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天(出书版)- 第16部分

　　〃更有甚者，你手上的西陵军还有三万，林厉大可以押着皇上一路向皇城进发，命我大楚士兵不准反抗……走到哪里，就杀到哪里！〃

　　〃难道你们楚兵是吃素的？不会回击吗？〃明若显然无法接受。

　　〃谁敢拿皇上的命开玩笑！到时，谁反抗谁就是不忠，即使回国也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我的天……那不成大屠杀了吗？真要这么做……〃明若抚着胸口说道，〃这个林厉也太恐怖了！〃

　　〃哼！〃

　　〃怎么？〃

　　〃没什么。〃王旁转过头笑道，〃只是没想到明将军也会有觉得恐怖的时候。您就没想过……这一切不都是您一手造成的？绑架皇上，假冒皇令，冒充我大楚皇子又把凤南军软禁在荒山上……你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可笑吗？〃

　　〃你要搞清楚，那是打仗！战场上谁不拼个你死我活的？正所谓兵不厌诈，难道你们还期盼我老老实实站在那里等你们来杀不成？真若是我不算计你们你们就不会算计我的话，那这仗不是一开始就不必打了！但现在的情况却不同了。〃

　　明若脑中暗想：这个应该算什么呢？外交阶段吧。

　　〃那您想怎样？〃王旁问了一个最直接的问题。

　　〃本来是想去见了那个太子再说的。但被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有这么回事似的……〃

　　明若说话向来随便，也没有发觉自己说〃那个太子〃的时候王旁的表情明显一愣，只是自顾自说道：〃算了，还是先斩后奏……我们连夜先回幽州，若是你们那个昭老贼肯发誓退兵的话，那我就赶在上头命令到之前放了他吧……免得夜长梦多！〃反正自己这个将军以后也不当了，犯不着管那个林厉是圆是扁。

　　若那个林厉真要她杀了昭安……到时候不杀吧，算是抗旨；杀了吧……那自己又算什么？欺负人家老爷爷？不，应该说是滥杀无辜助纣为虐才对！这种损阴德的事情还是离远点。

　　这样一来，才真的是夹心饼干两头为难了。

　　看来得早点回去把那些烦人精放了！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然而，明若这才打定主意那边的伤口却又痛了……哎哟……天！

　　又要骑马了！

　　西陵丞相

　　一路由王旁带着急行到幽州，明若只觉得全身的骨架像是散了一般，伤口似乎也有点裂开……一下马，感觉连走路也有了困难，只能让赶上前迎接的张校尉稍稍扶一把，才能勉强走几步。

　　〃叶源呢？〃明若放眼望去，都没有见到熟悉的人。

　　〃城主和一些高级将领都去太子殿下那边了，幽州这里只留下我一个负责看管重犯。〃张校尉一边小心地扶着一边答道，〃没想到太子在陵都沦陷前一刻拼死逃了出来……真是太好了！殿下对明将军的评价很高呢，一直说要重赏……〃

　　明若转脸，却正对上一脸讽刺的王旁，似是说：〃看见吧？早知道！〃心中便掠过一丝不快。

　　〃把昭安叫来。〃时间紧迫，明若也没有时间洗尘了，〃我有话要交代。〃

　　看着这个熟悉的地方，明若不知为何却没有久别重逢的亲切。难道是因为和那些凤南军相处久了？明若下意识地摇摇头。这会儿工夫，昭安也被请了进来。

　　听张校尉说，昭安得知冷无双落网，而凤南军被明若骗走后，他的精神一下颓废了不少……果然，半月不见，昭安原本红润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人也憔悴了不少，本来少见的白发也迅速蔓延开来。

