……莫清绝祖上并非流县人。”
“何意?”
“二十七年前,莫瞿是入赘至贾家的,只是不知为何莫清绝却没有随贾氏姓。”
“莫瞿?”司苍卿沉吟了下,“他原籍何处?”
秋屏天轻笑,“说来也有些蹊跷……据说,莫瞿是南海紫海人。至于为何来到内陆,便无从得知了。”
南海吗……
若是这样,事情则有些复杂。南海三色海岛,向来与世隔绝,表面上是鸿承的属国,实际上也是多年未有联系了,也是为此,司苍卿才并未打算继续去攻打三海。
“秋,羌氏一族查得下落了吗?”
“没有,按照羌人祗的手记,”秋屏天若有所思道,“羌氏应该一直是在暗中帮扶着宇文氏,但自当年活人蛊一事之后,本就神秘得紧的羌氏,渐渐地消失了。”
说到这,秋屏天一震,看向司苍卿,恍然,“卿弟的意思……羌氏并非没落了,而是……隐居在南海?”遂又不解道,“既如此,按照宇羌氏沿袭的约定,他们为何放任广宇国覆灭?”
疑团重重。很明显,确实有一个很厉害的角色,是在暗地帮助广宇国的……但是,那么厉害的人,除了最初的璇玑七星阵外,面对苍寰大军竟然毫无作为。而在广宇国被灭之后,却一次次地设下局,意图加害司苍卿,后来更是反过来利用了承天逸,再借苍寰之手灭去了鸿承,恰似复国之举。
司苍卿垂下眼,盯着手中的书卷,只道:“阴谋总有揭露的一天。”
“也是,”秋屏天稍放松了下神情,笑,“不若,我派人去渡南海一探吧!”
微微摇头,司苍卿淡淡地说道:“三海岛禁忌颇多,对于外来人防备很深,”抬眸看向秋屏天,“这事先放下。我有另外两件事须你相助。”
“什么事?”
“找一些能工巧匠,和……”司苍卿微皱眉,“哪里有硫矿?”
“硫矿?”秋屏天有些不解。
司苍卿却不再解释……也罢,还是回京再详细安排,操之过急只怕适得其反。就在刚才秋屏天说到南海时,他心底猛地起了一个想法。
——若是直觉应验,恐怕……终会还有一战,便是收服三海。但,比起这次南征,收服三海恐怕更是艰难,首先是肯定有大型的海战,然而,原三国人都是长年生长在内陆,几乎没有熟悉海战的将士,也没有适合海战的战船;其次,上次在尧山岭的时候,他被火药炸伤,则说明,当年飘渺阁制造出来的火药终是流落在外……很可能就是在羌氏手上,那么……苍寰军也必须要尽快拥有火药。
推测若成真的话,这片大陆若得真正的太平安宁,恐怕还为时尚早……为防患于未然,必须尽快建立一支骁勇的海战军队,同时建造大型战船和火药武器。
沉默地听着两人讨论了许久,凤岚忽然开口问道:“主子,那承天逸,该怎么处置?”视线不由得飘向坐在窗下的承天央。
承天央倒是神情自若,自那天以来,便再也未有任何的失态了。
“先押到天牢进行刑审,”司苍卿看着满脸不在乎的承天央,淡淡地道:“随后……处以极刑!”
◇苍◇寰◇七◇宫◇
雅乐清幽,抚在心头是一阵舒怡。
琴音一颤,随即倏然而止。承天碧欣喜地起身,声音微带急切,“卿,你回来了?”说着,已经快步走到司苍卿面前,向来淡泊的人,此刻脸上是明显的雀跃。
轻揽着对方的腰,司苍卿淡淡地嗯了声,垂眼仔细看着这人微微丰腴的脸庞,对方的精神气也比当初好上了许多。
微微悬着的心,轻巧地安稳下来。
“卿,”承天碧凝眸注视着司苍卿的脸,叹息,“你消瘦好多……这大半年,过的很苦吧!”话语里,是淡淡的心疼。
说着,承天碧便牵着对方的手,走回正殿,一路问着军中的衣食住行,却决口不提战事。
“碧,承天逸母子现在被关在天牢。”
对方不说,不代表司苍卿就不提,不管这人是如何想法,该要直面面对的,便绝不容许他的逃避。
愣了下,承天碧淡淡地笑了下,语气很放松,“我听说了。”回眸瞥见对方眼神里的深思,他轻声道:“由卿掌握着天下,必能得一个百年盛世。”
而其他的,早已是往事尘烟了,何必再纠结于心。
天牢内,不时传来女人歇斯底里的叫声。
“放哀家出去!承天央,你这个贱…种……”极尽了恶毒的骂语充斥了整个空间,根本不似是一国太后所应有的风度。
另一边,承天逸阴沉着脸,却安静异常,只坐在那里,面对着刑审不发一辞。
凤岚对莫之言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准备离去——本来,这种刑审也只是个形式而已,最终的结果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说来,本是对承天逸母子恨之入骨的承天央,回京后,便恢复了以往的生活,对于外界之事不管不问,对于如何处理承天逸更是没有意见。
“等一下!”
