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天(出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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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天(出书版)-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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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都是那般困难:〃这些年……你还好吗?〃

  来人也显然是被这突发的情况吓到了,后退了几步老半天也没敢吐一个字,直到眼前的人终于撑不住双眼一翻倒下,才抬眼询问地望向昭麟身后的王旁。

  〃流柯公子三年未碰琴弦,声名依然远播呢!〃把怀中的昭麟抱回床榻,王旁皮笑肉不笑道,〃十二殿下自小酷爱听琴,当初得知公子的死讯还大哭了三天,却不知如今比起那区区琴艺,公子的床上功夫可要了得多了!〃

  〃你!〃听到如此无礼的奚落,被唤为流柯的男子不禁脸色涨红,咬牙颤抖地瞪着王旁,却终究没有反驳。

  〃好了,人也看了。〃看着紧握着拳的流柯,王旁无法对他有任何好感,撇过头便下了逐客令,〃没事便回去复命吧!〃

  那人一怔,目光复杂地往床上昏迷的身影扫了一眼:〃那小人便告辞了。〃

  〃恕不相送!〃

  流柯刚踏出王府,候在外面的侍卫长官便迎了上来。

  〃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太子手下的侍卫素来是世家出身,对于眼前的男宠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口气。这番询问,还是看在此人得宠多日的份儿上:〃殿下交代你的事都办了吗?〃

  〃这……〃流柯一脸土色,语气也是与以往全然不同的支吾。

  〃我看是没吧!〃平日里见这个下作之人得意惯了,如今好容易看他出丑,侍卫不由面上带光,〃是谁出门前还向太子作保来着?如今碰壁了吧!你以为人人都会吃你这套……看你这副模样,还不赶紧回去向殿下请罪?〃

  眼看着那些人要架自己上轿,流柯不禁面露难色,好容易才启齿道:〃若我现在回去,殿下必是猜我连人都没有见到……不太好吧?〃

  〃那你还想怎样?难不成你还想……〃那人嘴一张,正要把〃欺瞒〃这两个字当着所有人的面吼出来,却感觉手心一重,两颗荔枝大小的夜明珠赫然在目,〃咳咳!那好吧,趁这机会你就好好想想怎么和殿下解释去!〃

  说罢,那长官挥手头也不回地领着轿夫回府了。直到那几抹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流柯脸上的表情倏地松了下来,回复到独处时才有的波澜不惊。

  清冷的眼神往十二皇子府的牌匾睇了一眼,流柯拂袖消失在长街的另一个方向。

  〃你是疯了还是傻了?刚才若不是我打昏你,接下来是不是就轮到兄弟相认了!〃昭麟一睁眼,便被王旁拖起来骂道,〃说来倒也不稀奇:大的把太子迷得神魂颠倒,小的更是了得,三两下便把离王的心勾了去,这经验还真得好好交流……〃

  〃给我住口!〃见这人开口便说出如此下流的话,昭麟禁不住喝断,〃允文才不是那种人!〃

  〃他不是那种人?〃听到昭麟的反驳,王旁不忍笑道,〃你去路上随便打听打听,这一年多来,这人是怎么从男窑子里爬到太子身边的!〃

  〃你说什么?〃听到这里,昭麟颓然地倒在床边,脑子嗡嗡作响,全然无法集中心思再往下听之任之,〃男窑子?他怎么会被送到男窑子?谁允许你们把他送到男窑子的?〃

  流柯一路漫不经心地走着,直到看见那熟悉的招牌。〃宝来客栈〃四个大字高高地悬着。沿着大堂的楼梯拾阶而上,客栈的二楼是雅座,每个座位之间都有一道屏风隔着。虽只是一层纸,却把空间完全地分了出来。

  〃客官要点些什么?〃见来人一身锦衣价值不菲,小二还没等他坐稳便殷勤地擦起了桌子。

  〃有什么便上什么吧。〃目光扫过楼下那些衣衫褴褛、颤抖地举着破碗在大门前候着剩菜的人,流柯的嘴角突然扬起一丝腻烦。

  这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做麻木。

  细嚼着碟中的佳肴,那味道却重了些;浅酌着玉杯中的清酒,那味道却淡了些。

  正在此时,屏风的另一面传来了刻意压低的一声呼唤:

