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甘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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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甘正传-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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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是谁?”她问。
  “是我。”我说,但是巷于漆黑,她把头探出后门,又说:“是谁在吹口琴?”
  我的起来,有点尴尬,因为我穿的是陆军制服,但是,我说:“是我。阿甘。”
  “是谁?”她说。
  “阿甘。”
  “阿甘?福雷斯特·甘!”突然间她冲出门,扑入我的怀中。
  珍妮和我,我俩坐在后台叙旧,直到她必须再上台演出。她并不完全是辍学,她是被退学的,因为,有天晚上他们发现她在一个男生房间里。当年这种违反校规的行为是要退学的。五弦琴手不愿当兵,逃到加拿大去了,乐团因此瓦解。珍妮去加州住了一阵子,还在头发上插朵花,但是,她说那些人是一群怪物,整天喝药喝得昏沉沉,后来她遇见这个家伙,就跟他来到波士顿。他们做过一些和平示威游行等等,但是,原来他竟是个同性恋,因此她跟他分手,后来跟上一个玩真的示威者,那人制造炸弹等等,炸毁建筑物。那段关系也不成功,之后,她遇上一个在哈佛大学教书的家伙,但结果他是有妇之夫。过后,她交上一个看起来真的很善良的家伙,只是有一天他偷东西害得他俩被捕,她这才决定该振作自己了。
  她加入“裂蛋”乐团,他们演奏一种新的音乐,渐渐在波士顿附近相当受欢迎,下个星期他们甚至要去纽约录音准备灌唱片了。她说目前她跟一个哈佛的家伙交往,他是个哲学系学生,不过,今晚演出完毕,我可以去跟他们一起住。我非常失望她有了男朋友,但是我无处可去,因此就这么办了。
  她男友名叫鲁道夫。他个子瘦小,体重大概一百磅左右,头发橡拖把,颈子上接着许多珠子,我们到达公寓时,他正坐在地板上,像个印度宗师似的静坐冥思。
  “鲁道夫,”珍妮说,“这是阿甘。他是我的同乡老友,会跟我们住一阵子。”
  鲁道夫没吭一声,只是挥挥手,就好像教主在赐福什么似的。
  珍妮只有一张床,但是,她给我打了个小地铺,我就睡那儿。它并不比我在军中睡过的许多地方差,而且比某些地方强多了。
  第二天早上我起身,鲁道夫仍坐在房间中央冥思。珍妮给我弄了些早餐,然后,我们让鲁道夫坐在那儿,她带我去参观剑桥。她劈头就说我得弄套新衣服,因为,此地的人不明究竟,会以为我想唬弄他们。于是我们去到一家旧货店,我买了一套连身裤装和一件夹克,就在店里换了衣服,把军服装在纸袋里。
  我们在哈佛大学闲逛,珍妮居然遇上她以前约会的那个已婚教授。她仍然对他态度友好,即使私下她管他叫“卑鄙的杂碎”。他的名字是奎肯布希博士。
  总之,他十分兴奋,原因是下星期他要新开一门课,是他独个儿想出来的一门课。这门课叫做“世界文学中的白痴角色”。
  我开口说听起来这门课很有意思,他就说:“呃,阿甘,你何不来旁听?也许会喜欢。”
  珍妮神情有点滑稽地看看我们俩个,但是她没说话。我们回到公寓,鲁道夫还一个人坐在地板上。我们进了厨房,我非常小声问她,鲁道夫会不会说话,她说,会,迟早。
  那天下午珍妮带我去认识乐团其他成员,她告诉他们我吹口琴有如天籁,今晚何不让我参加他们的表演。其中一个家伙问我最喜欢吹什么音乐,我说“狄克西”(即美国南方音乐,或爵士乐),他说他好像没听见我说什么,珍妮立刻插口说:“那不重要,等他听惯我们的东西就会跟得上了。”
  于是,那天晚上我跟乐团合作演出,大家都说我很有贡献。能够坐在那儿看珍妮唱歌,在舞台上满场飞,我很快乐。
  星期一,我决定去旁听奎肯布希博士的课,“世界文学中的白痴角色”。这个名称就足以让我自觉有点儿了不起。