　　〃我请你来，是想作笔交易。〃见时间不多，明若开口便道明了来意。

　　〃哦？〃见到明若，昭安原本萎缩的身子猛地一震，立即挺起胸膛冷笑道，〃敢问明将军又想到什么一石几鸟的绝世妙计了？〃

　　〃你只要发誓退兵，我便将你和阳朔都放了。〃无视昭安明显带着讽刺的语气，明若坦言道。

　　〃哈哈哈……明小贼你何时变得如此客气了？这倒叫老夫有些不习惯了！〃听罢，昭安却是大笑起来，〃其实你这么虚伪又是何必，只会让老夫不齿！〃

　　〃你……〃见昭安明显不信的样子，明若气得跳脚……我拼了命回来还不是为了救你一条老命？你倒好！

　　〃本将军是真的不想杀你，你为何如此不配合？〃

　　〃哼，明将军的好意老夫怎受得起？不妨你留给自己人用着吧！〃昭安见明若跳脚的样子自是觉得好笑，一字一字冷声说道，〃成王败寇的道理朕自然知道，今日朕落在你手里，也没想过要活着回去！不过你要朕不与西陵为敌，却是妄想！你自可拿去朕的人头，不过朕可以告诉你，大楚今后无论什么人为王，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明若你！〃

　　〃你……〃见昭安这副德行，明若也知道劝他不动。真是岂有此理！人家拼死救他他还这么一副嘴脸，老顽固！生着闷气的明若全然忘了当初自己似三岁顽童一般的举动了。

　　〃算了……叫阳朔来！〃

　　看来得改变一下说话的态度……明若思量着。

　　于是，阳朔甫一进门，明若劈头便扔下一句：

　　〃你也应该知道，太子下令，要大楚皇帝和他一班贼臣的命！〃

　　〃那又如何？〃听了明若的话，阳朔虽然早有准备，但身子还是忍不住有些微微的战栗。

　　〃我没有立即杀你却来找你，你也应该知道我的立场……事情能不能挽回，就在你一念之间。〃

　　〃听说你之前曾找过皇上。〃阳朔没有抬头，只是平静地一字字道，〃既然已经在皇上那里碰了钉子，我劝你莫再动那个脑筋了……问我也是同样白费口舌。〃

　　〃我看不见得。〃明若摇头道，〃没错，昭安已经是视死如归了，但我看他的命他自己舍得，你却未必舍得……对吗，阳丞相？〃

　　〃你！〃胸口一热，阳朔一张嘴，竟吐了口血。

　　见此情景，明若不由心一软，关心的话到了口边却又吞了回去。〃殿下他要杀你们是因为国仇家恨太深，但我是个军人，军人自当明白当前的局势……我西陵本就国力微欠，此番大战，自然也耗了不少人力财力。如今虽然局势大好，但是为上者当未雨绸缪，西陵目前自保尚可，若是硬要与大国为敌，前景堪忧……〃

　　〃你的话不错，但你既然说服不了皇上，对我说，也是无用！〃阳朔何尝不明白其中的利害，但君为臣纲，既然皇上誓死不肯，臣子又岂能擅自做主？

　　〃我只要三年！〃明若摇头道，〃只要你们答应三年之内不来侵犯我国，我便放你们回去，如何？你们皇上的命，就在你一念之间！〃

　　话已至此，阳朔再怎样也得好好思考一番了。的确，以皇上的脾气自是不肯发誓永不侵犯西陵……但三年，三年的忍耐便可以换皇上的性命……阳朔心中的天平不禁慢慢地有些倾斜了。

