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一起来?”连新的跟班们都不忍心撇下,何弼学意识到殷琳不打算离开的决定,固执地停下脚步。不只他,殷坚同样也不会放任小姑姑做傻事。他是个男人,也是殷家的继承人,没理由让小姑姑去冒险。
“我答应过主任,替他们找出游乐琪!我殷琳说到做到,绝不食言!”
“那你更可以跟我们一起离开了。”
“啊?”
“你身后那两个白痴是谁?”冷冷地挑了挑俊眉,殷坚指了指那两个衣衫不整、睡眼惺忪,完全不在状况内的男人。
管彤跟游乐琪原本好好睡着午觉,谁知道这些人在外头大呼小叫吵个没完,只能不情不愿地出来关心、关心。
“你这个混蛋!你知不知道所有人都在找你!”一见到游乐琪,何弼学的火力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
第一,他始终都站在管彤这边,老觉得这个瘦得像只竹节虫的男人欺人太甚;其二,虽然见面总是没有好话,但总是热血过头的何弼学,自然而然地将游乐琪视作朋友;朋友失踪了好一阵子,心里难免焦急,表现出来的不是难过就是生气。
身为男子汉的何弼学,不可能娘娘腔地掉泪,只好用火冒三丈表达关心。
“不知道。”诚实冷淡地耸了耸肩,游乐琪不是那么容易称兄道弟的人。
这样直接的一桶冷水,浇得何弼学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一直冷眼旁观的殷坚,眉尾微微地抽动两下,见不得自己人吃亏,将何弼学拉回身后。
他对游乐琪本来就没啥好印象,而对方总是有办法一再挑战他的容忍极限。
“他怎么回来的?”知道再问也不会有结果,殷坚直接质问管彤,相信这只公狐狸还没那个胆量敢隐瞒。
“不知道。”干笑两声,管彤知道这个答案绝对引起公愤。果不其然,殷坚跟何弼学两人默契十足地射了一记杀人目光过来。
“不知道?你敢回答不知道?!躲在房间里干嘛啊!我们在外头吵了一个下午,你们居然能不声不响地躲在房间里?想干嘛、想干嘛!伤风败俗、道德沦丧,龌龊、无耻、下流!”遇上管彤,战阗力就会莫明其妙破表,何弼学伶牙俐齿地BlaBla一长串,殷坚一边强忍笑意,一边拦住这个激动小子,喊着要他冷静点。
“你的脑细胞真是挺特别,想的尽是这些?喔……你不只是想想,还很认真的身体力行。”
本来就容易受到何弼学挑拨,管彤正想跳下战场,谁知道游乐琪反应比他更快,而且出乎他意料的是:原本蛮不在乎,不管做什么事始终冷冷淡淡的人,一旦恶毒起来,战斗力也不可小看。
听到这席话,原本还笑着拦阻何弼学的殷坚,脸色突然一变,他不掩饰自己跟何弼学的关系,却不表示别人可以拿这个话题来攻击。狠瞪了管彤一眼——再不管好自己的东西,就别怪他不客气!
谁知道游乐琪冷笑数声地斜斜一站,不偏不倚地阻挡掉殷坚的视线,一时之间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这回换何弼学拼命地将殷坚拽住往身后要他冷静点。他跟游乐琪两人凑在一起,活像是终极战士对上异形,结果倒霉的是误入战场的人类……
“够了!你们这几个,都什么时候了?快滚!都给我滚回老家去!”
