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事务,伙计们也只当她是与许仙相厚的公子,并不拿她当东家看待。
许仙得白素素倚重,做起事来也分外尽心,将店内一切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又因店面位置选得好,只开业一个多月,来诊病抓药的人便络绎不绝。
这一日,白素素又带着陈青到店内后堂小坐。伙计给他二人看上茶,便转身去前厅知会许仙。陈青看着那伙计穿过后院转过小门,才向白素素道:“看这许仙平日行事磨叽,想不到做起掌柜来倒是个能顶事的。”
白素素一笑:“各人皆有优点,许仙虽然有时行事稍偏,但药学医理上是不差的。”
陈青摇摇头,转向室内去看墙上新挂的一副水墨人像,端详了片刻,不由笑道:“这许仙真是有趣,别人都挂些山水仕女图,他倒好,挂个白胡子老头充数。”
白素素起身走到画前看了看,又看了潦草的题词,道:“他既然在此处挂上这副画像,想必自有他的用意。”
二人说话间,那刚刚去传话的伙计从前厅匆忙跑回来,对白素素歉道:“白公子、陈公子,对不住,我家店主今日有事不便待客,还请二位改日再来。”
白素素见那伙计神情慌张,不由追问道:“可是店里出了什么事?”说着便疾步赶向前厅,那伙计拦不住,只得追在白素素、陈青二人身后小跑。
几人快步走到小门处,只听厅内正有人大声哭号,白素素挑帘一望,一位老者正躺在大厅正中,一名男子伏在那老者的身上嚎得正凶,口内还含混地嚷着什么。那男子闹出的动静颇大,药堂外已围了一圈人,三三两两交头接耳地围观看热闹。那许仙在那男子身旁又是劝又是拉,急得满头大汗。
白素素向厅内扫视一圈,对身旁伙计低语几句,那伙计便到厅中唤了邱灵出来。白素素将邱灵向院内带了几步,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邱灵满面惊慌,道:“刚刚那男子扛着老人进门,许师父以为他是来诊病的,就向内迎,谁知那男子走到厅中将老人向地上一放就突然嚎了起来。说他舅舅吃了店内的药就昏死过去了,说许师父是庸医,还要他赔人命来。”
白素素微微皱眉,又问道:“他抓的药可确实是从店内出去的?”
邱灵嗫嚅了一会,直到陈青催促,才犹豫着说道:“这几日看方抓药的人多,那男子只说从店内拿了药,却没有出示药方。而且……而且……”
陈青不由急道:“而且什么?快说。”
邱灵看向陈青:“那男子像是那日在御街上……丢了钱袋的那个。虽然看上去瘦了不少,但五官轮廓未变,我凑近闻了闻,身上味道也很相似……只是这次没那么大酒味。”
陈青哑然。
白素素追问道:“许仙可给那老者诊过脉了?那人是死是活?究竟什么病?”
邱灵答:“那男子来了之后便开始嚎哭,许师父慌了手脚,还没顾上给人诊断。”
白素素让邱灵去前厅叫许仙给那老者断一断生死病情,再来回报自己,邱灵闻言急急忙忙往前面去了。
陈青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忽然道:“那男子是个泼皮无赖,上次在御街上我便听人说他惯会使这些坑蒙拐骗的手段,这次他必定也是和那地上的老头串通一气来耍诈讹钱。”
白素素劝了几句,又在后院等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邱灵便跑了回来,报道:“许师父说那老人是重症风寒,加之体弱消瘦又高热不退,所以昏迷不醒。”
白素素点头道:“既是风寒就还好办。你跟许仙说我这里有治疗风寒体弱的秘方,让许仙把那老人抬到后院,再将那痞子请到厅内角落看上上好的茶水点心,不要让他追过来。”
邱灵点头去了,又耗了一刻,前厅内传来一阵高声扰攘,声消后,只见邱灵领着伙计将老人背到后堂,许仙在伙计身侧扶持,又让人将老人安置在客房榻上。
白素素跟到室内,将几名伙计支回前厅,又劝许仙去门外稍等,许仙却不想走,在白素素身后急道:“白公子究竟有何秘方?这位老人身体不甚强健,又烧成这样,怕是药石无用了。刚刚那痞子在前厅高声叫嚷,说是若不见人活着出去他便不肯罢休。白公子,那痞子讹钱事小,在下是怕若这老人有个三长两短,咱们这药堂就开不下去了!”