  “今天,”奎肯布希博士对班上说,“我们有一位客人,他会不时来旁听这门课。请欢迎福雷斯特”甘先生。“所有人转向我,我略微挥个手。开始上课了。
  “白痴,”奎肯布希博士说,“多年来在历史和文学上一直扮演重要的角色。我想各位都已听说过从前的乡下自痴,他们通常是住在乡村的某种低能儿。他经常是被嘲弄轻视的对象。后来,皇亲贵胄间形成了一种习俗,养个弄臣在跟前,做些动作取悦皇亲贵胄。在许多例子里,这个其实就是个白痴或是低能儿,在其他的例子里,他只是个小丑或是滑稽人物。”
  他这样说了半天,我渐渐觉得白痴显然不只是无用之人,他生到世上是有目的的,有点像丹恩所说的,而这个目的是惹人发笑。起码这是个功劳。
  “作家在书中安排一个傻瓜,目的是,”奎肯布希博士说:“运用双关语这种策略,使他们能让傻子出洋相,同时让读者明白愚蠢的较深层意义。偶尔,像莎土比亚这样的伟大作家,会让傻子使他的主角之一出洋相,从而提供一种转折,以启发读者。”
  听到这儿,我有点儿迷糊了。不过,这是正常现象。总之,奎肯布希先生说,为了阐释他的意思,我们要演“李尔王”中的一幕戏,戏中有个傻子,一个乔装的疯汉,还有个真正疯了的国王。他要一个名叫艾默。哈灵顿三世的家伙饰演疯汉汤姆·欧贝兰,要一个名叫露西儿的女孩饰演傻子。另一个叫何利斯的家伙则饰演发疯的李尔主。接着他说,“阿甘,你何不扮演格洛斯特伯爵这个角色?”
  奎肯布希先生说他会向戏剧系借几样舞台道具,但是,他要我们准备自己的戏服,这样演起来会比较“真实”。我在想,我是怎么趟进这码事的?我实在不知道。
  在这同时,我们的乐团“裂蛋”有了些发展。一个家伙从纽约搭机飞来,听了我们的演出之后说,他要安排我们进录音间录一卷带子,表现我们的音乐。大家都很兴奋,包括珍妮;还有我,当然。纽约来的那个家伙名叫费波斯坦先生。他说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将是自发明夜间棒球以来最轰动抢手的东西。费波斯坦先生说,我们只要在一张纸上签个宇,就可以开始赚钱了。
  我们的键盘手,乔治,一直多多少少教我一点怎么弹琴,鼓手摩西,也让我偶尔打打他的鼓。学习演奏这些乐器是满好玩的,还有我的口琴也一样。我每天都做些练习,而乐团每晚都在“何爹俱乐部”演出。
  有一天我下课回家,珍妮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我问她鲁道夫去哪儿了,她说“滚了”。
  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他跟其他人一样,不是好东西,”于是,我说:“咱们何不出去吃顿晚饭,谈谈这件事?”
  自然,话多半是她在说,其实都是针对男人的一堆怨言。她说我们男人“懒惰、不负责、自私、卑劣,都是骗子。”她这样怨了半天之后,哭了起来。我说:“欧,珍妮,别这样。这没什么。那个鲁道夫看来就不像适合你的家伙,一天到晚坐在那儿什么的。”她说:“是啊,阿甘,也许你说得对。我现在想回家了。”我们就回去了。
  回到家,珍妮就开始脱衣服。她脱得只剩下内裤,我就坐在沙发上极力不去注意,但是她走过来站在我面前,她说:“阿甘,我要你跟我好。”
  这下子用根羽毛也可以把我打昏!我就那么坐着,瞠目结舌望着她。于是她站到我旁边,动手摸弄我的裤子,接下来我只知道她已脱下我的衬衫,正在搂我吻我什么的。起初那感觉只是有点怪怪的,因为都是她主动。当然我手就梦想这—刻,但是这跟我期望中不太一样。不过后来,呃,我猜想是什么冲昏了我的头,我的期望也就不重要了,因为我们正在沙发上翻滚,衣服也差不多脱光了,然后珍妮脱下我的内裤,顿时她的服睛睁得好大,她说:“哇——瞧瞧你那玩意!”说着她抓住我,就跟那天法兰琪小姐—样,不过珍妮始终没叫我闭着眼睛,所以我也就没有闭眼。
  呃,那天下午我们做了各种事,都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事。珍妮教我的那些鬼玩意凭我自己的脑子是绝对想不出来的。我们滚遍了客厅,又滚进厨房——钻破了家具,撞翻了东西,扯下窗帘,弄乱了地毯,甚至还不小心打开了电视。结果是在水槽里办事,可是别问我怎么会这样。完事之后,珍妮就那么躺着,半天才望着我,说:“该死,阿甘,我这辈子中你都到哪儿去了?”
