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罗芸恢复镇定,她瞄了咖啡一眼,决定还是先别喝好了,以免又喷出来。“你确定他是杰克?可是他不像认识你……”说到这,罗芸终于知道原因了,唉,这下真的麻烦大了。“他不记得了。”
“对,他不记得了。”楚蒂握紧咖啡杯觉得自己快哭出来了。“我找他找得快疯了,结果他好好的待在蓝星集团当他的副总裁。我不知道我想揍他一顿,还是感谢老天让他活得好好的。”
“不是好好的,他遗失了一年多的记忆,相信我,那不是多好的感觉。”罗芸很清楚那种感受,她也曾失忆过,比较幸运的是,她并没有失忆太久。
“他出了什么事?”楚蒂咬着下唇,问出这几个月以来最想知道的问题。
“几个月前我要去看你,在半山腰看到他浑身是血的躺在路上,他后脑肿了起来,我想可能是倒地的时候撞到了。”
“天啊,不……”她捂住嘴,不敢想象他再次浴血倒地的模样,突然,她了解到他腿上的伤就是那次造成的。“他的腿……”
“没错。”罗芸点头证实她的想法。“他右大腿中了一枪,另一枪则打中他的手,不过不严重。伤还没有好,他就迫不及待的想下床,也许他潜意识还记得自己曾在床上昏迷了半年,所以不想再躺在床上。”
“记得?我不认为他还有一点记得。”她甚至不认为他是她曾爱上的那个男人,他们俩是如此完全截然不同的人。“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楚蒂既困惑又不知所措,还能怎么做?那个男人不认识她,而她也不再确定自己熟悉他。
“至少帮我及古杰也帮他个忙。”罗芸语重心长的说。
楚蒂疑惑的看着她,不解她话中之意。
“别让他毁了那条腿,他不肯回医院,也不肯吃药。麻烦你试着塞些药到他紧闭的嘴巴,顺便顾好他那条小命,不管他怎么想,的确有人想要他的命,甚至在他失踪的日子都能查出他的行踪,看来那些人绝不是一时兴起决定追杀他的。”
楚蒂望着冷静的罗芸,脸色苍白的伸手揉着额际,“还有什么是我应该知道的秘密?”
“这你得问他。”说完,罗芸往后靠向椅背。古月诚是杀手白狼这件事得让他自己说,虽然她很想知道楚蒂发现这件事时的反应,想必会很精采。
楚蒂和白狼曾交手数次,但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爱开玩笑,他们俩从来不曾打过照面,真的一次也没有。
好笑的是,几乎有一年半的时间,他们与楚蒂都在找同一个人,先是古月诚后是杰克,其实他们一直知道他人在哪,只是没人知道杰克就是古月诚而已,白白浪费一堆人的时间。
想想她甚至有好几次送楚蒂去医院照顾他,却从没想过要上去看看,因此错失他的消息。不过老头大概不会觉得这有多好笑,古杰也是。
对了,她还得通知辰天和蓝星的人别再浪费时间找杰克了,他大爷此刻想必正舒舒服服的待在皮椅上吹冷气呢。
回到办公室,楚蒂便见到古月诚在沙发上睡着了。他似乎睡得很熟,整个人看起来好放松,她不由自主的走到沙发前蹲下看着他,这时的他看起来就像杰克,黑发的杰克……
但他不是,这个穿着三件式西装、英俊挺拨、文质彬彬的男人,不是她的杰克,不是那个总是笑容满面、单纯傻气的杰克,他是古月诚。
楚蒂轻叹口气,摘下他鼻梁上的眼镜放到一旁,不用细看她也知道那是平光的,替他盖上外套后,她便转身回到自己的位子。
阳光被挡在有色的玻璃窗外,冷气降低了室内的温度,她坐在电脑前输入资料,心明白的知道,无论他记不记得她,她的确是松了一口气当她见到他安稳的躺在那。
第五章
古月诚不知道罗芸是否和楚蒂说了些什么,但他很高兴她在第三天上班的时候,身上不再有五颜六色的东西,脸上的浓妆也不见了,虽然三的高跟鞋还在,但他已经很谢天谢地了,早上进办公室时,他还一度怀疑自己走错间了。
去掉了那些恐怖的颜色,他开始发现她能力真的很好,就像罗芸所说的,能请到她是他的福气,尤其当他发现古杰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丢了一大堆事情给他的时候,他才体认到这新来的女秘书的确很厉害。
他的视线不经意的溜到沙发上,有些奇怪昨天他怎会睡得如此沉,甚至睡掉了整个下午,而且没有作梦,也没再听到那女人的声音。本以为他终于摆脱那梦魇了,谁知道昨晚又开始了,他看着沙发狐疑的蹙起眉,也许这地方风水较好,他是不是该考虑晚上也睡在这?