　　〃好，我答应！〃半晌，阳朔终于点头道，〃皇上那边，我自会说服，也请明将军遵守自己的诺言！〃

　　于是，列条款、签字、盖章……所有的仪式马上简单而又慎重地展开了。翌日清晨，在没有散尽的白雾中，明若送走了昭安和阳朔。

　　按《幽州协议》，昭安、阳朔回国之日，即当宣布全面撤军的旨意，并设天台，当众立重誓，三年内不侵犯西陵一寸土地。

　　待楚国全军离开西陵的三十日后，明若当释放凤南将军冷无双；六十日后，陆续释放所有的凤南大军。而楚国则需赔偿西陵五百万两白银及三十万担粮草作为补偿。

　　唉，总算是告一段落了。明若横在太师椅上，大叹口气。

　　此时，却有个高瘦的身影没有经过通报便闯了进来。

　　〃谁？〃明若下意识问道。

　　〃啪……〃下一刻，没等明若反应过来，人已经倒在了地上，明若只感觉左脸一片火辣，牙齿也有些松动了……好痛！

　　从前听说有人一巴掌就被打成聋子的时候，明若是死活也不相信的……好歹小时候被老爸老妈抽耳光的次数没有几十也有十几了吧？也算有点判断了吧？

　　一句话……怎么可能？

　　可现在，明若不得不信了。脑子发出嗡嗡的响声，眼泪也不自觉冲了出来。

　　到底是哪个浑蛋？！明若反射性地抬眼，却发现眼前模糊一片……TMD，居然连焦距都对不准了。低头用力地把脑袋晃几下再抬起来……

　　一双黑色的马靴，然后是明黄色的长袍，嗯，身材挺高的嘛……再往上看，腰间系了根绣着飞龙图腾的腰带……定格！

　　〃林厉？〃不用继续往上看，明若已经知道来者何人。

　　〃放肆！〃那人听后似是大怒，又要上前再加上两记。

　　〃住手！〃明若这回聪明了，立刻把身后的椅子抓了起来，〃你再敢出手试试，小心我把这个砸你头上，让大家瞧瞧脑袋开花是什么样子！〃

　　〃你！〃那人看明若的样子仿佛是见到了鬼般，连道了好几个〃你〃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高举的手停顿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考虑了许久后突然猛地一振道：〃大胆奴才，本太子今天若是不好好教训你一顿，将来还了得？！〃

　　说时迟那时快，这铁砂掌便急急猛猛地抡了下来。而明若这边也没有闲着，椅子往面前的人身上砸去……林厉虽敏捷地避开了要害，但是肩膀还是一阵吃痛，而明若这边也不容乐观……林厉毕竟专门练过拳脚功夫，近身格斗怎么也比明若这个三脚猫要来得强，不出一会儿功夫，她身上已经是青一块紫一块。

　　不过局势也并非一边倒，被重拳抡到的明若一发急，便不顾形象地爪子和牙齿一道上，看到不是自己的肉就重重咬下去，不是自己的身体就重重地一拧再转个180度……最后演变成两条身影在地上从这边滚到那边，再从那边滚到这边。每滚一圈，林厉的身上会多出数道牙痕，而明若身上则再添几块乌青……西陵丞相柳澄芮一进门，看到的就是如此景象！

　　〃住手！〃思维冻结数秒之后，柳澄芮终于大声喝道。

　　然后，明若被五花大绑押到林厉面前。

　　〃殿下，柳丞相……〃闻声赶到的叶源见状立即上前求情。

　　〃你给我闭嘴！〃没等叶源把话说完，林厉便一把推开还在给自己上药的太医，拍案冷声道。投在明若身上那怨毒的视线更是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原本就已紧张的气氛瞬间冻结。

　　明若的头被硬生生压住……其实在场的每个侍卫都是随明若出生入死过的兄弟，下手自然很轻，但样子还是要做的。

　　〃你知罪吗？〃喝完一盅茶，没等柳澄芮开口，林厉已经恨声道。

　　若是明若有心，就可以感觉到周围的温度已经降到零度以下，叶源和张校尉更是气也不敢大喘一声。可明若显然没有这层认知，感觉就像以前小学时候被恶老师冤枉被坏同学欺负：我错？我哪里错了？

　　〃你这算什么态度！〃见明若一声不吭，原本就已气急的林厉更似火上浇油，〃好你个明若，抗旨在先，对本太子不敬在后，现在居然连本太子的话都不放在耳里了是吧？！〃

　　〃好你个恶人先告状！〃见林厉越说越离谱，明若自是按捺不住，抬起头就对他扔下一句，〃明明就是你仗势欺人！〃

　　〃你还敢……〃林厉显是没有料到有人竟胆大到此时还敢忤逆自己，气得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

　　〃第一，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你给我什么好处了？施了我什么恩了？施了我家什么恩了？告诉你，没有，一件也没有！

　　〃倒是我，现在你站的这块地方，还有你之前下榻的那个什么劳什子城来着，都是我和士兵一起辛辛苦苦打下来的。若不是我，你现在还不知在哪里凉快着呢！

　　〃第二，别用这种发号施令的口气和我说话。太子？太子又怎么了！你比我多长块肉了还是什么？你中箭了不会死吗？你懂的有我多吗？〃

　　明若把林厉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鄙夷道：〃告诉你，我不吃你这套！

　　〃第三，别拿什么西陵太子的身份来压我。哼，告诉你，我又不是西陵人！要不是看在这里是启枫哥哥故乡的份儿上，我才不要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听你这个蹩脚太子讲什么废话呢！　

