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没说,我也不知道了。怎么?做实验不好吗?”
芳华赶紧说:“不是啦,就是觉得她那时候都四十多快五十岁了,一个快退休的人了,怎么还会改变专业呢?
嘉辉想了想说:“我猜,也许是她那时候身体情况不允许,才离开临床的吧。其实,有了良好临床基础的人,更能搞好医学的科研工作。”
芳华听了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不过,嘉辉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上班他又见到了老专家沙茹。
其实,以前他出入研究所电梯的时候,也曾见过这位鹤发童颜的老人,但是老人显然不曾注意到人群中的这个陌生年轻人。
但是这次,嘉辉去图书馆借阅期刊的时候,正好碰到了沙老。
沙茹先认出了正在书架前找书的嘉辉,很高兴地和他打招呼:“小伙子,原来你也在这里工作啊?”
“是啊,沙教授,我就在孙副所长的实验室工作。”
“嗨,别叫教授,叫我沙老师就行了。哦,孙飞那儿不错啊,重点实验室嘛。那你是研究什么的?”
于是,两人在图书馆里聊了一会儿。沙老师最后对嘉辉说,她虽然早就退休了,但还是会经常回实验室,看看实验动态、写写文章、找学生帮忙打字校对书籍什么的。
她让嘉辉没事的话,就去她那边串门,还特意请他去喝下午茶。
这是老人多年的习惯了,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会请科里有空的人都去她办公室坐一坐。她提供糕点,每个人自带喜欢的饮料,大家在一起边吃边聊。
嘉辉想着这个时间也不冲突,便欣然接受了邀请,当天下午就去参加了沙老的茶话会。
他因此认识了沙老实验室里做实验的几位放疗科研究生,大家倒是挺谈得来的。以后,嘉辉也就隔三岔五地去顶层——沙老的实验室在研究所的最高层,和沙老以及新认识的朋友们聊天喝茶。
沙老退休前是该实验室的主任,当年实验室也曾人才济济、鼎盛一时。但后来,特别是在开放后的八九十年代,这里清贫的待遇,使得很多人都纷纷出国另谋发展了。当沙老退休后,她所在的实验室就更加萎靡不振了,就剩下了几名实验员,连正式的主任都没有,只能由放疗科主任代管。
不过,这实验室本来就是直属于放疗科的。这一点倒是和病理实验室相似,因为这两个实验室是研究所内唯一的两个属于临床的实验室。
医院和研究所虽然是一家,但是工作性质不同,奖金分配制度不同,所以人事、财务等事务还是两边大致独立的。
但沙老的生物学实验室是直接为肿瘤放疗服务的,从建立之初就是直属于放疗科,后来几次行政制度改革时,研究所都想把这个实验室兼并过来,但是放疗科创始人有两名院士,一直据理力争,才将这个生物实验室最终保留在临床放疗科的体系内。
这里,不得不说一下放疗的特殊性了。
一直以来,说到肿瘤的治疗手段,人们肯定想到的是手术和放化疗。的确,这三者直到今天都是经典的三大治疗手段。尽管人们不断研究出免疫治疗、激素治疗、基因治疗等新的疗法,但是在临床上的疗效得到肯定的还是老三样,暂时没有别的疗法能取代它们。
那么,这三种疗法孰优孰劣?哪种方法最好呢?