“副总,二线电话。”楚蒂粗哑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真可怕,那声音真像乌鸦叫。不过看在她能力高超的份上,他想他可以忍受的。
接起电话,他继续一天忙碌的工作。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他依然夜夜难眠,梦境越来越多,他选择忽略它,却使得性情越来越暴躁。更教他郁闷的是,她天天面无表情的逼着他吃药,而他不知着了什么魔,一次也无法拒绝,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的腿伤的确因此好了很多。
一个月后,古月诚终于承认她确实有穿五颜六色衣服的权利,任何能跟着他在一天之内跑六个工地、签四次合约、三加三场宴会的秘书,她高兴怎么打扮都是她的事,这种允文允武的秘书太难找了,简直就是稀世珍宝。
至于她浮肿的双眼和粗哑的声音,在她上班一个星期后他就知道自己错了。这女人只不过是不小心感冒了,这是他自己的解释,至于对不对,那就不得而知了。他只庆幸没让她听见他对她相貌的批评,好险!
好险?真的吗?这点只有天知道了!
她怎么能和他相处一个月而不露出马脚?
楚蒂视而不见的望着手中的香槟,也许她的演技比她以为的还好,只不过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而不崩溃。“小姐,可以请你跳舞吗?”
熟悉的声音让她吓了一跳,她抬头望向来人,脸上露出一个月来的第一次笑容。
“小白!”“嘿,这是表示可以吗?”白天羽伸手邀请她。
“乐意之至。”她放下香槟,把手交给他。“你是来采访的吗?”
白天羽平常的工作是记者,但他同时也是辰天保安旗下的保镖,这家伙很不幸的正是老头的亲生儿子。
“对啊,你也知道,这种慈善舞会最容易听到小道消息了。”他对她眨眨眼,“你要提供吗?”
她对他扮个鬼脸,“恐怕得让你失望了,我整天都跟着现任老板到处跑,才刚进门而已,什么八卦消息都还没听到。”
“蒂蒂,注意你的形象,这可是钓金龟婿的好地方。”白天羽牵着她走进舞池翩翩起舞。
“呀,小白,你想把我嫁出去啊,我还以为你答应要娶我耶。”楚蒂故作伤心的说。
白天羽也装出惊讶的模样,“是吗?我还以为你找到了你心爱的杰克!想把我抛弃了不是吗?”前不久罗芸才将整件事对他约略提过,只是她并没有说杰克到底是谁。楚蒂全身一僵收起笑容,“他不是我的杰克。”
“蒂蒂,怎么了?”白天羽发觉不对,遂不再开玩笑。
“没有,只是你大概真的要娶我以示负责了。”她想笑,看起来却像要哭出来了。这下可把白天羽给吓到了,他连忙将她带到一边的角落处。
“蒂蒂,你别吓我,我会心脏无力的。”
楚蒂终于笑了出来,但泪水也同时溢出眼眶,“小白,要你娶我这么可怕啊?”