“小姑姑,你也不必生离死别了,一起走吧!还以为自己是言情剧的女主角啊?你哭起来好难看。”
***
突然涌入一堆相干的不相干的人,让原本与世无争的殷家老宅,变得热闹万分。老一辈的叔伯们嫌吵,临时被召回老宅的子侄辈,反而觉得好玩。
已经来过殷家老宅几趟的何弼学,熟门熟地跟殷坚的堂兄弟们有说有笑,还能‘略尽地主之谊’地带着他那帮采访小组到处闲逛;至于殷坚,这个坐实了继承人名号的年轻人,有份参与会议,不管他愿不愿意、不管大事小事,只要是‘商量’、‘研究’,他就跑不掉一定在场。
身份很关键但明显是客人的游乐琪及管彤,反倒落得一身轻松,前者有旧地重游的愉快感,可是后者过分冷淡的天性实在是提不起劲听他细诉当年。
“怎么了?不舒服吗?”知道游乐琪在仁德药厂那里被注射了不少药剂,虽然表面上一点事都没有,甚至气色更加健康,但管彤仍然放心不下。
经过游乐琪及殷家姑侄的描述,交叉比对一番后,管彤强烈怀疑英冢信夫根本是故人旧识——那个难缠又死不掉的死老鬼殷司。
“不,那些药并没有副作用,如果真要说的话,副作用是让我减少了幻听、幻觉的困扰。只是这一阵子我又开始做起奇怪的梦……严格说起来,就是来到这里之后开始频繁起来。”微微拧起俊眉,游乐琪不怎么了解梦境里空间有什么意思。
他只是个旁观者,眼睁睁地看着女娲毁灭这个世界……梦境越来越清楚,清楚得仿佛他伸手就能触摸到对方一样,不过那只是梦而已,每当他脑袋闪过这个念头时,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清醒。
“你是……来到这里,才开始做这个奇怪的梦?”俊脸变得严肃紧崩,管彤漂亮的瞳孔瞬也不瞬地盯紧游乐琪。那个男子个性薄凉,还不至于无聊到说这种谎,如果是真的,那肯定不是巧合。
“怎么了?”
“坚哥前几天在抱怨:何同学老是做梦,梦话吵得他睡不着……你们俩该不会互相影响吧?”
“就算互相影响,也没什么大不了。”
“有,好梦不一定,但是恶梦就肯定会发生!何同学这家伙绝对超乎你想像的衰运、倒霉……”
***
“按照游乐琪提供的线索。N。H。Alliance派遣人员过去查探,人去楼空了,里头的食品设备被毁去一大半。”关上厚重的木雕大门,殷琳神情严肃地说着。
通讯线路越来越弱,迟早会跟外头断绝连系,若不是殷家,联盟里头能人辈出,恐怕真的要飞鸽传书才能互通消息了。
“那个叫游乐琪的年轻人不简单。”停了半晌,实质上掌管着殷家的殷诚,缓慢地说着。
常言道‘相由心生’。第一眼见到游乐琪,殷诚就知道那个年轻人绝非等闲,能拥有如此锐利、看空真相的双眼,还有浑身散发出让人不寒而沭的气息,容貌虽然端正斯文,但殷诚相信他骨子里绝对比刀子更加锋利。
“没想到仁德药厂竟然还想偷偷地操控那些‘人’……若不是技术还不到位,哪儿会让游乐琪一个人搅和得鸡飞狗跳?当然,就算完全控制得住,那家伙还是能搞得他们鸡飞狗跳。”
苦笑地摇摇头,算起来跟游乐琪接触最久,殷琳是他们当中最了解游乐琪的人。
比起他的小侄子殷坚刀子嘴豆腐心,游乐琪这家伙可是不折不扣的杀人狂,他们俩真要是扛起来,殷琳会多为殷坚捏一把冷汗!
这个半调子天师表面上能力比较强,但败就败在禁忌太多,而且又容易心软,临到头来可能会下不了手;不过游乐琪可就不同了,那个瘦得跟枝柴差不多的病鬼,是百分之百的丧心病狂,他可以面无表情地捅两刀后,再一脸无辜地擦血迹。
“依照这种感染速度,他们再配合施打那个所谓的‘疫苗’,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拥有一批数量庞大的军队,最后甚至能控制整个世界。”冷着一张俊脸,殷坚当然知道殷司的难缠,只是这家伙也太夸张了,这样都消灭不掉?到底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将这个混蛋打得连渣渣都不剩?