白素素转身道:“我知道了。许公子门外稍等,病人耽误不得。”话毕转回身去探那老人脉搏。
陈青抢上一步道:“许公子,我们白兄自有分寸,你还请门外稍等吧。记得,切莫让人闯进来。”说着将人推出门外,把门一关,又在门上施了道禁入法术。
房内只剩白素素、陈青、邱灵三人。
白素素探过老人脉象,起身正要施法,却被一只突然出现的手按了下来,白素素一惊,转身只见桐君正站在身侧。
桐君向白素素摇了摇头,道:“你这小蛇,也太性急了些。”话毕拂开白素素,俯身看了看榻上的老人,又掀开那老人的眼皮瞧了瞧,掰开他的嘴向口内望了一望,继而又为他诊了脉。
陈青见桐君不紧不慢,不由急道:“桐仙翁,医者父母心,救人如救己。您倒是快一些……”话未说完,便被白素素拦下,陈青看了看白素素,抿嘴不语。
那桐君诊了脉象,又抬起手稍掐了几下,点点头道:“倒是个有几分福气的。”话毕从腰间锦囊内摸出一粒药丸,塞进那老者嘴里,又在他喉上点了几下,看着他将药咽下肚去,才转头向陈青说道:“几日不见,你倒学了不少新词。”又一笑,道:“医者父母心、救人如救己,固然不错。可你知道行医之人最忌急躁。”
陈青看了看榻上呼吸逐渐平稳的老者,又看看桐君,尴尬一笑,道:“那许仙已经给他诊过一回,说是体弱,又兼风寒……”
桐君摇摇头,截断道:“就是皇帝御医曾给他诊过,换了大夫也要重新再诊一遍。医者看的是病人,不是旁人诊断。”见陈青依然尴尬傻笑,又摇了摇头,转向白素素问道:“你刚才是想以法术强行抽去他体内病气?”得白素素肯定答复后,继续道:“你原身为蛇,体寒性阴,若强行施法也只能让他顶上一时,只怕过不了两天,他仍要复发,倒时可就真的药石无用了。”
白素素一怔,道:“在下未学过医理……幸亏桐老仙翁及时阻拦。”话毕一礼。
桐君一笑,又转向邱灵,道:“你有资质,又虚心肯学,是个好孩子。若想精深,还当继续努力。”
邱灵见二位兄长皆受了训斥,唯恐自己也有做得不到的地方让桐君瞧了去,没成想竟得了夸,不由喜道:“谢仙翁爷爷夸赞,以后我一定加倍努力。”
陈青不由奇道:“桐老仙翁从未来过药堂,怎会知道邱灵有药学资质?”
桐君笑道:“我虽未身至,但在药堂内也有耳目。”见陈青仍是一脸疑惑,继续道:“那许仙在前厅后堂皆供了我的画像。”一顿,笑道:“就是那个挂在墙上充数的白胡子老头。”
陈青一呆,继而一阵尴尬,之后便又是行礼又是致歉。
桐君不以为意,哈哈一笑,道:“不过是句戏言,小蛇妖不必紧张。”又一顿,转身看了看榻上老者,道:“再过一时,此人便要醒了。他吃了我的药,醒来后便可下地行走,只是仍会体虚无力,你们给他喂些汤水粥饭便可。”话毕便起身告辞。
白素素知道此刻不便多说,便和陈青、邱灵一同与桐君行了礼,目送他消失在室内。
待桐君走后,白素素打开房门,那许仙正在门外急得团团转,见白素素出来不由抢上来问道:“如何?白公子秘方可见效了?”