手术,当然是首选的,最有效的方法。
经权威机构统计,恶性肿瘤患者经过各种方法治疗后的五年生存率是45%,也就是说有45%的肿瘤病人可以被治愈(对恶性肿瘤而言,五年后还活着就是治愈)。
在这45%的病人中,有22%是依靠手术治愈的,18%是靠放疗治愈的,只有5%的才是靠化疗治愈的。
所以,放疗是一种几乎可以媲美手术的,疗效很好的治疗肿瘤的方法,它既没有手术那么高的风险,也没有化疗那么严重的全身反应。
在国外医学界,一贯比较重视放疗。但在国内,由于放疗的仪器设备昂贵、养护麻烦,以及配套的技术复杂,所以国内医院对肿瘤病人的放疗一直开展的不好。反倒是化疗,因为不需要复杂的技术、门槛低,而且经济效益明显,国内大部分肿瘤病人都会接受化疗。
放疗难就难在——要帮助肿瘤患者完成一个好的放疗疗程,不是仅仅有放疗科医生和放射线就行了。
它还需要放射物理师和技师协助制定计划和实施照射,这里面就涉及到放疗仪器发射射线的剂量、角度等等方面。
此外,放射线杀死肿瘤细胞从而治疗肿瘤的过程,是有着一套完整的放射生物学的理论指导的。而现代放射物理的发展,使得三维立体定向放疗成为主要趋势,同时放疗临床也向着对每个病人施行个体化治疗的方向发展,这对古老的放射生物学都提出了新的理论要求和理论支持。也就是说,放疗水平的提高,是离不开放疗生物学的实验研究工作的。
总之,现代放疗是由三个部分组成的:放射肿瘤学(临床医学)、放射物理学、放射生物学。
显然,这是门综合性特别强的学科。
在沙老实验室做实验的几位研究生,都是放疗科在读的博士和硕士,他们也都是要同时精通这三方面的知识,算得上知识面很广了。
嘉辉和他们一聊,发现大家还有共同的熟人——何超。
何超这几个月一直泡在放疗科的机房,他的开发项目,这些放疗科研究生们也很感兴趣。他们也是天天门诊、病房、机房、实验室几头跑的人,所以也和何超很熟。
中午没事的时候,嘉辉也常常去找何超玩,再和几位研究生们一起共进午餐,天南地北地侃大山。
大家彼此都有擅长的领域,相互之间取长补短,也拓展了各自的知识结构。
嘉辉在讨论中,渐渐对放射生物学的研究方法很感兴趣,便又去向沙老请教。沙老很高兴地将自己主编的相关书籍赠送了两本给他。
一天晚上都快十二点了,芳华看嘉辉还在看那本沙老的书,便走过去劝嘉辉早点休息。
嘉辉点点头,放下了书。芳华却好奇地拿起来翻了翻,然后说:“唔,都是些经典的细胞生物学方法嘛不新鲜啊?”
嘉辉揉了揉有点酸胀的眼睛,又伸了个懒腰说:“我觉得挺有意思的。现在天天做分子生物,不是蛋白就是DNA的。有时候也挺烦的,倒是看看这些古老的研究方法,感觉可以换换思路。”
芳华不是太明白:“你不是在做神经干细胞吗?”
嘉辉把芳华抱在腿上,一边下意识地抚摸她的背,一边缓缓地说:“嗯,是啊。不过,孙飞总是让我多研究调节干细胞生长的因子和方法,分析干细胞的培养液中的各种蛋白。这整天做蛋白电泳,基因序列分析的,有点无聊吧。”
芳华不知道说什么好,很是心疼嘉辉眉梢眼角微微流露的疲倦,便抬起双手,慢慢地按压起嘉辉的额头和眼眶周围。
虽然她没学过专业的按摩,也不知道自己按的是什么穴位、这样按摩到不到位,她只是凭自己的经验觉得——这样的按摩会使人舒服。
嘉辉闭上了眼睛,任由芳华帮他按着,眉宇间很是放松,心里也是一片安宁。
过了半响,嘉辉睁开眼,冲着芳华微微一笑,将她的双手握住,分别亲了一下手掌心,弄得芳华痒痒的想抽回手。
嘉辉却又一下子抱住了她的腰背,他的嘴唇慢慢靠近芳华的,并轻声说道:“有个方法更能解乏。”
“唔——,坏……”
后面的话,没等说出来就被嘉辉堵回芳华的口中了。
