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小子不愿意做炮兵，他说他想学卫生员。他们这批兵没有卫生员集训队了，我当然也很愿意教出一个徒弟来啊。我就向连队干部申请让他到连部暂时担任卫生员职务，实习。连长倒是很爽快的同意了，他正觉得我多余呢。指导员倒是要求我考虑好，因为我一旦把所有的技能交给这个新兵，我就必须撤销卫生员职务下班排当老兵。
其实我是无所谓，反正我也天天在班排。由于炮班人数不足，我也经常客串士兵，对于专业技能我可能不行。让我计算落点，我不行，你让我挖坑递弹药绝对没问题嘛！交给他也好，他来自广西贫困地区，如果他干得好，留在军队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我城市兵，怎么着回家也能吃饭不是？
当时的我太纯洁，不知道社会上会改变这么多，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是不会放弃卫生员的职务的。
于是，连队里面就有了两个卫生员，一个老兵一个新兵。我每天除了参加训练之外，还要向他传授各种知识。外伤处理，内伤诊断，如何看诊，药性，药效，中药，西药。。。。。。还把我的笔记拿给他，让他背熟，记住，我随时可能考试他。
除开这些，我还要和炮班一起训练。因为我个子不高，爆发力又比较强，结果就做了四炮手。这个炮手就是挖助锄的，抗炮架的，还有递炮弹。
挖助锄是一个累活儿，你要在地上挖出一个大约四指宽，五十公分长，上面十公分直上直下，下面的四十五公分内倾四十五度的一个坑。我们叫做助锄坑，用来固定炮架的。用的就是普普通通的十字镐，我们叫大镐。要求在一分钟内挖出来，因为一门炮从进入阵地到准备好发射只给五分钟时间。
刚开始那个累呀，十字镐挥动起来是件很累人的事情，尤其是不能直上直下的刨。刨的时候有个技巧，这里传授给未来有可能当炮兵的朋友。十字镐不要直直的刨地，镐头斜着，大约三十度左右，开刨。
第一次不要刨很深，先直直的快速而轻的沿着线刨一溜和镐头一般粗细的沟，然后就斜着镐头刨。刨的时候要注意，一下是一下，一定要用镐头把刨下的土给带出来，这样可以不用清理。不然的话还要清理助锄坑，那样会很耽误时间的。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动作，我整整训练了一个星期，才算是把握住下手的角度和力度。
然后就是配合。配合什么？好吧，一门122榴弹炮总重是2吨，我们二炮三炮四炮五炮手的责任就是将炮架抬起。除开纯钢的炮管和作为中轴的运动体，大约还有半吨左右，我们四个人要一起用爆发力将炮架抛起。对，就是抛起，还必须同时用力，然后同时接住，在接住的瞬间分别向左右各走三米，然后放下。
说的很轻松哦，做起来很难。这需要四个人同时爆发全身的力量才能抛起，如果有一个人没有用力，那么半吨的重量就会压在其余三人身上，造成伤害。所以我们都是有口令的：准备！起！开！一二三放！放的时候也是，三炮和四炮手同时用力抖肩，将协助杠从肩膀上抖起，双手迅速的接住，然后和二炮五炮手一起将炮架慢慢放下。
这时候要注意脚不要放在助锄下面，不然半吨的重量加上锋利的助锄板，可以直接将脚切断的。一连训练的时候就出现了这样的事故，新兵不小心把脚放在助锄下，直接成了残废。当兵一年就伤残退伍了。
这个动作之后，就是沿着助锄画条线，再把助锄抬开，然后开始挖助锄坑。挖好之后，再抬起炮架，将炮架放入助锄坑内。这就完成了炮位的摆放了。
瞄准手和一炮手的任务是负责清理大炮轮胎位置的地表，尽量保持两边平行。炮位摆放好之后，依据状态将大炮的位置调整至水平。瞄准手负责横向水平，一炮手负责纵向水平。