“不过,他为什么要捉游乐琪,还说什么让他当‘神’?这实在不大像殷司的行事法则。就算他嫌英冢信夫的身体太老了,要换也不该挑游乐琪吧?怎么看……殷坚都是首选。”意外被归类为‘长辈’,吴进也有份参与这个会议,提出了这个殷坚死也不愿再想起的回忆。
其余几名九家长辈频频点头。殷司这个叛徒的种种事迹历历在目,很难想像那个狂妄傲慢的男人,会舍弃殷坚而选择游乐琪。
“很简单,你们全都忽略了一个问题:殷司最大的敌人不是我们而是女娲。干了这么多坏事、一肚子邪念的混蛋,女娲怎么可能由着他胡作非为?殷司想统治阳间,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女娲。”细指轻敲着桌面,殷琳冷笑地分析着,末了还多呸了几声,十分不齿地殷司的行为。
“难怪他将目标摆到游乐琪身上,因为他一世又一世的被诅咒得猎杀创世女神。殷司这个算盘打得真阴险,这让我们很为难啊!到底该插手还是不该插手?”
“当然不该!我等着看他因为大意而让游乐琪那个变态捅成蜂窝!”
***
车队翻山越岭地驶进临时营区,小鱼及肥胖中年人立刻被隔离起来。原来像他们一样症状的人还不少,每个人身或多或少都有某个部分转黑,因为没有任何特效药,所以只能留在这里等待生命一点一滴地流逝。
“还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如果……你想要尝试,其实我们这里也有仁德药厂的疫苗。”
隔着玻璃窗,阮杰关心地询问着。女人总是容易心软,一路上她跟小夏、晴晴的多有互动,忍不住地替两个小孩着急,害怕他们俩个这么小的年纪里失去自己的母亲。
“不!我不想失去人性,现在这样已经非常好了。”双眼没有一分一秒离开小夏跟晴晴,小鱼心满意足地看着窗外的两个小不点,能够这样继续看着他们,不必马上分开,对小鱼而言已经十分足够了。
“别灰心,一定会有特效药的!”陪着小女孩玩耍的冯健突然答腔,末了向阮杰使了使眼色,他们还有好多事情要做,不能再耗在这里。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临时营区里来来往往着军人及警察,除此之外,还有N。H。Alliance的人化整为零地混入,如果不是主任的介入与帮忙,这些人不可能集结得这么快、这么有效率。
“主任来过消息,我们必须不断地转移阵地。‘他们’的数量实在太庞大了!而且似乎有组织、有人在操控,如果发动攻击,主任担心我们的实力不够……”不断地比着手势,冯健将自己的特种部队一一召回。他们得做好随时被攻击的准备,马虎不得。
“殷琳说,是英冢信夫在背后搞的鬼……我怎么记得他以前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学者,什么时候像变了个人似的净发这种疯?”阮杰同样地回报着讯息,顺便通知冯健他们不必继续寻找游乐琪了。
那男人竟然有办法大闹一场后自己回来,许多消息还是他提供的,阮杰越来越相信他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姑且不论游乐琪的手段是好是坏,几乎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
两人继续聊了一会儿。
然而多年特种部队的野战生涯,让冯健有着类似野兽般的高度警觉,颈子上的寒毛竖立,他立即弹开冲锋的保险,用眼神示警有危险靠近;阮杰的一头红头像火焰般明亮飞扬、随时准备将入侵者烧个半死。
“出来!我知道你在!”冯健大吼一声,其余的特种部队立刻拔枪警戒,整个营区像冻结住般所有人不敢动弹。
碰的一声,摆放在悍马车旁的汽油桶突然倒地。
一名男子冲了出来。阮杰在紧要关头总算忍住,没朝着汽油桶扔枚火球过去。不过这样一迟疑,就眼睁睁地瞧着那名男子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从容不迫地朝后一跨,整个人就这样凭空消失。
“该死……你猜那家伙是什么人?”
“十成十是英冢信夫的鹰犬!混帐!”