闻声,凤岚转身看向那人,却见对方唇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
心头暗自警戒,凤岚冷声道:“还有何事?”刚才这人,自始至终都不愿开口,如今又想耍什么花招?
承天逸眼睛看也不看凤岚,漫不经心地抹了抹袖口,“转告承天碧,说朕想见他!”语气丝毫不掩狂妄。
“见我?”承天碧喃喃地开口,不由看了看坐在那里的司苍卿,对方也是微蹙着眉,“他……见我作甚?”
凤岚轻轻摇头,“我也不清楚。自刑审来,他就没开过口。”
垂眸静思了半晌,承天碧才轻叹了口气,道:“我……不想见他。”那些过往,既是过去了,又何必再去翻出来。
神色透着几分为难,凤岚犹疑地开口,“可是……承天逸说,若你想知道,你的母妃骸骨在何处,便必须要单独见他一面。”
猛地抬头,承天碧终是不能再维持淡泊,神情里是焦急和悲痛,“他是这么说的?”
“是的!”
“卿……”承天碧惶惶地看向眉头皱得更紧的司苍卿,心下一片慌乱,隐约地觉得,不能去见那个人……可是,他母妃的骸骨啊……
司苍卿抿了抿唇,片刻,冷淡地看向承天碧,“你不必见他。”
就让自己去会一会承天逸,看他还能闹出什么事!对于慕莲香的骸骨,司苍卿自承天央那里耳闻了些许,那日他们拜祭的枯木,并非是慕莲香葬身之地。承天央说过,当时慕莲香惨死在冷宫后,他眼睁睁地见着她的尸身被人拖走,尔后,便再也查探不出来骸骨的下落。
为了祭奠和提醒,承天央便在天香阁外那个僻静的地方,栽下了慕莲香最喜爱的花树。只是……花树终是枯死,自此,承天央便以那枯木为坟碑,来拜祭他的母亲。
“卿,”承天碧微微摇头,神色里是淡淡的不认同,“不用担心。我……便去见他一下,或许……”
看着对方坚定的眼神,司苍卿终是不再阻拦。
“哥!”
承天央拦到承天碧面前,回头看向那压抑而森冷的刑牢,冷声道:“我去!”
承天逸要见承天碧,显然没有安上好心。他不能见着自己的兄长,好不容易振作起来,回归寻常的生活后,又被那人给破坏了!
“央儿,”承天碧话语里是了然,“你不懂……承天逸这人,偏执而疯狂,若不按照他的想法去做,根本就无法从他嘴里探到任何消息……”
“我没有那么脆弱的。”
回头看着站在远处的司苍卿,承天碧轻轻一笑。炼狱般的浴火之后,便是重生,他不会再被任何事情打到了!
“哥……”
“好了!”承天碧轻声安抚对方,“待我们找到了母妃的骸骨,也该好好尽下人子之本分了!”
说着,也不管这人满脸的不赞同,承天碧按照那个人的要求,独身走进了刑牢。
强压着心底的不安,承天央和司苍卿便在外面一直等候着。
天色,渐渐晚了下来。
承天碧进去将近一个时辰了,承天央紧握着司苍卿的手,死死地盯着刑牢大门处。
忽然,里面传来一阵躁乱,随即是惊恐的呼声,“碧妃殿下!”
闻声,司苍卿脚下运工力,便赶了过去,还未至门口,便见那人,被几个守卫扶持着,浑身剧烈地颤抖,死命的呕吐着,仿佛要将五脏肺腑都给呕出来那般……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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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萎靡不振,今天依旧只有一更。明天一定两更,不好意思;…)
长河滚滚尽北收(六)
承天央惊唤了声,忙推开众人,扶着承天碧的身,急问道:“哥,你怎么了?”回答他的,是对方更加剧烈的呕吐。
“哥!”
来到承天碧身边,司苍卿伸手搂着对方的腰,又被无力地推开。那人,死命地挣脱开承天央的扶持,身形则摇摇欲坠,惨白的脸色里,不仅是悲恸,更是没顶的绝望。
手上一空,承天央看着承天碧被司苍卿再次制住身后,他猛地回身,疾步飞进了大牢内。
看承天央愤怒的背影消失在阴暗的牢门后,司苍卿蹙眉,一边制住怀里人胡乱扭动的身体,一边轻拍着他的背。耳边,是令人揪心的呕声。
他已是吐不出半点东西了,可是却依旧死命地呕着。
……不能这样下去。
司苍卿抬手,猛地点着承天碧的昏穴,那原本颤抖瑟缩的身躯倏地一软,顺着他的手臂,滑落在怀中。
抱着这人,司苍卿微微顿了下,便朝刑牢内走去……一个身陷囹圄的人,究竟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让承天碧有如此大的反应。这人刚才那般的悲恸和绝望,已是更甚于在承策灵前的时候。
还未走出两步,里面便猛然传来一阵怒吼:“承天逸,我要杀了你!”