  〃殿下!〃

  流柯自顾自地品着杯中的浊酒,半天都没有搭话,于是,屏风另一边也静了下来,叫来了小二,点了酒。整整一个时辰,这两个人就这么背对背地坐着,喝着酒。

  〃加紧计划!〃最后的一个酒壶清空的那刻,流柯终于放下酒杯径自起身,〃我正好找到个合适的替罪羊。〃

  〃可是……〃素来沉稳的声音这一回却带着不小的惊异。

  〃今天遇到个熟人,说起来你也认得的。〃流柯浅浅地笑了,可那笑意却进不了眼底。没等身后的人再发话,清瘦的身影便扶着楼梯下去了。

  〃小二,结账吧。〃

  醉 酒

  〃允文,呜呜,允文……〃昭麟手一晃,第七个杯子便飞了出去壮烈成仁。用力撑开眼睛,好容易才找到身边早已朦胧的身影:〃默儿再倒!〃

  〃殿下您的伤还没好。我,我看……〃宋默在情况不明时被她拉到酒楼,见她一坐定便一杯杯灌起烈酒,此时已经吓得没了主张,〃烈酒伤身,您……〃

  〃你没听过一醉解千愁吗?你不喝酒便给我出去!〃嘣的又砸了一个酒坛,昭麟握起拳头猛然抗议道,〃不要碍手碍脚的……本姑娘今夜只求一醉……〃

  〃殿下?〃昭麟这么一说,宋默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殿,殿下居然醉到连自己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了吗?

  〃哈哈!只怕是……〃扶着酒坛子又是一口烈酒下肚,昭麟只觉得身心连着脑子一起烧了起来,〃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拍着桌子原想着接势站起,却不料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便直扑着往前倒了去。肚子撞到地上一阵翻腾,胃中的东西便全部都倒了出来。

  黄浊的液体一口一口地往外呕,酸臭的气味即刻在房间里边蔓延开来,刺激着昭麟的大脑,一如之前王旁对他说的话:

  〃什么皇子?难道皇子做男妓就不叫男妓了?苟且偷生也就算了,还进了那种地方……就是下贱!〃

  〃说起来你的命可就比他好多了!〃

  〃唔唔……呕!〃昭麟捂着肚子,身体缩成了一团,可胃部却仍旧在不住地痉挛,连酸水都呕出来了,却还不休止。无色的水滴不住地落到地板上化开,也说不清那究竟是眼角划过的泪水还是额边冒出的冷汗。但或许只有在这个时刻,疲倦到极点的心才终于有了那么一丝的释放吧?

  想到这里,昭麟无意识地一笑,伸手又抓过一个酒坛子灌了起来。

  〃殿下!〃宋默却是再也看不下去了。想到皇子府距这里也只有百步路的距离,便一个旋身出了雅阁,回去搬救兵去了。

  〃哈……哈!〃见屋里总算清静了,昭麟摇晃着起身,却仍不肯放下那酒坛子。举目望去,四周的景物此刻都是朦朦胧胧的。沾了点洒在地上的清酒,昭麟对着地板歪歪斜斜地写道:

  〃允文。〃

  一看却觉得太小,重新再写了一个,却仍是小,便又写了一个……

  写到第八个的时候,昭麟点了点头,终于觉得满意了,便欢欣地对着地板上的字摸了起来。

  〃允文那么好……他们都是嫉妒你,胡说的对不对?〃昭麟一遍遍地抚着地上的字迹,好似自己摸的正是允文的脸一般,〃一定是的。〃

  想到这,昭麟总算安心地笑了,可转眼又瞪大了眼睛跳了起来……字,怎么地上的字都不见了?!