正文 二百一十一、讲课(一)
二百一十一、讲课(一)
在芳华口中是“坏人”的嘉辉,却是院所内冉冉升起的科研新星。
孙飞给嘉辉配了两个实验员,协助他做神经干细胞的研究。这才不过两个多月,嘉辉的实验就取得了一些进展,他已经在进行阶段小结,准备再写两篇论文向《Stem Cell》杂志投稿。
孙飞知道后,自然很高兴,在大会小会上都好好夸了他一番。而实验室里的其他工作人员,特别是实验技术员们都很羡慕那两个跟着嘉辉做实验的人,因为他们铁定也会在这两篇论文上挂名。
这实验员也是要评职称的,也是需要论文的。但他们大多只是中专毕业,做实验还可以,理论基础就太低了,哪里写的出高质量的论文啊
所以,大多数实验员老师要么是自己写了后,请这些研究员或助理研究员们帮忙修改,最后都差不多是别人帮着重写了。更多的时候,他们就靠在这些研究员的论文上挂名来凑论文数量了。
不过,大家平时跟着在国内核心期刊上的论文上挂名的机会是很多,但在国外权威生物医学杂志上能挂上名,这可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所以,有这两名实验员的例子在前,实验室的其他人也都为了以后能嗒顺风车,而对嘉辉比他刚来时多了几分热络。
就这样,嘉辉以他的能力在单位得到了同仁们的尊重。
而最近,他在川医时申请的副教授职称证书和高校教师资格证也终于办下来了,并邮寄到了新单位。
孙飞和研究所的教育处打了招呼,于是很快在协和医大的医教处办理了相关手续后,嘉辉的副教授资格就确认了下来。
芳华抚摸着他的证书,羡慕地说:“还是你和戴平好啊,本科毕业接着读博士,这学历高,混职称就是混得快哪像我啊,这才刚把晋升主治的材料递上去。白芸也得做完今年的住院总才能升。”
嘉辉抿嘴一笑,坐在电脑前,边打字边调侃:“嗯,羡慕了吧?嫉妒了吧?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了吧?”
芳华不依地扑到他身后,双手捂住他的眼睛说:“好啊,就会取笑我你是不是不想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嘉辉拉下她的双手按在胸口,侧过头说:“好了,别闹,让我把这个幻灯做完。”
芳华趴在他肩膀上,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字念道:“肿瘤的侵袭和转移。哦——,这是你给研究生讲课的题目啊?”
“嗯,本来孙飞要讲四次课的,他事情多,就让我帮他代讲这一部分。”
“哦,好吧。你慢慢忙,我去买菜,今天我下厨哈。诶——,不许和我抢,就当是我给你庆祝了。”
嘉辉看到芳华很坚持,便笑了笑:“那好吧,今天我吃现成的。”
芳华亲了他的面颊一下:“好好干活。”
然后高高兴兴地换鞋出门了。
平时,嘉辉几乎剥夺了她做家务的权利,最多只是让她打个下手、帮忙递个东西什么的。而芳华也忙着上课,嘉辉的时间又比较自由,所以她也就让他**了。
但是到了周末,芳华还是会争取一下劳动的权利。
比如,她喜欢把家里整理得窗明几净的感觉。但是,北京这两年的空气质量不好,还常有沙尘暴,所以平日里门窗都是紧闭,每天通风不超过半小时。即便如此,每周末都必须要做大扫除,否则屋里、窗户、阳台上就会积存很多灰尘。
幸好,今年北京终于申奥成功了,以后市政府就会花大力气治理这个风沙问题,让北京的天空更蓝。
不过,芳华最喜欢的是洗衣服、叠衣服、熨衣服。现在都是用洗衣机,她再三和嘉辉保证用洗涤剂的时候会戴上手套,熨衣服的时候也会小心,嘉辉这才不拦着她做这些事。