  “我在旁边,”我说。
  自然。那以后珍妮和我之间的情况稍微不同了。我们开始睡在一起,这件事一开始我也觉得怪怪的,但是我肯定慢慢习惯了。在“何爹”演出时,珍妮不时会经过我身边,揉揉我的头发,或用指头划我的颈背。我的世界突然间改变了——就好像我的生命才刚开始,而我是世上最快乐的家伙。
  第十一章
  哈佛奎肯布希教授课堂上演戏曲日子到了。我们要演的那一幕是李尔王带着他的傻子到石南地上,那种地方就像沼泽或是家乡的田野,接着暴风雨袭来,大家奔进一间称作“茅舍”的破屋。
  茅舍内有个家伙人称疯汉汤姆·欧贝兰,他其实是个名叫艾嘉的人乔装成疯子,原因是他被他的混蛋哥哥强暴了。同时,国王这时已完全疯了,而艾嘉也在假装疯子,而傻子当然举止像个傻子。我演的是格洛斯特伯爵,他是艾嘉的父亲,跟其他这些怪诞人物相较,他算是个正常人。
  奎肯布希教授已经用一块毯子还是什么的草草充当一间茅舍,他还弄了一种制造风的机器配出暴风雨音效——就是一台巨型电扇,上面用晒衣夹子把一条条纸夹在扇叶上。总之,饰演李尔王的艾默·哈灵顿三世出场了,他穿着一个麻布袋,头上戴着一个滤锅。演傻子的那个女孩不知去哪儿弄了一套傻子戏服,头上的无边帽上系着小铃铛,脚上是阿拉伯人穿的那种鞋头翘起来的鞋子。演汤姆·欧贝兰的家伙找了一顶“披头”假发和一些从垃圾堆捡来的衣服,还用泥土把脸涂污。他们对这出戏都很认真。
  我大概是这群人当中最好看的一个,因为珍妮当真坐下来用一块床单和梳头套替我缝了件戏服,穿起来像块尿布,她还用一块桌巾给我做了件披肩,就像超人穿的那种。
  总之,奎肯布希教授打开他的制风机器,要我们从剧本第十二页开始演,也就是疯汉汤姆说出他悲惨的故事那一段。
  “请布济邪魔侵凌之可怜汤姆吧!”汤姆说道。
  李尔王就说:“咦?岂其女令其沦落至斯耶?汝其未能存留片瓦哉?岂皆予人矣?”
  傻子就说,“唉,其已留有毡毯一张,否则吾等皆已蒙羞。”
  这番屁话继续往来了一阵子,接着傻子说:“此冰寒之夜将致吾等皆成傻子与疯汉。”
  这话,傻子倒是说对了。
  大约就在这时,我该拿着火把进入茅舍,火把是奎肯布希教授向戏剧系借来的。傻子喊道:“瞧!一束游火临门!”于是,教授点燃我的火把,我走过教室,进入茅舍。
  “此即邪魔弗利伯提吉贝特。”汤姆·欧贝兰说。
  “其为何人?”国王问道。
  我就说:“汝皆何人?姓什名谁?”
  疯汉汤姆说他只是个“可怜汤姆,啖水蛙、蟾蜍、蝌蚪、及水蜥为食……”等等一堆屁话,继而,我就该突然认出国王,并且说:“咦!陛下岂无良侍矣?”
  疯汉汤姆就回答:“黑暗王子乃君子——其名毛杜,亦名马胡。”
  这时制风机器狂映,而我猜想奎肯布希教授造茅舍时大概没考虑到我身高二米二,因为我的火把头撞到了天花板。
  疯汉汤姆这时应该说:“可怜汤姆寒澈骨,”但是他却说的是:“小心火把!”