五六七八四个炮手是弹药手，八炮手负责搬运弹药；七炮手负责开箱擦拭炮弹头；六炮手负责安装引信，捣紧火药；五炮手负责传递炮弹和药桶。
四炮手负责将炮弹和药桶二传手给三炮手；三炮手负责装填；二炮手负责将炮弹头顶进炮膛。一炮手负责根据命令调整炮口的高度；瞄准手负责表尺和开炮。
前面的炮位摆放是以瞄准手和一炮手调整完毕为结尾的。也就是说，从进入阵地开始，停车，卸炮，推到位，开架，挖助锄，放入助锄坑，两翼平行，瞄准。五分钟必须做完。一门炮五分钟，一个阵地五门炮，十分钟必须放好，一个营十五分钟必须完成射击准备。可见时间多么紧凑了。
射击完毕之后，就是三分钟的撤离时间。三分钟之内，需要把大炮从助锄坑里面拔出来，对，就是拔！因为大炮射击之后，后坐力会使大炮用来固定的炮架和地面紧密的结合在一起。要么破坏助锄坑挖出来，要么就是把大炮强行的推出来，推出来就是强行的把炮架从助锄坑里拔出来。然后收起炮架，挂上卡车，人员登车，逃之夭夭。
为什么要求时间这么严格？很简单，因为以后的战争打的就是时间差。快速的进入阵地，瞄准，哐哐哐敲上半个基数的炮弹，赶紧跑。根据计算，我们这边炮火停下三分钟，美国研究的弹道系统就能知道这炮弹哪里飞来的，然后火控系统就会进行反击，之间的时间差不会超过两分钟。所以我们就必须在三分钟内撤离阵地，防止被反击。
每天我们就进行这样的训练，抬大炮，挖助锄。。。。。。
第八章 最尊敬的人
为什么别的官不写，偏偏写了我们的营长呢？很简单，他是个汉子，是我们全营都佩服的人。我是刺头兵，仗着我的军事素质敢和连长对着吵。但是我从来不和营长顶撞，因为我们都佩服他，可以说，谁在炮营敢说我们营长坏话，非被我们打死不可。
新兵下连队不久，我们就进行了手榴弹实弹投掷考核。这不但是新兵第一次扔手榴弹，也是我第一次扔。鉴于我已经是第二年兵，可以扔两枚，新兵只能扔一枚。
投弹地点在马陵山上一处无人区，这里只有工兵连驻守着。到了山上之后，工兵连的弟兄们已经挖好了避弹坑，垒筑好了掩体。在这里，我碰到了刘垠溪。这家伙分配到了工兵连了，他拍着我肩膀笑：“小星（心）哦，不要炸掉自己，我在连里等你吃饭，记得回来。”
他奶奶的，嘴里没句好话，呵呵。不过我知道，他是在提醒我不要紧张。这些家伙，怎么就不能说句我想听的呢？
干部们一遍又一遍的交代：“注意引信，记得拉环扣在小指上。扔出去就蹲下来，千万不要抬头看。不要紧张，拿着手榴弹的时候一定要抓紧了。”
新兵们看上去都有点紧张，我也有点紧张。这玩意儿不是子弹，早就学习了，77型手榴弹，破片300枚，每一枚是一公分。爆炸时呈蘑菇状散开，主要用途，杀伤敌步兵，碎片射程37米。也就是说，我手里这玩意儿，要是爆了，我周围的最少要翻倒几十个，隔谁都紧张。
但是周围的新兵更紧张，我身为一个老兵也紧张就有点不像话了。努力的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咦？这玩意儿怎么看怎么像个麦克风？鸡蛋型的脑袋，木质的柄。拿在手里跟个麦克风没什么区别。
“我的爱~~*裸~~我的爱呀*裸~~”我转过身，拿着手榴弹送到嘴边冒充麦克风，弄眉挤眼的面对新兵们嚎了一声郑钧的《*裸》。新兵先是一愣，轰得一下笑了，立刻，紧张的气氛让我给冲淡了不少。
这是一个老兵，一个卫生员应该做的事情。缓解展示紧张的情绪，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危险。然后我们几个老兵又指着别人投掷的手榴弹爆炸冒出来的烟圈装惊讶：“哇！烟圈！你看，还有两个圈套在一起的，怎么扔出来的？谁扔的，请教一下，一会儿也扔个出来！”