其实,嘉辉也承认芳华叠衣服很有水平。无论是薄薄的衬衣还是厚厚的外套,她都能叠得平平整整有棱有角,一件件在衣柜里码放整齐,就连袜子也是卷成筒放在用卫生纸卷筒做的一个个小圆筒里,很是井然有序。
嘉辉经常笑她把家里的衣柜收拾得都能直接参加部队的内务卫生评比了。没办法,前世今生加一块,芳华受过的军训次数有点多,都被训的有点强迫症了。
虽然不至于把被子也叠成豆腐块,但是她每次看到浴室里挂着的毛巾都会条件反射地把它们的下沿对齐了。
至于做菜,芳华的水平是没有嘉辉的好,但也还是能入口的。而且这些日子和嘉辉在一起,耳濡目染多了,还是颇有进步的。
至少,吃饭的时候,嘉辉很捧场,每样菜都吃了不少。芳华看到他比平时吃得多,也很高兴。
她这才体会到了嘉辉说的那种感觉——自己做完了反而不怎么想吃,看别人吃的高兴自己也就饱了。
嘉辉看到平日里胃口很好的芳华今天却只发挥了七成,便说:“算了,晚上还是我来做吧?你要是做饭,就会吃的少。那样的话,你好不容易长点肉又会掉膘了。”
芳华气得狠狠拧了他一下:“说啥呢?你把我当猪养啊你怎么越来越像我妈了?老是让我长胖一点?其实,长胖了也并不代表就身体健康啊”
嘉辉不回答,就是抿嘴直乐,继续吃饭。
芳华想想算了,还是不和他讨论这些细枝末节了。
她问道:“你那个讲义弄完了?”
“嗯,弄好了。”
“你给研究生上课,不用试讲吗?”
“已经在教育处讲过一段了,他们说我讲的不错。”
“哦,那就好。对了,你第一次课什么时候上啊?”
“就是后天,星期一下午。”
“在哪儿上?”
“实验室楼下的那个大阶梯教室。”
肿瘤医院的研究生们,有些小课程是在公寓一楼的大教室里上。这教室晚上也是开放的,本来是给研究生们上自习用的。不过,大部分研究生晚上都会去实验室或病房呆着,自然不会像大学生那样上晚自习了。
而嘉辉要上的课程是属于《肿瘤学》,这是协和医大研究生院委托肿瘤医院开始的一门重要的课程,选修的人一向很多。所以,届时会有一百多号来自医科院各个研究所的研究生们,就会从市里各处赶来,会聚在研究所的大阶梯教室里上大课。
周一早上,芳华早早起来,陪着嘉辉洗漱,检查他的脸刮没刮干净,等他收拾得清清爽爽的,又给他拿来昨天就熨好的西服、衬衣和领带换上。
芳华亲自动手给嘉辉打领带,只是因为缺乏实践经验,很是费了一些功夫。
嘉辉搂着芳华的腰,静静地看她认真琢磨着怎么打好领带的样子,心里一点不着急,反而隐隐希望她多打一会儿。
不过很快,芳华就找到了窍门,将嘉辉的领带打得巴巴实实的。
她仔细端详着嘉辉,两手轻抚他的脸颊、脖颈,并缓缓滑下停在胸前的衣领和领带处。
最后将又领带夹理了一下,才满意地点点头:“Perfect ”
嘉辉微笑:“谢谢。”
“不客气。今天是你这个梁教授的第一次授课,可要好好讲哦。”
“为了你给我打的领带,我也会的。”
芳华去XW中心上课了。但是,当课堂上的德国籍医生讲述他的某次手术过程时,芳华还是走神了。
她不由自主地幻想着——嘉辉讲课时会是什么样子,一定是风度翩翩的。然后,她就时不时地呆望着前方,傻傻地笑一会儿。
不过很快,芳华就回过神来——因为那位德国老师已经不自在地看她好几次了。
糟糕,他不会以为我是在对他发花痴吧?虽然,你这个四十多岁的大叔也长得蛮帅的,不过我可不是什么大叔控啊。
芳华赶紧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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