  〃对了……酒精是会蒸发的!〃昭麟晃了晃脑袋,想到小学的时候自然常识老师似乎说过这么一句。

  〃真扫兴……不过我还有办法!〃脑中灵光一闪,昭麟又嬉皮笑脸地坐回地上,白白的牙齿对着手指一咬,嫣红的,不会蒸发的颜料便径自流了出来。

  〃允……文。〃看着鲜艳的大字,昭麟咯咯地笑了,一边举着酒坛子继续喝,一边对着地板,涂鸦了起来。

  〃小二,结账了。〃蓝袍男子戴起黑纱的斗笠走出雅间,正欲往楼梯口行去,迎面却撞上突然从对门的雅间中跌跌撞撞冲出来的昭麟。闻到那人一身酒气,不由蹙眉伸出左手略略一挡,便把那人搁在了一尺开外的地方。

  〃今宵酒醒何处……对了!我今晚要睡到柳树底下!〃昭麟虽站住了,身体却依旧摇摇晃晃,才吟到柳永的断肠词,眼前却突然冒出来一双手。只是眼角扫过的一瞬,却足以把沉迷在酒精中的大脑浇了一个透心凉!

  眨了眨眼睛,那双手却仍旧在那里。骨节修长,白若冰雪,莹若美玉。

  这双手,任何女子见了都要汗颜,任何的画匠见了都不禁惊叹。可映到昭麟眼中,却除了恐惧,仍旧是恐惧!

  所有的醉意都在此时消散了。昭麟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和越来越无力的双腿。

  也就在这时,原本应该撇下自己离去的人突然伸手抓过昭麟的右腕,用只有昭麟一个人能听到的语调问道:〃你认识我?〃

  仅仅四个字,进到耳中却似五雷轰顶!昭麟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但仅存的理智却告诉她不能心虚不能惊慌更不能颤抖,否则等到他再次重复这句话并把〃我〃改成〃朕〃的时候,那一切便真的完了!

  一个人在交足了一切能负担和不能负担的学费后,纵然没有长进,但起码的了解还是有的;纵然没有了解,基本的自知还是剩的。即使站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他一个人,即使不远处的楼梯上依旧人来人往……但所有的这些却不能给昭麟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安全感。

  看着垂头不语的人,风冥司的思绪也陷入了难得的迷惑:会这么问只缘素来敏锐的直觉,可这世上有什么人会仅凭一双手便认出他?脑中万千的可能一一排除,却仍不能找到一个较为合理的解释。

  既然这样……眸子一沉,正欲提手给处在暗中的侍卫下令,可眼皮底下的人,却也正好在此时动了起来……

  只见昭麟抬头先是一笑,然后目光下移到他的手,再继续往下定格到他腰间佩的一块翡翠上,那柔和的目光突然变得幽深起来……一道晶莹的银丝出于昭麟的嘴角,止于风冥司的手背。

  〃呃……兄……兄台这块玉我见着好似亲切,好似……有缘,〃昭麟不好意思地擦擦嘴巴,正开口巴结,却不小心瞥到那人玉手上残存的〃秽物〃,脸更红了,〃不如,不如……〃

  〃不如给我吧!〃

  话说风冥司正等着他如何自圆其说,听到这后一句也是哑然:这世上竟有如此厚颜之辈?

  这番微服出巡,风冥司自不会随身佩带九龙这样的当世名玉,但这块凤凰块不谈雕工只看成色,便以足够买下四五个这样的酒楼还不止。

  然而昭麟显然是没有在意这些。只见她伸手到怀中一阵摸索,掏出一大锭金元宝,举到风冥司眼前晃啊晃:〃你知道吗?这个元宝是金子做的哦!你把那个给我,这个元宝就是你的了!〃

  隔着黑纱看着一团黄黄的东西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风冥司却是怔住了。记忆的深处,也曾有一个人,对着自己大谈金子的好处……

  〃不就是一块石头吗?〃见他老半天都没有说话,昭麟显然是急了,〃大男人做生意怎么那么不爽快?〃

  〃不就是块石头?〃被他这么一说,风冥司破天荒地开口驳道,〃那你又何必拿金子来做这亏本买卖?〃

  〃谁叫我看着那么喜欢呢?石头也只有认了……〃昭麟耸肩,流氓到底,〃不过你到底给不给啊?〃

  〃石头换金子吗?〃沉声一笑,黑纱下,风冥司的神色却复杂了起来。

  〃喂?〃

  〃好吧……金子你留下,这个你带走便是了。〃等离王收敛起最后那丝笑意的时候,他抬起手,把腰间的玉佩摘下递到了昭麟的手上。

  〃那……这个我拿走了哦!〃双手把玉佩捧在胸前,昭麟试探地望了一眼头覆着黑纱的男子,然后仿佛怕他会反悔似的,立即旋身跑下了楼梯。

  〃少爷?〃等昭麟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大堂外的时候,雅阁的门后突然传来了只有风冥司一人能听清的声音。