“是啊,可怕死了。”白天羽将她拥进怀中安抚道:“蒂蒂别哭了,你知道我最怕女人的眼泪了。”
“还叫我蒂蒂,你真想娶我啊!”她笑着将眼泪擦在他昂贵的西装上。
“那我宁愿下地狱去。嘿,这是我新买的西装耶!”白天羽连忙将她拉开,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借我擦一下会死啊。谁教你那壶不开提那壶,活该!”楚蒂对他吐吐舌头,随即转身便跑,却撞到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古月诚。
“啊,副总?抱歉!有事吗?”她在瞬间收起所有表情,淡淡的问道。
“我们得告退了。”说完,他上前挽住她的手,朝白天羽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接着便带着楚蒂走了。
白天羽回以微笑,心中却觉得有些奇怪,古月诚镜片后的眼神似乎有点阴寒,他并没有得罪他啊,有吗?
离开慈善宴会会场,古月诚对楚蒂说:“我送你回去。”
楚蒂有些讶异,公司和她的住处并不顺路。“不用了,我坐计程车就行了。”
“太晚了。你住哪?”他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楚蒂紧抿着嘴,不懂他为何坚持,她不希望他到家去,一点也不希望。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不是原先的那个,而她一点也不想要他站在屋,然后眼透着陌生,彷佛他并没有住在那长达半年。
不,那对她来说太残忍了。但她看了古月诚下巴紧缩,知道他不会放弃,除非得到他想知道的答案。在心低咒一声。楚蒂妥协的坐上车,不情愿的说出地址。
车子转进山路,就算他讶异她住得如此偏僻也没有表现出来。
没多久就到了她家门口,楚蒂道了声谢,头也不回的跳下车冲进门,彷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她靠在门后,憋着呼吸,直到听见车子远去的声音,她才吐出那口气,却不知道那代表失望还是放心。
几分钟过去了,她仍靠着门,目光空洞的望着黑暗的客厅,知道自己脸上会有什么表情,但她不敢去看,也不敢开灯,她害怕自己会像这一个月来独自回到家一样,不由自主的戴上若无其事的面具欺骗自己。
他的女秘书真的很古怪。不是说她的眼镜,他当然知道那是平光的,他从没想过要她摘下,毕竟他自己也同样戴着平光眼镜。她的古怪在于那多变的表情。
古月诚将车开下山,在脑海中盘旋的净是他古怪的女秘书。这女人让他感到迷惑,太诡异了,他怎么有办法在睡眠不足、忙得昏天暗地的时候,还有办法分神注意她?但他的确常看她,而且次数太过频繁了。
这真的很不对劲,但他无法抗拒,他越是看她,就越觉得困惑。
她挑起了他的兴趣!他觉得她的脸像戴了无数个面具,她能在瞬间替换,前一秒还呆愣的望着手中文件,后一秒就见她挂上一脸愉悦的笑容应付客户;这一刻才见她对烟味皱鼻,过一会儿就见她笑着置身在茫茫烟雾中,彷佛那是名贵香水般。
跑工地她活像个工头,走鹰架如履平地;在公司她是能干秘书,处理文件像呼吸;去宴会她是名媛淑女,跳起舞来标准得有如皇亲国戚;陪客户应酬喝酒,她从没醉过,她永远不是躺下的那个。
而她在白天羽面前,则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生。
甩开那股不悦,古月诚发现她只有在面对他时脸上没一点表情,不,还有她以为没有人见到的时候,她脸上同样面无表情。不像一般人在独处时,总是习惯放松,当她以为没人看见时,她脸上有的只是空洞和漠然,好象她的灵魂不在那。那是他最厌恶的表情,或者应该说是面具?
他的白天和夜晚被两个女人分秒占据,他不禁要怀疑自己怎么还没疯掉。
古月诚嗤笑自己,他知道他为何没疯掉,因为他经历过更折磨人的炼狱。他是杀手白狼就算已经洗手不干,他仍然是当年那个顶级杀手白狼他在那恐怖的地狱熬了五年没疯掉,现在这两个女人当然也不可能逼疯他。
思绪一顿,古月诚忽然发现眼前这条路是他当初受伤倒地的那条,真巧,她竟住在这条路上。
车子驶过一个弯道后,他看见山下闪烁的招牌,一股刺痛穿过脑海。
我也会保护你,保护你一辈子。
刺目的煞车声回荡在山路上,他脸色死白的瞪着前方。老天,那是他的声音,那是他说过的话!