　　〃第四，我要讲的都讲完了，你看着办吧！〃话毕，明若狠狠瞪了林厉一眼，把视线转向地上的砖块。

　　〃你，你……〃林厉显然已经快要吐血，整个人都抖得厉害，〃好！很好！来人，把这个大逆不道的逆贼给我拖下去！〃

　　〃太子殿下！您……〃张校尉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即上前恳求道。

　　〃住口！〃

　　〃太子……〃叶源显然也没料到这个明兄弟会把场面弄到这么僵，立即上前求情。

　　〃放肆！〃林厉显然是铁了心，一拳砸下去硬是把茶几也打了个窟窿，〃谁敢求情，一并拖下去！〃

　　〃殿下！〃

　　〃好啊，都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来人啊！〃林厉顺口发落，却不料此时起身制止的人却是柳澄芮，〃怎么连你也……〃

　　〃殿下，明将军就是再忤逆，此时也不是处置他的时候。现在整个西陵的百姓都知道他是救国英雄，又连败南北两大将军。若是贸然将他斩了，恐怕民众会不服。〃柳澄芮四平八稳地分析着情势。

　　〃那你的意思是姑息养奸了？！〃林厉冷笑，毫不客气地讽刺道。

　　〃臣非此意！目前的形势是不能杀也不能放！而留为己用的话……这位明将军又明显欠了教养，所以臣下的意思是……〃柳澄芮似是一点都没有在意林厉的挖苦，眼睛都不抬地继续道，〃请殿下把此子交于臣下，臣下会让他知道何谓君为臣纲。〃

　　〃哦？〃

　　〃请殿下放心，臣只要三天！〃柳澄芮躬身道，〃三天后，定让此子顺服地跪在殿下脚下磕头赔罪！〃

　　林厉沉默着点了点头。

　　〃这里人太杂了，押回太子殿下的驻营再说！〃柳澄芮扫了帐里帐外的西陵士兵一眼，缓缓道。

　　〃你们凭什么要我跟你走？〃明若抬头刚想反驳，却突然觉得眼前一黑，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就凭我是这西陵的宰相！〃柳澄芮冷眼注视着明若，一抬手，刚才劈了明若后颈一记的士兵便会意地抬着明若走出了营帐。

　　〃柳丞相……〃叶源毕竟和这位丞相有些交情，见他要走，便极力劝道，〃这回能全身而退毕竟全仰仗这位明小将军，请您手下留情……〃

　　〃叶源你放心，〃没等他把话说完，柳澄芮已出声制止，〃陵都的百姓还等着目睹天下第一名将的风采，你就是要我用刑我还舍不得呢！〃

　　〃可是……〃眼前这人的厉害其他人没见识过，叶源可是清楚的，见他说来说去都不肯给个承诺，叶源怎么放得下心，〃这个小将军一直都很傲的，所以……〃

　　〃没错，年轻人心高气傲些也不算什么坏事。〃

　　〃那……〃

　　〃可你有见过傲到敢对太子动手，敢当着众人面忤逆太子的吗？！〃话至此，柳澄芮毫不客气地推开叶源，〃叶源你稍微清醒点，就应该明白现在给他点教训是为他好！〃

　　明若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好多。感觉身下传来了丝丝凉意，明若这才惊觉自己是躺在地板上。再往下一看，差点没有叫出声来：天！自己的衣服居然全被解开了……他们，他们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了？而且这布局不是很像电视剧里的刑室吗？那姓柳的居然把自己扔到这里来了？！

　　〃你醒了？〃只见柳澄芮悠哉地坐在几尺外的太师椅上，缓缓喝了口茶才道，〃原来还是个姑娘家，真是个惹事的主儿呢。〃

　　〃我惹事？〃见这个柳老头不像那个林厉那么野蛮，明若自是和他讲起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