白素素向他点点头,又交代他找些粥饭来,许仙得了令便转身向前厅去了。
过了片刻,许仙穿过后院一路小跑着奔进后堂,向白素素道:“我已让伙计去熬粥备饭了。白公子还要什么东西?药材器具,皆是现成的……”说着转眼向榻上看去,不由一呆。那老人已然醒来,正靠在榻上直勾勾盯着他瞧。
☆、丸药
白素素顺势将许仙推至门外,又趁他呆愣将人引到院中角落,低声道:“那老人刚刚醒来,身体已然无恙。只是现在在下还有一事相求,许公子务必要答应我。”
许仙本还呆呆地望着那房间的方向,听白素素说话,方才回过神来,急切道:“白公子究竟用得什么秘法?那老人明明已经……已经……”
白素素道:“此事说来话长。在下年幼时体弱,常感风寒,其中一次尤为凶险,父亲情急之下去翻祖上留下的手札,恰好找到了一副治疗风寒急症的方剂,给在下服用后效果立现。父亲诧异不已,后经过几年潜心钻研,又制成了丸药。虽然那时在□体已逐渐好转,但父亲恐我再犯,便多制了几丸让我带在身上,刚刚给那老人服下的,便是在□上的最后一丸药剂了。”
许仙惊讶道:“世间竟有如此神奇的丸药?那药方现在何处?若制出成药来,可以福泽多少众生啊!”
白素素叹息道:“这正是此事遗憾之处。那药方父亲甚为珍爱,时常带在身上,且秘不外传。可惜……有一日父亲在书房内研读祖上遗留的手札,因过于劳累,碰倒了桌上的烛火……父亲在火灾中丧生,那药方和手札也……”白素素长叹一声,“母亲因父亲亡故,悲伤至极,一病不起,没多久也……”
许仙见白素素神情萧然,不由一阵自责,忙安慰道:“是在下的错,勾起白公子伤心往事。白公子节哀……”
白素素摇摇头,转而道:“我要与许公子说的,正是这丸药的事。这秘制丸药家兄也是知道的,若透露出去,我怕……所以在下想请许公子对外宣称这老人是你亲手医治好的。”
许仙一呆,又想了一时,犹豫道:“可这……在下并无医治风寒的秘方,若别人问起来……”
白素素道:“这也不难,只说是一时情急便用了几味药煎成汤剂给他灌了下去,并未抄录下来,之后又有诸多琐碎杂事,究竟用得是那几味药,便混忘了。”
许仙又想了想,仍是犹豫道:“可在下……”
白素素向许仙一礼道:“许公子,若非……在下也不会开口相求,还望许公子答应在下这回。”
许仙想了一刻,又看了看白素素,才犹豫着点了点头。
白素素稍松了一口气,正逢此时,有伙计从外面买了粥饭赶回后堂,许仙急忙接过食盒,又让那伙计回前头支应去了。
二人进屋,将清粥小菜喂给那老人吃了,白素素放下碗向那老人问道:“老人家,您现下感觉如何?”见那老人点头,便要继续追问老人身世与外间痞子的干系,正值此刻,一名伙计突然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向许仙大声急道:“许店主,那人又在前厅叫嚷开了。说半天不见他舅舅人影,也不见许店主出去,定是咱们救不活要偷偷地将他舅舅拖出去埋……埋……”那伙计说了一半,一转眼却见那躺着进来的老人此刻竟然已坐了起来,顿时吓傻了。
白素素推了推许仙,那许仙才反应过来,向伙计道:“知道了,你去跟他说,他的舅舅已然转好,这便出去见他。”话毕,见那伙计仍是木然,便走过去推了一把,将话重复了一遍,让人往前面去了。
屋内几人扶着老人下了地,慢慢穿过小院,走到前厅。还未进门,便听那痞子在厅内嚷道:“你们害人性命不够,还要私藏我亲舅舅尸体不成?我定要见我舅舅!!你们休想偷偷将人埋了抵赖!!!”