“通知主任跟殷琳,他可能偷听见太多消息,请他们多留心。”
***
至今还没从跨越空间这股震撼中恢复,来到殷家老宅后,遇到的怪事更多……何弼学那群菜鸟探访小组,这几日下来不断地石化、恢复、石化、恢复,而何弼学则像是放牛吃草,又或者像老狮子将小狮子推下山坡的奇怪心态,耐心等待着这些小伙子们适应。挺过了这一切,未来没什么接受不了的,怪力乱神又如何?不过就是收视率的保证而已。
“喂!你真的不管那些人啊?我怕他们迟早让小姑姑吓死。”放出式神打算召回殷家散布在外的后辈子孙,殷坚那没什么准度的卜算又来了。
大战即将开打,他必须集结一切可能的力量来保卫这个家。虽然可以用‘自然’来形成结界,不过这类道术需要极为强大的力量,殷坚虽然有本事驱动咒语,却不够力量维持。
“小孩子适应力强,别管他们!倒是你,失踪一个早上在干嘛?”趴在餐桌前,何弼学的大眼睛始终盯紧遥远那头的管彤及游乐琪。
反正他这个普通人,在这种时候不出包就算帮忙,所以自动自发为找点事忙,专心在做‘观察日记’。
“我把殷家在外头的旁系子孙也召回来帮忙。现在的情况对我们太不利,天知道会不会一个不小心,结果自己人反而变成他们的‘人’,所以只能集结力量防守,而不能冒然进攻。”一边解释着,一边好奇何弼学在观察什么,殷坚也拉了把椅子坐下陪着观察。
“恩,做得好!我还担心你会硬拼。有长进、有长进。”
“看那一对啊!世风日下、道德沦丧,什么时候了还敢这么闪?无耻——!”突然拔高音量,何弼学几乎是咆哮似的大吼着,不过内文跟殷坚眼见的有着不小的差距。管彤及游乐琪两人只是在聊天、讨论着什么事情,彼此之间的距离还远不如殷坚跟何弼学来得亲密。
所以三人狐疑地同时盯着何弼学。他的眼镜度数不够了吗?还是体质已经灵异到视力可以突起到别个世界去了?
“终于注意到我了啊?公狐狸你很没种吔!明明在发情,硬撑什么?长命百岁,游乐琪可没那个本钱,还是你要等他死掉之后再来奸尸?”
观察了一个上午,何弼学百分之百地肯定,那两人之间绝对有鬼!可是龟毛、别扭的程度已经让他这个旁观者忍无可忍了。
一直以来,何弼学对于感情的事情就算不是超级主动,也绝不能被归类为被动,至少,他强烈的主张爱上了就要努力追求,只在原地打转,幸福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的。
对话实在太过直接,管彤傻在那里,游乐琪俊眉微微一皱,而殷坚更是差点打翻手中的那杯热茶,当事人则是完全没有自觉。
可能是何弼学的生命中充斥了太多鬼怪跟尸体,谈话间如果没扯上一些些,他会觉得浑身不对劲。
“混蛋!你口无遮拦也要有点分寸,在殷家这么神圣的地方,说这什么屁话啊?”才刚跨进餐厅,就听见这么劲爆的言论,殷琳差点没昏过去,反手就是一掌刮过去。再不出手教训教训,真以为家里没大人吗?
“喂!是何同学说的,不是我!”揉着后脑袋,殷坚狠瞪那个鬼森森的女人一眼抱怨着。
“顺手!谁叫你坐在这里!”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殷琳居高临下地晲着这两个不正经的男人,顺便又是一巴掌刮向幸灾乐祸得东倒西歪的何弼学。这两个混蛋真的什么都不欠,就是欠揍!
一点也不觉得被忽视有什么不好,游乐琪乐得轻松,‘欣赏’着这群人有趣的一举一动。
他察觉到,只要不是太过靠近何弼学,他就不会出现之前那些不舒服、又是幻听又是幻觉的症状,而且他也注意到,那个圆脸大眼的年轻人同样也是下意识地避着他。可能真像管彤猜测的,两人的磁场加乘,导致一些不该被引发的能力全都被诱发了。
“我们到别的地方去,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凑到游乐琪的耳边低声说着。
管彤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认识何弼学八成是他一生中最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