  我低头看剧本,想看看这句话打哪儿来的,可是艾默·哈灵顿三世对我说:“小心火把,你这白痴!”我回敬他:“这辈子我难得一次不是白痴——你才是!”继而,茅舍屋顶着火,掉在疯汉汤姆的“披头”假发上,把假发也烧着了。
  “关掉那鬼电扇!”有人吼叫,但是太迟了。所有东西都烧起来!
  疯汉汤姆又吼又叫,李尔王摘下他的滤锅盖在疯汉汤姆的头上灭火。教室里的人四处蹦跳,又咳又呛又骂,饰演傻子的女孩歇斯底里起来,尖叫连连:“我们都会烧死!”一时之间,情况看来确实如此。
  我扭头看背后,我的被风居然着火了,于是我一把推开窗子,揽腰抱起傻子,两人一起跳了出去。窗子只有两楼高,而且,地上有一堆灌木丛挡住我们的坠落之势,但,当时正是午餐时间,有几百个人在院中散步。而我们全身是火,还冒着烟。
  黑呼呼的烟从敞开的教室窗口往外涌窜,突然间,奎肯布希教授探身窗外,挥着拳头四下张望,整个脸布满煤灰,“阿甘,你他妈的白痴——你这笨蛋!你要付出代价!”他吼道。
  傻子在地上匍匐爬行,嚎哭,拧着手,但是她没事——只是稍微有点烧焦——于是我索性拔腿就逃,用尽全力跑过校园,披风仍冒着火,后头拖着一道烟。我一直跑到家才停下,进了公寓,珍妮说:“哦,阿甘,情形如何?我打赌你一定演得好极了!”接着她脸上出现一种奇异的表现。“你有没有闻到焦味?”她问。
  “说来话长!”我说。
  总之,那件事之后,我没再去旁听“世界文学中的白痴角色”,因为,我见识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但是,每天晚上我和珍妮都跟“裂蛋”一起演出,整个白天我们做爱、散步,在查尔斯河堤上野餐,日子宛如天堂。珍妮写了一首好听的歌,歌名叫“全力踢我做爱”,其中我有五分钟的独奏。那年春夏美好极了,我们还去纽约灌了录音带绘费波斯坦先生,过了几星期他打电话通知我们将灌一张专辑。不久之后,到处有人打电话来请我们去地方小镇演出,我们用费波斯坦先生付给我们的钱买了一辆大巴士,车上有床铺等等,跟着就上路了。
  在那段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事,在我生命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一天晚上,我们在“何爹”表演完第一场之后,“裂蛋”的鼓手摩西把我拉到一边说:“阿甘,你是个正派好人。
  不过,有样东西我要你试试,我认为它会让你的琴艺更上一层楼。“我问是什么东西。摩西说:”呐,“他给我一根细细的香烟。我告诉他我不吸烟,谢谢。摩西就说:”这可不是普通香烟,阿甘。它里面有一种东西会拓展你的境界。“
  我告诉摩西我不觉得我需要拓展什么境界,但是他的态度可以说有点儿坚持。“起码试试看。”他说。我考虑了一下,心想一根烟应该无伤,于是我就试了。
  呃,容我说一句:我的境界的确拓展了。
  用遭一切事物的速度似乎都缓慢下来,而且感受力变得鲜明敏锐。那天晚上的第二场演出是我毕生最棒的—次表演,我在演奏时似乎乐感增加了百倍,表演结束之后,摩西跟我说:“阿甘,你以为那叫正点?——等你做爱的时候试试它,你就知道了。”
  我试了,结果这一点他也说对了。我花了点钱买了些这玩意,结果,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整天用它了。问题是,过了一阵子它似乎使我变得更笨些。我一早起来就点上一根大麻,然后整天躺着直到去表演。一开始,珍妮没说话,因为,大家都知道她自己也吸一、两口,但,之后,有一天她对我说:“阿甘,你不觉得那玩意你用太多了吗?”
  “我不知道,”我说。“多少是太多?”
  珍妮说:“你用得这么多就是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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