白素素将帘一挑,正对上一张扭曲变形的紫红面庞,那痞子的眼睛在白素素脸上转了一圈,便错开眼去找许仙,却不期然与那老乞丐的视线对个正着,那痞子唬得一呆,再定睛瞧了一瞧,便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口内喃喃道:“不……不可能……”
痞子身后的几名伙计伙计正七手八脚地拖住他不让他往后堂闯,此刻见那老人竟被人搀扶着走了出来,也都呆住了。
许仙看了看拥在后堂门口的痞子、伙计等人,皱了皱眉,向几名呆愣的伙计道:“快将人扶起来。”那几名伙计回过神来,又七手八脚地搀扶地上的痞子。奈何那痞子身高体沉,那几名伙计又慌手慌脚,因而用了几番力也抬不动他。
陈青在白素素身后看了一时,此刻不由皱眉道:“真是麻烦,我来。”说着由白素素身侧挤过,推开众伙计,薅住那痞子的后领轻轻一提,便将人拎了起来,快步走到厅中,将人一扔,又返身走了回来。
白素素顺势看了看前厅,只见此刻药堂门口围的人比初时更多,而厅内除了几名伙计便再无他人。她略皱了皱眉,唤过身旁伙计,让他搀住老人,又低声嘱咐了几句,便带着陈青转由后门回小院去了。
冬季已至,连续几日阴雨绵绵,下个不停。白素素在书房中变出一只火炉,又买了些木炭烧火取暖。
这一日邱灵当值,早早便出了门。白素素不愿出去挨淋,便留在小院里与陈青围坐在炉边看书习字。
陈青对着本山野杂记发了会呆,忽然伏在案上笑了起来,说道:“那日那痞子的神情真是有趣。”又支起身向白素素道:“若非我还有几分力气,能拖得动那人,还真不知他要在后堂门口坐上多久。”
白素素一笑,将毛笔置于笔架之上,“听邱灵说,那老人是痞子从城外找来的乞丐?”那日她与陈青走后,店内伙计唤来衙役,将那痞子以闹事讹诈之名拘了起来,又传了许仙并那老人去衙内作证。之后几日,那许仙又要在店内执事,又要听衙门传唤,她也不便再去药堂给人添乱,便不知后事如何。
陈青答道:“正是。听说痞子是见那乞丐快要咽气便趁着天黑背进城,又胡乱套了身干净些的衣裳,一早便丢到店里想要讹钱。他以为那乞丐必死无疑,才敢大闹一场,想要狠敲上一笔,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倒把自己赔了进去。”
白素素点头,提起笔正要再写几个字,陈青又道:“听邱灵说,这几日到店里去看病的人多了不少。”
白素素挑眉看向陈青,陈青继续道:“那日围观的人不少,据说有人见那乞丐躺着进来走着出去,便将许大夫起死回生的故事添油加醋地传了开来。”陈青撇撇唇角,“还有人说许仙是华佗再世、扁鹊重生,传得有鼻子有眼,若我是那不知情的恐怕也要信上几分了。”
白素素一笑,摇摇头,低下头去继续写字。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快要过节了,我的存稿也耗光了,过节期间又比较忙,所以要向大家请几天假。。
明日起停更,初五恢复更新。初五当日会有双更。
请大家继续关注。
☆、作弊(捉虫)
过了几日,那痞子闹事一案已由衙门定了案,许仙不必再听衙门传唤,白素素便仍与陈青往药堂去点卯。
陈青进了后堂先是对着桐君的画像拜了一拜,说道:“前次多有冒犯,还望仙翁见谅。”话毕顿了一顿,继而低声道:“不要生气起来抓我入药就是。”
白素素偏头看了陈青一眼,一笑,也向着桐君画像一礼,道:“上次之事多亏桐仙翁相助,在下不胜感激。”
二人在堂内坐下,等了片刻却不见人,陈青不由奇道:“若是往日,早有伙计上来看茶了,今日倒是……”话未说完便起身要去前厅寻人,正值此刻,通往前厅的门帘一动,两名伙计匆忙步入后院,开了放置大宗药材的库门进去抬药。
白素素不由举步走到后堂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