  〃我想给他便给他了。不过为保险起见……〃再度开口那刻,风冥司的声音已经完全变回以往的清冷,〃人你待会儿去收拾吧。那块玉我不要了,和人一起处理了就好。〃

  〃唉……真他妈窜得跟什么似的!〃离王的话还没说完,店中的小二却苦着脸,一边走到昭麟刚才包下的雅阁前一边抱怨道,〃穿那么好的衣服却逃咱们的酒钱!〃 〃你说得是这个吗?〃

  〃啊?〃那小二只觉手心一沉,定睛再看却发觉是个大金元宝,猝然间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这……〃

  〃那人的酒钱,剩下的就当是打赏。〃

  〃这,那……谢谢这位爷了!〃天降横财,小二捧起金子连番点头,跑下楼了,也忘了之前上楼是要来打扫的。

  二楼的走廊又恢复了平静。

  拂袖正欲离去,经过对面那扇虚掩的房门时,风冥司的脚步却没来由地停了下来。转身步到门前用指背轻轻一推,房内酸臭的味道便迎面扑了过来。

  今天是怎么了?微眯起眼睛,风冥司对从方才起便莫名涌起的情绪有些厌倦,但就在转身打算离去的瞬间,房间的西墙上,一行鲜红的字迹却恰好映入了眼帘……

  〃我叫大妞……你给我多少金子?〃 

  〃可怜我进宫兜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他们说的遍地的金子银子。呜呜呜,今天又碰上个自称皇帝的……连块破石头也不肯送我!〃

  〃就一个皇帝来说,你算是不错的啦,只要不动那些歪心思,也算是年轻有为了。〃

  〃说来还是你强,第一次下厨就比我好得多。〃

  〃或许你应该多这样笑笑,看到这样的笑容,说不定别人会更加爱戴你。〃

  ……

  〃喜欢?你居然敢说你喜欢我?风冥司,我真的佩服你……到今时今日,你居然还能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种话来?〃

  〃你懂什么叫喜欢吗?我喜欢一个人,每天就会想着他吃得好不好,穿得好不好,有没有被周围什么人欺负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又怕化了……〃

  ……

  〃砰!〃门被重重地砸开了。厚厚的黑纱掩住了离王的面容,却掩不去那凌乱的脚步。尽责的隐卫先一步跃进了房间,也先一步看到撒落在雅间里那纷乱不堪的鲜红。

  那些字有大有小,从那不成章法的字迹便可以看出写字人当时的心情是多么烦乱,而遍布四周的酒瓶和一摊摊没有被处理掉的秽物也很好证明了这一点。只是……

  〃但愿长醉不愿醒。〃走到墙边,细长的五指抚过壁上那还没有干透的字迹,离王的声音低沉而又柔和,深邃的眼眸扫去,整整一堵西墙,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竟都是同样的一句:但愿长醉不愿醒。

  那其他的地方呢?

  隐卫的脚步一步步退开,就在这一团团秽物最为集中的地方,鲜红的两字如同墙上的那句诗般,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允文。

  〃都退下去。〃 

  转眼间,整个雅间已经空了下来。

  蓝袍男子慢慢地蹲下了身子,红色的液体蘸上指腹,那瞬间竟似一道暖流注入心头。摘下头上的斗笠,离王的脸色越发的沉了。蘸血的手指放入嘴中,那浓腥的味中竟带了一分的甘甜……这个世上,或许的确有一个人可以只看到这双手便认出他。 

  〃要我把人带过来吗?〃 

  〃不用。〃摇头的当即,蓝袍的男子已经重新站了起来,〃刚才派去的人还追得上吗?〃

  拾起桌上还未空的酒壶,离王就着方桌坐下,把杯中喝到一半的酒又斟满了。

  〃呼,啊!〃面色青白地闯进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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