他立即将车子倒回方才那个弯道,看着山下那些招牌,熟悉的痛楚传来,脑海闪过一幕黄昏的画面。你不是白痴!不准这样说你自己!
这次是她愤怒的声音,他急切的想抓住其它画面,几乎就要看到她的身影了,但一股剧痛传来,跟着画面就消失了,不管他多努力尝试,它就是不肯再出来。
天杀的!古月诚气愤的捶了下方向盘,真是他妈的!
他火大的下了车,寒冷的山风吹来,他瞪着山下的霓虹灯。他来过这,他在失忆的时候来过这,而且他该死的答应了某个女人要保护她,那个不准他说自己是白痴的女人。
伸手将头发往后拨,他猛然发现后面那句话所代表的意思,登时全身一震。天啊,他曾经是个白痴!
古月诚一点也不高兴发现这个事实。难怪他会说出那句要保护她一辈子的蠢话,那蠢女人要为这一切负责!
突然间,百货公司的最后一幕清晰起来,古月诚迅速爆出一连串的咒骂。
他救了那个女人,而她却赏他一拳!他怎么会忘了这件事,那女人赏他一拳,拿他的脑袋喂子弹!
那个该死的金发,不对,是黑发女人!他要宰了她!等他找到她,他要亲手宰了那个忘恩负义的笨女人!
不过,前提是要先找到她才行。他厌恶的再次诅咒,他还是想不起来她的长相,只有声音而已。她的声音……
他记得她抱歉的声音、记得她哭泣的声音、唱歌的声音、念报纸的声音、说话的声音、愤怒的声音,他该死的记得她绝望破碎的声音;一股疼痛袭上心口。
他站在寒风中想对世界咆哮,那个该死、天杀的妖女!
楚蒂看向桌上的电子钟,已经十点半了,副总裁的办公桌上早已堆满了文件,但位子的主人却到现在都还没出现。
“楚秘书,日本的客户已经到了。”业务部职员打内线通知她。
“知道了。”楚蒂再瞄了空荡荡的座位一眼,决定遵照古杰早先的命令上去抓他下来。坐着电梯到达顶楼,门一开,楚蒂就愣住了。
她没见过这么乱的猪窝,甫踏出电梯门,她便一脚踩到一个空酒瓶差点跌倒,幸好她及时扶住墙,眼镜却掉到地板上的一件西装外套上,她捡起眼镜,发现上面沾了些酒渍,只得先收起来等一下再处理。
她皱着眉一路捡着他丢在地上的衣服,先是西装外套,接着是一件短背心和衬衫,然后是领带,跟着是西装裤,最后则是一条三角内裤。她一一拾起,拎起内裤时她忍不住一阵脸红。老天,她相信此刻他肯定是光溜溜的,一如刚出生的婴儿。
原木地板上到处是捏烂的啤酒罐,然后是XO和威士忌的空瓶,楚蒂忍不住皱眉,这男人显然在酗酒,而她一点也不喜欢这点。
她来到显然是卧房的门口,有半晌不能呼吸,只能动也不动的望着躺在床上一丝不挂的男人。他大剌剌的躺着,黑色床单盖住了重点部位,其它地方可是一点遮掩也没有。
她晓得女人躺在黑色床单上会有怎样的效果,但她从来不知道男人躺上去也有同样的功用。他看起来性感极了,像是英俊的恶魔。
然后她看见了那只美丽的动物一只白狼!要忽略它实在太困难了,何况它雪白的毛在黑色的大床上是如此的显眼,楚蒂有些奇怪她怎么会先注意到古月诚才注意到它。
她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原来它就是杰克,紧接着她也知道那幅画是谁画的了。
它陡地睁开眼看着她,楚蒂见到那双熟悉的瞳孔,古月诚是个很有天分的画家,他完全呈现出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