新兵们被我们的动作和表情吸引住了，再也不盯着手中的手榴弹冒汗了。注意力都集中在爆炸炸出来的烟圈上了，我和几个老兵互相看看，眼里全是虚惊。万一新兵紧张，出事儿了怎么办？连队干部都在前面照顾投弹的，这后面全是班长班副老兵来维持秩序。
其实本来这里应该是连长在的，指导员负责叮嘱投掷的人。结果连长自己跑上去了，指导员又不能离开上面交代的岗位。排长一个探家了，一个在那边发手榴弹呢！所以就导致了我们这边只能是兵头将尾们和老兵来管理连队了。
轮到我了，我快速猫腰跑上去。到了投掷点一看，咦？营长怎么跑过来了？营长看着我：“扔过吗？”
“没。”
“知道怎么扔吧？”
“嗯。”
“扔吧，听说你扔的很远啊，让我看看。”
“我能站着看吗？扔个五十还是很松的。”
“你先扔一个再说。”
不就是拧盖，套环，扔出去嘛！刷的就扔出去了，蹲下来，嗵的一声闷响。营长说，好么，扔水洼里了。我蹲着拧另一枚手榴弹的盖子问，你怎么知道的？你也没抬头看。营长说，我怎么没抬头看？刚才我就看地形了，你要还能扔那么远，那咱们就站着看。我说没问题，刚才都没用劲儿呢。
结果第二枚我就站着看了，其实是猫着看。我们从山上往山下扔的，只要扔出去了，基本上没有被弹片炸到的可能。下面就是近百米的悬崖，随便崩也崩不上来啊。别说，手榴弹爆炸还是很好看的，跟花儿一样，炸开之后看运气了，运气好能炸出个烟圈来。
营长就用脚踹我：“臭小子，还真站着看啊？不要命了你？”
我嘿嘿笑，然后营长就把我赶回去了，顺手把连长和指导员都赶回去。我们连新兵投过之后就轮到营部了，营长先来一步监督，顺手把我们的干部赶回去整理一下部队。我回去的时候正好是我的那个小徒弟上去，我还跟他说，别紧张啊，跟过年放炮一样，一拉绳，扔了就行了。
小家伙腼腆的笑笑就上去了，我这回头就走。还没走三步呢，就听到身后嗵的一声闷响！我条件反射的哗啦就卧倒了，然后就听到旁边的几个兵喊了声：“营长！”。
我转过头，透过硝烟，看到营长一身血，趴在地上。那会儿什么也顾不得了，卫生箱我是一直背着的，走到哪背到哪的。一边解箱扣一边冲过去，几个连的卫生员还没反应过来呢。我和几个老兵冲上去就赶紧看营长怎么样了，血流得快，跟小喷泉一样啊。
我手小，堵了这边那边冒。急得狂吼别的连队的卫生员：“你们他妈都死了？赶紧拿着纱布滚过来！营长让炸了！”
我嗓门大，跟炸雷一样，几个连的卫生员哗啦冲上来，赶开老兵，七手八脚的堵血口的堵血口，掐动脉的掐动脉。我腾出手来拿出血压计一量：“赶紧送医院！失血过多！”几个卫生员一看血压表，脸全白了，二话没说一群人抬着营长就跑。
那边几个连队立刻抽调力气最大的兵，跟着我们就跑向卡车。别团卫生队了，没用，不知道多少弹片在营长身体里，直接送师医院动手术吧！
汽车连的班长也是很着急，我们上了车，几个兵趴在跪在车厢里，用身体最软的部分垫着营长的身子。我们几个卫生员手里举着生理盐水瓶子，另外几个兵扶着我们这几个卫生员。汽车山路上开得飞快。
本来一小时才能到的师医院，班长愣是十五分钟不到就赶到了。到了地方我一身血跳下车大喊：“救人！手榴弹炸伤！急需输血！”师医院哗啦啦冲出来一大片护士，直接担架就出来了，那个速度，跟我们拉紧急集合不差多少！
然后我们就被赶到一边去了，除了一个军医问我们当时什么情况之外，剩余的全忙活去了。其实我并不知道怎么回事，因为我转脸之后，营长已经倒在血泊中了。我只是因为卫生员的职业习惯，冲上去立刻检查伤者状况的。