这一声,撕心裂肺。惊得,司苍卿几乎是运着轻工力,急忙地闯了进去。
“哈哈哈!”
那嚣张的狂笑,掺和着另一边慕莲玉疯疯癫癫的叫骂,充斥了整个刑牢,尖利地刺进人的耳中。
一见承天央挥掌劈开了牢门,便要攻击被锁在墙上的那人,司苍卿将承天碧交给了及时出现的凤紫,跟着飞身进去,伸手揽住了暴怒之人的腰,一手化开了他的宫,你还当成宝啊!”
这一句话,让承天央猛地转头,死盯着他,咬牙切齿地开口:“承、天、逸,我要剐了你!”
“哈哈哈,”承天逸笑得更是猖狂,丝毫不在意承天央杀人般的眼神,眼珠一转,视线胶在了暗着被墙上的人——连承天央都变得这般失控,这个人到底是说了什么!
“陛下……”承天央声音倏地软了下来,几乎哀求般地道,“放开我,我要杀了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见着他们的互动,承天逸哈哈大笑,“司苍卿啊,你这个皇帝当得还真是窝囊啊。一个被人穿烂的破鞋,你还当成宝啊!”
这一句话,让承天央猛地转头,死盯着他,咬牙切齿地开口:“承、天、逸,我要剐了你!”
“哈哈哈,”承天逸笑得更是猖狂,丝毫不在意承天央杀人般的眼神,眼珠一转,视线胶在了暗处昏睡在凤紫怀中的承天碧,脸色千变万化,终是快意淋漓,他遂又开口,唇角勾着诡异的笑:“承天央,你纵是杀了朕,也改变不了,你母妃被做成药引,让她亲生儿子吃掉的事实!哈哈哈!”
承天央几乎是发狂般,死命地要挣脱司苍卿的手臂,便恨不能立马将承天逸给千刀万剐。
自始至终,司苍卿只冷漠相看,手臂丝毫不放松……他纵是再如何不懂人情世故,也清楚食母是怎样的天理不容!
稳着承天央的身,他不能让这人在冲动之下便杀了那个人。承天逸是怎样的丧心病狂,司苍卿多少知道些,对方怕就知道自己逃不过一死,便想着这番主意来让承天碧兄弟活不得安心……
他,自不能让这人的阴谋得逞。
思绪飞转,司苍卿是一如既往的冷漠持稳,但……
承天央早已被悲恸和绝望侵蚀了所有的理智,他看向司苍卿,只吐出两个字:“陛下……”
哀求的眼中,那隐隐的晶莹,让司苍卿微怔了下。便是这一放松,承天央便挣脱了控制,纵身直直地击向承天逸。
却在瞬间,承天逸猛地挥出一只脚,无数细针如急雨般簌簌飞来。司苍卿飞身过去,及时地搂着承天央,带动两人的身躯,迅速旋转十数圈。
暗器全数打到了牢墙上。抱着承天央稳住身,司苍卿不待这人再次挣脱,便再一次地出手,迅速地点住了他的昏穴。
“湘!”
眼睛不离墙上的人,司苍卿将承天央交到来人的手中,“带他们回宫……让他们睡上一日。”
“是,主子!”
湘紫二人,便悄然离去。
司苍卿站在刑牢内,冷冷地盯着承天逸,最后一次问道:“慕莲香的骸骨在哪里?”
“啧,司苍卿,你还真是天真!”闻言,承天逸笑得得意,睨着对方,“朕可是没说谎,慕莲香尸体,朕派人做成了药引,让刘年送给你的碧妃吃了……”
“呵呵,人肉可是最补哦!”看承天逸的神情,已然是疯狂了,“若非如此,大皇兄怎能够熬得过那般折磨,哈哈!”
不再理会那疯狂大笑的人,司苍卿视线微转,冷冽地看着另一头似乎已经疯了的女人,慕莲玉。
“来人!”
◇苍◇寰◇七◇宫◇
在确定了承天逸身上再没有暗器之后,司苍卿不再继续呆下去,转身朝外走着,只留下四个字,“拔舌,断筋!”
话音一落,承天逸双目暴瞠,眼神阴狠,似恨不得要吃人般地狰狞。
司苍卿毫无所感,正走到牢门口,听到慕莲玉凄厉的叫声,“不……不要!我知道慕莲香的骸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