倒是那几个老兵的诉说让我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我那小徒弟，上去什么都挺好的，就是规规矩矩的投掷的时候出了事。手榴弹投掷有一个引弹的动作，就是先把手放在身体侧后方，然后挥动手臂前投。就是这个引弹动作出事了，手榴弹掉了。掉了就掉了呗，要命的是，拉环还扣在新兵的小指上！
地上的手榴弹嗤嗤的冒白烟呢，我那小徒弟都吓傻了，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跳进旁边的避弹坑。老兵说，就看到营长一把把新兵推倒，一脚踢开了手榴弹，然后自己扑在新兵身上，手榴弹就在那时候爆炸了。然后就是我看到的那一幕了，老兵根本就没反应过来，事情太突然了。如果不是看到我扑上去，他们还要再愣一会儿。
别的卫生员有的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有的是别的老兵喊过去得，我那一嗓子让他们全部明白了什么事儿了。军医说幸好我们这批专业培训的卫生员反应够快，当时就挂水了。不然跑到这里，光血都能流干了！
然后就配血型，一帮兵们直接挽袖子嗷嗷叫抽我的。然后我们几个卫生员吵了他们一顿，血型不是配果汁！不同样的血型碰一块儿还出事儿呢，捣什么乱呢，先测出来营长的血型再嚷嚷！
好在营长的血型普通，基本上中国28％的人都是这个血型。医院的血库A型血不少储备，用不着我们献血了，我们就守在手术室外面等绿灯。没过多大会儿，就看到我们的001号北京吉普和002、003冲进了医院大门，咯吱一下停了下来。团长政委还有我的老连长，现在是军务股股长了，快步走进了医院。
还没等他们打听呢，我就带着哭腔喊了声：“连长！营长他，中弹了！”
老连长看到我就知道营长在哪了，老连长和我们营长都是江西人，同年入伍的，感情很不错。看到我就知道营长在手术室，就走过来问我怎么回事。
我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捎带着告了现任连长一状。如果不是他擅离职守，营长怎么会提前上去接替他？如果指导员在的话，我们的新兵也不至于害怕。毕竟营长是少校军衔，我们指导员是中尉，又是和我们天天呆在一起的，我那小徒弟一定不会出事的。现在由于他擅离职守，导致营长受伤了，这个责任他要担负主要的！
老连长虽然也很生气，但是毕竟不能在兵面前说官的不是，就安慰我说这件事情会处理的，让我不要着急。然后又问了伤的情况，我说不清楚，估计中的弹片不少，因为血口太多了。问我大概的生存把握，我直接摇头。300多个弹片啊！中一半的话，神仙也难救了，救过来恐怕也是终身残疾！
但是我不敢说啊，我这不是咒我们营长吗？任何一个卫生员，有点儿医学知识和军事知识的人都知道，手榴弹近距离爆炸，生存的希望实在是太渺茫了！团长也在一边着急，政委一个劲儿的安慰他，没事没事，小黄命大，一定没事。我们几个卫生员也赶紧陪着笑安慰一脸黑的团长，没事没事，都是小伤口。
小伤口？团长根本不信我们的话。他越南战场上下来的，什么伤口他没见过？小伤口喷的我们身上都是血？这要不是动脉被划破喷出来的血才是怪事！老实交代你们营长的伤势！我们几个互相看看，真为难。说实话吧？是我们几个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口子。说谎话吧？明显团长没那么好糊弄。
还是老连长解了围，走过来说问他们能知道什么啊？一群半大孩子，问问军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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